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见到救星,更是推着谭新胤上前,谭新胤只得拉着他的手上马。
“怀安哥哥,你怎么回来了……”谭新胤双臂圈过他腰身抓住马缰,语气焦急。
楚怀安不忍道:“既知会死,为何不一起走?”
谭新胤顿了一息,才道:“新胤以为,王兄不会……”
楚怀安哽咽地不知说什么好,帝王家又有多少情义可言?即便是皇弟,倘若自己健全,这么多年相处下来,他又能一如既往地待自己同手足,不起丝毫戒备之心吗?
追杀的暗卫很快又追上来了,一匹马驮着两个人,始终不及一人一马,二人路至穷途,一齐落入断崖,被水流一路冲下。
楚怀瑜猛地从梦中惊醒,额头冷汗淋漓。
一旁人被他惊醒,起身揽过他:“怎么醒了?”
楚怀瑜惊魂未定:“我梦见我皇兄……被郑王追杀。”
袁沃瑾取过榻旁摆放的布巾替他擦汗:“做梦罢了。”
楚怀瑜转脸看他:“你是怎么从郑国牢房逃出来的?”
忽听他问及此,袁沃瑾有心隐瞒,一时未想好措辞。
见他神色不对,楚怀瑜又问:“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事?”
“陛下多虑了,”袁沃瑾不得已只能往轻了说,“是小王爷在送我的食盒里偷偷放了钥匙,郑王即便知晓也会装作不知,小王爷在郑国还是有些兵权的,能够护得住你皇兄。”
即便他这样说,楚怀瑜还是有些不放心:“谭修明待他这个王弟的情义真如世人所见?”
这话若是放在往日问,袁沃瑾或许能肯定地回答他一个是,可如今他看透了郑王的心思,就无法再做保证。
他如实道:“小王爷虽信赖我,但与我也是泛泛之交,我十几岁就奔波战场,王城中的事也知之甚少,并不清楚这王宫的秘辛。”
听他如此说,楚怀瑜倒不疑有他,毕竟大将军声名在外都是一刀一枪打出来的,做不得这个假。
见他还是不安心,袁沃瑾揽抱着他躺下:“我在郑国还有暗卫,能与我传递消息,一有你皇兄的消息我就告诉你,明日还要赶路,再睡会儿。”
楚怀瑜任由他抱着自己躺下,他害怕再做方才的梦,索性侧身钻进大将军怀里寻求安心。
袁沃瑾身躯一僵,难得他主动抱自己,他轻轻放下提起的被褥回抱住他腰身,又哄了一句:“别怕,有我在。”
昨夜一事小皇帝虽羞赧,却也不扭捏,缓了半日后就允自己靠近,怕惹得小皇帝再躲,他也没有再做什么非分之举,这会儿倒是小皇帝依赖着自己,当真再暖心不过。
至于楚怀安一事……
辰时不到,天还未亮,断情就带着消息来了。
断情将手中香囊递给他:“将军,属下暗中寻了几处大夫查看过,这香囊并无异处,也没有掺杂任何毒性成分的药物。”
袁沃瑾接过香囊:“王宫可有异动?”
“小王爷派人给我送了一件包裹,让我交到将军手中。”说罢取下缠在腰间的一件布包裹递交给袁沃瑾。
袁沃瑾接过包裹,并未急于打开:“你继续盯着,我会送楚怀瑜直至与楚军交接为止,你再有什么消息,我在楚国边境等你。”
断情领命退下。
袁沃瑾回了屋,关上屋门,才打开包裹,包裹内里有一封手书和一绢帛书。
手信中,谭新胤告知,他将象征王权的佩韘交于了楚怀安,并差人送楚怀安前往魏国,此外绢帛为老郑王临终前所拟的一封秘密诏书。
“新胤的生死不足为惜,但愿将军在往后郑国有难之时凭借此书同楚皇请命,留一位忠孝之人继承郑国江山,后代如何,且看造化。”
看到此处,袁沃瑾匆匆打开诏书,诏书提及,若有一日谭修明不忠,存有枉害王弟的心思,百姓可诛,扶持有才能之人上位。
他合上诏书,心中思定,有诏书和佩韘,加以郑王构害小王爷的证据,郑国就能易主。
可事关国本,真到了楚国攻陷郑国的那一日,楚怀瑜会听他的吗?
分神间,身后忽然传来声音:“袁琼。”
他收好手书和诏书,随后走到床边,为了不让小皇帝怀疑,掀开被子坐回床上:“怎么起得这么早,我不过出去寻个方便,就急着见我了?”
楚怀瑜方才想说的话这会儿叫他一句话给堵了回去,忘了要说什么。
好半晌才又想起:“你下床走动,伤口疼吗?”
