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公婆严苛,丈夫花心,好不容易生下的长子与自己不贴心。
就这样,阿兰的甜品铺子就在雍州霸城支楞立足起来。
——丧夫的可怜人、守节的忠贞者、相貌普通的寡妇.....种种标签让阿兰成功融入了霸城的妇人圈,收集到了五花八门的各色情报。
“是出了什么事吗?”阿兰一边撕开信封,一边问。
暗门内的人答道,“黑塔和陆木都好好的呢,是郎主家的事情。”
闻言,阿兰松了一口气,随即迅速看完了信件,吃惊道,“小娘子要去洛阳考女官?!”阿兰口称的小娘子便是阿昭。
贺兰定给阿兰的急信,不为别的,就为打听胡太后在女眷间的评价、传言,为阿昭进宫做准备。
没错。贺兰定最终还是让步了,同意让阿昭去试一试、闯一闯。
“那些女官不多是罪臣之女么?”阿兰如今也是有见识的了,知道了不少世家、皇家之事。
疑惑只是一瞬,阿兰很快收敛好思绪,收好信件,“今日下午我会把材料准备好。”
坊间对胡太后的传说很多,但总体来讲都说她是个和善的好人。
一个好人,放在普通人身上那自是个极好的评价。但是,说一个皇帝,还是一个女帝是个和善的好人,这就有些意味深长了。
“太后喜佛.....”胡太后当初之所以能够入宫,也有“佛祖”的功劳在其中。
胡太后的姑姑是尼姑,擅长讲解佛理。曾被召入宫中讲经,她对宣武帝的随从夸赞胡氏的姿色、德行。宣武帝听说后,召胡氏入宫,封为承华。
“太后念旧.....”从对于忠一案的处理上就能够看出胡太后的缺陷所在:缺少一份杀戮果决的心性,过于优柔寡断。这可能也是朝臣主动奏请太后临朝称制掌权的原因——容易掌控。
“太后精于箭术,武艺高强......”
一整日,阿兰都埋在书房中梳理关于胡太后的各项情报。除了胡太后,朝中的几位风云人物的信息也整理出来了。
比如当年有着从龙之功的几位大臣,太傅崔光、大太监刘腾等人,如今都是大魏朝堂上如日中天的权臣。
待到金乌西坠之时,阿兰终于将情报梳理整理完成。除了厚厚的一沓信件,阿兰还捎了一个大包裹回怀朔。
“没什么特别的,都是我平日做的一些针线活。”说完,阿兰有些后悔,想要把包裹拿回去,“也不知道孩子们如今的身量,别不合适了。”
阿兰与黑塔、陆木已经分开快一年了。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见风长的时候,阿兰想象不出如今两孩子长成什么模样了,担心缝制的衣物不合身。
“没有人会嫌弃阿母的心意。”贺兰族人拿着信件和包裹,趁着夜色就走了。
夜色中,马蹄声渐远。阿兰一个人孤零零地站了一会儿,沉默得像是一座雕像。
不知过了多久,阿兰拍拍肩头的落雪,抬步进屋,开始今日的盘账,“今日的账本拿来给我瞧瞧。”
翻开账本,阿兰很快找到了自己需要的信息。她点着账本上的一行细问,“今日刺史府是何人过来取货的?”
“还是阿云姑娘。”阿云是刺史府老太太跟前的大丫鬟。
阿兰沉吟思索片刻,交代道,“明日要是还是阿云姑娘过来,给她送一盒贺兰家刚出的口脂。”
阿兰决定拉近与刺史府的关系,倘若阿昭姑娘真的要做宫中女官,刺史大人可是太后的舅舅,不管关系如何,总该都能说上话的。
贺兰定为了阿昭的选择可谓苦心孤诣。一方面从雍州阿兰这边打听消息,另一方面还找上了刘记商行,看看能不能打通和洛阳的门路。
可是老熟人刘乾刘掌柜出了远门,可能要年前才回怀朔。贺兰定只能先等着。
“阿兄......”看着忙得团团转的贺兰定,阿昭满心惭愧。
贺兰定却道,“既然咱们已经做了决定,那就全力以赴。”
“只有这样,日后不管结果如何,咱们都不后悔。”
除了基础的情报收集,贺兰定还准备去洛阳开店,“也不开什么大铺子,就小食摊,买卖点心、串串什么的。”
洛阳的食肆不为赚钱,就是一个贺兰家的情报点。一旦洛阳的情况不对,能够从宫中将阿昭接应出来。
“我问过库姆了,她愿意去洛阳开店。”库姆如今是怀朔贺兰食肆的女掌柜,翻过年就十九岁了,但她一点儿没有结婚嫁人的想法,只想给贺兰家开一辈子的食肆。
贺兰定拍拍阿昭的肩膀,严肃道,“不要想东想西了,咱们一起努力。”
贺兰定很忙,阿昭也很忙,她被郑令修拘着突击学习。
郑令修与和贺兰定是同一个意思,既然已经决定,那就全力以赴。不同的是,贺兰定卷自己,郑令修卷阿昭。
“宫廷礼仪、世家谱系、佛经教义.....这些都是你必须要学,要掌握的东西。”郑令修非常严格,“毛笔字也要重新练起来。你如今习惯了用羽毛笔,毛笔字写得很不是个样子。”
“明白!”阿昭眼神坚毅,默默握紧了拳头——开弓没有回头箭,自己一定会全力以赴!
