“怎么了?”宋云舟询问手艺人,他颠了下小泥人,说道,“我不会偷和抢的,只是想找个别的和他配配。”
手艺人从架子下取出一个来,为难的回道:“是了,我看公子在这里看上许久,想必是想再找一个和这泥人凑一对。我这里恰好有一个,就是……”
宋云舟看过手艺人手上那个,喜笑颜开。
那个小泥人倒好动得很,手上牵着一朵荷花,叉腰扭屁股。若要把两个泥人放一块,宋云舟就想,莫非拿莲花那泥人想打举荷叶那泥人头上的荷叶不成?
“就是什么?”宋云舟接过小泥人,将两个拼在一块。果真和他想的差不多。
手艺人指着莲花泥人的后背,解释道:“烧的时候没控好火候,这里裂了道缝,有瑕疵了。”
宋云舟将手一翻,泥人后背还真有道缝,这缝还挺大的,旁边还有点碎碎的纹路。
“可惜了。”宋云舟歪嘴道。
手艺人也惋惜:“公子眼尖,这荷叶小人是我烧的最满意的一个,原本是想拿这莲花小人作陪,没想到莲花小人却坏了。我也就只好把荷叶小人端上来,把莲花小人藏起来。”
宋云舟仔细看看荷叶小人,又看看景霖。
——贼像。
他再看看莲花小人,思后一顿。说道:“其实从正面看也看不出来,这两个凑一块还挺般配的。”
景霖这时候俯身问道:“你要?”
面纱上的坠子垂到宋云舟一侧脸颊,宋云舟抬起头,和景霖对上:“我喜欢。”
景霖点点头,对手艺人说:“包起来。”
宋云舟猛吸一口气,把两个泥人递给手艺人后,他说:“这种被包养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太爽了。”
景霖不仅一句话就要了两个,给钱时还多给了。他都没问手艺人这个一共多少钱,直接掏出一两银子。
手艺人接过银子是都惊呆了,他面露难色,自己没有闲钱找啊。
宋云舟也惊呆了,他扭头,一言难尽地看向景霖。
景霖捞过包扎好的泥人,疑惑的回看宋云舟:“作甚?”
宋云舟指指泥人:“你给的太多了,豪横啊怀玉。”虽然他知道景霖有钱,但这么花,是不是有点……太不把钱当钱了。
景霖却道:“我又不讨生活,银两在我这里算不得什么。”
宋云舟当即双手合十,对景霖拜了一拜。心道竟然傍上一个财神爷。
景霖对于宋云舟这番行动,表示莫名其妙。
他绕过人群又穿进人群,一路上有问必答,宋云舟看上什么他就买什么,就是太像一个木头人。用宋云舟的话来讲,景霖这时候就像个提款机,甚至比刘伯还要木讷许多。
一通路走下来,轮椅的把手上已经挂了大大小小的物件。景霖低头一看,觉得自己就是个行走的铺子。
草编的蟋蟀、时兴的话本、随便提了几个字的折扇、塞得满满当当的香囊……还得算上宋云舟手上啃了一半的糖人和点着烛火的兔子灯。
那糖人做的是立体的,相比于吃,宋云舟更喜欢看那些手艺人怎么做出来。看到摆出的那些款式,宋云舟毫不犹豫地要了个凤凰出来。
然后他吃了一半,吃不下了。
“你说我这剩下一个凤凰尾巴……”宋云舟舌尖抵了下牙,尴尬道,“送给那群小孩吃,他们会要么?”
景霖:……
宋云舟甚至突发奇想:“方才不是才看那些灯谜?这样,我创一个让那群小孩去猜,猜对了就奖励吃糖人,我再送他们一盘桃酥。”宋云舟有节约粮食的精神,但不多。
景霖叹了声,抢过糖人:“你想的什么鬼主意。”这是人能想出来的吗。
说完,他面无表情地啃下一块尾巴。
宋云舟的尔康手又伸晚了,他挠挠脸:“你吃不惯,不要勉强。”
景霖顿了一下,复又接道:“那我还你,你吃的掉么?”
宋云舟实话实说:“吃不掉。”
景霖:……
这糖人还是由景霖吃干净了,他想象不出揭谜面的人看到奖品是吃了一半的糖人是什么反应。
别是一日的好心情被毁了才好。
那头猜灯谜的人实在太多,多还是些成双成对的,摩肩接踵。宋云舟本想进去凑凑热闹,结果这轮椅连进都进不去。可怜的宋云舟只好在边缘抢上那么一两个灯谜,快快揭了谜底,得了一根毛笔和一盏河灯。
他再也挤不进去了,而景霖为了看住他,也没法替他挤进去。宋云舟只好作罢,兀自骄傲道:“至少我也猜到了呢。”
景霖盯了河灯半响,忽而问道:“你去江边走走吗?”
