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霄:……
小年夜,有些人吃饺子,有些人吃汤圆,尤氏也不过主持着盛了几碗,便也丢开了去,任由大家自个儿拿主意,左右那些个包好的饺子和汤圆,也就在灶台旁的架子上摆着,锅里的不够,谁若还想吃,自个儿掂量了量往锅里下便是。
煮个汤圆饺子,还要什么技术不成。
司微将取出来的火烧与众人分了,吃火烧的人却也不多,更多的是为着应个景儿,几个人拿一个,你撕一块我撕一块的分了,还有那年岁小的,也分了一小块捏着拿在手里磨牙。
众人正热闹间,便突然有前头轮班当值的看门的门房过来:“主家,有京城来的,说是有圣旨……”
正与身旁人说话的尤氏一怔,正与人递火烧的司微也是一愣,反倒是正挟了一筷子冷调牛肉往碗里放的秦峥最先反应过来,一把丢了手里的筷子,站起身来,遥遥朝着坐在另一桌上首的尤氏略一颔首:
“稍安勿躁,应是来找我的。”
圣旨什么的,离司家众人远的紧,想也知晓不是冲着他们来的,再则晋王这人,这些年在南地翻搅起的风雨,再加上那些个自京城那厢传来的,和这人隐约相关的那些个消息……
一时间,大厨房里竟渐渐静了下来。
皇家的事,并不都是些什么好事,尤其是对于瞧上去和当今圣上不睦的晋王相关的事,则更要再谨慎上几分。
没得说不知晓自个儿是个几斤几两,听闻着是有圣旨,便要巴巴儿的往上凑的。
司微将手里的浅口竹箧放下:“娘,教人都避开来,莫要声张,莫要言语,悄没声息的,也莫要在今日触了什么霉头,我且去跟着瞧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圣旨既然是传到了司家大宅,司家做主人的定然是避不开,与其教尤氏顶在前头,不如司微自个儿跟过去瞧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再有,秦峥身边跟着的护卫那么多,便是多他一个混在人群里,却也并不怎么扎眼,但要是尤氏去了,说起来可就不一样了。
于是几人便匆匆撂了手里的东西,朝着前头正院的方向奔去。
第119章
此番过来萦州传旨的太监瞧着很是富态,年岁约摸着能有五十上下,脸上的褶子教肉给撑开了,反倒是不显得老。
秦峥几人到的时候,这太监便已经坐在了堂屋一侧的客座上,正抬手端了茶水在喝,一搭眼瞧见秦峥带着人大步进来,便将手里的茶盏搁下,提了手里的拂尘起身相迎:
“晋王殿下,咱们可是有着好几年,没见着过了。”
秦峥见着来人,眼底也透过几分诧异:“全公公,这什么圣旨,竟要您亲自跑上这么一趟?”
说着,秦峥便示意着对方赶紧坐下。
“唉呀,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全公公倒也不推拒,顺着秦峥的意思在椅子上坐了,圣旨卷成一卷便放在手边儿的桌案上:
“眼瞧着,这马上就要出国丧了,殿下这么长时间没再回过京城,京里头到底是个什么路数,终归得是教我亲自跑上这一趟,跟你好生说道说道才能放心。”
全公公将圣旨往秦峥面前推了推:“说句托大的话,莫说殿下是咱家一小儿瞧着长大的,便是当今圣上,咱家跟在先帝身边儿时候,也没少瞧见他半大不小时候的模样。”
“你这往南地一来啊,先帝走得时候,你都没能回去。你是没瞧见,先帝大行前的那段时日消瘦成什么样儿了,吃什么,吐什么,到最后几乎是汤食不进,那嘴皮子上翘起来的都是死皮,裂得一块一块的,那精神头,全靠吃那强振精神的丹药撑着……”
全公公提起那时候,眼底隐有水光,很快便又掩去了:“那时候,圣上惦念着你,惦念着这南边儿的事儿……如今,也算是有个交代了。”
思及景升帝,秦峥的面色也稍稍沉了沉:萦州距离京城便是快马加鞭也要走上数月,路途遥远,消息传递不及,待他得到消息时,得来的已经是景升帝驾崩之事。
“那时候啊,我就劝圣上,说好歹,给殿下传个消息,教殿下赶回京城,再见着最后一面,圣上愣是没肯。”
景升帝当然不肯,秦峥手里有尚方天子剑,更有圣旨,于南地坐镇一方,刮骨疗毒,正是紧要的时候,一旦因着他驾崩之事将人召回,秦峥势必要陷入夺嫡党争的泥沼之中。
