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沃瑾:“……”
这丫头莫不是误会了什么。
“外界传言有好坏,我相信将军自会分辨,陛下脾气虽差了些,但绝不是那不讲理之人,若往后陛下有惹将军不快的地方,还望将军看在今日陛下以命相护的份上哄哄我家陛下,陛下他……最是吃软不吃硬,这些话我也只同将军你说了……”
她绵绵不绝地说着小皇帝的好和坏,袁沃瑾细细听着,不驳一词。
待她几乎没话说了,袁沃瑾才问了她一句:“你不想要名分吗?”
挽月听他这话,愣了一下:“什么名分?”
她想了半晌才明白过来:“将军莫非以为奴婢伺候陛下起居,与陛下挨得近,又活得如此恣意,故而与陛下……”
说到这里她嗤笑一声:“奴婢想将军你误会了。”
挽月收回握住小皇帝的手,同他解释:“奴婢活得恣意全得益于陛下待奴婢好,陛下虽待奴婢好,却从不生男女之心,陛下他……他从未宠幸过任何人,别说宠幸啦,就是手都没牵过……”
袁沃瑾闻言一挑眉,有些不可信地看向床上的小皇帝。
初来楚宫于那弃置冷屋中,曾听门外宫女们传言小皇帝不曾纳妃,甚至不亲近女子,以及他每每与自己同榻醒来后的反应……
难道这年岁十八的小皇帝不曾与人有过亲昵之举?
那昨夜一吻,岂不是小皇帝初尝甘露?
第25章 偷朕的心
夜幕,挽月趴在榻边睡去,床上的人除了偶然咳几口血之外,并无清醒的症状,慕慈心留下的御医挨个瞧过后,药方开了一张又一张,却并无医治根本的解药。
屏风外案旁,袁沃瑾翻看着手中的箭镞:“你可知江湖中有惯用袖箭的杀手?”
“箭袖?”啊蕴想了想,“属下倒是有所听闻,此人姓谢,谢无眠,是江湖中唯一一个杀人敢留名的杀手。”
袁沃瑾:“我需一份杀手名单。”
啊蕴犯了难:“可是江湖杀手杀人不留名,只留代号,即便属下去搜罗,也只能搜寻出个谢无眠罢了。”
“也就是说,”袁沃瑾抬眸看他,“你连自己雇的杀手都没认全。”
啊蕴恍然反应过来他还在为昨夜中伤小皇帝一事而讨责自己,索性转移话题:“昨日花灯会上,共有两拨人,要伤小皇帝之人是属下安排,却另有一拨人要伤将军。”
袁沃瑾纠正他:“其中|共有三拨人。”
啊蕴有些糊涂了:“将军如何看出三拨人?”
袁沃瑾起身走至窗边,看向对岸:“我命你寻人伤他右臂,若失手伤及性命者,赏金全无,我本以为在此阁楼中人是我们的人,因此示意他勿要轻举妄动。”
他伸手点点了窗台:“可事实我也并未认错,楚怀瑜上岸时,那时正面而来的箭所要射的不是他的肩,而是他的喉骨。”
啊蕴瞬时明白他的意思:“所以此行人并不是我们雇佣的杀手?”
袁沃瑾点头。
“那依照将军的意思,这品香楼一岸的刺客又分为两拨人。”啊蕴道。
袁沃瑾同他分解:“箭虽从此岸射去,可这阁楼之人是袖箭,应为短箭,而射中楚怀瑜的箭是弩|箭,你所雇佣杀手皆是为钱卖命的二流江湖杀手,不会备置弩|箭,故而必是第三波人,而这弩|箭造工精致,打磨锐利,应是出自皇宫国库。”
这一次啊蕴理清了头绪:“那便是说,属下雇佣之人随这谢无眠为一拨人在此阁楼,刺杀将军为宫中一拨人同在此岸,而那对岸之人是为了要小皇帝的命,来路不明。”
袁沃瑾再一次点头认同他的话,转而又问他:“你安排的金花灯?”
啊蕴摇头:“属下并无。”
见自家将军又陷入沉思,啊蕴猜测:“这荷花灯定是有人栽赃将军,那尤家与小皇帝同气一枝,加之那出谜人那般肆无忌惮畅谈您与小皇帝之事,属下倒觉得,是小皇帝亲自安排的。”
袁沃瑾不作认同,却亦未反驳。
啊蕴又道:“且不说小皇帝有多聪明,他宫中那阉人便不是个善茬,尽会出鬼主意,花灯会上小皇帝那般听之任之,属下便察觉不对。”
闻言,袁沃瑾默了片刻,问他:“你觉得他会拿命来赌吗?”
啊蕴撇撇嘴:“属下不知。”
袁沃瑾又静了静,忽问:“仙草在何处?”
