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捞着人转身一脚,墙壁倒塌,楚怀瑜措不及防下便听一道水声冲进来,耳旁响起他的声音:“摒气,抓紧我。”
楚怀瑜依言照做,可来自水的恐惧让他不敢睁开眼。
没出多久,水中显出光影,湖上有灯。
见水中人似乎不会调节自己的呼吸,一双眼紧闭憋得难受,袁沃瑾搂过他的腰,俯脸堵住他的唇。
楚怀瑜猝然抬眸,便对上一张近在迟尺的脸。
一些模糊的影像在脑海里闪过。
漂浮的花灯在水中荡漾,健硕身躯扑下水来一寸一寸游向自己,宽厚胸膛贴在身前,一双有力的手臂抱住了他……
二人浮出水面,袁沃瑾松开人,可见湿漉漉的小金雀睁着一双眼愣愣地瞧着他。
楚怀瑜正要开口询问,袁沃瑾将人重新压回水中,寻着一处角落潜去。
游至湖岸一侧隐蔽礁石处,再次露出水面的小金雀由于方才毫无防备被压下水中,呛了好几口水。未免引得旁人注意,他只得埋头掩在他胸口间闷咳。
缓了半晌,楚怀瑜抬头正想斥骂大块头袁,却忽然被人按在礁石上动弹不得。
那目光灼热地仿佛要将他烙出一个洞。
眼前漂亮的唇又香又软,恨不得整个吞下去才好,一个敌国的小皇帝,怎么能生得这般叫人火大。
楚怀瑜正要推开他,水下一阵异样,他一惊,什么东西抵着朕了?!
袁沃瑾抑制不住俯脸而下,楚怀瑜伸手抵住他额头:“水里有蛇!”
被他按住脑门的大块头袁:“什么?”
小皇帝惊慌失措:“有蛇抵在朕身上。”
半晌才反应过来的蛇蛇袁:“……”
楚怀瑜尽量稳住自己的声音:“你感觉到了吗?”
袁沃瑾:“……”
见人伸手似乎要去抓,袁沃瑾一把按住他手臂抵在礁石上,楚怀瑜讷然眨了两下眼睫,袁沃瑾闭眸不去瞧他,冷静一息,才道:“先上岸吧。”
说罢抱着人翻身上了岸。
由于二人晃动的身影以及上岸时带动的水声,很快便引来院内的护卫:“谁在那里?!”
袁沃瑾抓着人往院墙而去,随后而来的护卫举着火把在府院内大喊道:“有刺客!抓刺客!”
四处包围的护卫愈来愈多,袁沃瑾从腰侧取出从暗室携出的一枚弩弓,塞进楚怀瑜手中:“拿着。”
随后他拔出一柄刀:“你只管进攻,我来防守。”
楚怀瑜看看手中的弩弓,又看看四周的护卫,又看看手中的弩弓……
袁沃瑾瞥他一眼,急促:“还不动手?”
楚怀瑜踮脚附在他耳边小声道:“朕不会打架。”
袁沃瑾挡过近身而来的护卫,背着他道:“那日围猎场上,你不是挺会骑射的吗?”
小皇帝实诚道:“那不是只有你一个吗?”
袁沃瑾:“……”
一波刀剑砍来,他单手提刀挡过,另一只手搂住小皇帝的腰倾压而下,不由责问:“你都会些什么?”
小皇帝眨了一下眼:“……会拖累你。”
愚蠢的小东西!
袁沃瑾猛一用力,弹开聚压在他刀上的数十柄剑,捞起小皇帝一个翻转护在身后,随即挥刀砍断那些护卫的剑,而后再次搂过小皇帝借着假山石一步一踏飞至屋顶。
他迅速将刀塞回腰间挂带内,双臂环过楚怀瑜腋下握住他的手,对准迎面追来的护卫便是一箭,而后问道:“女子能勾得男人保护也罢,陛下又是如何做到的?”
小皇帝后知后觉:“……朕没有勾引你!”
身后追来的侍卫武功不低,袁沃瑾凭借来时探查的路线寻找马厩,一面攻击一面防守,可他发现小皇帝似乎并非不会群战之术,倒像是在顾忌什么,眼看追来的侍卫一个个落下屋檐,他的面色愈发难看。
侍卫死伤一片,眼下再无攻击之人,袁沃瑾收弓退膛,俯睨屋下之景:“叛主之人,该杀。”
楚怀瑜惊神未定,视线移至他脸上,充满了陌生,这一刻,他们是敌,又是友。
若有一日两国兵戎相见,他是否也会如此毫不留情杀敌于战场?
