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熠池瞥了他一眼,显得不悦,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道:“谁让你进来的?”
“啊?”江宜摸了摸后脑勺。他早就进来了呀,而且还在他眼皮子地下呆了这么长时间,现在才问是不是有点晚了些……
他卖乖似的笑了笑,下巴抵在陈熠池的膝盖上,两只手臂环住他的小腿,答非所问:“我来给你带热牛奶来了。”
说完窜下去,拿了热牛奶捧到陈熠池面前:“刚好,不烫也不冷。”
静待片刻,陈熠池接了过去。
江宜试探着开口问道:“少爷,你是不是又不开心了?”
陈熠池放下牛奶,食指在杯口画着圈,侧首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江宜咬了咬下唇:“刚才我来的时候,看见伯母从你房间出来,脸色不太好,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陈熠池道:“与你无关。”
江宜急道:“怎么会与我无关呢?你要是不开心,我也不开心,而且我会一直想你为什么不开心,然后一晚上也睡不着。”
陈熠池沉默地注视着面前的人,江宜的侧影同样安静地映在他的眼眸,像天外飘来的一片雪,在他抬头仰望天空的那一瞬间,刚好融入他的眸中。
过了两秒,江宜移开视线,缓了缓发烫的脸:“你要是不想说就算了。”
陈熠池却轻轻地嗤笑了一声,显得有些无奈,却是极少数地认真地问他:“如果我以后学医,你觉得怎么样?”
江宜眼睛一亮,顿时提起了精神,他脑子里幻想出陈熠池穿白大褂穿梭在医院的长廊,斯文又禁欲的样子,心里就发紧:“那、那当然很好呀,以你的分数,可以考到全国最好的医学院,”
陈熠池挑了挑嘴角。
江宜问:“是伯母她不同意吗?”还没等陈熠池回答,他就默认了答案,继续道,“不同意也没关系,我会学一个比较赚钱的专业,比如金融或者管理,以后我们的生活也会像现在这样富足,不会有太大变化的。”
陈熠池愣了几秒,紧接着皱起了眉有些烦躁地说道:“别说傻话了。”
江宜还沉浸在未来的畅想中没走出来,完全没有注意到对方心情的变化,一想到他的少爷将来坐在办公室,通体的白,玉树临风,成熟又性感的样子,他就忍不住在床上打了两个滚,陈熠池看着自己皱巴巴的床单眉头皱的更深了,同时又忍不住问:“你腰伤不疼了?”
没提这件事江宜都忘了,提起来他才感受到腰部的灼痛,用掌心揉了揉忍不住吸了口凉气:“嘶……好像还有点儿。”
陈熠池在心里叹了口气:“药膏拿过来。”
沁凉的药膏在半个手掌大的淤青上涂抹均匀,江宜紧绷的腰松了下来,穿好衣服连忙抽了张抽纸给陈熠池让他擦拭干净被药膏弄脏的手指。
陈熠池脱了校服,只穿了里面的灰色毛衣,可能是房间有些热,他撸起了半截袖子,江宜的目光被袖子卡住的地方吸引了过去。
陈熠池的皮肤很白,所以所有的痕迹在他身上都格外的显眼,想藏都藏不住。
江宜看到他的小臂中间露出了一点黑色的暗纹,像是用写字的时候不小心粘上的墨水,但颜色比较深,不像是不小心蹭上去的,倒像是用什么东西刻上去的。
于是他指了指自己胳膊对应的位置,好奇地问道:“少爷,你这里怎么了?”
陈熠池愣了一瞬,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立刻把袖子撸了下去,掩盖了黑色纹路,脸色暗沉,冷声命令道:“出去。”
江宜心颤了颤,他越来越搞不懂自家少爷的脾气了,上一秒眼睛里明明还有笑意,下一秒只剩无尽的冰寒。
他没敢再说什么,听话地出去关上了门,回到自己的房间他没碰书包,而是直接扑倒在床,登上了网开始搜索:一个人在什么情况下会喜怒无常。
搜索栏中显示:为什么在恋爱中会喜怒无常,没安全感?认真谈恋爱情绪波动太大怎么办?如何面对情绪化喜怒无常的恋人?面对一个经常发脾气的伴侣怎么办?
江宜:“……”
关掉为恋爱脑专属打造的浏览器,突然消息栏弹出了一条未读信息,他顺手点开。
王润康:江哥,今晚上数学作业是嘛玩意?放学跑太快,忘记抄了QAQ。
江宜想了想,输入:数学作业可以告诉你,不过你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王润康秒回:当然阔以啦。
江宜:你原本心情不错,可是突然之间你心情落到了谷底,你有这种情况吗?
王润康:有叭,应该。
江宜:能具体说一下嘛?
