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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经(GL百合)——崔九堂前

时间:2024-11-19 11:17:21  作者:崔九堂前
  郦壬臣有些痛苦的闭上了眼睛,算了,能撑一夜是一夜吧。
  握住她手的那只手冷得像冰块,郦壬臣用双手去捂,却怎么也捂不热。她重新掀开床帏去看,刘枢的嘴唇已褪色到没有一丝血色,身体虽然还是柔软的,但冷的根本不像活人的温度。
  郦壬臣小心的伸手检查了一下,与之前一样,没有脉象,没有心跳,甚至连心脏附近最后一丝温热也没有了。
  难道……就这样结束了么?
  她望着刘枢的脸,望着望着,只觉得眼眶涨的发疼,一行清泪不知不觉间滑落脸颊,她却没有心情去擦了。
  “世上最后一个与我有关的人……也要不在了吗?”
  轰隆一声霹雳响过,就像是要把人劈断似的,她像不堪重负的蒲苇,一下子伏倒在榻边,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串串掉下来,热泪砸在那人冰冷的手上,又马上冷却。
  声势浩大的暴雨宛如密集的鼓点,肆意降落,覆盖住一切,在暴雨的遮掩下,郦壬臣压抑着哭声,浑身抖如筛糠。
  强撑的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断掉。
  今晚的一切都太突然* 了,她想过自己有可能会死,但她万万没想到这弥天灾厄另有其人!
  “如果您不去膏粱殿,是不是就会没事呢?”
  八年前那场家破人亡的惨剧历历在目,郦壬臣不能再经受一遍了。她也不能接受,那个与她互诉衷肠的少年君王,就这么眼睁睁的死在她眼前。
  她哭的泣不成声,心头萦绕着疑惑、自责,更多的是悲痛。很多儿时的记忆蓦然涌上心头……
  “您不是说过,要做一个好君王,照顾您的百姓吗?”
  “您还说过,要成为全天下最厉害的王,您不想了吗?”
  “您不是最讨厌别人欺负您吗?现在,敌人就在家门口了,您怎么能躺在这里?”
  没有人回应她的默默自语,更没人理会她的悲痛欲绝,她绝望的想着,她的君王、她的祖国,就要这样彻底一败涂地……而她即使天纵奇才,也难以抵抗大厦之将倾!
  不甘心的泪水再一次夺眶而出,郦壬臣握紧了刘枢的手。
  “您小时候不是说过吗,您很看好臣的,是您要臣及笄后就到王庭里来陪着您,现在……臣来陪您了,您可不可以醒过来……”
  大雨依然弥漫,她哭的实在没有力气了,头抵在床榻边,等待着时间随雨滴流过。
  午夜悄然而过,时辰走到寅时,还有一个时辰就要天亮了,官员们会来王宫奏事,到那时一切都将无法掩盖。
  郦壬臣一夜都没有合眼,明知道榻上的人气脉已绝,却还是一次又一次的探查她的脉搏,不死心的思考种种策略。
  到最后,郦壬臣精神极度崩溃,她实在熬不住了,支着床沿昏过去。
  她甚至没来得及察觉到,在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子照进来的时候,握住她的那只手几不可察的动了一下。
 
 
第86章 责众
  责众
  郦壬臣是被一阵嘈杂的人声吵醒的, 她一下子坐起来,也不知道自己这一晃神迷糊过去多久。
  门外的吵闹声越来越明显,甚至还伴随着刀械刺耳的格斗声, 此情此景,她脑子里第一个的反应便是:
  “难道是……逼宫?”
  天光已然大亮,郦壬臣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立马去看榻上的刘枢,却见榻上空空如也!
  她吃惊地环顾四周,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竟然是坐在榻上的, 谁将她放在榻上的呢?
  她很快知道了答案——
  “醒了?”
  低沉的女声从床帏后响起,有人从隔壁的侧殿走过来,绕过床柱, 站定。郦壬臣抬头去看,刘枢的身影就这么直直的出现在她眼前。
  她张了张口, 惊讶的不知所措,半晌,嘴里挤出一句:“王上……您醒了?”
  刘枢笑了笑,似乎是觉得俩人一大早互相问候对方醒没醒很滑稽, 她理了理刚换好的王袍衣领, “怎么?郦侍中以为寡人宾天了?”
  听到这一句,郦壬臣才完完全全相信站在自己眼前的是个活人,而不是什么幻觉,她立马从榻上爬下来,“没有……臣不敢。”
  雨停了,门外的嘈杂声越来越响, 刘枢却充耳不闻,只是定定地看着郦壬臣布满血丝的眼睛, “你哭过?”