可喜可贺,宋云舟逛了一晚上,终于听到景霖有自己想干的事情了,要是景霖再像个木头人一样站在他身后,他会怀疑景霖想扮成他屁股底下的轮椅。
宋云舟应得很快:“成啊,我第一回 放河灯呢。”
景霖带着宋云舟去铺子处多买了一个河灯,小二贴心地指着一处,说那里有笔墨,想写字去那写。
景霖着了墨,笔尖却顿在河灯的布上面。须夷,他放下手,那点墨汁被举起,终又落回砚台里。
“跟着我出来很扫兴?”景霖摘了面纱,问道。
宋云舟飞舞龙蛇地写下数字,收笔是才回道:“其实还好,最起码你让我觉得,你面无表情不是因为我欠了你几百亿,而是你本来就兴致缺缺,或者说,是不知道怎么玩才能玩得起来。”
“以前上元都忙于政务,更早时……就不是玩,是在卖东西。”景霖说出这话,愣了一瞬,不知道自己干嘛要和这货解释。
“卖东西?”宋云舟震惊景霖会同他讲儿时过往,他刻意忍住没大惊小叫,而是顺着景霖的话问,“你卖什么?”
“什么都卖。”景霖回想起十多年前的上元,“花灯团扇锦囊,你这椅子上挂着的,我都卖过。”他举了下手上的河灯,补充道:“这个也卖。”
小的时候,家父早亡,娘为了补贴家用,就会在除夕元宵这种节日时摆出小摊,做些手工活。景氏会做的东西很多,所以景霖的铺子里是杂的。
韩与的母亲和景氏相识,私下里韩与便认了景氏为干娘。元宵佳节时,韩与要是想他和他娘了,就会来铺子边兜两圈。然后绘声绘色地讲灯谜有多简单,说书人说的有多离谱。
那时的景霖和景氏支开两个铺子,景霖没法离开去一饱眼福,只好干巴巴听着韩与讲。
不过其他玩乐没能享到,有一件事他是做了的。
那就是放河灯。
放河灯很简单,只需要拿着河灯写几个字往江里一抛,这个仪式就算结束。
人还很多时,景霖就忙手忙脚的卖河灯,期间眼睛还要盯着有没有人拿了东西就走。等到夜至深处,人都散了后,铺子里又还有些个河灯没卖出去,他就会沾上浓墨,写下“风调雨顺,阖家安康”八字,顺着江水把河灯放下去。
后来做了官,他就不再放这个了。
因为他知道,放了也没用。生活不会因为他放个河灯许个愿就能如愿,凡事还是要靠现实的自己去挣。
“你要我陪你,这很简单;但你要我放开玩。”景霖抿了下唇,接道,“那就不用想了。”
宋云舟那笔杆搓搓景霖。
景霖微蹙了下眉头,偏过头来看着宋云舟。
宋云舟正要说什么的,可他刚吐出字来,江边就有人大喊道:“烟花来啦!”
瞬息,两人间隙中,一朵巨大的烟花绽放。
那烟花淹没了宋云舟的声音,那余光却照亮了宋云舟的眼。
一朵烟花的绽放,引来了更多烟花。这些烟花大小颜色不一,有的出来了,甚至能在空中维持其他形状。
空中炸起了一朵玫瑰。
“卧槽,你听得清我说话吗?!”景霖勉强听到了一点声。他缓慢地点头,回应着宋云舟。
宋云舟将河灯连同花灯一起摆在了膝盖上,然后伸出手。
景霖看着那双手向自己的眼边伸来,快速地眨了下眼。
宋云舟的手附在了他耳朵上,为他挡去了外界的轰闹。
景霖歪了下眉,有点奇怪。明明宋云舟是坐着的,自己是站着的,结果宋云舟过来捂住他耳朵,膝上的两个灯笼竟然纹丝不动,没有掉下来。
等烟花都快要放完了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是自己弯了腰。
最后一簇烟花的星光落进了江河之中,宋云舟才放下手,吐出一口气:“好看是好看,怎地放了这么久。”
“也就只有这一轮。”景霖回道,“烟花已经全部放完了。”
宋云舟抬头看起天,说了句“好吧”就放过了烟花,他扭头继续对景霖问道:“之前烟花放的太快,你有听清我在说什么吗?”
