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见土匪卫兵栽倒一片,袁沃瑾带着人要走,素衣女忙喊道:“公子且慢。”
袁沃瑾顿住脚,只留给她一个冷漠的背影。
素衣道:“这位姑娘身中剧毒,怕是时日无多,公子就不想替她寻解药吗?”
袁沃瑾转身看她:“你给她下了什么毒?”
素衣淡道:“并非我姐妹二人所为,只是我们寨中有神医,断出这位姑娘身上的毒性。”
袁沃瑾并不信她所言:“你们连那种——都可以给他下,叫我如何信你。”
“我方才是骗你的!”双辫女抢话,“不过是他自身毒性发作,我才那样说。”
此刻平头男也出声:“还不是因为你们吵吵吵,墨迹个半天连个嘴都不肯亲。”
双辫敲了一下他的脑门:“好了你闭嘴!”
素衣又道:“家妹天生顽劣,与公子开了个玩笑,我听手下说公子在林中与夫人争吵不和,便想做个趣,我们抓公子也是想和公子切磋一番,冒犯公子还请见谅。”
她略一颔首行歉礼,继道:“我瞧二位虽身着凡匹,但气质非凡,绝非等闲之辈,我猜得可有错?”
见袁沃瑾有所动容,她又道:“公子明知我等是为贼寇,下手却并不致命,可见公子仁心,我等兄弟想与公子结交,不知公子可愿交这个朋友?”
她话未落,那被人揽在怀中的人猝然呕出一口血,袁沃瑾一把勒紧他的身子,抹过他唇边血,见人转瞬昏死过去,顿觉心中揪痛。
素衣同是担忧:“公子若肯信我,不妨让寨中神医再替这位夫人断一断脉。”
眼下那人眸中只有怀中人,并不答话。
素衣见之焦急:“公子若不信我,不如让上天作证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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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众星揽月。
楚怀瑜从洞府中醒来时,左右不见袁沃瑾,又见自己仿佛还在土匪山寨中,不觉生了些许担忧,可见四周并无土匪侍卫,他便起身沿着石壁一路往洞外探。
洞外月色明亮,他出洞之处正迎着月明高挂,洞外不远处有一方形石台,石台上置着一枚高案,案上正中摆放着一柄香炉,香炉两侧置有盘装果实。
而此刻月下三人穿着端庄正式,正举着酒杯似在行什么礼。
楚怀瑜扶着石壁,愣愣道:“你们……在做什么?”
三人闻声回首,袁沃瑾见之正要开口,二妹率先起身:“如姑娘所见,我们三人正在拜天地。”
其后二人也随之起身,袁沃瑾欲待辩解,二妹抢先阻拦:“我说的也没错啊,拜天地。”
“拜——天地?”似是听了什么奇闻,楚怀瑜复又问道。
二妹挽住袁沃瑾的胳膊笑道:“是,拜天地,对着皇天后土起誓同生共死的那种。”
“同生——共死——”楚怀瑜喃喃自述一遍,而后抬眸看向袁沃瑾,“你与她们……”
袁沃瑾避开他的视线,算作默认。
此时二妹又道:“你也莫怪他要抛弃你,一定是你脾气不好,不会伺候人,长得还不好看。”
楚怀瑜闻言失笑,并无悲戚之态,反倒显出漠色:“也是,我脾气不好,从不伺候人,生得也不美,家中除了钱就是权。”
姐妹二人:“……”
他转眸看向袁沃瑾,语中尽是霸道之气:“不过我想要的,没有得不到的,包过这个不要脸的‘荡夫’。”
“咳咳!”荡夫险些一口唾沫呛死自己。
二妹叉腰不满:“你以为你是皇帝呢,要什么有什么,现在他就是不要你了,你能怎么样?”
她顺势将袁沃瑾想要避开的胳膊拉回肘间,朝对面人瞪眼。
楚怀瑜深吸一口气:“不怎么样,如你所愿 。”
说罢松开壁岩上的手,起步往外走,然而胸中的闷痛让他头晕脑胀,才走一步便踉跄着往前倾。
袁沃瑾推开勾住自己手臂的二妹,迅疾闪身上前接住险些栽下去的人。
楚怀瑜并不领情,抬眼看他,眼中含笑带讽:“负心汉,恭喜你,喜得佳人。”
袁沃瑾正想解释,又听素衣开口:“不如姑娘和我们来个公平对决?”
楚怀瑜看向那素衣女子,只见她道:“论比武,我瞧姑娘你定不如我姐妹二人,可论诗书,我姐妹二人所学在姑娘眼前必是皮毛,不如,我们就比一比运气。”
二妹听之疑惑:“运气?”
素衣同她点头:“对,运气。”
她复又面向楚怀瑜:“姑娘可愿为了心上人同我们比试一番?”
