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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与他同堕欲望的深海，却又清醒地盗走他所有秘密。
他不带一丝怜悯地毁掉他的产业，却又在警察来临前软了一下心让他走。
他圣洁又放荡，理智又疯狂。他嘴里没有一句实话，眼底却总闪着让人相信的光。
黎亦卓曾想拉他同坠地狱，又想囚他在自己的金屋中。但现在他终于承认，他关不住姚子楚，也驯服不了他。
姚子楚也没想到自己睡了这么久。
床很硬，房间很阴冷，被子有很大的霉味，他身上脏得难受，狭窄的床上还挤着两个人……
虽然他被迫和黎亦卓待了很久，但黎亦卓晚上从来都是自己睡。而今两人挤在一张一动就响的小竹床里，黎亦卓还一身伤，姚子楚背对着他，浑身紧绷，又不敢动。
但他大概是真累了，后来还是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初春的夜里还有些冷，姚子楚刚一醒就觉得自己露在外面的鼻尖冻得冰凉。
然后他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睡到了黎亦卓的怀里。两人面对面躺着，黎亦卓缠着绷带的胳膊还搂着他。
姚子楚登时感到脸有点红。
但好在黎亦卓还在睡。他闭着眼，眉头舒展，看起来很松弛。
姚子楚伸出手，小心地探了探他的额头，他睫毛稍微动了一下，但没醒。
头还是烫的，应该是因为胳膊上的伤口。
姚子楚想起床，又怕碰到黎亦卓的伤口，刚小心翼翼地往外挪了一下身子，睡梦中的黎亦卓就无意识地动了下，收紧了搭在他背上的胳膊。
姚子楚又动了一下，黎亦卓抱得更紧了。
姚子楚试着去抬他的手臂，结果黎亦卓整个人都拱了过来。
“病好了就自己烧水去……”
听到姚子楚冰冷的话，黎亦卓终于缓缓睁开了眼， “嗯？”
姚子楚被他圈在怀里，面色很冷，但两颊红红的——可能是冻得。
“唔……早啊阿姚……”黎亦卓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地说。
姚子楚并不答话，一脸“我静静看你演”的样子。
黎亦卓被看得发虚，没一会就八倍速清醒了起来。讪讪笑着“我……我刚醒……”
看姚子楚依旧冷着脸，他的声音更虚了，“真……真的……”，说着，他身子慢慢往后缩了一点，也挪开了压在姚子楚身上的手臂。
姚子楚没再理他，自己起床，在昏暗的房间里摸黑穿上鞋，整理了下衣服，径直就要往外走。
看到他开门的动作，黎亦卓突然翻身坐起，“阿姚你去哪？”
他话语紧张，吓了姚子楚一跳。
“去……拿柴火烧水。”
“啊……哦……哦……”意识到自己突然暴露了恐惧，黎亦卓也有点尴尬，“我……我去吧……”
“你躺着吧。”
说完，姚子楚又要往外走。
“那个……”
“嗯？”姚子楚又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
“你……”黎亦卓支支吾吾地说，“你……你别再去集市了……这块离黄家地盘近……我怕不安全……”
姚子楚点点头。
但他刚往外走了两步，身后黎亦卓的声音又响起，“阿姚……”
姚子楚回过头，“还有什么事？”
“你……你……”黎亦卓神情闪烁，“柴火扎手，你手嫩，垫着点衣服……”
“我昨天抱过一次了。”
“哦……哦……”
黎亦卓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但姚子楚等了一会，他也没再说话。于是姚子楚推开门，出去了。
但就在他回身要关门时，深陷纠结的黎亦卓又喊道，“阿姚……”
“你到底要说什么？”姚子楚站在门口，神情有点不耐烦。
早晨的阳光斜斜落在他身上，他一半在阳光下，一半在阴影里。
坐在漆黑屋子里的黎亦卓犹豫了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说，“那个……集市上……有蛇头……他们会说……能……能偷渡去……中国——”
姚子楚的脸背着光，看不出表情。
黎亦卓随即加快了语速，“但他们是骗人去打黑工的！你千万不要信啊！”
姚子楚愣了一下，然后淡淡地说，“知道了。”
“是真的！”看姚子楚一副不想理他的样子，黎亦卓语气更急了，“而且而且……藏在货舱里是可能被闷死的，里面一点都不透气，吃喝拉撒都在一起，挤了一堆人，可恶心了，你闻了肯定会吐的。车又颠，简直比死还难受。”
黎亦卓竹筒倒豆子般语无伦次地说了一大堆，最后着急地说，“是真的，我见过！我没骗你！”
姚子楚的眼神变得有点复杂，他盯着黎亦卓涨红的脸，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点什么，但最后也只是点了点头，“知道了。”
说完他便出去了，没有关门。
黎亦卓坐在竹床上，看着门外不远处姚子楚抱柴火的身影，也觉得自己很可笑。
为了留住姚子楚，他用过很多办法——用蛮力、用要挟、用真心、用朝夕相处……现在，他却只能用这种方式……
第70章 我……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吃了药又睡了大半天，黎亦卓的烧终于退了。