“仙草?”啊蕴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觉出他此中之意,有几分不快,“将军是想要拿仙草换他的命吗?”
袁沃瑾静默不语。
啊蕴心中恼怒,却又到底无法辩驳什么,此仙草本为将军所夺,如何使用他无权插手,可他还是要说:“小皇帝若是在试探将军呢?”
见自家将军沉默,啊蕴愤懑:“属下也知道,如果小皇帝一死,楚国定不会轻饶了郑国,可将军,他种种劣迹,早该有此一劫。”
“他不值得。”袁沃瑾忽又出声,“他不值得我郑国万千将士及无辜百姓为他一死。”
啊蕴听他如此说,喜上眉梢:“将军说得不错。”
“所以,”袁沃瑾顿了顿,“仙草且救他一条狗命。”
啊蕴:“……”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
啊蕴端着药碗进屋时,已是子时三更,挽月趴在床榻旁早已睡熟。
为避人耳目,他暗中取回仙草后便就着宫中御医们开的药方一同煎药,熬制了两三个时辰才将这药煎好。
他端着药碗走至窗边:“将军,药已熬好。”
见负手站在窗边的人回过脸,他才低禀一句:“一切皆按将军吩咐所做,并未引起旁人怀疑。”
袁沃瑾轻应一声,转身往屋里走了几步,啊蕴跟在他身后,直至里屋榻前,袁沃瑾接过他手中药碗,示了示床榻旁的挽月。
明白过来自家将军的意思,啊蕴站在一旁立了立,禁不住腹诽:“您能抱着小皇帝从河岸那头至河岸这头一路疾步如风,抱个挽月废您多大事吗?还是说,您只能抱那金贵的主?”
似是看出他在想什么,袁沃瑾抬脚轻踹他臀将他揣至挽月身前:“快去。”
啊蕴不情不愿地摸摸被他踹过的臀,随后才弯身而下抱起熟睡中的挽月,少女双阖的眼微微浮肿,面色熟红,平日里傻乐开朗的姑娘伤心成这般模样,也不知那狗皇帝给她下了什么蛊。
啊蕴抱着挽月出了屋后,袁沃瑾靠近床边,一手捞起躺在床上的人坐至他身后,而后端着碗喂药。
大抵是起身扯动了伤口,碗至唇边他便剧烈謦咳,药汁顺着他的唇倾洒在他领口,袁沃瑾不得已将碗搁置床头,用宽长的衣袖轻染去他唇角的药渍。
拭净他唇角的药汁,他端过碗又试着喂了一次,可小胖子似是有意般,偏是喂不进一口。
仙草只有一颗,这样灌不是办法。
他压下不耐,俯脸贴近他耳旁,带有几分胁迫的意味:“你要我用嘴喂你吗?”
也不知他清醒与否,但听口中喃喃:“苦……”
袁沃瑾无奈,置了碗掏出一直带在身上的香囊,取出内里的蜜脯放入碗中,而后又取过一粒送至他唇边:“张嘴。”
他乖乖地张了嘴,将蜜脯含入口中,甜甜的蜜脯还带着些许肉香味。
袁沃瑾:“……放嘴。”
他从楚小狗嘴里拔出自己的食指,嫌弃地在他领口擦了擦,而后去端床榻旁的药碗。
“你为什么——”楚小狗忽然虚弱开口,“要偷朕的东西。”
端过药碗的袁沃瑾:“……”
看来百官宴那夜之事,他已忘得干净了,现在反倒来赖他偷窃。
不过他也懒得同他争辩,递过碗正要喂他药,只听他又着力强调:“你偷了朕的心——咳咳——”
“……”
楚怀瑜,你又在玩什么把戏?
是借机博取同情还是诱骗旁人倾心于你?
楚怀瑜不知大将军在想什么,只是一句“心爱之物”被卡在嗓子里咳了去,连吞吐气息胸口都阵阵刺疼,他索性连话也不想说了,借势往后靠了靠。
袁沃瑾脊背一僵,顿时讷然。
适才表明心意,此刻便径直往自己怀里靠,莫非,是当真有龙阳之癖?
见大将军端着碗无所动作,楚怀瑜有意提醒:“药。”
袁沃瑾回过神,低眸看他:“怕死?”
楚怀瑜:“怕死,朕就不会救你。”
袁沃瑾顺着他的话问:“那陛下为何要舍命救臣?”
“……”楚怀瑜不回话了。
见他未有告知之意,袁沃瑾也不再追问,将药碗送到他嘴边:“你若是熬不过三日,我会亲自送你入土。”
“………”
一碗药喝尽,约莫过了一刻钟,他便额浸汗珠,却仍是畏寒之状,大抵是药效起了作用,他翻身趴在床沿吐了一地黑血,许是怕门外宫侍御医们听见,他抓过枕边棉帕捂着嘴,咳得撕心裂肺,咳得一张脸憋得通红。
袁沃瑾便坐在一旁看着他。
他如墨的发丝倾洒在枕边,笼罩着苍白的脸色显得异常憔悴,整个人仿若一片虚浮的羽毛,随时可能随风飘散。
袁沃瑾终是耐不住:“臣就在陛下身旁,陛下为何不唤臣帮忙?”
