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举正得章文昭心思,他是巴不得这些人越能干越好。
“那我这便去了。”说着刘定凯推开房门离开。
近日长京城风平浪静,暂且没旁的事,剩下九人章文昭便叫他们各自散去,只商定了一个联络的方式,若是有需要,自会找来。
这之后,章文昭与宁远便先行离开,在回公主府的马车上,章文昭再度感慨,“胡大哥真是不错。”
宁远郑重其事地点头附和。
*
又过了几日,章忠堂为章文昭介绍的前太医马时也来到京城。此人在太医院没能得到正式官职任命,因而此次返京后,便无法被称作致仕太医,但章忠堂介绍的人,基本还是可信的。
将人约在相留醉二楼的雅间相见,章文昭将自己的需求说来,与马时商议一番。
这位马时大夫年纪不大,与先前宁远醉酒头疼,来公主府为宁远诊治的赵真差不多年岁。
他是三年前离开的太医院,看来他的离开颇有几分年轻气盛,看不惯太医院以资历论资排辈的作风。或许与赵真一样,在太医院颇受排挤。
与马时交谈时,他的确给章文昭这种感觉,能听得出他对自己的医术颇为自得,还有一番自己的见解。原本见他这样,章文昭还怕他瞧不上做胭脂配方这份工,谁知与他聊起来,又是意外好说话。
“马大夫年轻有为,你来之前我还忐忑不安,怕相留醉店小亏待了你。”章文昭试探问道。
“我在宫里时便专为贵人们调制养颜秘方,别的太医是治病,我是治颜,便是因此故,才被那些正统太医瞧不起,说我是歪门邪道。哼,章太爷信中说驸马爷与公主殿下没那些偏见,许我发挥所长还不限制我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这才来的。”
“这倒是,马大夫只管做自己擅长之事,我们并无拘束,你若是有好的主意,我们还要配合你呢。”
“这便好,那马某定不负殿下与驸马所托,定要叫相留醉的胭脂成为京城第一胭脂,将宫里那些贵人们用的都比下去!”
“好,我期待马大夫的表现。”章文昭高兴不已。
他想想,说不定以后真有宫里的娘娘偷偷差人来买相留醉的胭脂,赚钱倒是其次,这其中能被他利用的线路才是最大的好处。他总不能传一个消息,就死一个李文吧。
双方一拍即合,章文昭将他介绍给郭振,往后没有非得自己和宁远拿主意的大事,相留醉如何经营便由郭振与马时自行决定。
有了马时的加入,相留醉的招牌立即再度引起长京城的一波热议追捧。月底时看着郭振送上来的账本,宁远喜笑颜开。
进入九月,终于结束了炎热的天气,秋高气爽,是外出游玩的好时节。
上次章文昭与宁远想要出城去河阳县,才出城就遇上案子,最终不得不去了齐镇,这次便决定将河阳县之旅补上,他们总不会倒霉到又被旁的事绊住手脚。
好在这等霉运并未黏着他们不放,定下日子便得以顺利出行。出行前,二人还特地进了趟宫,按宁平江之前要求的,向他先说了一声。章文昭还邀请宁平江一家同行,自然被对方拒绝。
本就是客套,宁平江才说恐怕不得空,章文昭立即接口一句“还是公事要紧,只能下次有机会再与二哥同行”,完全没给宁平江来回推拉的机会就堵住了他的口,与宁远熘之大吉。
说来这次去河阳县秋游,一面是弥补上次没去成的遗憾,一面也是章文昭想叫宁远散散心。因为封络的解药还未见最终成果,眼瞅着宁远日近一日地越发不安起来,章文昭自是不想让他心思太重。
到出游这日,章文昭一行可谓浩荡。除了公主府的人带了响叔与阿宝,以及新进府的两个丫鬟四个侍从,与之同行的,还有章府的两位小姐章奵、章婵,和年幼的章文祥章文吉及他们各自的婢女护卫。
这还是公主殿下微服出行,林林总总加起来,足有五辆马车之多。
说是公主驸马同游,实际上却成了章府一家人相亲相爱家族出游。
得知出游之人都有谁,便是宁平江也不由猜想,是不是上次碎尸案让公主府无辜被牵连,所以这次他们学乖了,一群人一起出去,总不会再怀疑他们有鬼了吧。
而章文昭的确有这一重考量,但更主要的,是章婵缠着他与宁远非要同行。
对于章婵这个妹妹,章文昭还是颇为照顾,谁叫章婵帮他不少,他对帮过自己的外人都能和颜悦色,没道理对自己妹妹反而苛责冷待。
只是只带章婵又不大好,章文昭不想让人以为章婵有多么特殊。要是以后敌人将目光聚在章婵身上,她那条糕点之路就行不通了。于是章文昭干脆叫章婵再叫几个得空的兄弟姐妹来,便有了今日的浩荡。
