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螺比起野鸡蛋,至少是个活物。
楚怀瑜挑衅地瞧了一眼洵且,气得洵且扔了手中鱼竿,撸起袖子也要去仿袁沃瑾下水摸水螺。
而那一旁,腰间牵带再一次扯动,下水不久的袁沃瑾回转溪岸前,居高临下地瞧着坐在石墩上不太安分的人:“你是希望我捉到还是不希望我捉到?”
楚怀瑜无谓地撇撇嘴:“提醒你不要作弊。”
袁沃瑾有些好笑,而后展臂瞧向自己腰间牵绳问他:“你将我当做什么了?”
楚怀瑜单手支在膝上托腮望他,给出一个中肯的回答:“手中弓,弦上箭,一柄尚且顺手的武器。”
好一个手中弓、弦上箭,袁沃瑾没了脾气:“你倒不如说,是眼中钉、肉中刺,一心只想除之而后快。”
楚怀瑜弯起眉眼笑道:“我不想要你死。”
含笑的眉眼分明不怀好意,说出此话的一瞬却叫人难以移开视线,袁沃瑾猝然回过身去,不想沉溺在他惑人的美色中。
他若是女子,定是妖妃!
楚怀瑜不知大将军带着何种偏见下了水,只觉那道背影似是有意遮挡他视线一般,偏偏叫他瞧不见他此刻的面色。
阳光碎在溪水里,男人挺壮身型在粼粼波光下显得格外俊朗健硕,唯一与之伟岸身姿不符的是——他俯身在水中摸寻水螺的模样竟有几分贤惠。
手中捞起一捧水螺,袁沃瑾直起腰身回头瞧向岸边,只见头顶粗布衣衫的小金雀露出一张极为漂亮的脸,正支颐望着他,一脸惬意怅惘,此刻竟有那么一瞬让他产生家妻坐守田园在等待劳作中丈夫的错觉。
许是日光太暖,他回首低眸,脸颊莫名有几分烫热。
心不在焉的大将军相较于心无旁骛一心只想赢比试的洵二当家,似乎略逊一筹。
楚怀瑜坐得不耐,索性拿过洵且制好的竹竿,学着她的方式试图垂钓。
然而鱼不遂他愿,水草倒是贴心地频频上钩。
洵且瞧见人笨拙模样以及自我怀疑的神色,不由一手指着他捧腹大笑,笑得连话都说不出。
可下一刻,却听“哗啦”一声,低头只见脚边岩石上的鱼篓倾倒至水中,半框水螺悉数沉落石缝甚至更深的水域中去。
她僵住笑脸瞧向离自己不远的袁沃瑾:“大哥你——”
却只见人事不关己地提着小半筐水螺上岸。
大哥竟是如此——
厚!颜!无!耻!之!人!
洵且也随之上岸走向归荑身旁:“姐,你看见了吗?”
归荑好耐心安慰她:“说来二妹常年在山野打猎,总归比一个世家小姐要会些野外求生之术,故而对你嫂嫂来说也是不公平,所以怨不得你大哥。”
洵且气得叉腰:“姐,我是不是你亲妹妹!”
归荑倒是坦然,笑道:“可是啊,这人心强求不来,就算你赢了他,留下大哥的人,可你能留住大哥的心吗?”
洵且语塞了。
归荑望向那处养眼的两道身影又道:“与其一样不讨好,倒不如讨个人情,教你我来日的路走得更长些。”
洵且终是哼了一声:“我不懂这些道理,我现在只想做一件事。”
归荑:“嗯?”
洵且卷着袖子气势汹汹:“我要踢翻他的鱼篓,叫他知道人间险恶!”
这一处,袁沃瑾临至岸侧,见楚怀瑜作势也要起身,他一手按回人:“你的脚不想要了吗?”
楚怀瑜仰脸望着他。
他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置下箩筐,袁沃瑾脱下外衫,罩住他整个脑袋,后又嘱咐:“拿着,遮阳。”
肤白貌美的小金雀,合该被关在那华美的金殿中娇养着。
只有楚怀瑜自己还在疑惑,他又不是女子,遮什么阳?
见人垂下眼眸,袁沃瑾这才收手瞥向不远处随护的一群匪卫,目色里再一次现出警告的冷意。
那处偷偷窥觎的匪卫们慌忙垂下眼,不敢再看,心中却是腹诽。
就瞧几眼,怎么你了?
第48章 三妻四妾
目光瞥见旁侧气势汹汹而来的身影,袁沃瑾抓起手边竹篓,上岸迎面而去,随后挡在洵且身前。
洵且几度想要拨开他,奈何身型体量不允许,最后气得不耐,伸手戳着他的胸口指责:“大哥,比试要讲究一个公平,你不能这样包庇嫂嫂。”
袁沃瑾将手上竹篓提至她面前:“赔你。”
洵且有些诧异,来回瞧他几眼:“当真?”