楚怀瑜收回视线稳住身形,推开扶着自己的人:“不必了,你们喜欢,赠予你们。”
见他拒绝得干脆,二妹急色:“唉,你——”
袁沃瑾拉住他的胳膊,又再近身:“你是不愿比,还是不敢,怕输给她们?”
听他这话,楚怀瑜不由嗤哂,而后不疾不徐地仰眼问他:“你配让我争吗?”
袁沃瑾一时哽住。
二妹在一旁凑近素衣耳侧低声:“姐,怎么办,越激越坏了,没想到她还是个豪烈的。”
素衣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她:“瞧着。”
袁沃瑾抿唇压下心中那莫名的酸楚,微俯首凑近楚怀瑜耳旁道:“若是你不比,我就不告诉你你皇兄在何处。”
一句话惹得小金雀怒目瞪他,仿佛在无声控诉他是个不折不扣“不要脸的荡夫”。
见人终做妥协,袁沃瑾抬手摸上那颗仍是脏兮兮的脑袋揉了揉:“这样才乖。”
气得不行的小脏人剜他一眼便气啾啾地回房了。
见人入洞,二妹才上前:“你和她说了什么?”
袁沃瑾不答她所问,只道:“二位可否借一身干净的衣裳,方便我家夫人更换。”
此时素衣也上前调侃:“我瞧你是把她气得不轻啊,大哥。”
听及这一声“大哥”,袁沃瑾莞尔:“拜二位姑娘所赐。”
二妹抱胸道:“既已结拜,大哥倒不必如此生分,我与姐见大嫂,定如见大哥。”
从旁人口中听及小金雀是为“大嫂”“夫人”等词时,总有一种与他牵连在一处公众于世的怯意与欢喜,袁沃瑾不自在地拳轻咳一声,却也没有反驳。
二妹往洞中望了一眼:“不过我说大哥,这女人是要哄的。”
说着不知从何处掏出一罐小瓶塞给他:“壮阳的,一顿哄不好,两顿就好了。”
壮阳袁:“……”
第46章 亵渎皇权
夜色朦胧,淳淡轻柔的光掠过树影沿着石壁倾泻而下,笼罩在石壁下的少年身上,透着些许不真实,少年面壁负手而立,纵是一身粗布衣衫灰尘扑扑,却也掩不住那骨子里的矜贵敖冷之气。
疏离中略带漠然,似是凡尘杂事如何也侵扰不了他。
只可惜这闷闷不乐的模样,着实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情,到底是个不曾受过怠慢的骄奢小金雀,哪里能受得住那等气。
袁沃瑾抿住唇边笑意,走至人身前,将手中衣物递至他面前,示意他换身干净的衣裳。
余光瞧见来人,又见他手中衣物,楚怀瑜敛了些情绪,却并未去接他手中递来的衣物,反倒问他:“我们距离皇宫已有百里,这寨子里无人知晓你我身份,寨中不乏男子,你为何还要拿女人的衣裳给我?”
一向聪慧机智的小皇帝怎会不知何为谨慎,只怕余怒未消,故作刁难,袁沃瑾倒也不拆穿,只是收回手,兀自理着手中衣物,似是做趣般调笑而语:“怕这寨中女子瞧上陛下。”
楚怀瑜不悦,哼了一声:“怕我和你抢女人?”
“……”袁沃瑾默了默声,不由嗤笑,“随陛下怎么想。”
楚怀瑜又是一声冷哼,越发认定自己的想法:“你喜欢舞刀弄枪的,回宫后朕便赐你,成千上百随你挑。”
说罢夺过他手中衣物转身进了竹帘隔开的石洞浴池内。
手中衣物空去,袁沃瑾的思绪还停留在他方才说的那句话。
小金雀这是——在为他与旁人亲近而不高兴了?
隔着疏密不一的粗制竹帘瞧向洞池内里,依稀可见洞池旁侧人影,水光映竹帘,雾气绕浮晕,少年解衣衫的动作带着些许诱引,自瞧不清的竹帘外窥见,勾得人心驰神往。
一向严规戒律的大将军惊觉自犯心规,匆忙转身背过,试图让自己冷静,却不过片刻,便闻身后内里似有重物滑落之声,不及沉静,他开口便唤:“楚……”
唤至一半他顾盼洞外左右,而后改口:“玉——玉儿?”