袁沃瑾笑道:“得亏陛下药好,好得快。”
“这才几日,”楚怀瑜作势要去掀他的衣裳,“让我看看。”
袁沃瑾捉住他的手:“伤疤渗人,陛下还是别看了。”
再好的药,自然也要养上十天半个月,此刻叫他看了又要忧心。
一向聪慧的小皇帝怎会不知,他抬头看他:“是不是还没好?”
袁沃瑾握着他的手凑到唇边:“不碍事,这几日我少动就是了,陛下别看。”
他绵绵话语带着温情,神色里尽是情义,惹得楚怀瑜禁不住脸色发烫,只好不再强求。
“臣还困着呢,陛下陪臣再睡会儿。”袁沃瑾拉着他躺下,又替他盖上了薄被。
楚怀瑜也没驳他,直到躺进他怀里才睡得安稳。
数日后,临至楚国边陲。
一行人临水搭建帐篷,侍卫们往主帐篷中送了些热水,袁沃瑾拧着布巾要给楚怀瑜擦拭。
楚怀瑜抓过他手中布巾回拒道:“我自己来就好。”
袁沃瑾曲起唇角,笑意看他:“又不是没有擦洗过,你羞什么?”
一听这话,不经撩拨的小皇帝瞬间红了耳,不自在地回他:“你身上还有伤……不方便。”
袁沃瑾应话点了一下头:“陛下倒是提醒了我,我身上还带着伤,自己擦不好,你这营帐中也没有我的亲信,不如陛下帮我。”
楚怀瑜正要开口回拒,只听他又说:“陛下前几日不是还想看臣的伤口么?”
他同他说话,跟哄孩子一般,楚怀瑜有些恍然,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此时袁沃瑾又轻叹一息,自怨自艾:“陛下嫌弃臣。”
楚怀瑜抬眼看他:“朕没有。”
“既没有,为何不愿帮我?”袁沃瑾作似委屈,“陛下不是说要与我同生共死么,如今这点请求都不愿答应我吗?”
楚怀瑜被他说得哑口,只好应话:“朕答应你就是了。”
袁沃瑾暗暗勾起唇角,抬手去解自己腰封,一件件褪下外衫,一件件放置彼此身旁,期间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小皇帝脸上,小皇帝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他脱至上半身裸净,而后拿起拧干的布巾开始为他擦拭。
养尊处优的皇帝何曾伺候过人,抓着布巾东一块西一块地抹一下就算完事。
眼见小皇帝就要收回手,袁沃瑾一把抓住他手腕:“陛下如何这般敷衍?”
楚怀瑜轻哼一声:“朕哪里敷衍了?”
覆在他胸膛的手能够透着肌肤清晰地感知他的心跳,看着他的手和自己的手覆在一处,楚怀瑜心中有股说不上来的感觉。
袁沃瑾拉着人近前一分,声色暧昧:“陛下脱了衣裳,臣给你做个示范?”
楚怀瑜猛地抽回自己的手:“不、不必了!朕再给你擦一遍。
说罢洗了布巾拧干重新给他擦,这次倒是细致起来,心里想的却是儿时给狗崽子沐浴的场景。
狗崽子一身毛,总爱洗一半就抖他一身水,若是眼前人一身毛,会不会也会抖他一身水?
见他心驰神往的模样,袁沃瑾屈指轻敲了一下他的脑壳:“陛下在想什么?”
楚怀瑜毫不犹豫开口道:“在想你是只狗。”
袁沃瑾:“……”
袁沃瑾矮声笑道:“臣是狗,陛下是什么?是臣的狗陛下吗?”
楚怀瑜当即跳起:“你——”
袁沃瑾拉回人道:“是臣的狗主人,我的好陛下。”
楚怀瑜刚要冒出来的一口气一下子就没了,咕哝着声道:“我不是你的主人,你也不是我的狗,你是你自己,不是任何人的所属物。”
你是你自己,不是任何人的所属物——
想起在楚国初次相见之时的场景,袁沃瑾不由得发问:“你就从来没想过,让我成为忠心于你的臣子吗?”
楚怀瑜摇摇头,抬眸看他:“我从不想拘束你什么。”
听了这话,袁沃瑾却有些不明白:“当日是你要用半壁江山换我听信于你,如何不是拘束?”
楚怀瑜有些哑然,道出心中所想:“我只想着……总该拿些什么同你作为交换,才能让你答应我的条件,你答应与否,我都不会强迫你。”
听完这话,袁沃瑾心中却有几分不快,当日百般抗拒小皇帝接近自己,给自己立规矩,如今他倒希望他时时刻刻黏着自己,能约束些自己什么。
袁沃瑾拉过他的手道:“陛下难道就不怕我再忠心旁人?”