袁沃瑾应声:“当真。”
既得允许,洵且也不客气,快速接过他手中竹篓,转身而去。
袁沃瑾稍松一口气,甫一回头却被一件衣裳当头盖住整张脸,他抓开扔在脸上的衣物,便见小金雀气鼓鼓而去的背影。
那颗圆鼓鼓的后脑勺仿佛写着两个大字:渣男!
渣男低眸瞧向手中被他盖过的外衫,不觉屈唇而笑。
小金雀怎么跟朵花似的,连他遮过的衣裳都是香喷喷的。
鉴于大将军的某些“公平行为”,两个时辰内,两场比试一输一赢,双方最终持平。
最后一场比试,只剩寻那天上飞的,故而不用抽签决定。
不过没有驯养过的飞禽,奈谁也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招引它们与自己亲近。
有了先前楚怀瑜用蜜脯喂引虫蚁的借鉴,洵且用随身带的干粮想要吸引树上的那些麻雀,然而小野雀们见之不仅不上前,甚至在她靠近之时还避之不及地扑腾纷飞。
洵且扔了手中干粮,来了脾气:“连你们也吃里扒外,今天看我抓住你们不宰了你们!”
此时归荑拉住她的手腕:“若是你们都一无所获,便只能算做平手。”
洵且指着山上那棵树:“这时辰还没到呢。”
归荑松开她,转身望向同样一无所获的身后二人:“若是你们同意,这场比试可更改一些条件。”
洵且上前:“什么条件?”
归荑:“寨中惯养白鸽为信,我们便以此为数,一个时辰内谁能俘获更多的白鸽便为赢家,不过因白鸽性温,许会识主,故而需要你们双方遮住双眼不许出声。”
洵且想了一想:“也不是不可以。”
她看向楚怀瑜,“你呢?”
楚怀瑜未回话,而是直接拆下手上的灰布腕带。
袁沃瑾夺过他手中腕带:“你方熟悉寨况,我方寻人替之,算不得作弊吧?”
洵且噎住一口气,咬牙道:“不算!”
楚怀瑜抢过他的腕带:“我可以自己来。”
袁沃瑾睨着他:“你?靠什么?靠美貌吗?”
楚怀瑜:“……”
朕想缝住他的嘴。
未做驯养的白鸽集中关养在一处露天网棚内,细白的密网从树林四方铺及整个上空,若是进了鸟棚不仔细观望,倒形如散养在树林中一般。
养白鸽的林子大多栽种桃、梨两树,此时春暖花开,林中白鸽或栖或行,或飞或止,倒是一片不错的佳景。
四人进了鸽林,比试双方各持两笼,除去瑾、洵二人,旁观二人候在一旁也不得出声招引,全凭参试者自我摸索。
起初,瑾洵二人小心翼翼,脚步轻盈,皆是寻着声音靠近白鸽,但见一个时辰后还是一无所获,二人也顾不得白鸽自不自愿,直接使上了攀岩走壁,从诱引变成了捕捉。
一时间,鸟林内白鸽蹄叫,四处纷飞,漫天鸟羽如雪散落。
楚怀瑜、归荑:“…………”
二人难得一致地愣眼瞧着在树林中翻飞的二人。
洵且喘息落在一棵树杈上,估摸时辰差不多了,而对方笼中声响显然比自己手中要闹腾,她心生一计,脚下故作一滑,随之尖叫一声。
袁沃瑾闻声当即将一鸟笼随手挂至一棵树上,飞速跃过她身后抵着她的背扔回树上,洵且却当即反身一脚踢向他另一只手中的鸟笼,鸟笼掉落在地散了骨架,笼内的白鸽悉数惊飞四散而去,此时洵且摘下眼罩,得意笑道:“大哥,怜香惜玉可是会输的。”
袁沃瑾立在树下也随之摘下眼罩,见她提着两笼白鸽安好无恙,转头瞧向山上那棵栾树,树影已近终点,来不及再捕获更多的白鸽。
洵且跳下树,提着收获满满的两只笼子向归荑走去。
袁沃瑾只得随其后近身旁观二人,楚怀瑜好脾气问他:“你是不是故意输给她们的?”
瞧一眼洵且手中的鸟笼,他俯身凑近楚怀瑜鼻尖低声问:“想报仇吗?”
小金雀跌让一步,鼻尖不知怎地就粉了。
不待人再出声,他伸臂拦住人的腰便带上了他随手挂住一只鸟笼的那棵梨花树。
望着陡然悬空的脚下,楚怀瑜还未反应过来,便有一双手环过自己腰身,与此同时手中多了一枚弹弓,身后人忽然贴身而上,握着他的手拉开弹弓,对准了树下不远处洵且的鸟笼。
“咻——哒!”