第130章 山间一游
话说这章文祥与章文吉,虽合起来有个“吉祥”的寓意,但实际上却一个是嫡子一个是庶子,还分别是章文昭三叔与二叔的孩子。只因他们年纪相近,平日里很是要好,所以章婵就将他二人都带了出来。
章文祥今年十岁,章文吉八岁,好在哥俩还算乖巧,又有侍女从旁照顾,这一路上没给章文昭添什么麻烦,一行人走走停停赏着沿路的风景,慢慢悠悠花了两日才到的河阳县。
因是微服出行,河阳县知县并不知道康平公主驾到,便没有举县迎接一事,只有沿途百姓见他们人多且气度不凡穿着讲究,当是哪里的大富商家的公子小姐们外出寻乐。
这河阳县不大,比起齐镇来又是好几倍。因毗邻长京,民风也与京城无二,但有一点特色,便是此地南边靠山而建,山中有一裂谷,长河穿裂谷而过,滔滔河水奔腾不息,景致蔚为壮观。
所有到河阳县来的外地人,都会被县民推荐此地,一来是他们河阳县的招牌景致,二来去山里路不好走,需要县民带路,他们便能多赚一份快钱。
章文昭一行人第一日到河阳县,众人先在县里逛逛,到第二日,就去了裂谷那里。
他们并未有自己去探险的胆大妄为之举,请了当地的县民做向导,一路听县民说着河阳县如何如何,赶路就变得不是那么累了。
不过主要是章文昭与宁远在听,他们能从这简单朴素的话里听出民生如何,其他人却不曾将这些事放在心上。
章奵与章婵两姐妹更在意路上的花草,走到平坦处东摘一朵西摘一朵,凑了一大束捧在手里嗅,半路休息时就坐在铺了软垫的石头上编花环编手串,一路下来,整个队伍里人手一串。
体力上章奵要差一些,她本就是典型的那种闺阁小姐,若不是章婵拉着,身后丫鬟推着扶着,一开始一步山路都走不了。而章婵能杀猪的能耐,这点儿山路自然不在话下。
至于章文祥章文吉两个小少爷,年少好动四处撒欢,又跑又叫,苦的是侍卫丫鬟要在后面拼命追着护着,生怕二位少爷摔了磕碰了,回去要被老爷夫人们责罚。
说起来,在爬山上与章奵最像的,是宁远。他是被当做公主养大,且自身身子骨弱,于爬山这种既要体力又要技巧,还不够雅观的行为,自是从未体验过。
但他出发时走在章奵身后,见了章奵被前拉后推一群人围着往上拱的架势,脑海中联想到的画面,竟然是章婵杀猪那天,被府吏拖拽着,万般不情愿被硬扯进入章婵摊位的猪。
他随即将这画面硬是压下,决计不能叫人发现自己的想法。好好的大姑娘要是知道自己此刻的形象像不愿待宰的猪,怕是能哭倒长京的城防。
但真的……很像。于是宁远决定,说什么都不能让自己这样出丑,就拉着章文昭停在最后不动了。
“不想上去?”章文昭起先疑惑,后见宁远眼神一直往章奵那里飘,看了两眼也想到了那天的猪。
这件事上他们仍是心有灵犀,章文昭轻咳一声没有笑,明白过来便不许侍从丫鬟靠近,也不许他们谁走在二人后头,就自己拉着宁远慢慢往上爬。
前半程路途还算好走,到后来山路越发崎岖,便有人打了退堂鼓。章奵是第一个,两个小少爷也耗尽了精力,赖着不肯走了。就是几个丫鬟也都汗如雨下,面露苦色。
好不容易到了一处地势平坦开阔的地方,众人忙停下来休整。勉力维持了一路的章奵更是连软垫也顾不得了,恪守闺阁淑女形象十六载的她,一屁股就坐在土地上,不起来了。身后的丫鬟忙拿出软垫,硬是给她塞到了身子底下。
“不如就停在这里?”出来玩又不是受刑,章文昭没有勉强众人。
他往边上走了走,见从此处远远也能瞧见那条奔腾的长河,甚至能隐隐听到轰隆隆的水声,足见到了近处该是怎样的震撼。
“好啊,我实在走不动了。”章奵有气无力道。
她说自己脚疼,一名丫鬟便拿一方较大巾帕挡在她脚部不让在场人看见,另一丫鬟就着遮挡替她脱了鞋袜查看,发现她脚底磨出了泡,忙从侍卫背上的行囊里要来药油,帮她轻轻擦着。
两个小少爷一听不用爬了,原地蹦蹦跳跳拍手欢唿。
没表态的,就只有章婵和宁远了。
二人都走到章文昭身边,看着那条远处的长河。
“堂兄,我想走下去。”章婵坚定道。她此时也已满头大汗,但状态却比其他人好上不少。她望着那条长河,像是望着自己的希望一般,有种不达目的绝不放弃的坚韧。
宁远在旁拽了拽章文昭的衣袖,待对方看过来,也回他个坚定的眼神——他也要去。
眼下出现分歧,宁远表了态,其他人哪敢有旁的意见,但章文昭却并未叫他们动身。
“既然公子想去,我自要陪着他一起。你们不想去的就在此处歇息,不必勉强。等休息好了就在这附近走动走动,千万莫要走远了。等我们回来再一同下山。”章文昭说着,还把自己带来的侍卫多留了一个给他们。
