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乐默不作声,有了个数目,终于想了起来。
曾敬,家里原先开矿的,后头关了,拿了钱在手上,常见的二代,之前追着风口,到处投钱到处亏。在江泰投了五千万,已经是折腾过几轮后剩下的。当时江泰暴雷的时候他就跳了脚,群是他组的,债权人大会的时候也闹得剑拔弩张,绝非善茬。
和荀锋那种体面人不同,辩解的话马乐不敢说,说了只是平白找打。他只是想不明白,好端端地,何必兜这么大一圈,把他骗出来,就为了打他一顿出口气吗?
曾敬捏着马乐手机,怼到他面前,解不了锁——可能是被打得认不出了。
还没等他问,马乐自己报了密码:981231。
曾敬解了锁,轻蔑一笑:“你倒是乖呢,怪不得。”
马乐不懂他的意思,只看见他拿着手机往下翻了半天,越翻眉头越紧,最后拿着他手机打电话,好一阵没人听,狠狠砸在地上。
“他妈的付若德那王八蛋在哪儿?”
“我真的不知道……”马乐一阵无力,他不知道跟多少人说过,他和所有人一样,根本没有付若德的消息。
“少他妈给我装!”曾敬扬手扇了他一巴掌。
这回下手是真狠,马乐的眼镜都差点飞出去,只觉眼冒金星,被打那边耳朵嗡嗡耳鸣。
曾敬鄙夷道:“你跟他那点儿破事,别以为我不知道——他老婆孩子在国外,自己又回了S市,不找你找谁?”
马乐浑身一震,好半天才道:“可江泰出事后,我真的没见过他,我发誓……”
“发誓有个屁用,你们不还发誓一年给我15%吗?钱呢?老子的钱呢?”曾敬越说越上火,“我再问你一遍,付若德在哪儿?”
马乐看见曾敬的小眼睛眯成一条缝,强忍着不要发抖,一边深呼吸,一边在脑子里飞快地搜罗一切说辞。
不是所有债主都像荀锋那么好说话,事实上,似乎只有荀锋一个人那么好说话。马乐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么一个奇怪的、不合时宜的念头。
“曾、曾总,我没骗您,我是的真不知道——您刚刚不是拿我手机给他打过电话吗?我、我要是和他有联系,他还能不接吗?……曾总您、您要打要骂随便您,能出口气也好,我一句二话也没有。可我是真的不知道他哪儿……您相信我……”
这回曾敬没再打他,反倒退开一步:“可是有人告诉我,今天早上亲眼见过他,就在你家附近。”
第16章 16. 火警可以走电梯么?
老刘不帮他,黄俊却不能就这么算了。
思来想去,他得亲自去看看。问老刘借身制服,老刘本来不想答应,黄俊当即耍赖,大有豁出去大不了一起死的架势,老刘只好答应,还借了个徒弟给他,美其名曰搭把手多个人,实际是盯梢,怕他真闹出什么事来,被客人投诉,那才是吃不了兜着走。
带人进了电梯,一抬头瞧见电梯屏幕里的广告片,正是老刘说的什么慈善论坛。
黄俊越看越滑稽:这玩意居然已经搞了二十多届,他妈的跟我一边儿大——合着你们这群社会精英搞慈善搞了二十多年?那怎么还没解决我的贫穷问题?啊?你们倒是越来越有钱了——搞鸡毛啊?
正要骂人,画面一闪,出现一张熟脸。
“不是,他怎么也在啊?”黄俊忍不住叫起来。
“谁?”
“这人,就这个,人五人六那个,对对对……就这个!”黄俊指着屏幕。
“小荀先生啊,他在有什么奇怪?”老刘徒弟不知道他怎么这么大反应,“他爸是这一届马会的轮值主席,他来不是很正常吗?”
“他也在这儿?!”