见他醒了，姚子楚捧起一堆药瓶绷带，坐到床边，要帮他换药。
黎亦卓默契地伸出胳膊，递到他面前。
手上被绳子磨破的口子已经开始结痂，不需要处理了。但纱布解开，被火烫伤的胳膊还泛着瘆人的红，枪口处还在隐隐往外渗血。
姚子楚分别将烫伤膏和消炎药涂在不同的伤口。黎亦卓紧抿着唇，努力克制。
这种伤对他来说倒是习以为常，只是闻着这血腥味，又看着近在咫尺的姚子楚，一种习惯性的条件反射又回来了……
他不自然地扭动了下身子，把自己的胯部盖在被子下。
姚子楚没说话，似乎也没看到他欲盖弥彰的动作，他全程低着头，帮他涂完药后又扯来绷带，帮他仔细缠上。
“唔……”
姚子楚的指尖纤细柔软，摸得黎亦卓浑身麻酥酥的。他抿着唇，但依旧有几声喘息从鼻腔中冒出。他低着头，红着脸，不敢去看姚子楚，也没看到姚子楚发红的耳朵。
“你……歇着吧……我……我去外面待会……”
包扎完，姚子楚低着头就要离开，却被神情慌张的黎亦卓一把拉住。然后黎亦卓明显感觉姚子楚的身子抖了一下，他张皇失措，又赶紧松开，“我……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说完这话，他的脸更红了，“一……一起吧……出去走走……”
吹了吹外面清凉的风，黎亦卓终于感觉冷静下来了。也敢挺直腰背走路了。
村子里人不多，他们住的这一块更是荒凉，到处都是近一人高的灌木丛，长得茂密又杂乱。
两个人都有些尴尬，谁也没说话，就漫无目的地沿着土路走着。
早春的路边已有很多新绿，各种杂草野菜都在野蛮生长。
走着走着，黎亦卓突然弯下腰，去路边摘了些什么。
“尝尝。”
手递到姚子楚面前时，被消毒药水染成黄褐色的掌心里已经有了一把黑乎乎的果子。圆形的，黄豆大小。
黎亦卓先抓了几个填进自己嘴里，“好吃的。“
姚子楚有点迟疑地拿了一个。
果子个头不大，但水分很足，轻轻一咬，果肉在口中爆开，香甜的果汁就蔓延开来。
是久违的水果味道。
“还挺甜。”说着，姚子楚又拿了几个填在嘴里，“这是什么？”
“这叫百花菜。是这里常见的一种野菜。大人们会拿叶子煮汤，小孩就采果子吃。算是……穷人家小孩的糖……”
姚子楚慢慢咽下口中的果子，然后说，“还有点牛奶的味道。”
“你也这么觉得？好多人都这么说。这里的小孩喝不起牛奶，就吃这个过过瘾。”
“那……要采一点叶子回去吃吗？”
黎亦卓笑了，“不怎么好吃，发苦。我是吃够了。”
姚子楚点点头，没说话。
黎亦卓知道他这几天都没吃好，于是说，“今天我们出去买点吃的。”
“啊……没事……”姚子楚赶紧说，“还是……安全重要……”
“放心吧，我在这里还有点认识的人。”
姚子楚跟着黎亦卓沿着村里唯一的一条大路往外走，便进了城。
说是城里，其实也很简陋。地面上坑坑洼洼，街道两边的房子也都很矮旧，但还是比他们昨晚住的地方好不少。
两个人都换上了房东给的当地服装，带着当地人最常见的竹篱，虽然破旧，但走在同样破旧的街道上，倒是很自然地融为一体。
黎亦卓仿佛对这一片很熟，他带着姚子楚，七拐八拐后走进一条街，先一番探查后，又拐进一条小巷。在把姚子楚安顿在隐秘的角落后，自己上前敲开了其中的一扇门。
原本睡眼惺忪的男人在看到黎亦卓时瞬间清醒，低喊一声“大少”，赶紧把他让进门，然后警惕地看了看门外，关上了门。
姚子楚站在角落里，猜测这里可能是黎亦卓的某个下属家。
巷子里很清静，大人们都出去做工了，只有两个小男孩在追逐打闹。他们笑着从姚子楚身边跑过，姚子楚感觉自己好久没见过这么灿烂的笑容了。
他们跑到黎亦卓进的那家门前，还没抬手敲门，门就从里面打开了，看到阴沉着脸的黎亦卓，两个小孩脸上的笑都僵住了，屋里的男人低声呵斥了句“小兔崽子瞎跑什么”，他们便灰溜溜地贴着门框钻了进去。
黎亦卓没有再和那个男人多说，接过他手里的包就离开了。
走出房门后，他没有直接去找姚子楚，而是先围着小巷绕了一圈，确定没有跟踪后，才又折回来接上姚子楚。但他依旧边走边回头，直到拐进一条热闹的大路上，才放松下来。
姚子楚就默默地跟着他走，什么也没有问。
这条街像是菜市场，黄昏时正是热闹。卖菜的、卖饭的都有，三轮车、自行车、行人混在一起，喇叭声、叫嚷声此起彼伏。
黎亦卓拍拍口袋，笑着说“有钱了，想吃什么随便点。”
虽然话是这么说的，但他心里其实很紧张——这么脏乱差的地方，哪里是姚子楚该来吃的。可他现在却也去不了别的地方。
大概这几天吃得实在太差，大概打出生起就没过过这么苦的日子，姚子楚还真开始认真打量小摊上卖的各种饭食。
很简陋的一个农村菜市场——饭摊旁就是垃圾堆，熟食和生食混在一起，煮饭锅和泔水桶并列排着，老板接完钱再直接用手拿饭。连脚下的黄土地都因年深日久的脏污被染成黑色。
但摊子上的煮米粉雪白晶莹，蒸肠粉皮薄馅大，炸虾饼金黄酥脆，烤肉饼刺啦冒油，每种食物都像带着生机一般，热闹，鲜活。
说不好是出淤泥而不染，还是和光同尘。
黎亦卓知道姚子楚不喜欢牛肉汤的味道，于是特意找了个远离汤粉的小摊前坐下，然后端上一盆包子，两碗豆浆，还有一些小凉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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