届时,他再想出京,再想料理南地诸多事宜,势必要因着朝廷动荡纷争而平白多了许多掣肘。
待那时,中央与地方彻底翻搅在一起……
秦峥扯了扯唇,没扯出来个轻松的弧度:“是啊,如今南地诸事已毕,待过了年,就该动身回返京城了。”
全公公将手边的圣旨托起,拿在手里掸了掸浮尘,将其向秦峥递了过去:
“殿下这年,怕是得在路上过,先前太……圣上登基,连下数道手谕,你却都以南地大局为重给推了,此次得了南地官员递上去的折子,便正式下了圣旨,强召你回朝。”
全公公摇了摇头:“君父君父,先为君,后为父,忠孝两个字压下来,殿下终归是不能如圣上还在的时候那般恣意任性。”
秦峥没有起身,只抬手接了那道圣旨,展开来看上头写着的不过是要他回京面圣述职:
“……好一个述职。”
全公公叹笑一声,瞧着秦峥的模样摇了摇头,似是瞧着儿孙胡闹的长辈一般:“罢了,殿下收拾收拾东西,咱们早早儿的启程罢。”
“早些回京瞧瞧,再说,帝陵那厢,殿下也得再过去瞧瞧陛下……我这出来这一回啊,再回去,那就该是直接去替先帝守墓,伺候了圣上一辈子,这老了老了,也总得替圣上瞧着。”
“总得说,教你这圣上最最记挂不过的孙儿,能在这京城里彻底站稳了,立住了,也替圣上守住了这江山天下……待那时,我这一把老骨头,便是下去了,再见着圣上咱家也有功可表,少不得得再跟圣上讨一份恩荣来。”
秦峥不由抬手:“全公公……”
全公公却一摆手,和蔼地目光自室内扫过,似是没寻着什么人:
“对了,此处外头挂着的牌匾是姓司。却是那司美人,殿下也得一道带回了京城,届时等国丧一过,便等着礼部的封诰。”
“此行前,皇后娘娘下了口谕,要殿下回京时,必须把司美人也一道带回京城。”
等等,这怎么个意思?
一直跟在秦峥身后,cos木头人的司微嘴无声动了动:
要是他没记错的话,秦峥身边姓司的美人……
这到底是他司微疯了,还是朝廷疯了,亦或是如今坐在这天下最高处的那对夫妻疯了?
秦峥在这个话题上微微一顿,旋即便轻描淡写地揭了过去,只唤了身边一直跟着的玄霄去收拾行李,明日一早便出发。
于是二十三这一夜,司家清风苑里住下的人,便又多了个全公公并着他手下带出来的人马。
将全公公一行人安置下来,并着教大厨房里的人煮了饺子汤圆,捡了些菜色送过去把人安顿好,大厨房里的尤氏便也得了消息。
尤氏没有说话,只是又点了三柱清香,朝着原先摆着灶神像的地方拜了拜,而后将其插入了香炉里。
因着这突然造访的来客,本该是热热闹闹的小年夜,便也就这么虎头蛇尾的渐渐散了。
正院的堂屋里,尤氏拉了司微来小谈,却是一开口,问的便是:“你与娘老实说,你和那晋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司微现下心底也有些麻:“能怎么一回事,根本什么事都没有。”
尤氏细细盯了司微的神情瞧了半天,方才把一颗心给落下,抬手摸了摸司微的脑袋:
“娘不管你到底是喜欢娘子还是喜欢郎君,娘只盼着,你能寻个知冷知热的贴心人。”
“若是北地,民风彪悍,却也不乏有那些个家贫的凑作一处,做了契兄弟,相互扶持着过日子。”
“南地文风虽佳,却也不乏有那些个打扮得雌雄难辨的魁首,男着女服,女着男冠,此般种种,却是南风颇胜,便是这等的,有你相中了愿意花钱赎回来的,却也没什么——便是雪酥,娘待她和寻常人又有什么两样?不过都是人罢了。”
“只消是那等愿意安安分分跟你过日子的,怎么着都好。”
“可微儿,晋王绝非良配。”
尤氏这话说来,一句一顿,语气却是少有的重。
连带着她的面色,也少见的带了冷意:“什么人,才能拐带了一介孩童前往京城,却是连一声知会都不曾有。”
“若非是春江楼的赵婆婆给我递了消息,我只怕微儿是要教那些个拐子给拐了去。”
“便是后来,咱们娘儿俩来了萦州,却也不过是如同那风中飞絮,水里浮萍——说走就走,说停便停,哪怕都已经走在路上了,娘都还不知道这场突如其来的远行终点到底在哪儿。”
“便是如今,他在南地的身份早已暴露,整个南地也经由他之手改换了一片天地——既然是当今圣上降旨召还,哪里还有你我之事,他进京便罢,还要带着你一道进京?!”