  郦壬臣垂下眼帘,“……没有。”
  “欺君。”
  刘枢淡淡吐字,上前一步,抬起她的左手,只见手腕上一道深深的红痕,像是被什么东西捆了一夜一样,那当然是刘枢无意识间捏了一晚上的结果了。
  刘枢正想说点什么,郦壬臣却把手抽回来,收回袖笼里,“王上身子感觉如何?要叫太医令吗?他们都在门外。”
  “现在门外估计不只有太医令了,有些人已经等不及了。”刘枢看了眼门口,却不打算开门,又对她道:“郦侍中身上还有别的伤吗?”
  “什么?”郦壬臣没反应过来。
  “就是……”刘枢把目光偏到一边,“相国可曾对你不利?”
  郦壬臣愣了一下,心想自己一定是熬糊涂了,否则她怎么会觉得汉王眼中有一丝从前没有的关心态度呢?
  她小声回道:“未曾,相国大夫并没有找到臣。”
  昨夜发生了那么多事,高傒应该也没心思找她吧。
  刘枢点一下头,随后道:“昨天你表现很不错。”
  她果然没看错,选择郦壬臣来处理那些突发事件,比谁都靠谱。
  “就是公子衷给的那假死药效果差了点意思,叫寡人差点醒不过来。”
  郦壬臣猛一抬头,什么假死药?
  她内心的惊讶无以复加,原来……昨天的一切都是汉王算好的吗?汉王连自身安危都算进局里吗?
  刘枢又道:“现下还有两件事要做,第一,一会儿开门,除了寡人,无论谁问你什么,你都不必说话,寡人替你应承。第二,待你回去,相国势必会寻你问话,你想好怎么说了吗?”
  “臣……”
  门外的嘈杂声越来越大,乒乒乓乓的格斗声愈演愈烈,事情紧急,刘枢打断她,快速吩咐道:“寡人在外的风评可不怎么好,性情乖戾,喜怒无常,你就把事情都推在寡人身上就好了。”
  她看了眼郦壬臣,“寡人将一个疑点重重的臣子禁足一夜、严刑逼问,也不是做不出来。”
  郦壬臣:“……”
  她还没回话,只听门外有人高叫:“符大夫,你拦我是什么意思?王上到底在不在寝殿,到底醒没醒?为何辰时还不出门听政?”
  又有人附和道:“就是啊!君王龙体是国家大事,中郎将这样百般阻拦,会不会是王上已遭遇不测?尔等却故意隐瞒!”
  更多的声音冒出来,这拨人已近在眼前了。刘枢看了一眼郦壬臣,目光中包含的情绪太复杂,叫人难以分辨。
  没时间了,刘枢就是有千言万语想说也要忍住,她绕过屏风,坐到外间主位上,郦壬臣会意,站在下首。
  刘枢朝外大声道:“子冲,何人敢在寡人殿前喧哗?”
  这一声过后,殿外嘈杂之声骤歇,鸦雀无声。片刻后,门被打开,符韬当先跪拜:“搅扰王上静养,臣之罪。”
  刘枢望向符韬身后木若呆鸡的群臣,皮笑肉不笑的说:“今天是什么日子,有这么多卿大夫急着要到寡人床边奏事?既如此,都进来吧。”
  话音一落,羽林卫二话不说就压着这一群人进来了,刘枢的视线在每一个人脸上扫过,这里面有太仆、宗正、司农、少府……连鼻青脸肿的奉常都混在其中,总共二十来个大夫,基本上王廷中有头面的人都到齐了。
  独不见高傒。
  刘枢明白,这不代表高傒就没来,他只是先派自己人来试探深浅罢了。
  她心里冷笑,环顾一圈道:“人挺齐啊,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怎么不见史官来记事?”刚一说完,她自己又想起来了什么,道:“哦,昨夜寡人叫史正左仲文去书室干杂活去了。”
  她把目光落在郦壬臣身上,“既如此,就由郦侍中代劳吧,今日之事,可要好好记下来。”
  “诺。”郦壬臣应道。
  她扭头唤道:“闻喜,拿笔墨简书来!”
  不一会儿,闻喜为郦壬臣端来了书写工具,同时记录内起居注的女官也进到殿中。在汉国,为了保证记录事件的真实可靠性,同一件大事往往要两名及以上史官同时记录,再分开封存。
  郦壬臣蘸好墨,开始记事,由于昨晚整夜被刘枢握着左手,她的左手腕还隐隐作痛,一提笔就更痛了,但她一声也不吭,强忍痛书写。
  刘枢偷空瞄了她一眼,眼神复杂,但也什么都没说,而后扫视群臣,道:“寡人活得好好的,爱卿们想必很失望吧?”
  卿大夫们互相以目示意,慌忙连声说“岂敢岂敢。”而后又是一顿歌功颂德,敬问安康,说些在刘枢听来都是废话的东西。
  “够了。”刘枢抬抬手,做了个止住的手势,道:“寡人本以为众爱卿是有什么大事呢,才一大早赶来,却见你们无一人带手碟奏疏前来。”
  君王的眸子转而一寒,“诸位这是要奏事呢?还是逼宫呢?!”