景霖嘴角勾了一下,眼底之中笑意突显:“没有,就看见你的嘴在那吃空气。”
宋云舟:……
“行吧你没听见。”宋云舟拿起河灯,准备好姿势,说道,“那我重复一遍吧:我要给你看个东西。”
话音刚落,宋云舟缓缓旋转手中的河灯,让有字的那面绕过自己,直直对着景霖。
景霖看到上面清醒的字迹,微微睁大了眼。
——愿:夫君,岁岁平安,日日开心。
很朴素的愿望,但宋云舟的愿望是他。
“我总不好写上你的大名嘛。”宋云舟解释道,“叫‘景大人’‘景相’好像也不那么妥当,想来想去,只好写这个名了,你不会怪我吧?”
景霖笑了声:“你挺会钻空子。”
在府内不叫,府外就可以叫得心安理得了。
“不然宋云舟还是你认识的宋云舟吗?”宋云舟吹了两下墨,接道,“行了,既然你也没什么异议,那我等会就去放这盏河灯了。”他昂起头瞄了眼江边放河灯的人,又添道:“等会可能还需要你帮帮忙,我怕我一不下心会把河灯打翻。”
宋云舟现在才能勉强弯下腰,放河灯又需要身子贴着江边。要放下这个河灯,只能拜托景霖。
“对了,你写完了没?”宋云舟把头扭向景霖的河灯,之前景霖好像也动笔了来着?
景霖撇了眼河灯,然后一手托起,推着宋云舟去江边:“写完了。”
烟花放完后,江边就少了许多人了。景霖还是挑了处偏的宽阔地,把自己的河灯赶快放了。
宋云舟探出头去,竭力瞄清景霖到底写了什么。
可惜江流急湍,那河灯一下就飘得老远。
“不公平,我都给你看了,你还要跟我藏着掖着。”宋云舟嘟囔道。
“那是你自己要给我看的,又不是我求你。”景霖一句话就把宋云舟攻的体无完肤。而宋云舟“我”了半天,还是只能认栽。
“你要自己放?”景霖示意了下宋云舟手上的河灯。
“可以吗?”宋云舟登时露出星星眼,他还以为以他现在这副模样放不了呢。
景霖先是握住宋云舟的手腕把了个脉,然后点点头:“可以。”
下一刻,他把宋云舟从轮椅上抱起来。
宋云舟:……
“卧槽,景霖你在做什么?!”宋云舟被景霖公主抱着,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被景霖,公主抱!!!
景霖道:“你自己说要自己放的,我不帮你下来,你要自己趴地上放?”
宋云舟:……
没理,吃亏。
幸亏周围没别人,宋云舟松了口气,暗自发誓,今日景霖抱他这回他记住了,日后一定要“加倍奉还”!
景霖将人放在地上,然后伸手探江水缓急,告诉宋云舟怎样放进去才不会让河灯翻倒。
不多时,那盏河灯便贴着江边石子,顺着江流划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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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云舟,你小汁,惯会逗老婆开心
第24章 南下休沐·拾柒
又过三日,街外来报——江南总狱走水了。
上元时日烟火众多,有一簇意外砸至总狱后的灌木丛边。当夜狱吏并未觉察,待发现时已是大火烈焰。众人纷纷端水灭火,直至晨曦初露,火才止。
这场大火来的猝不及防,牢中多数囚犯苦叫连天,却依旧免不了被火焰波及,事罢狱吏清点人数,已有几十口人因此丧命。
事情细细呈报给别驾从事,上官刺史闻言亲自审核。了解到“吴小六”这人早在元月初十便已刑满释放,便重重举起轻轻放下,吩咐好生解决此事。
所有名录钦点在册,所有起因也详细记录。上官远拟了一份奏则直交于皇帝,皇帝看罢,再三确认此事,最终感慨万千,罢辽罢辽。
这场火,杀人于无形。
景霖听完外头贴着的公告,一手指点着头部穴位,问道:“安排妥当了么?”
刘霄回答:“今日商队人马已经出城,赴往京城。”
豫州并非景霖势力集结处,主要布防暗桩还是京城更多些,加之如今他只有一处不属于自己的景府,寄人篱下行事多有艰难,尽管他名下有其他封地,但谋事,还是要在京城。
昌王及他附属自有付老九担着,付家当年自割草席断袍绝义,就是听到了风声料定昌王必亡,谁知豫州再遇。这对人马既是商贾行商所用,那就与景霖算不上半点关系。
商队往来行事也更加便利,走的不是官道,就没那么多眼睛盯着。就算路上碰上个什么打劫的……
人家昌王当年可是提着剑上皇位的,区区土匪帮子能奈他何。
这事解决完,景霖点点头:“可以了,在江南待的也够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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