尤氏深吸了口气:“此人于国,或为明主,或为栋梁……可他绝非是个良人。”
司微自然知晓这些,也明了尤氏的担忧,可是……
“娘,儿进京,是因着皇后娘娘的口谕。”
尤氏抓着司微的手骤然一紧,而后缓缓松开:“……这到底是什么冤孽。”
昔日的太子妃,如今的中宫皇后,晋王又是皇后唯一的亲子,也是诸多皇子中,距离皇位最近的一位。
尤氏缓缓往后靠在了椅背上,呼吸又沉又缓:都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瞧着那些个小辈间的猫腻,洞如观火。
“他这是……要陷你于不义之地啊……”
“娘这般的人,都能隐约从他身上瞧出几分端倪,皇后乃是他亲娘,又是稳稳当当在东宫里稳坐太子妃之位坐了这么多年的人,如今终于多年媳妇熬成婆……我儿,你这此行,怕是凶险……”
司微很是想说,他早已见过了那位皇后,在她当初还是东宫的太子妃的时候。
但想想,她那时的和蔼与可亲,怕不也是因着当时司微身上穿着的那身女装——
秦峥能守着一整个郡王府的美人,偏却对着那些个美人们不假以辞色,想来那时候,有些事便该显出些许端倪的。
所以当司微扮作女孩模样出现在秦峥身边时,朱氏怕是觉着有了几分希望,于是待他愈发和蔼亲切……
司微呼吸一窒:
玛德,处在太子妃那么个位置上,太子那又不受宠,一身荣辱皆系于秦峥一身,可偏偏秦峥又好像好南风,此时秦峥身边突然出现了个能近身的小姑娘,哪怕年岁还小,对于朱氏来说,恐怕也是一根救命稻草,那态度能不好么?
可如今再见,早已经历过二次发育的司微,只怕是能成了压垮朱氏的那根稻草、
司微不由叹了一声,摸着自己的脖子道:“我也这么觉着……”
第120章
从腊月走过了正月,自寒冬跨过了初春,等再踏上京城附近地界儿的时候,连带着田间地头早春时候种下的庄稼,如今都已经长了尺把长的苗。
司微撩了马车上的帘子,隔着窗户去瞧帝陵,于是除却青石铺就的甬道之外,便只余一片蓊蓊郁郁,所有的一切都教山林掩映了去,只偶有持长戟巡守的一列甲卫,自不起眼的地方转出,而后便又在小道上消失不见。
这就是大历的帝陵所在,历代帝王驾崩后,便皆于此长眠。
有地宫,有屋舍,有守陵人。
守陵人的身份也有很多,有早先被打发来的太妃,有先帝身边的太监,更有那些个身披甲胄,手持长戟,形如死士一般的甲卫。
……总之,这不是一个谁都能轻易来的地方。
司微放下帘子,靠在车壁上思忖着退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可这天下,当真便只是大历的天下么?
以大历幅员之辽阔,总有一些,是皇权覆盖不到的地方。
譬如……海上。
大历幅员再辽阔,能比之海洋又如何?
再加上那些个不知到底有多少的岛屿星罗棋布……
一星半点的土地,想要养活大批量的活人不是什么易事,但若只求一个存身之地,日后借着海洋贸易做个海商,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海商,海岛,海盗,海兵……这几样终归总是连在一起的。
便是再危险,凭借着如今敛下的家财,再收敛一批工匠,司微完全可以把热武器搬过来用——红门大炮又怎么不算是热武器呢?
还有那些个虎蹲炮、三眼铳、燧发枪、滑膛枪……
虽说司微只知晓一个大概,但这些玩意儿吧,懂得都懂,在原理明晰的情况下,想要搞一波出来,也不过是看铁匠手下的功夫如何,实在不行,那就研究研究水力锻压装置如何构造。
再不济,硫磺加热过水氧化蒸馏可得硫酸,有了硫酸,加热条件下可以和硝酸盐发生反应。硝酸盐的制取,则可以用草木灰溶解加热得到碳酸钾溶液,添加贝壳烧制成的生石灰可得氢氧化钾,使用沸过的氢氧化钾过滤鸡粪,可得类似于“鸡屎咖啡”模样存在的硝酸盐溶液,使其熬煮浓缩,提升硝酸盐的浓度,最后将其自然风干,便是粗制硝酸盐。
粗制硝酸盐和硫酸按照一比一的比例加热后进行蒸馏提纯,可得硝酸蒸汽,而后冷凝,便可得硝酸。
有了硝酸和硫酸,剩下的还会远吗?
无非就是……耗费多少的原材料,才能得到这些备制品。
而以红颜如今的体量,司微也不是真的耗不起,实在不行,多囤些硫磺——玻璃他都烧过,还怕制不成简易的硫酸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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