  这话一出,群臣全都跪下了,谢罪饶命。
  “郦侍中,你来告诉寡人,依《汉制》,群臣不召而上殿者,该如何处置?”
  郦壬臣停笔伏身回道:“回王上,该削爵一级。”
  此话一出,满殿哗然,这可是要了他们老命了,有人站起来急道:“王上,切莫听郦大夫妖言惑众!臣等实在挂念王上安慰,所以才冒然上殿的。”
  郦壬臣正要辩解自己只是按制度言事,但又想到之前刘枢提醒她不要回应这些人的问题,便闭口不言了。
  刘枢朝那站起来的人瞧过去,眼神冷的像要戳死人的刀子,脸上却还带着三分笑,“哦?司农大夫倒是说说,郦侍中怎么妖言惑众了?”
  那人便道:“听闻昨夜郦侍中谎称王上安寝,私用虎符调度羽林卫,无缘无故将臣等拒在宫门之外。”
  熟悉王庭事务的人都知道,平时刘枢都是习惯亲口命令羽林卫做事的,从没用过虎符,昨夜晕倒后突然用虎符调兵,确实很可疑。
  郦壬臣书写的手一顿,心道糟糕,这条罪名她根本无法洗脱,正想着会迎来君王什么样的暴怒时,却听刘枢淡淡道:“
  昨夜寡人的确用虎符命羽林卫封锁宫门,何来郦侍中私用?”
  她这么一说,群臣又是一阵悚然,难道传闻有误?难道昨夜汉王压根什么事也没有?
  郦壬臣也诧异的看向刘枢,刘枢却一个眼神也不给她。
  刘枢向前探身,幽幽道:“倒是司农大夫你,是如何听闻羽林卫是被虎符调派的?你这消息倒是灵通到寡人床头来了!”
  “臣不敢!”司农跪地不起,恐怕现在只恨自己多嘴,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刘枢豁然站起,“还有你们!”她朝下方群臣一指,“既然羽林卫已经封锁宫门,你们又是如何进来的?不需要给寡人一个解释吗?!”
  众臣顿时人人自危,只有叩头赎罪的份了。
  其实不用问刘枢也明白,这些人能进到王宫里来,只能是靠相国高傒以及伙同高傒的王宫卫尉了。
  “寡人这王宫啊,真是比冬捕的渔网还要松。”刘枢冷冷俯视他们:“既然你们解释不清,那便罪加一等!每人罚奉一年,禁足一月,不得上朝!”
  群臣只好一叠声的谢过王恩。
  按制度来讲,大夫私自偷越羽林卫的防守是要以死罪论处的,现在汉王只是罚他们俸禄一年,禁足一月,实在是比死刑要“优待”多了。
  刘枢也自然知道把这些人统统判死刑是行不通的,于是见好就收,只将这些人禁足一月,相当于暂时绑住了高傒的手脚,在这期间,足够她做许多事情了。
  “寡人念诸卿劳苦功高,又挂念寡人心切,是以不忍重责,诸位切莫再莽撞行事了,下不为例。”
  刘枢脸上挂着轻笑,一番好坏参半的敲打,然后挥挥手,叫他们全退下,群臣自然也不敢多留,顷刻间退得干干净净。
  而就在这时,殿外又有人报:“相国大夫求见!”
  刘枢哼笑一声,“瞧,正主来了。”
 
 
第87章 锦盒(二更)
  锦盒(二更)
  高傒可比别的大夫谨慎多了, 一夜都等在宫外,只派那些马前卒来试探情况,自己则是清清白白, 不越雷池一步。
  进到殿来,先是一顿捶胸顿足,老泪纵横, 又是担心王上御体,又是挂念社稷安危,什么好话都让他说了。最后才话锋一转, 说道:“不知王上昨日下发的王命意欲何为?”
  刘枢笑一笑,装听不懂,“还能为何, 公子衷思乡心切,寡人与他交情深厚, 欲送他回去。”
  高傒道:“您这又是何必麻烦?”
  他这是说,想送公子衷回国是不可能的,相国有驳回王命的权力。
  这点刘枢当然知道,但是驳回也是要走一个复杂的流程的, 需要时间和人力, 那封王命会在九卿之间全部轮过一遍,从下发到封驳少说也要一个多月。眼下高氏人手本来就不够用了,再在这琐事上浪费人员,高傒简直气闷!
  昨夜的混乱说明了一切,眼下的情况是:也许汉王想做成什么事是困难的,但若她想捣乱什么事, 那又是很容易的。所谓‘成事不足,坏事有余’。
  气的高傒忙了一夜没有意义的事情, 又不得不忙。
  “麻烦的不是寡人,该是相国才对。”刘枢似笑非笑的回道。
  高傒拉下脸来:“王上还是保重御体,早日拥有王嗣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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