第一百四十九章
“这琉璃糖竟又是出自贺兰兄弟之手?!”刘乾先是吃惊, 转念一想又觉得合情合理,毕竟自己曾经亲眼见证了无数“贺兰奇迹”。
琉璃糖便是贺兰定用甜菜根制作出的晶体糖,被世人换做琉璃糖, 意思如琉璃一般晶莹美丽。
“刘大哥, 咱们都是老熟人了。”贺兰定也不饶弯子, “这晶糖的提炼方式, 我可以免费送给您。”
闻言, 刘乾不禁坐直身子,凝神灌注,却不轻易应下——能让贺兰定拿出这样重要筹码的必然不是简单的事情。
贺兰定便将妹妹阿昭想要去皇宫做女官的事情道来, 无奈道, “孩子长大了, 有自己的想法了,我这个做兄长的,劝也劝了。实在劝不住,只能全力托举她了。”
“可是, 我连怀朔的大门都极少出,今年春天出了趟远门, 差点丢了半条命。”贺兰定贬低自己, “如今我在怀朔还算有些门道,可到了洛阳,那算什么,一条泥鳅而已。”
刘乾听明白了,贺兰定这是想用琉璃糖的方子换刘记商行手里的人脉。
“贺兰兄弟, 你这次啊, 还真是找对人了!”刘乾极少如此情绪外露, 只因眼下刘记商行的发展说是如日中天也不为过。
“刘大哥, 你有什么门路不成?”贺兰定眼前一亮。
原来,刘记商行背后真正的大东家正是如今风头正盛的开国公刘腾。
刘腾原本是宣武帝身边的大太监,如今因拥立新帝登基有功,被加封为开国公,食邑一千五百户。
原本胡太后跟前一共有三个红人,分别是于忠、刘腾、元叉。于忠因把持朝政,乱杀朝臣,被群起而攻之,如今已经倒台。大魏朝廷的实际行政权力如今握在刘腾、元叉二人手中。
得知刘记商行背后的真正大boss之后,贺兰定沉默了——他后悔找上刘记商行拉线搭桥。如刘腾这般的弄权宦官,他日后能有好下场?
然而,贺兰定转念一想,再过几年,宦官也好,太后也罢,约莫都没有好下场的。
思及此,贺兰定心中又是一声叹息。
搓搓脸,贺兰定收敛情绪,苦笑着向刘乾解释,“我这是真有点吓到了,没想到刘大哥背景如此深厚。”
刘乾哈哈一笑,“哪里是某的背景深厚,倘若没有贺兰兄弟这些年送某的这些机缘,某如今也只是个边陲军镇的小小掌柜罢了!”
“斗胆说个大话,阿昭姑娘入宫做女官这事儿,就包在我刘某人的身上了!”
贺兰定却不知,自己找上刘乾帮忙,约莫等于是耗子给猫拜年——送货上门,又是瞌睡送枕头——正需要。
胡太后临朝称制,代替皇帝行使权力,处理政务,其左膀右臂便是刘腾和元叉。刘、元二人既是共同应对朝臣的伙伴,彼此之间又是争宠竞争的关系。
元叉的一项优势是,他的妻子新平郡君是胡太后的妹妹,被封为女侍中与胡太后朝夕相伴。
而刘腾虽有拥立之功,但毕竟少这么层亲戚关系。且刘腾如今在前朝做事,不在后宫行走,久而久之,与太后的关系就淡薄了。
倘若此时送些个小女官入宫服侍太后,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只是想要找到适合的人选着实不容易,光是识字写字一关就拦住了许多人——世家是不会把家里姑娘往宫里送的,更不要说为太监所用。
而阿昭不仅通文会墨,更出身不凡,乃是大魏八姓之一的“贺兰”。
贺兰定却提出一点担忧,“就怕元大人使绊子。”
刘乾只道,“世间安得双全法呢?”投靠了一方势力,那必然是要得罪另一方的。届时就要看贺兰小女的手段本事了。
贺兰定却偏要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我与雍州刺史皇甫大人也有些生意上的往来......”贺兰定的计划是——双面间谍。
通过雍州皇甫集的路子将阿昭送入宫中,那么,阿昭就在两边都过了明路。
在胡家人看来,这是自家人给安排进宫的姑娘。在刘腾看来,我早就看穿了一切——这小女官实则是我的棋子!
