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阿翁!”章文昭喜不自禁,这可真是雪中送炭了。他正愁自己总是人手不足,很多事情往往难以直接插手,若能得此助力,便是这次用不上,往后也有用得到的地方。
“你也别忙着高兴,公主府上你可安排人手了?”
“我料想两位皇子丢了封络不会轻易罢休,留了阿宝在暗中盯着皇后娘娘的人。”
“做的不错。且不管封络,待你们将蓝荷儿尸首找出,皇后一定会对公主府下手,你万不可松懈。”
“还请阿翁解惑。”章文昭让阿宝盯着,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是防着皇后查封络查到他头上,但让他猜出皇后具体会做什么,便是强人所难,而且听章忠堂的意思,皇后的目的不单单是封络。
“我且问你,封络之事牵扯了谁?”
“皇后、丽妃两位娘娘,二皇子与三皇子。”
“那蓝荷儿呢?”
“二位皇子,皇后娘娘。阿翁,我知道皇后娘娘定然会往丽妃娘娘头上怀疑,继而牵连到公主府。”
“不是怀疑,更不是牵连,是祸水东引。”
“这……”章文昭怔愣片刻,犹疑道,“阿翁的意思,是皇后会将丽妃娘娘与公主府搅进来,让我们与二皇子宁长启斗,让宁长启怀疑封络是我们劫走的,她好从这场祸事里脱身?这孙儿想到了。”
“你又犯了老毛病,你将蓝荷儿忘了。”章忠堂提醒道。
“哦!”章文昭醍醐灌顶,“蓝荷儿的碎尸案!皇后要把这案子与公主府联系起来,若是我府上也出了一桩碎尸案子,这滩水便彻底浑了!到时候别说皇后娘娘与三皇子彻底脱身,便是二皇子借着这案子极不明朗的案情,也能继续逍遥法外,若是再拖个一年半载,此事便渐渐被人淡忘了。”
这的确是个好招数,皇后甚至能以此与宁长启谈条件,以帮助宁长启不再受碎尸案所累为条件,让宁长启不再追查封络的下落,全交给宁平江负责。宁平江也能全身心去找封络,不再被案子牵绊。
反正宁长启本就没想着留章文昭与宁远,这从上一世章文昭的遭遇便可看出,宁长启自会算清其中利弊,到时候,唯一的输家只有被他们利用的康平公主府。
不说公主府会不会就此覆灭,仅是被皇帝彻底厌弃,就难有再翻身的机会。
从今日章忠堂的话来看,晟景帝到底还是对宁平江这个正统嫡出的皇子有几分偏爱,章家像是送给宁平江的练手利器,若是能收为己用最好,也证明了宁平江确有当大任的才能与手段,若是不能再想法子除去。
而宁长启必然也是看出了这一点,才会对章文昭有这么大的恶意。
毕竟章家一旦彻底臣服宁平江,章文昭同样会站队宁平江。章文昭到底是状元之才,若真为宁平江所用,不予官职只做谋士,也不是好对付的,真让他成长起来,日后宁长启的麻烦绝对不小。他一时动不了章家,先从章文昭先手也是一招。
“我明白了。”章文昭到底不是一般人,经章忠堂略一点拨,便将事情想了个透彻。从长远想明白了宁长启对他的恶意来由,从眼前,想清楚了皇后将要做什么,以及,要对谁做什么。
“你可有目标了?”
“嗯,我府上有一丫鬟名叫翠芳,是皇后娘娘的人。我与殿下刚成亲那几日,为了立威教训了她一顿,罚去浣衣房洗恭桶了。有一阵子没听到她的消息,这颗弃子的死,会是皇后最后对她的利用。”章文昭只觉面前一片清朗,拨开云雾见月明。
“你心中有数便好。”章忠堂说了这大半日,精力明显有些不济,见孙儿已有成算,便打算赶人了。
章文昭也看出祖父的疲态,忙将最后一事说来,“阿翁,我前日去翰林院点个卯,秦叔父他想在下月休沐时来看望您,您看……”
“叫他来吧,我若是自此不再见他,也不合情理,时间长了学生来看看老师,自无不妥。”
“孙儿明白,我过几日转告他。”
“嗯,去陪陪你娘亲吧,她念叨你许多次了。”
“是,阿翁好生歇着,孙儿告退。”
离开章忠堂的书房,章文昭只觉心中有万丈豪情要抒发,难怪古语有云“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与阿翁敞开心扉聊上一次,章文昭正有此感。
然这偌大一个章府,竟无人能够与他分享这等心情。
唯有一人能听他诉说,能感同身受,只有宁远。
章文昭步履匆匆,拦住下人询问宁远的去处,得知他被章婵带着去后院摘桂花,要做桂花饼,便往后院寻去。
临近种着桂花树的院子,只听得一片盈盈笑语,全是章文昭那几个妹子。有章婵胆大在前,这些人与宁远相处,少了几分第一回 见面时的疏离矜持,这花儿摘着摘着,便笑闹起来。
宁远自幼当女儿家养大,虽不见有多喜爱这些事物,但真要融入她们,却也不难。
几人互相闻闻对方的花儿,又去抢一朵最好看的。样貌姣好正值豆蔻的女子拎着裙摆小跑,你拍我一掌,我推你一下。你给我撒一片花瓣,我对着你扔一截花茎,好一副美人嬉闹的图景。
章文昭进来时,就见花园一角是一簇簇盛开的火红月季,月季花丛旁站着两人,被花儿衬得面颊透红。这其中更为天仙的一位,正把一朵娇艳的月季往另一人耳畔别去,这天仙之姿,不是宁远是谁。
章文昭原本喜悦的心情便减淡了几分。不等宁远用花碰到女子的耳朵,就被章文昭横插一手取走了花儿,自己给她别上。
“好了,别着吧。没规矩,你也真敢让殿下为你簪花。”
“是小妹一时煳涂,还请殿下原谅。”这四妹妹章晴是个机灵的,张口就道歉,还退远了些,与宁远拉开距离。
宁远扯扯章文昭衣袖,对他摇摇头。见自家殿下都发了话,章文昭这股冲头的怒意消退,语气软了些。
“我知道你们无意冒犯,平日里还是要注意些,叫外人见了拿住话柄,是怪我们章家不懂规矩,还是怪殿下镇不住你们几个丫头?”