楚怀瑜咳得神智恍惚:“朕——弄脏了你的襟衫吗?”
“……”人都快死了,却还讲究这些,到底是王宫贵族养出来的男子格外娇气吗?
袁沃瑾有些不悦地捏起他的下颌:“那陛下要如何弥补臣?”
对上他些许愠怒的目色,楚怀瑜讷讷地看着他:“你——也弄脏朕?”
袁沃瑾:“……”
他着重指尖的力道,双眸微眯:“楚怀瑜,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楚怀瑜不是很明白大将军为何会舍不得他的襟袍,毕竟身为大楚皇帝,他要比郑国君王富硕千百倍,便是被他弄脏百十件,也是无妨的。
内衫半敞,伏趴在床,发丝尽散,丰润下唇还浸染朱釉血渍,分明是病弱之态,此刻在微黄烛光下却极致诱人。
瞧他虚弱无力地任由自己捏着脸,眼神飘忽迷离,袁沃瑾伸出指腹擦过他唇上遗留的血渍,而后将他推翻在榻。
他站起身,看着仰躺在床上虚喘的人,抬手去褪染了血的外衣……
第二日,朝中百官闻讯而来,各个候在品香楼外等着见小皇帝。
李延率先进的屋内,仇挞紧随他后,二人进屋时便见楚怀瑜坐在案前撰字立书,却不知所立文书为何。
察觉仇挞窥觑,楚怀瑜抬眸看向他:“尚书是否好奇,朕还没死?”
仇挞闻言立即扑跪在地:“臣不敢!”
楚怀瑜提笔蘸墨,声色淡然:“叫外面的都散了。”
呼吸吐气这般稳健,馔书立字行云流水,丝毫不似重伤之态,莫非是做给那将俘看?
李延和仇挞同在心中猜测,相较于仇挞的疑惑,李延更关心他的安危:“陛下,此处虽为皇城,可您在这品香楼也着实危险呐。”
楚怀瑜头也没抬:“朕知道了。”
李延还想再说什么,但见小皇帝一心只专注于案上文书,便止住了口,与仇挞一同退出。
二人出了品香楼,仇挞还满是好奇:“我亲眼瞧见陛下一身白衣浸血,怎一夜之间安好无损了?”
李延瞪他一眼:“尚书此言,莫非是望陛下有事不成?”
仇挞从疑惑中陡然醒起,即刻换上满面愧意:“自然不是,仇某只是关切陛下如何伤愈。”
行至百官面前,众臣见他二人出来,纷纷上前关怀慰问,李延摆摆手:“都回府吧,陛下无碍。”
众人面目相觑,皆有些摸不着头脑。
品香楼内,楚怀瑜站在窗侧,透过垂帘瞧见阁楼下的众臣们纷纷散去,才掩着拳轻咳了几声,转身回内室。
内室里,袁沃瑾双臂环胸靠坐在暗窗前,似是正在闭眸小憩。
楚怀瑜提过一床薄毯,走近他身旁,正要为他盖上,右臂忽然被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捉住,随后便被掀翻在案。
肩骨抵至桌沿,碰撞着背部的伤口剧烈地疼痛,致使他双眸禁不住染了些许湿气。
对上这样的眼眸,袁沃瑾一时错愕。
他蹙眉的神色有几分楚楚可怜,似是在抱怨对自己的不满。
守了他两日两夜未眠,方才不过小憩片刻,闻到声动便下意识做出防备,并未有伤他的意思,可见他这般委屈,应是吓到了?
袁沃瑾冷声提醒:“下次臣休憩时,陛下不要靠近臣。”
虽然以这样的姿势同他说话不大合适,但楚怀瑜还是问他:“将军为何不去床上睡?”
大将军的理解:“陛下是在邀请臣与您同榻吗?”
楚怀瑜:“……”
隔壁屋没你睡的地儿?
啊蕴和挽月一进屋,便见大将军捉着小皇帝的手腕将他压在身下一副霸凌的姿态,挽月羞涩地别过脸,啊蕴不自在地轻咳一声,那二人这才急速分开。
楚怀瑜扶着桌案勉强起身,挽月转头瞧见他这般模样急忙上前,嘴里还嘀咕:“大将军可真猴急,我家陛下身子还没好呢。”
猴急的大将军:“……”
身子没好的楚怀瑜:“……”
20/67 首页 上一页 18 19 20 21 22 2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