王润康:比如……我点的肉酱米线到了,我下楼去拿,结果发现被人偷走了,那一瞬间,我的心也被偷走了。
江宜:“……”
王润康手机屏幕显示:您的特别关注已下线。
江宜发了一张作业截图过去,就关了手机,拉起被角,把脸蒙在被窝里。
脑海里不停地闪现少年时期两个人在一起的片段,一帧一帧看过去,像观了一场绚丽甜蜜的电影。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陈熠池开始变的……连他都不记得了。
好像是一瞬间的事,又好像过渡了很久。
是陈熠池不再认真地对他笑,是他从哥哥改口叫他少爷,是两个人之间的那层膜越来越厚,直到隔绝了声音到最后连面容都模糊了。
他的少爷从生下来就是众星捧月,光华夺目,而他只是窃取了他身后的一点光,在每一个彻骨冰寒的夜晚,睁开眼,还有些微的暖意,如果他连这点偷来的也失去了,那么睁开眼与不睁眼又有什么区别呢?
以前,他为了留住陈熠池对他所有的好,能做一下午的芝士面包,然后挑选出最好的那个给陈熠池,他还能在海边挖一天的海螺,挖到最漂亮最大的也给陈熠池,可是他长大了,陈熠池更是,他实在想不出他还能用什么样的办法,去挽留那道越来越弱的光。
都说你越想找一样东西它藏得越深,你越想要一样东西越得不到,江宜想,是不是他该松一松线了,一直绷紧着,两头都很累,而且再结实的线毫无松懈地扯也会断的。
乱七八糟地不知想了多久,一会儿心难受的要死,一会儿又想参透佛禅似的大彻大悟,终于在身心疲倦中睡着了。
等他睡熟了,不知今夕何夕,他的房门被轻轻地打开了,一道影子晃了进来,在他床边停了一会儿之后给他脱了鞋和衣服,接着将人小心地塞进被子里。
江宜嘴里小声嗫嚅了几句,那道影子忽然不动了,等确定他彻底睡着后,才悄悄在床边坐下。
桌边闹钟的分针滴答滴答地往前走,像极了心脏跳动的韵律,在悄无声息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不知那根针绕了几圈,直到外面的几户人家开了灯,忙碌的身影在窗前晃动起来。
那个黑影缓缓地俯下身子,轻轻含住了在床上熟睡的人凉冰柔软的耳垂。
正巧,赶在黎明前。
第9章 他不是抄的你的吗?!
第二天江宜起得很早,刚从床上爬起来,脑子就像被粉刷匠粉刷了一遍似的一片空白,昨天晚上他怎么上床怎么入睡之类的一概全忘了。
好在一夜无梦,他睡得很舒服,昨夜郁结于心的一些事情也淡了很多。
洗漱完简单用了早餐,他便跟李姨道别。
李姨正在收拾盘子,听到江宜要走,便问为什么不等其他两个人。
江宜跟李姨解释说,还有作业没写完想早点去补。
一连两天全是晴天,路上的雪早就化得差不多了,成了一滩滩和着黑色汽油的雪泥,被清雪的铲子铲倒了人行道上,江宜看了眼没穿过几次的新鞋,增了些愁绪,一路跟袋鼠似的一步一跳,终于蹦跶到了公交站点。
这个点等公交的人很少,大部分是高中生,在零星的几个穿着校服的人里,江宜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韩梓林穿着粉色的面包服也在等公交,她的手里提着一袋早点,因为没带手套,寒风把她五根青葱似的手指吹得通红。
小姑娘长得小巧,圆脸大眼,皮肤生嫩,是班里男生喜欢的那一款,尤其是看到她手里捎的早点,知道这是为谁准备的时候,江宜莫名被刺了一下,但还是硬生生挪开了目光,选择了无视。
没想到他上车之后,那么多空位,韩梓林偏偏选择坐在了他的旁边,他不自在地往旁边挪了挪,接着便听见韩梓林叫自己的名字,他只好无奈地转头问:“怎么了?”
韩梓林有些别扭地从怀里拿出早餐,红着脸哼哼唧唧地说:“这是给陈熠池买的,你……你能不能帮我带给他……”
江宜心里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接了过去。
韩梓林展露出甜甜的笑颜:“谢谢你。”
江宜回了声不谢
他进教室的时候,边边角角只零散着坐着几个人,连北斗七星都凑不齐,因为学校规定教室里人数超过一半才能开空调,所以现在的教室经过一夜的呼啸的北风,像个巨大的冰窖。
又冷又静,打个喷嚏还有回声。
江宜没敢脱羽绒服,只拉开了外面的拉链,露出里面的校服显得他不那么臃肿,接着他从书包里抽出来昨天晚上没听懂的物理试卷平铺在桌面上,开始逐字逐句的钻研起来。
开始畅通无阻,解到了一半过程就弄不清了,像一根毛线前后都捋清了,可偏偏中间系了个死结,死也解不开。
这个时候,大部队逐渐抵达教室,开始了呜呜泱泱地说话声,他有些烦躁的撂下笔,心无旁骛地学习时间到此结束。
冻得发僵的手习惯性地往桌洞里掏了一下,碰到了那袋热乎喷香的早餐,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心一横把早餐塞进陈熠池桌洞里。
半秒钟不到,那份来回转移阵地的早餐又重新回到了他手里。
正在他焦头烂额地想办法如何处理这份早餐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声低沉的声音:“干什么呢?”