其他人也都停止了笑闹,互相看看,一齐软声细语欠身行礼,“多谢驸马提醒,我们知错了。”
“你们的花摘得怎么样了?够做桂花饼了吗?”章文昭往几人扔在一旁的篮子里看去。
“够了够了。”几人此起彼伏回应着,捡回自己的篮子便结伴离开了此地。
宁远拿眼睛斜睨章文昭,似乎还嫌他扰了自己的雅兴。
“殿下真是好兴致,丢下我一人在这里逍遥。我那些妹妹,你看上哪一个?章晴?你还为她簪花,若是我不来,是不是她们几个你都要一一簪过?”
宁远如何看不出章文昭醋意大发,勾勾嘴角食指一点,重重点在章文昭心口,又抵着他一路后退,直将人抵到了树干上靠着。
随后宁远另一手往下一探,再抬上来时,手中便多了一个桂花编成的花环,显然是被他藏在袖中多时。他认认真真地将花环戴在了章文昭的头上,还仔细调整了位置。
然后他往后退一步,神色郑重地打量了章文昭几眼,颇为满意地点点头,再上前一步贴上他的唇,一触即分,神色微微迷醉,像喝了桂花蜜。
章文昭哪容他这般挑逗,手往宁远腰间一揽一带,二人便换了位置。他压着人靠着树干,唇齿纠缠不休,在满院芳香中,品尝了最甜蜜的味道。
这花环之后一直戴在章文昭头上,直到夜晚歇息时才摘下,那时候章文昭已经知道了,宁远为章晴簪花是谢谢她教他编织花环。而章文昭带着花环与满座长辈用饭时,没少收获家人们一言难尽又不敢言语的侧目。
第96章 半夜会面
晚饭时,崔氏提起要章文昭夫夫今夜留宿章府。做爹娘的,总是希望儿女能够留在自己身边,哪怕留宿与不留宿没什么区别,入了夜就看不见人了,她也仍是希望他们就住在这里,仿佛这样,心里就能更踏实一些。
崔氏只是这样一问,她没报什么希望,却意外得到章文昭肯定的回答。
她先是一愣,继而下意识便望向宁远,见宁远笑着点头,才放下心来。随即喜上眉梢,张罗着叫丫鬟们去把章文昭的屋子好好打扫一番,尽管那屋子日日清扫,根本没什么灰尘。
倒是章孝谦觉得奇怪,问起章文昭留宿的缘由,不意外收获崔氏一个不满地瞪视。
“孩子好不容易住一晚,就当是陪陪我呢,你这问的,以后还让不让他们回家了?”崔氏嗔怪。她心里门儿清,只是有些样子还是要做一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有自己需要扮演的角色。
“我问一句怎么了,我这也是关心他们。”章孝谦反呛一句。
“咳!”章忠堂适时咳了一声,全桌安静下来,他才发了话,“叫殿下见笑了。”
“这是我与殿下商量过的,是我们都想住下。”章文昭得了解释的机会,“不瞒阿翁、爹、娘,昨夜公主府出了变故,有一不知死活的下人胆敢放火,后来逃出府去不知所踪。思来想去,我们这几日还不如就在这里住着更安全。”
“竟有这种事?!公主府都是些什么下人,我看不行干脆都遣散了,让殿下和昭儿带些咱府上的人去伺候,这要是多来两回,岂不反了天了!”说话的是章孝全,章文昭的二叔,一向脾气火爆。
“二弟。”章孝谦沉声提醒一句。
“二叔心意昭儿领了,章府下人也不过刚刚够用,哪能带到公主府去。待此事了结,殿下自会整顿一番。”
“也是,瞧我关心则乱,殿下莫怪。”章孝全忙冲宁远赔罪。
宁远笑着摇头,表示无妨。
之后崔氏便忧心忡忡问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章文昭却不肯多说了,只用官府自会有定论搪塞。
在座能与宁远同桌吃饭的都是章家的长辈,无论官职大小,要么是自己在朝为官,要么娘家人在朝为官,各个都是聪明人,一听就知有内情,便不再多问,随便换了个话题聊,将这一茬揭过。
他们知道,章文昭说出有下人作乱,也仅是为了告诉众人,他们要留在章府几日,且有正当理由,若有人打听就这样告诉对方,其余的莫要多管。
一顿饭吃罢,章文昭与宁远在小花园里散步消食,亥时左右便回房歇下。
章文昭一回屋,就将宁远亲手编的花环珍而重之地摆放在床头,那花都有些蔫了,宁远想扔,他不让。
“留着吧,明日让府里的丫鬟制成干花花环,回府后我再戴给你看?”
