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数多了,连阿宝都忍不住问起来:“殿下,是衣裳不合身吗?”
宁远不由脸热,不能叫阿宝知道,他这是在欣赏现在的自己。
“殿下头一回着男装,难免不习惯,你别一直盯着殿下瞧,叫别人看出异样。”章文昭把阿宝推到前面去,“看路。”
“哦。”阿宝听出章文昭不悦,不敢再问。
三人就这样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起来,上街是次要,原本的目的就是叫宁远做回男子。
一路逛,所谓考察做买卖之事没有丝毫进展,东西倒是买了一大堆,多的是些吃食,还有少数胭脂水粉,买回去赏给下人。下人们见宁远上街还是喜欢买女儿家的东西,对于他男装扮相的怀疑便会更轻,多来几次,也就能彻底打消他们的怀疑。
不过酸梅的确是特地去买的,章文昭带着宁远七弯八拐,才在一条幽深的小巷里找到一家卖酸梅的店。
宁远只一看,就确认自己这几日吃的酸梅出自这里,他心念一转便想通了,原来上次章文昭买的酸梅。不是随手为之,不是恰巧买到他喜欢的,是刻意为之。
宁远偷瞄了章文昭一眼,却被对方捉个正着。
“殿下平日饮食喜酸,上次回宫母妃也曾提起过。”章文昭熟练上前挑选酸梅,“想讨殿下欢心,是出自我的本心。”
所以?宁远的心略微提起。
“所以想自由是最初的想法,与殿下相处日久便越觉现在这样亦是不错。人活一世也不必非得循规蹈矩,以前我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免不得浑浑噩噩被推着走,现在似乎有了些眉目,或许有一日我当真会彻底改变想法,不知殿下可愿意给我些时间?”
“!”
“店家,结账。”章文昭没有当场要一个答案,挑选好宁远爱吃的,便叫来店家。
装酸梅的纸袋交给阿宝抱着,章文昭拉起宁远的手穿过小巷原路返回。路不算长,慢慢走也能走一阵子。章文昭能感受到宁远的手缓缓回握,力道传回给自己,这便是宁远同意了。
在走出小巷前,章文昭同样回握一下,才松开了宁远的手。
这边风景独好,那边七皇子站在康平公主门前阴着一张脸:“出去了?不知何时回来?”
他今日起了大早便特地出宫来见宁远,没想到竟然吃了个闭门羹。
他这皇姐真是好大的面子,他既说了改日拜访,又有张涛这个亟待处理的,怎么想也知道这一两日就会来,挑这个时候出门,是故意要晾着他?
“是,殿下与驸马当真出了府,一早便出去了,小的也不知去了何处。”响叔低眉顺眼应付七皇子。话里的意思,不知道去了哪儿,自然是找不回来。
“好,很好。”七皇子多少还记着这是在公主府外,他那哑巴皇姐再没威胁也还是他姐姐,怒极反笑后,还是选择先忍下来,“等皇姐回来记得告诉她,本殿来过。”
“是。那您是改日再来,还是……”
“我明日就来!”七皇子冲着响叔怒吼一句,“我不信皇姐日日出门不知所踪,堂堂公主整日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是,七殿下的话小的一定转达,就请您明日再来。”
“哼!”七皇子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第56章 乔知现身
关于七皇子宁令佶是否会来访,章文昭的确早有预感,但他仍选择今日出门,便是打定主意要灭宁令佶的威风。而宁远是否心中亦有预感,同样是肯定的。
其原因早在送张涛进宫之后,章文昭同宁远就说过了。宁远既信章文昭,自然是将此事全权交由他来处理。
当日二人逛到天黑才回来,买的东西多是阿宝抱着,实在抱不下的才由章文昭拎了一些。进门前,宁远便恢复了往日的作风,步伐姿态做女儿模样,跟章文昭牵着手进了公主府。
天黑,全都翘首以盼的府内下人看不清宁远的脸,只能以他的动作姿态分辨他仍是女子。
锦绣率先迎了上来,接过了章文昭手中的物件,要走,被章文昭叫住。
“你同阿宝去分一分,哪些是殿下要的阿宝知道,剩下的都赏了。”
“是。”锦绣脸上闪过明显喜色,她已然瞧见了不少装脂粉的盒子,府里那些丫鬟们就更是欣喜了。
公主府用度吃紧,下人们每月能领到的钱只够勉强维持生计,半点油水都捞不到。可以前伺候的主子都是什么人,她们早就习惯了跟着打扮自己,如今到公主府越过越素净,不说涂脂粉,手都开始干裂了,如今能得赏赐,自然极好。
尤其殿下能看上的必然不会是一般货色,于公主还是嫌粗糙低劣,只是瞧着新鲜就随手买来看看,于她们却已经是顶好的货了。
不知是谁带的头,恐怕是担心锦绣一人将赏赐吞了,忙开始谢恩,周围便跟着响起一片附和声。
那些男丁也明白公主会看上的都是些女子用的东西,显然从中得不到什么好处,跟着谢恩的声音便显得稀稀拉拉有气无力。但也不算沮丧,本就没抱期待的事,现在也不过意料之中罢了。
唯有一人,远远看见这边的情形,眉头蹙起,身影片刻后消失了。
章文昭都看在眼里,不动声色。
当晚稍晚些时候,还不到睡觉的钟点,宁远梳洗一番换回女装,侧卧在卧房的软榻上清点着今日买回来的小玩意儿。
榻上一方小桌,上面摆着男子常用的折扇、男子佩戴的玉带钩组玉佩、几方男子发冠、一把一尺许长的短佩剑。
他一会儿打开折扇又合上,一会儿拔出佩剑在灯下细看。正在兴头上,外间传来阿宝的声音。
“殿下,账房乔先生求见。”
章文昭毫不意外,他早看见了,他们在给下人赏赐的时候躲在远处回廊拐角的人,可不就是这隐身许久的账房先生。
这账房先生对宁远倒是了解,来找人的时间拿捏得刚刚好,既不在他们刚回来宁远正因走累而疲乏之时,也不拖到再晚些要熄灯之时。
此刻正慵懒斜靠在榻上的宁远,最是放松,摆弄着小桌上的玉饰,又显出几分贵族特有的养尊处优。可不正是敲打的好时候?