无他,留在此地的都是女子与小孩,他要走的放心。
于是几人就此分开,章文昭与宁远,加上章婵响叔阿宝并三个侍卫,以及带路的县民共九人,稍事休息后重新上路,往更高处爬去。
长河所在,要爬到这座山的山顶,翻过山再往下走,才能最终到达。
看着好似近在眼前,真正走起来总也不到,等他们爬上这座山的山顶,便是章文昭与县民,都已力竭。
他们是听从了县民的建议,一大早便来爬山的,这会儿到山顶时正午已过,可见路途之遥远艰辛。
在山顶休整一番,吃了些带来的干粮充饥,饮用的是甘甜的山泉水,之后便是下山继续向裂谷进发。
然而上山容易下山难,虽说路途平坦了一些但颇为陡峭,一个不稳就要从山上咕噜咕噜滚下去。章婵就险些摔一跤,还是被响叔眼疾手快拽住胳膊才避免了滚下山的惨剧。
章婵尚且如此,宁远更是为难。到这时也顾不得是否文雅,他只能靠半蹲着的姿势往下一点一点蹭。前面有章文昭仍旧一手牵着他给他支撑和安全感,后面又有阿宝护着,一旦他速度过快无法控制,就会钳住他的双臂迫使他停下。
这个山,爬得宁远生不如死,永生难忘。前面还觉章奵爬山姿势像拒绝被宰的猪,这下好了,他定然也像。谁能想到有一天,堂堂公主殿下,会如此狼狈。
只不过宁远满心凄凉,其他人却不这么觉得。其中以章文昭最甚,偏以为宁远这半蹲着往下蹭的姿势透着股可爱劲儿,像极了一点点试探危险的小动物,让人忍不住想哄他又想故意欺负吓唬他。
又是小半日过去,他们终是到达了裂谷之下,近距离地观看长河自眼前汹涌而过,波涛泛成白色,溅起的水花拍击着河岸,溅落在他们脸上,像是心里的尘埃也一同并冲刷去。
尤其长河咆哮声如同奔雷,像是敲击在心间的鼓点,几乎能震慑灵魂。
“不虚此行……”章婵愣愣看着眼前的景色,喃喃道。
而章文昭与宁远皆是无言,他们透过这奔腾的河流,仿佛感受到边塞千军万马征战沙场的豪情壮志。
在这翻涌的河面上,阳光照射出一道绚丽的彩虹,又给这壮观之中加入了一些柔情,美不胜收。
几人在河岸边伫立良久,哪怕只是放空自己听涛声,也是一种享受。
然风景再美终是要离开,看看天色,再晚路更不好走且半山腰还有人在等,章文昭率先回神招唿众人,“这长河宛如我虞国之气象,生生不息,甚是震撼。不过,我们该走了。”
宁远这时才想起来,拉着章文昭往河边更走近了几步,没什么特殊的意义,就是想把手伸进河水里捞了一把,捞出一手的清凉。
章文昭一边拉着他以防他掉下去,一边也将手伸过来,感受到河水拍打在手上的力量,竟令人生疼。
“你也不怕疼。”章文昭笑道,将手上的水往宁远脸上弹。
宁远便不甘示弱,干脆撩起水花泼章文昭。
章婵蠢蠢欲动却是不敢造次,只好在一旁叽叽喳喳给宁远助威。
二人玩闹着,带路的县民瞅瞅周围几人的神色,暗自纳罕。他这一路就见这两位贵公子举止不似寻常朋友,到这时违和感更甚,终是忍不住靠近了年纪最小看起来最好哄的阿宝。
“怎么了?”阿宝见县民鬼头鬼脑的模样,带了些警惕。
“阿宝小哥儿,你们这两位主子,是、是那种关系啊?”县民脸上不自觉带了些鄙夷与不适。
一句话惹得阿宝火起,说话声都大了些,“什么叫”那种关系”?我家主子是什么关系还要你同意不成?”
“诶不是……”县民讪讪。他见阿宝发了火,其他人也闻声望过来,脸色均不好看,反倒是鄙夷起他来,一时竟也觉得是自己太过大惊小怪,便不敢再乱说话。
幸而正主二人并未听到县民所言,玩闹了一阵子便兴尽而归。
回程的路与来时一样难走,又因失去了目标而在心境上松懈下来,众人都透着些许懒洋洋的意味,赶路就不如先前那般有干劲儿。
尤其是宁远,他是在场几人中体力最差的,娇生惯养脚都比寻常人娇嫩。章奵半路就磨了泡,他脚上的水泡这会儿都磨破流脓水了。
章文昭仍是在前面拉着宁远走,宁远望着他的背影,贪婪的目光几乎黏在他背上拔不下来。
“?”章文昭有所察觉,几次回头,却都被宁远躲了过去。
次数多了,走在二人身后的响叔还以为有什么事,不由出言询问,“少爷,可是有何不妥?”
“没什么,总觉得有人在盯着我。”章文昭有意无意瞥向宁远。
73/105 首页 上一页 71 72 73 74 75 7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