如此两头蒙骗,看着危险,实则相对安全。
贺兰定不求其他,只希望阿昭在宫中能保住性命。待大魏皇室倒台之时能够顺利脱身。
“贺兰兄弟好计谋!”刘乾收下了提炼晶糖的方子,准备去南方采购甘蔗,算是定下了阿昭进宫之事。
熙平二年的年节过得没滋没味,贺兰三兄妹都是冷着一张脸,透着些许得愁绪。便是工匠组成功研制出了水泥,也无法令贺兰定展颜。
贺兰定知道自己这样不对,过年过节该开心些。可是一想到开春后,阿昭就要出发洛阳,去那深宫中讨生活,贺兰定就难受得吃不下饭。
阿昭才几岁啊?!她一个人在宫里被欺负了怎么办?多少女子魂断深宫,家人便是想讨个说法也奔诉无门啊!
虽然贺兰定已经尽力了,他给皇甫集那边送了重礼,在刘记商行那边下了血本,可他依旧觉得自己还是太弱小了。否则,阿昭也不会想着要去权利旋涡的中央搏一搏。
“阿兄也会再努力的。”贺兰定轻叹一声,然后招呼两小孩儿吃饭,“都开心些,这可是过年呢!”
“特别是明天接黑塔和陆木过来,咱们可不能这样了,得打起精神来!”贺兰定抢先坐榜样,扯出一个笑来。
等和两小孩儿吃完家宴,贺兰定出去和族人们一道吃肉喝酒,结果发现大家的兴致也不高。
原因无他,今年族中损失了不少儿郎,而阿史那虎头一行人至今没有消息。
熙正元年,真是槽糕透顶的一年。
年节过后,春天的脚步就近了。哪怕是在敕勒川雪原,也明显感到风刀子的劲儿变弱了。
正月没过,雍州那边就传来消息,阿兰与刺史府的老太太搭上了关系,在她跟前提了阿昭考女官的事情。两边双管齐下,皇甫集那边很快疏通好了门路。
“小娘子尽管去,走过过场,最低也是四品才人,倘若表现不错,说不得能封为三品女史。”阿兰的回信中如是说。
贺兰定心下稍安,将阿昭喊来,细细叮嘱。见阿昭默不作声的样子,不禁问,“阿昭可是嫌弃阿兄太烦了,插手太多。”
少年的叛逆不就是因着这些事情吗?比如讨厌家长拉关系走后门什么的。少年们总是想要凭着自己的力量去闯出一番天地——电视里总这样演的。天知道贺兰定有多羡慕被父母这样“插手插脚”。
阿昭摇头,轻声道,“我只是觉得自己还是想得太简单,考虑不够周全。”明明想要帮阿兄的,结果却给阿兄带来了更多的麻烦。
“你还小嘛!”明明是小学生的年纪,脑子都没长全,谈什么考虑周全。
贺兰定揉揉小孩儿的发顶,沉声郑重道,“相信阿兄,我家阿昭已经是顶顶厉害的姑娘了。”
说完,贺兰定继续交代注意事项。什么咱们虽然是双面间谍,但是真正给打工的老板是胡太后。
什么能用钱解决的事情就不是大事情,到了宫里,手头放松一些,底下人知道你有钱有背景,就不敢欺负你。
贺兰定说了许多许多,阿昭静静听着,仔细记住。
末了,贺兰定憋住想叹气的冲动,补充道,“阿兄说了这么多,其实未必有用。都是阿兄想象的东西,洛阳城是什么样,皇宫里又是什么规矩情形,阿兄没有亲眼见过。”
“这些话,只供阿昭参考。进宫后的路,还是要你自己摸索、自己走。”贺兰定掏空了一肚子的话,汇成最后一句叮嘱,“任何时候,保命最重要。”
“嗯!”阿昭重重点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她不愿阿兄为自己担忧,“阿兄说得,我都记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火烧嘛!”
怀朔距离洛阳路途遥远,为了确保不错过女官选拔时间,正月刚过,贺兰定便亲自带去送阿昭去洛阳。
这一回他特意点了侯景同行——这小子在行军作战上真正是天赋异禀,从无败仗。
“郎主!”侯景看向贺兰定的眼睛闪闪发光,“咱们这回是去洛阳吗?”
自打从东清河回来,侯景就带走自己的队伍投奔了贺兰定干活。只是正常的行商跑商完全无法满足侯景的那种获得感和成就感——他甚至想过要不要明面上跑商,实际上干反打劫的活计。
但是,考虑到贺兰定的为人做派,侯景只能压下心底的蠢蠢欲动,老老实实押货走商。
“你小子是憋坏了吧。”贺兰定看穿侯景的心思,笑道,“这一路不成,给我老实些。”
“明白!”侯景大声应着,“一定把阿昭姑娘顺顺利利送到洛阳!”
“那回程的时候......”侯景坏笑着看向贺兰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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