江宜身体不受控制的抖了一下,像是偷窃被抓包了似的,羞愤难耐,他想也没想头也不回直接把手里的早餐递过去。
一只白皙的手伸了过来,修齐的指甲刚触到早餐袋,江宜来了句:“韩梓林让我带给你的。”
没想到话音未落,那只手没有丝毫犹豫撤了回去,江宜还没发应过来就撒了手,早餐毫无预料地掉在了地上。
江宜:“……”
“我吃过了。”陈熠池把肩上的书包往桌面随意一放,金属拉链碰到桌子发出啪嗒一声响,“以后不要私自给我收什么东西。”
江宜默默把掉在地上的早餐拾起来,让旁边的人传给了韩梓林,对上女生诧异而失落的目光他无奈耸了耸肩,继续若无其事的样子埋头啃题。
在抬起头时,被雪洗过的阳光给他头发边铎上一层金色的光闪,江宜揉了揉发痒的眼睛,眼尾很快染上一层胭脂色。
他伸了个懒腰,背靠空调吹出来的暖风轻轻拂着他发烫的脸颊,此时的他像只过冬刚苏醒的毛茸茸,有些懵懂的笨拙和散漫。
好像不去刻意关注些什么,心情真的会便明媚起来,整个人像是落在了棉花堆里,从未有过的放松和享受。
可是没让他舒服多会儿,前两节课连堂考化学的消息就传开了,刚打下早自习的铃,化学课代表就捧着三大摞试卷兴冲冲地走上讲堂,掐了个粉笔头在黑板正中央潇洒一挥,划定了两个小时的考试时间,接着就开始发卷。
江宜双手合十放在头顶祈祷千万不要出有机题,试卷传到手他打眼一看,定格成了一张黑白照片。
根本没有除了有机以外的题,而且后面的有机推断大题他根本没有见过。
课代表拿着试卷站在讲台上咳嗽了几声,补充道:“这是今年各省的高考模拟题,新鲜出炉,老师说及格就挺好的了,千万别紧张。”
班里唏嘘一片。
课代表比了个暂停的手势,又假正经道:“今天化学老师临时有事,所以我来监考。”说完搬了凳子去讲台上中规中矩地坐着去了,接着装模作样地扔了第一排的人一粉笔头,“快写。”
前几道题出的很基础,江宜打一眼就快速过了,等到了第六道选择题,他就犯了糊涂,基本上是做一道蒙一道,到了后面的大题,他已经摆烂全蒙了。
这真不是江宜不学,是他那颗低等碳基生物的大脑实在转不过来弯,谁能想象那些抽象的平面图,这边看一个形状,那边看一个形状,长了个二维脑子让他做三维题。
临收卷半个小时,教室开始明显的骚动起来。
最吸眼球的就是江宜那一撮,他看见隔了一条罅隙过道的王润康,那颗头都快抻掉了,好不容易等他抬头,王润康拼命地指着他手里的卷子。
江宜:“?”那家伙好像对他很有信心的亚子。
接过下一秒王润康指完自己的试卷又指了指旁边的那个人。
江宜:“……”
他将手舞足蹈地跟个类人猿似的王润康当成了一团空气,像是没长心似的移开了目光,然后……看到了更难以置信的一幕。
王月玥在头顶举着一张肩膀宽的白纸,上面写着一排题号,不停挥动着。
江宜心惊肉跳地低头,假装没看见,他往旁边瞥了一眼。
只见某位大神已经把试卷叠起来放在桌角,耳朵里塞了一个白色的蓝牙耳机,单手撑着额头闭目养神。
江宜:“……”
江宜正在安静地怀疑人生,讲台上突然传来声音:“有些同学,追星太狂热了,你在把那张牌上挂串灯,等着江宜开演唱会你在底下挥个够。”
正义之师的课代表刚呵斥了王月玥之后,自己在上面比了13 的手势,然后朝江宜抛了个媚眼。
江宜内心彻底崩溃:“有的时候考个试也挺想报警是怎么回事?”
他低头看着自己填的满满当当却几乎都是绉上去的试卷,陷入了沉思。
没沉思出个所以然来,前面的于加一突然回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他眼皮子底下抽走了那张试卷。
江宜反应过来已经晚了。
这就有点过分了……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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