“。”其实,宁远也没多喜欢看章文昭戴花环,但对方想留,那就留着吧。
躺在床上,章文昭下午从章忠堂那儿受教的心绪再度飘忽起来,之前因在花园一吻,章文昭情感宣泄许多,这会儿没那么激动了,但仍是想要诉说。
他便提起,将章忠堂同他说的章家困局,章忠堂要他提防皇后动手,统统说给宁远听。宁远就静静听着,与他的心情一同起伏。说到后来困意上头,二人便沉沉睡去。
直至半夜,约莫子时,章文昭睁开眼睛,一偏头见宁远睡得正香,便将他的手轻轻抬起放到一旁,接着悄然起身。
哪知刚坐起来,就被人从后扯住了衣摆。
“怎么醒了?”章文昭回身亲吻宁远额头,“你安心睡着,我爹娘也住在此处,章家还没人敢造次,响叔就在隔壁,这里比公主府要安全多了。”
章文昭选择住在章府,主要便是因为章府没那么多眼睛专门盯着他与宁远,他想要做什么都很方便。
其实章府的下人延续到现在这一代,多是家生子,可靠是可靠的,只不过有些人脑子不够灵活,有些人天生嘴不严,因而会出现一些被人套话一类的问题,这都是无法避免的。总的来说,注意一些便没什么。
“。”宁远仍固执地揪着章文昭的衣摆。
章文昭反应过来,笑意加深几分,“放心吧,我去见胡大哥,很快就回来。”
宁远朝隔壁房间的方向抬抬下巴,示意他带上响叔。
“不行,我不会留你一人,在哪儿都不会。”这一点上章文昭态度坚决,瞧着宁远也要固执不相让,他只能使出美男计好一番亲吻诱哄,趁着宁远晕乎乎时,快速出了门。
“!”宁远不过一个喘息就叫人跑了,气得捶了捶章文昭的枕头,却也无可奈何。
而章文昭轻松出了章府,直奔胡元所住的客栈而去。
这一路上,他便想着自己是该有个客栈才行,这样往后胡元也好,萧辰意也罢,这类人来京城找他,住客栈也是住在自己地盘,就能省去许多与外人周旋的精力。
像现在,章文昭要见胡元,不能走客栈正门,得等到没人的空隙熘进后院,再从后院爬楼翻窗,数着窗户数,才到了胡元所住的房间。
他在窗外敲了三下,就听到屋内传来细微的拔刀声音,片刻后,刀尖将窗户挑开一条缝,顺着刀尖往里看,是胡元戒备地隐在阴影里的半张脸。
“大哥。”章文昭轻声道。
“贤弟!”胡元以气声高兴叫一句,忙收了刀打开窗户放章文昭进来。
屋内的床铺上,一位三十多岁的妇人紧紧抱着个小丫头贴墙靠坐着,满脸紧张之色。细看屋内,还有许多小玩具,都是新的,扔的地上桌上到处都是。
“妹子你别紧张,这位是救你们的公子,也是我的好兄弟。”胡元对着妇人说罢,转头又对章文昭介绍,“贤弟,这位便是你要救的人之一。”
“见过阿嫂。”章文昭态度客气,是怕这妇人情急之下大喊大叫,引来麻烦。而且他相信,这妇人身上一定藏有毒药,否则封络不会放心她跟着别人走。
“是啊,我们就在这里说话,不会过去的,你将丫丫放下吧,孩子刚睡着,别闹醒了。”胡元耐心道。
那妇人犹豫片刻,将小丫头放到床上。但仍是紧挨着她,护着她。
胡元也不再多过问,转回身,正巧看见章文昭越带惊讶的神情,便解释道:“老哥我在家里亦有妻子,便见不得小孩受苦。”
“难怪丫丫不憷你。”章文昭了然,这到处乱扔的玩具,都是胡元买的。
“丫丫可比我儿子当年乖巧多了,有哄我家臭小子的经验,想哄丫丫不难。”胡元提到家人,面色越发柔和,做了父亲的人,多了几分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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