“走,马厩就在前处。”袁沃瑾出声提醒。
楚怀瑜回过神来,却在低头的一瞬瞥见屋下飞射而来的一支箭,他不假思索地推开正要拉住自己的人,那箭以迅雷之势穿过他腹部,腰躯仿佛也在瞬间被撕裂。
袁沃瑾诧然目睹他身中利箭,发丝尽散,犹如一只暗夜垂坠的蝴蝶,翩然而落。
他迅疾奔跃而下,随他一同坠落。
双手揽过他腰身落至马棚一路翻滚而下,他匆匆折断箭杆,抱着人翻身上马,抽刀砍断缰绳,一路冲出府门,向集市而去。
追杀的护卫碍于一身铠甲,止步集市,只剩夜行的暗卫悄然而行。
路过一家药铺,袁沃瑾快速下马,直踹门而进,年老的大夫听到动静尚未着衣便摸索着从里屋走出,忽有一柄刀架在脖子上,他立时清醒过来,瞧也不敢瞧来人,便颤颤巍巍地求饶:“好、好汉饶命。”
袁沃瑾牵着马命令道:“带上你的诊箱,跟我走!”
那大夫连忙点头转身在他的刀下取出柜子上的药箱而后跟随他出门。
三人驾着一匹马行至荒郊一处废弃的破庙内,袁沃瑾抱着中伤之人进入屋中,安置草地上,后又转身拎着大夫进屋,道:“我不会杀你,尽你所能替他处理伤口。”
尽管他如此说,老大夫仍然慌慌张张地打开药箱取药具。
楚怀瑜靠坐着台案,袁沃瑾矮身至他身侧,快速解开他腰间围封,掀开衣裳,只见那箭伤处已发黑,血流不止。
一旁的老大夫忙道:“箭上有毒,需要快速取出。”
见他拿出钳刀要触碰伤口,袁沃瑾止住他的手:“没有止痛的药吗?”
老大夫无奈道:“要止住这痛,只能用大量的麻沸散,只是这剂量,恐会伤腰,甚至……”
楚怀瑜一把按住袁沃瑾的手腕:“取箭。”
袁沃瑾斟酌一息,只得松开大夫的手,那大夫得了方便,上手按住他腰腹,便去剜肉。
钳刀戳进肉里,楚怀瑜痛得浑身发颤,袁沃瑾按住他双腿:“忍一忍。”
楚怀瑜反手抓住他手臂:“袁琼……”
袁沃瑾握住他的手,第一次听他当面叫自己的全名,喉中如哽了一口刺,哑声道:“你说,我听着。”
楚怀瑜雀笑一声:“朕和你,是不是也算同生共死过了?”
那大夫听到他的话,手中一惊,袁沃瑾冷眼示意他,他才视若无闻继续去处理他的伤口。
楚怀瑜不闻他声,又道:“朕所受之痛,不及你来楚国之初的十分之一,就当朕,还你了。”
他仰脖靠进他颈间,痛到几近失声:“你就不要记恨朕往日对你的羞辱……”
袁沃瑾面无表情道:“你想说什么?”
疼痛再次使他浑身一颤,连嗓音也带上了些许颤泣:“朕想……带满山的蝴蝶回去给姨娘看。”
“——还有你。”
时间默了半晌,袁沃瑾清醒地道:“楚怀瑜,你伤的是腰,不是脑子。”
“……”
袁沃瑾探手贴上他额头:“脑袋已经疼得神志不清了?”
“…………”
楚怀瑜一口咬住他手臂,将所有的痛吟全部吞入腹中。
长睫下的泪浸在腕骨处,袁沃瑾故作漠然:“既知疼痛,下回便不要逞强。”
楚怀瑜咬住他,惨白脸颊上的泪珠止不住地往下滚。
一旦疼痛超越了他的承受极限,是会死人的。
袁沃瑾抬手一掌击在他脖颈,大夫一惊,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直至他彻底昏晕过去,袁沃瑾才瞧向眼前的大夫:“你有几成把握能治好?”
老大夫抬袖擦着汗:“不满壮士所言,这…这小公子受的伤实在太重,他的身子又弱,只怕如此撑下去,凶多吉少……”
见袁沃瑾盯着他,他又道:“不过若是能及时寻得良医药材加以医治调养,还是有一线生机的。”
门外忽然有了脚步声,袁沃瑾瞥一眼窗外,转头告诫那大夫:“从后门出去。”
随后又吩咐道:“管好你的嘴。”
老大夫忙道:“小人今日所见,定会烂在肚子里。”
袁沃瑾取下身上弓弩递给他:“拿去防身,回去后切记销毁。”
老大夫接过弩弓忙鞠一躬:“多谢壮士。”随后起身弓着腰从后门而出。
袁沃瑾快速包扎好楚怀瑜腰间伤口,正要起身,却见门外人进,进来之人带着斗笠,一身灰黑色绸衣,他抬手止住身后几人脚步,那几名带刀的随从行了一礼便退出门外,随后斗笠人走进屋内。
来人走至布满灰尘的桌案前,揭下斗笠:“许久不见,孤的护国将军。”
见到他的一瞬,袁沃瑾诧异不已,然而随后却更多的是不安:“王上何故在此?”