***
即便在一堆西装革履到几乎可以连连看的社会精英里,荀锋也是鹤立鸡群的那个。
黄俊端着托盘混进来时,他正站在落地窗前,时不时看手机,有人经过找他攀谈,也能说上一两句,客套一阵子,但显然是有些心不在焉。
黄俊端着托盘过去,荀锋头也没抬,顺手把喝了一半的酒杯放上去,全神贯注在手机上,似乎在发消息或者写邮件。
“荀先生,您好。”
荀锋这才放下手机,微微扬起眉毛,看上去有些意外,不知一个服务生会有什么事找他,但英俊的脸上挂着礼貌而克制的微笑。
很奇怪,他看上去与趾高气昂毫无干系,甚至因为身材高大而向着黄俊的方向稍稍前倾,平易得有些过分。然而,黄俊还是感到了巨大的压迫感。
作为一个alpha,黄俊很清楚这样的压迫感绝非来自信息素,而是这个人本身的锋利气质。
黄俊深吸一口气:“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黄俊,您可能没有不认识我,但我……”
“我知道你。”荀锋打断他的话。他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站直了身体。
黄俊不由紧张:“有件事想请您帮一个忙。”
荀锋面无表情扫了一眼写着“慈善”主题的合影背板,没说什么。
“马乐也在,就在楼下房间里,我们遇到一点儿麻烦,听说着酒店是您的,想问您能不能……”
“你报警吧。”
黄俊压低声音:“可我们是来‘工作’的……”
“我不想知道你们来做什么。”
连续几次被打断话头,黄俊的火气也上来了,只是为了朋友还是压着性子解释:“我的意思是,如果报警的话,恐怕会被抓走……”
“逼人卖淫难道不该坐牢么?”荀锋脸上终于露出不加掩饰的厌恶。
“那嫖娼是不是也该坐牢啊?”黄俊也终于忍无可忍。
他稍稍提高了声量,想给荀锋一点儿压力。可荀锋竟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只是往边上看了一眼。不知从哪里闪现出两个保镖模样的家伙,一左一右地将他架了起来,二话没说就把他“请”了出去。
黄俊没敢出声,也不是他配合,而是他感觉到了枪。
他妈的,你这种人跟我讲坐牢???到底谁该坐牢啊???
黄俊快气炸了,没注意另一个人跟他们快步出了会场。两名保镖盯着左右,确定没有记者在,黄俊这才发现荀锋身边那个助理陈彬正笑眯眯地站在面前。
上回拿signing bonus的时候,他们见过一次,黄俊对这眯眯眼记忆深刻,总觉得像只不怀好意的藏狐。
陈彬笑起来像个假人:“黄先生,我劝您不要在这里搞事情。”
黄俊大声道:“不是我要搞事,救人如救火……”
陈彬没有提高音量盖过他,仍然眯着眼睛:“这里到处都是警察,我想黄先生是聪明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黄俊顿住话头,他一直不敢报警,就是怕警察虽然能把小马救出来,但出来后他俩就得“配合调查”。
犹豫了一会儿,黄俊终于低头,再次求恳道:“麻烦你告诉你老板:有个叫曾敬的,假扮成客人骗我们。现在小马就在他手上,请他帮帮忙——实在不行,把这俩山猪借给我一起冲下去也行,先得把人救出来……”
话音未落,身后电梯门叮地一声开了,老刘带着徒弟杀了上来。
黄俊从没想过老刘笑起来能露出这么多的牙齿。他只感觉一股大力揪着他,就像小时候父亲揪着他脖子把人从游戏厅拖出去那样,整个人失去重心,往后倒,几乎是摔进了电梯里。
电梯外,陈彬仍像个假人一样微笑着:“我会转达您的意见的,再会。”
***
尖锐鸣笛声响起时,黄俊被翻脸不认人的老刘推了出去,就差要叫警察,马乐也终于从几乎窒息的困扼里透过气来。
最先反应过来是火警警报的是曾敬,这声音和矿上的警报很相似。
他立即戴上口罩帽子,抓起地上马乐的手机,打开门就冲了出去,留下两个大哥和马乐面面相觑。俩大哥回过神,也往外跑,一个跑到门口又折回来,给马乐解了刚刚重又捆上的皮绳。
“都拿钱办事的,别报警哈。”大哥收了皮绳,捡起从他嘴上撕下来的胶布,又往外狂奔。
行,犯罪证据收了,大哥您真是粗中有细。马乐有点儿想笑,脸却痛得笑不出。
他跌跌撞撞地站起来,火警吵得他耳鸣,眼前的金星往耳朵里灌。摸索着出了门,走廊里乱哄哄,几乎所有客房的门都敞开着,住客往外涌,拎包的、拖箱子的、抱孩子的,全都涌向消防通道。
马乐也被跟着往消防通道去,大家都赶着逃命,没人注意这里有个鼻青脸肿、腿脚不便、黑框眼镜都碎了一半的倒霉蛋。
消防通道的出口在走廊另一侧,沉重的防火门只能半开,还似乎涌动着源源不断地从楼上跑下来的客人,马乐甚至能听见酒店员工在里头声嘶力竭地维持秩序,轮流换着各种语言大叫着“不要拥挤,注意安全”。
15楼不高不低,卡在中间,这一层的客人们被堵在走廊里挤不进去,焦躁的情绪在空气里积聚,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
像是在人群中丢进一颗火星,“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人群一下炸锅,又向电梯方向涌去。楼道里训练有素的酒店员工意识到不对,奋力拨开人群,大叫着:“火灾情况下乘坐电梯有危险!请耐心等候!不要拥挤!乘坐电梯有危险!”