“叫他去书房等着。”章文昭看过宁远的神情,朝外间道。
连章文昭都不知来历的人物,不知是敌是友,既然主动现身,是该好好会一会。
宁远颇为不舍地放下佩剑,起身换上正式些的衣裳,要走,佩剑又被章文昭塞进了他手里。
“?”
“殿下喜欢便拿着,还怕账房先生责骂你不成?”
“。”宁远一想也是,有章文昭在,且他们已经开始整顿公主府,他的确不必再像以前那般小心翼翼。这公主府是他的,他才是最不该被约束的那个。
二人就这般一同去了书房,宁远坐上座,章文昭坐在他身旁。他给账房先生一个有话便说的眼神,手中漫不经心摆弄着佩剑。
账房先生面上不显,眼睛却明显放在了佩剑上,“殿下,恕老仆斗胆,不知殿下今日出府,花费多少银钱?”
“先生不必忧心,今日所出皆为本驸马自己的银子,没有占用府中开支。”
“殿下。”乔知并未理会章文昭,仍旧看着宁远。他像是忘了宁远不会说话一般,就硬要宁远给他一个回答。
“乔知,你这是什么意思?”章文昭语气沉了几分。
“老仆不敢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请问殿下,往后这般,都要用驸马的银钱吗?”
“你是怕本驸马负担不起?还是觉得本驸马的钱殿下用不得?乔知,你想要挑拨离间也想些高明的手段。”
“驸马误会了,老仆只是怕殿下玩乐惯了,一旦驸马手头紧缺或是其他,殿下就要动用府上的银钱。老仆深知殿下不易,但还请殿下千万莫要玩物丧志。”
“乔知!”章文昭怒起,不过一瞬又恢复平静,“你是怕本驸马带坏殿下,沾染那些纨绔的做派?你未免也太不将本驸马看在眼里了些。你可知你今日这番话,本驸马随时能治你的罪。”
“驸马所拟章程中没有一条是说,下人进忠言要被责罚。老仆之心皆为殿下,明月可鉴。”
章文昭想着外面的确是明月当头,乔知这句“明月可鉴”还真是应景。
“不错,没有这一条。但你言辞诋毁本驸马,也是事实。还是你以为殿下识人还不如你清醒?”章文昭想看看乔知还能如何应对。
“所谓当局者迷,老仆只知有殿下,老仆只伺候过殿下,驸马为人如何,才进府几日,老仆的确不敢说清醒。”
伶牙俐齿。章文昭望向宁远,等着他的决断。
而宁远的回应是,将佩剑扎进了手边的桌子里。此举之意再明显不过,他不喜欢别人诋毁章文昭,不管是忠言还是挑拨。
但乔知却并未因此失望,承受着宁远的怒火,他俯身跪了下去,低着头不再与章文昭争辩,也并不认错。
“乔先生说得也有理,日久见人心,殿下不必气恼。”章文昭将佩剑拔出还给宁远,朝堂下的乔知道,“乔先生还是起来吧,你现在这样倒是更容易挑拨殿下与本驸马的关系了,本驸马当不起你这一跪。”
乔知未动,宁远轻咳一声,乔知抬头去看,见宁远扬扬下巴,是叫他起身的意思,他这才站起来。
“呵,乔先生对殿下果然忠心。”章文昭意味不明赞叹一句,见这出戏唱完了,起身要同宁远离开,“殿下也乏了,你回去吧。府上要开源之事你难道真的不曾听说?忠心是好事,装得太过便不好了。”
宁远率先越过乔知离开,章文昭紧随其后,与乔知擦肩时,疑惑出口:“先生以前不是这么多话的人呐。”
乔知身形微不可查地一顿,没有看向章文昭的眼神里闪过些许困惑与复杂。他以前?章文昭怎么知道他以前?莫非殿下连这些都告诉章文昭了?为什么,又何必?殿下对他印象都不深才对。
他的疑问无人解答,空荡的书房里吹来一阵风,吹熄了房内的蜡烛。乔知缓缓转身,对着空无一人的门外轻叹一声,摸不准如今的公主府,走向究竟是好是坏。
此时回到卧房的二人也都回想着刚才的事。宁远约莫是有些想法,表现得心不在焉。
章文昭见他如此,也只好先独自琢磨琢磨。他迄今为止的谋划里没有算上乔知,但提防是有的,只是乔知今晚主动现身,出乎他的意料。