谭修明拂袖轻扫案上灰尘,随后置下手中斗笠:“没有孤的大将军,孤如何能取得楚国十八座城池?”
这一句,无疑是在提醒他当初在楚宫交代他的事,可袁沃瑾此刻并不想提及此事。
谭修明扫扫衣袖,上前几步,见他近前,袁沃瑾率时起身挡在楚怀瑜身前。
谭修明止住脚步,不由淡笑:“孤只是瞧瞧他的伤势,你不必如此紧张。”
袁沃瑾低眸避开他的视线:“王上误会了。”
谭修明莞尔,回身走回桌案前,拂了一块净地坐下:“他身中箭毒,可不是一般的解药能解的。”
听他此话,袁沃瑾抬头望向他:“王上如何知晓。”
只见他不知何时手中多了一方帕子,在拭指缝间的血,期间略含笑意地看向他。
心中那股不安越发强烈,袁沃瑾不确定道:“莫非是王上你……”
谭修明淡然卷起半边袖口,全然无辜道:“他楚国有人不忠,岂能怪孤?”
袁沃瑾还未想通他到底策反了谁,可听他又道:“说来,都是爱将的功劳,孤当赏你。”
袁沃瑾淡无声色道:“王上无需赏我,只需遵守承诺。”
谭修明放下帕子,从袖中又取出一物:“老夫人寻子心切,茶饭不思,乃至身染重疾,想要在临终前见一见你。”
瞧见他手中缠着一缕半白发束的银簪,袁沃瑾几步上前:“王上将臣的母亲如何了?!”
门外传来马蹄声,很快落在附近,随后人声越来越近,守门的一个护卫进屋禀道:“王上,暗卫来了。”
收到消息,谭修明抬手示意他出屋,那护卫应允而退。
瞥一眼握住刀柄全神戒备之人,谭修明施施然将那支发簪放置那方染血的帕子上,随后缓缓推至袁沃瑾面前:“楚国小皇帝,交给孤。”
袁沃瑾猝然捏紧手中刀柄,听着门外近在迟尺的脚步声,心中的那根弦越发紧绷。
第52章 威逼利诱
疾行的马车避过围堵的暗卫,一路飞至云生结海。
马车驻足后,谭修明单手掀开车帘一角,投目望去。
袁沃瑾淡瞥帘外,不温不热道:“王上确保此处安全?”
谭修明放下窗帘,依旧是惯见的笑容:“除了相信孤,你还有别的选择吗?”
听他此言,袁沃瑾垂眸收眼,不做反抗之词。
虽为后院,但他识得此处乃是一醉方休,前些日子小王爷也驻落此处,莫非王上已知晓楚怀安一事?
“你不肯相信孤。”谭修明忽道。
袁沃瑾回过神来,淡声:“王上多虑了。”
谭修明不再摆出质疑的态度,撇过他身旁人一眼,掀开帘子下了车,袁沃瑾随即捞起昏晕的小皇帝跟着下了马车。
安置好小皇帝,待谭修明的侍行御医替小皇帝重新处理了伤口,袁沃瑾才稍加松了一口气。
隔着一道屏风,谭修明坐在矮案前,亲自斟茶:“爱卿寡言,让孤猜猜,爱卿此刻心中在想什么。”
他不掩暗窥的神色,继道:“在想楚国小皇帝伤得到底有多重,在想孤是否会信守承诺。”
他说的没错,但听此话,袁沃瑾无动于衷,没有给出任何反应。
“方才情形紧迫,并非孤有心胁迫爱卿。”谭修明语态一软,将斟好的茶水送至他面前,“爱卿受了委屈,孤心里都明白,爱卿若有不满,可坦言与孤说明。”
袁沃瑾淡瞥一眼送到手边的茶盏,仍是不语。
向来蔼声和气的君王倒也不恼火,脾气好到极致:“是孤的不是,未能及时派兵解救爱卿,爱卿莫非是记恨了孤?”
袁沃瑾垂眸,漠然回话:“臣不敢。”
谭修明不掩所求,直白所意:“孤利用爱卿,只许来日爱卿功成,万般奖赏,孤也是应的。”
他目光转向屏风内,并不空口许诺,直言对方心中所思:“孤答应你的事不会作假,孤不想要楚国小皇帝的命,只想取他一抔心头血。”
那只扶在按椅上的手曲起,袁沃瑾轻蹙了眉:“王上何意?”
谭修明:“孤听闻小皇帝吃了仙草,这骨血里融了仙草的药性,想取其心头血为王弟治心疾。”
袁沃瑾正要问他如何知晓,可一想到他那句“楚国有人不忠”,他也就能猜到是这“不忠”之人透漏了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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