这生涩的昵称叫出口竟叫他自己耳根一烫,连声线也低了好几分,似是当真怕里头人听见一般。
楚怀瑜扶着墙壁将将站直身子,隐约似是听闻有人在唤自己,紧张抬头,脚下便又是一滑,此回便彻底栽入水中。
听及内里“噗通”一声,袁沃瑾急忙扒开竹帘钻进洞,见着浴池中扑腾的人急急下水去捞。
因滑跌而下扭伤脚踝,楚怀瑜一通乱抓,扑腾半晌也不知抓住了什么,搂着便不放。
待人露出水面,呛出口中的水,袁沃瑾才稍稍缓出一口气,这小旱鸭子只怕与水有仇。
他低眸看向怀中人,只见方从水中捞出的人湿发贴着鬓角,眉挂浴珠,眼睫湿垂,犹如水雾里蒸腾而出的一朵洁玉素莲。
翕动釉唇有如含苞待放的花苞,叫人见之便有凑唇吻上一吻的冲动。
纵是意志非凡的大将军见了此情此景,也难耐心中饥渴,险些叫自己沦陷。
这厢,睁眼瞧见自己攀住的“救命稻草”,思及方才窘迫叫他尽数瞧见,透粉的小金雀即刻怒目横声,先发制人:“谁让你进来的?!”
大将军能屈能伸,作势便要将人扔回去,楚怀瑜一把勾住他的脖子,死死不放手。
呛水的滋味一点也不好受。
瞧出他对落水的抵触,却碍于面子不肯承认,袁沃瑾在心中暗笑,而后故作戏语:“陛下这是舍不得放了臣?”
楚怀瑜收回一只手攥住自己松散的领口,气急败坏地瞪着他,不知说什么好。
盛颜近在咫尺,袁沃瑾忍不住捞着人进了一寸,声腔轻薄,戏意更浓:“不如臣来帮陛下洗?”
楚怀瑜瞪圆了眼:“放我下来,我自己可以!”
“那臣便在一旁候着。”将人放置一旁,袁沃瑾索性展臂往其侧一靠,并无分毫见外之意。
楚怀瑜动唇欲言又止,只得气鼓鼓地背过人去洗,可背后却如长了刺一般,浑身不自在,他索性转回身面对大将军,可洗着洗着人就没入水中只留出个脑袋,白皙的脸庞也涨得红扑扑的。
袁沃瑾斜撑着额际瞧他:“陛下往日在宫中便没个男人伺候着沐浴吗?”
问起这个,楚怀瑜有了驳他之词:“都是被阉了的男人。”
袁沃瑾:“……”
小金雀的眼中忽然有了光,狡黠眼中略带笑意看他:“像你这种看了朕身子的男人,也要抓去阉了。”
“……”给得意的。
袁沃瑾换了一侧手臂支额,好耐心试问他:“按陛下这般说法,若是御驾亲征,需开支节源,军中同眠而卧,同池而浴,该如何?”
楚怀瑜哼声:“若非大敌当前,需厉兵秣马,枕戈待旦,朕便是军规,皇权岂能随意亵渎?”
“哦?”袁沃瑾睨了凤眸,定定瞧他一眼,而后直起腰身近前。
浮着脑袋在水中冒泡的小金雀忽觉不妙,缓缓露出身子往后退去,心中略有不安:“你做什么?”
“皇权?”仗着身高体型的差别,袁沃瑾将人圈至角落,捏起他的下颌低笑,“我便是亵渎,又如何?”
小金雀不知他何意,生出几分担忧来:“你、你敢!”
袁沃瑾将他欲待防备的双手猛地扣在身后,俯脸贴近:“我有什么不敢的?”
忽然贴近的俊颜带着十成的侵略,声腔魅惑而戏谑,让不谙情事的帝王心中猛地一阵悸动,不知情为何物的君王心只觉慌乱不堪,他想要挣脱逃离,可即便是健全康愈的他也根本抵不过一个常年驰骋沙场杀敌如麻的大将军,又何况是此刻这样一个无能的自己。
楚怀瑜恼中带怯:“朕会杀了你!”
任他如何挣扎,袁沃瑾只做不见:“陛下认为,我会怕死吗?”
说罢凑唇而下,侧眸间却瞧见小金雀眼中闪出朦胧泪光,那股酸涩的感觉又涌上心间,他薄声问他:“陛下厌倦臣这般?”
楚怀瑜偏眸屈强:“朕是皇帝。”
袁沃瑾冷下声:“陛下认为臣不配?”
皇帝岂能与他人共享一夫。
何况……
“朕是男人。”垂眸之间,少年纤长睫羽掩去眼中所有情绪。
身为帝王的男人,是要娶妻生子,绵延后代的。
一手捏住他下颌,袁沃瑾扭过他的脸面向自己:“谁说男人就不可以暖床?”
楚怀瑜猝然抬眸,眼中俱是惊诧:“你把朕当什么人?”
袁沃瑾不答反问:“陛下想要臣把你当什么人?”
楚怀瑜并不如他所意,故作提醒:“朕是杀了你边疆五百兄弟,草菅人命,昏庸无度,与你不共戴天的仇人。”
闻言,袁沃瑾一怔,不知怔的是自己忘了初心,还是怔他此言有意撇开与自己的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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