诚如他所说那样,上一世的乔知便从不多言,甚至宛如府内的透明人,直到最后公主府覆灭,他都没想起过府里还有这样一个人,也没见到这个人是何时消失的。乔知有什么打算,在为谁做事,章文昭一概不知。
章文昭是重生后因在厨房瞧见府内吃的多是素菜,去账房质问,这才重新想起这个人。自那之后,他带响叔进府,就让响叔一直暗中盯着此人。
可据响叔来报,乔知从未与府内任何下人有太多接触,即便必要的碰面,譬如吃饭、领取采买所需银钱,也不见他说过多余的一句话。而府中下人们的表现,也与这位账房先生客气而疏远。
乔知作为账房,比其他下人要自由得多,上街出府只需知会一声即可。但府外也还有青禾等人替章文昭做事。而那些人跟踪观察所得,同样是说乔知未见过生人。
去查乔知每次去的铺子茶肆,亦找不到那其中之人的异常。
除非乔知当真全无背景,干干净净,否则他的城府和潜藏在他背后的人,那就太神通广大了些。
章文昭无法,以他目前的能力,也只有先监视着乔知,所以乔知完全没有必要在这时候暴露自己。除非乔知有不得已的目的,迫使他要这么做。
那么,这个目的一定和章文昭的重生有关,因为章文昭改变了府中的很多事,才叫乔知浮出水面。
有什么事会与乔治有关?
张涛?翠丽?李文?王福?都不像,这些人太浅显,而且不是不可或缺。
乔知实在不像七皇子能拥有的人才,乔知也不像会看中七皇子这种主子的人。静妃?呵,静妃能用的人手都被她派去做更要紧的事,不会把乔知放在宁远身边大材小用。皇后?或许有些可能,但皇后不会现在跳出来,她更乐意看康平公主府对上七皇子和静妃他们。
那么,是只剩下另一种可能了。一种章文昭不得不信,又觉略显荒唐的可能。
“殿下有想法了?”章文昭看向宁远。
“。”宁远没说,回望了章文昭一眼,觉得他们应该想到一处去了。
“能有人真心为殿下着想是好事,看乔知并不想相认,我们也暂且装作不知吧?”
宁远点点头。
那个唯一的可能,乔知不是萧老将军的人,就是宁远的表兄,萧少将军中的一位,派来保护宁远的。唯有这个可能,章文昭与宁远才会达成一致,宁远才会在书房介意乔知说章文昭的不是。因为人只会对自己人生气,外人都是阿猫阿狗,再咋唿也不会被放在眼里。
是略显荒唐,因为如果乔知真的是来保护宁远的,为何上一世火烧公主府,乔知并未出现?
无论如何,还是这种可能最大。监视是要依旧,但乔知极有可能是自己人这一点,还是叫章文昭略感欣慰。
而由这一点出发,排除其他可能,乔知这时候跳出来的目的,章文昭也有了眉目。
第57章 重见张涛
公主府没有秘密,乔知从丹翎居出来时,账房管家深夜面见公主与驸马的消息就已经传遍了全府。这位在府内一向与人距离疏远,叫人下意识忽略的人,难得在下人们之间引起波澜。
以前不是没有人猜测过乔知的来历,但他做事滴水不漏,口风又紧,即便几个男丁曾经做局灌醉他想要套话,也什么都没问出来。但乔知与他们疏远,与公主也不见亲近,甚至每月除了向公主汇报当月的府内用度计划,便不见他主动露面。
慢慢的,下人们也都默认了这乔知只是个误入乱局的普通人,与谁都无关。但这普通人,破天荒竟然主动出击。
下人们人多力量大,讨论过种种可能,对乔知主动找宁远的原因,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然而他们进不去丹翎居,猜来猜去,公主驸马对此事的态度,他们注定无从得知。唯一确定的,便是乔知这账房先生尽职尽责,对府内的用度实在是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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