他的声音已经沙了,不知喊了多久,同为社畜,马乐不由心生同情。
他站着离电梯不远,这会儿干脆后撤几步,也一边往电梯退,一边对着向电梯涌的人群也大声说道:“大家不要乘坐电梯!火灾情况下乘坐电梯有危险!”
人群听见他的声音,停止拥挤,在这一瞬停滞间,马乐透过没碎的那一半镜片,看见了电梯里的人。
荀锋穿着那套他今天见过的深蓝色西装,好整以暇地站在电梯里头,和他们今天在电梯里偶然遇见时一样漂亮。
他在那半尚好的镜片后看见荀锋时,荀锋也似乎看见了那半碎成蜘蛛网的镜片后的他。
“乘坐电梯有危险!”他几乎是机械地冲电梯里大喊,然后才听见他的声音也是沙哑的。
好的镜片后,电梯门在他的面前再次合上;坏的镜片后,他好像看见荀锋在电梯关上前脸上挂着含义莫名的微笑。
那个微笑像一张丢进火里的照片,叫马乐不禁呆立。直到人潮拥挤,将他推进消防通道,拖着伤腿,一路挤下15楼,下饺子一样和所有人一起站在酒店前的空地上。
头顶传来轰鸣声,他忍不住和大家一起抬头,两架直升飞机从酒店顶楼的停机坪起飞,呼啸着穿过城市,从好的那片镜片,飞过坏的那片,直到消失在视线里。
“妈妈你看!大飞机!”
“卧槽怎么有直升飞机?”
“顶楼马会开慈善论坛呢今天!你以为人家跟我们一样走消防通道啊?”
“卧槽大佬坐飞机啊?”
“那不然呢?”
…… ……
耳边人声鼎沸,却都似乎隔着一层水,模模糊糊听不清楚,只有心底一个声音分外清晰:刚刚我真的看到他了么?
第17章 17. 似是故人来
好在是大白天,又是奢华酒店,客人不算多,工作人员也足够训练有素,并没发生什么严重的事。
然而,即便如此,酒店楼下还乱成了一锅粥。警察和保安混杂一处,记者们满场乱窜,一切混乱在火警车载着云梯开过来的那一刻到达了巅峰。
刚刚忙着逃命还不觉得,现在站在广场上,马乐才发觉髋骨痛得快动不了,不知下楼跑得快了还是刚刚在房间被打伤了,单是站在那里就眼冒金星,满脑糨糊。
酒店服务员小姑娘人好,站在边上万分抱歉地给他发水。马乐接过喝了一口,口腔又刺又炸,也终于确定头晕不是眼镜坏了,纯粹被扇得有点儿耳鸣和脑震荡。
马乐想给黄俊打个电话,一摸口袋才想起来,手机已经被曾敬拿走了。
刚刚就在房间里,曾敬一口咬定他和付若德还有联系,打了几回不通,就拿他出气。临走又顺走了手机,恐怕还是不死心,非要用这手机联系上付若德,好像验证他的阴谋论猜想比接受现实更加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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