能让他忠心之人——
楚怀瑜想了一下:“你若有心去救你的小王爷,我不拦你。”
袁沃瑾愣了一下,后才觉知小皇帝的语气似乎带着点儿醋意,只怕这一刻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楚怀瑜扯动着手中的布巾又道:“我的人从郑国得了些消息,谭修明对待这个王弟的心思并不如传闻那般,只怕这几日你那个小王爷并不好过。”
不闻人回应,楚怀瑜抬头看了他一眼,却发现他直直地看着自己的脸,眼中甚至还带着笑意,他当即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你这般看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有什么吗?”
袁沃瑾不答反问:“陛下身陷水火,倒有心思关心旁人?”
楚怀瑜放下手,咕哝一句:“你以为我想关心吗。”
“我知道你是为了你皇兄,”袁沃瑾接话道,随后将前两日谭新胤派人交给自己的手书和诏书递给他看,“看看这个。”
楚怀瑜不明所以地接过两样东西,一一看过,看罢,握着诏书的手不由得紧了一分。
袁沃瑾覆手轻拍他手背,宽慰道:“你皇兄定会安然无恙。”
说罢又问他:“至于小王爷的应请……”
楚怀瑜收回诏书和书信:“现在说这些有些太早了,等这郑国易主再谈不迟。”
袁沃瑾接过他递回的两样东西收好:“臣对陛下可再没什么隐瞒的了。”
楚怀瑜顿了一息,细想之下,他的确对自己无所隐瞒,于是也做出回应:“朕对你,也没什么隐瞒。”
“哦?”袁沃瑾得了势头,顺势问他,“那陛下可否告知臣,陛下喜欢与臣在一处吗?”
楚怀瑜睨他一眼,抓着布巾起身:“这布巾脏了,我去让他们换一条来。”
小皇帝匆匆出屋,似乎很是逃避这个问题,等人回来的时候,只将布巾递给他:“剩下的你自己来。”
这上半身好擦,下半身可就难说,袁沃瑾倒也没有再强求,接过布巾卷起裤腿简单擦拭了一番。
楚怀瑜看着他上上下下一身的伤疤,不由得问道:“这些都是你在战场上伤的吗?”
袁沃瑾应声:“刀剑无眼,带兵打仗的,哪一个身上不是如此。”
深宫贵养的小皇帝蹙着眉问他:“会很难熬吗?”
他替他挡箭那两回,深知兵器所致伤疼有多难熬,人至昏死梦里销魂,醒来却更甚,倒不如死过去好。
而他往日却要和成千上百的敌人面对,在刀尖上讨生活,一次次受伤,又一次次挺过来,明知会痛,却还要义无反顾,到头来君王冷眼,忠心错付——
袁沃瑾几乎看透他在想什么,他放下布巾,套上里衬,淡然一笑:“因为有惦念的人,所以不敢轻易死。”
楚怀瑜了然,他府中有一个老母亲,倘若他不在了,往后的日会很难过,他自然不敢死。
“往后,臣心中有了新的念想,”袁沃瑾拉着人拥入怀中,“陛下就是臣的念想。”
他贴着他的耳旁轻语:“为了你……我不敢死。”
第75章 臣不受命
楚怀安醒来时,自己身处一处干净的厢房内。
他艰难地从床上坐起,肩上却多了一柄剑,抬眼只见眼前一身侍卫装扮的男子正握着剑架在他颈间。
而屋中此刻还坐着另一个人。
楚怀安移眸看去,看到坐在矮案前的男人时,有些恍惚地开口唤他:“新胤……”
直到男人斟茶之间抬眸看向他,他才辨认出此人并非谭新胤。
案前的男人捏起茶盏问他:“你叫我什么?”
听着这冷峻的声线,楚怀安更加确定此人不是谭新胤。
“我认错了。”他垂下眼眸,“敢问阁下是何人?”
男人不答反问:“此物你从何而来?”
楚怀安闻声抬头,只见男人空出的那只手中多了一枚佩韘,他低头去看自己的手,指间已无一物。
他想起身下床,却被颈间那柄剑挡住动作。
剑刃压在颈间,稍有妄动,随时可要了他的命,此刻他倒并不在意生死,只是谭新胤生死未卜,他还不能死。
细思过后,他谨慎道:“一位……与我而言很重要的人所赠。”
男人道:“谭昭,谭新胤?”
楚怀安心中一惊:“你如何知晓?”
再仔细看男人的样貌,与谭新胤有五六分相似,莫非此人就是肃亲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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