一颗蜜脯飞过去,洵且一只手中的鸟笼猝然落地,笼门打开,一群白鸽纷飞逃脱,同样受惊的还有提着她的主人。
洵且转身来,见树上二人举着一枚弹弓对着自己另一只手中的鸟笼,急忙将鸟笼抱至怀中:“你们作弊!”
然而袁沃瑾毫不怜香惜玉地拉着楚怀瑜的手将那枚蜜脯弹射出去,蜜脯不偏不倚地打中她怀中鸟笼的门卡,又一群白鸽从她怀中慌不择路地飞开,她连扑都来不及。
见身前人终于露出笑意,袁沃瑾低问怀里人:“你开心了?”
楚怀瑜敛回笑容:“放我下去。”
袁沃瑾只当不闻。
这里——还有一只,小金雀。
他覆手将人整个圈进怀中,抵其脖颈轻声道:“楚怀瑜,其实昨日……”
到嘴的话未及出口,面前忽然飞来一支箭,他迅疾揽住身前人一个翻转压在树上,箭羽穿过楚怀瑜的发顶,射穿他的发髻,而后打中挂在二人头顶上方的那枚鸟笼,笼门弹开,一群白鸽拥挤扑腾着争相飞出鸟笼。
心跳捺不住地快,手中揽着人,袁沃瑾无暇顾及纷飞的白鸽,回首低眸间只见散落一树青丝的小金雀犹如树上绽开的梨花一般,在纷飞散落的鸽羽下,美得惊心动魄。
楚怀瑜盯着他近在迟尺的眉眼,也恍然滞住。
这一双幽暗深邃的凤眸,竟是藏不住的炽热柔情。
“现在你们的也没有了!”
洵且的话打断这短暂的对峙。
袁沃瑾起身偏过头,急忙揽着人跃下树,生怕叫人瞧见自己发烫的耳根来。
楚怀瑜尚未觉出他的异常,只是有些好奇:“你方才要和我说什么?”
袁沃瑾抵拳别开视线:“没什么。”
目光忽然瞥见隔网外停歇的一只蝴蝶,他望向山头尚未完全至终点的树影,匆匆拉起手边人出了鸟林,快步跑至寨中一处生满野花的草地中,而后将人置在了草丛上风处。
楚怀瑜正要开口,只见他食指抵唇示意他噤声,他便也没再说话。
夕阳西下,晚风轻拂,栾树树影正落终点之时,一只彩蝶翩然而来,随之数只彩蝶紧随落日晚风而来,落在他的发顶、肩头,以及漂亮的眉眼睫羽处。
蝴蝶?
楚怀瑜抬起一只手,一只金色的小蝴蝶落在他屈起的食指指骨,停翅止息,似吻亲昵。
姨娘说,北方的雪域,只有雪,不曾有过春夏,以及这些漂亮的蝴蝶。
皇宫里……也不曾有。
即便是他养了那样多的九瓣长华。
“我们赢了。”袁沃瑾低眸望着他。
楚怀瑜闻声抬眸。
我——们?
“时辰到了。”归荑与洵且随后而来,归荑瞧了一眼停在他肩身上的彩蝶,笑道:“恭喜你,你赢了。”
楚怀瑜回过神来,礼度颔首:“多谢二位承让。”
洵且抱胸上前贴至归荑身侧,却并不正对他:“你有什么要求,快说吧。”
楚怀瑜上前正色提出:“在下要借二位夫君一用,待我寻得亲人,便由其归寨。”
姐妹二人听之略有惊诧,洵且更是耐不住好奇:“你为什么不直接要他离开此处?”
楚怀瑜:“和谁相好,是他的自由。”
“怎么能是自由,”听他这满不在乎的语气,洵且急恼,“你便由着他三妻四妾?”
“三妻——四妾?”楚怀瑜有些没明白她话中意思。
此时袁沃瑾示意地咳了一声,似是有意躲避这个话题。
楚怀瑜不知其意,只问洵且:“男人为何不可三妻四妾?”
听他此言,洵且秀眉一蹙,恨生斥道:“难道世家小姐都是你这样的榆木疙瘩,不仅遵从三从四德,还要给自己的男人纳妾?”
“?”楚怀瑜抬脸看向身侧人,“你还想当我什么?”
袁沃瑾不自在地移开视线,不去看他。
这处洵且抱胸又道:“凭什么男人可以三妻四妾,而女人就要相夫教子。”
楚怀瑜回眸浅笑,随之抬眼看她:“在下不认为男人做得了的,女人便做不了。”
洵且险些被他这一笑晃了神,难免有些支架不住:“你什么意思?”
楚怀瑜耐声答之:“他有他的自由,你也有你的自由。”
归荑随之一笑:“阿甘好心胸,倒是我们狭隘了。”
楚怀瑜谦声:“寨主过誉。”
洵且:“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腻了当下人,要另寻他欢?”
楚怀瑜:“……”
思维过于清奇,却又叫人挑不出毛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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