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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瞒我瞒(近代现代)——再陈三愿

时间:2024-12-04 08:52:41  作者:再陈三愿
  是他吗。宁家小少爷神思空茫。
  这是十六岁生日那天拍下来的,那时沈铎送了他一枚非常漂亮的宝石耳钉,所以他记得很清楚。可这张照片在秦峥洗出来送给他之后应该已经被他裱进相框里了,他一直很珍惜,倘若不是自己动的手,旁人绝对不可能将它蹂躏成这个样子。
  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在幽微的灯光下凝视眼前的合照,片刻沉默后,他艰难吞咽了一记,很是谨慎地将它从相册里取了出来,凭着本能慢慢翻到了背面。
  他只看了一眼,手指便下意识捏紧了整张照片。
  他的记忆没有出错,合照的背面留着一行字,尽管字迹跟人像一样残缺,但提勾抬角锋芒苍劲,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手笔。
  这行字是沈铎写的。
  他一点点滞住了呼吸。
  能够找到这样珍贵的旧物于他而言应该是一件幸事,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看到那句话的第一眼只觉得难过,难过到心脏仿佛瞬间就被无数带刺的藤蔓攀缠拧紧,因为痛苦太过强烈,以至于他最后只能抓着心口狼狈蜷缩,并且再也无法克制自己的眼泪。
  只是一张合照而已,落泪实在荒谬,可他根本压抑不住满心的委屈与酸楚,就好像他曾经也在这个房间里紧紧捏着这张照片哭过很多次,每一次都声嘶力竭痛不欲生,如同在地狱里受尽折磨的鬼魅一般难以解脱。
  眼泪很快模糊了视线,他跪伏在冰凉的地砖上,呜咽着将合照死死抵进怀中。
  无尽的痛楚犹如海水一般淹没他,眼前走马灯似的混乱画面又叫他头痛欲裂,他说不出话来,唯一能做的只有徒劳地呼唤沈铎的名字。
  他从来没有这样思念过他的恋人,他想见他,但脑海里拼命找寻的却又不是他,不是那个每天醒来会亲吻他、带他去海岛,又费尽心思陪他解闷的沈铎,而是十六岁那天亲手为他戴上耳钉,微笑着看他许愿,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沈哥哥。
  他想见到的,是十八岁的沈铎。
  他哭得意识混沌,久久不能起身。
  暑夏入夜难,等到日头彻底从山间隐没,都已经是将近七点钟的光景了。
  临开宴,许靖舟带着双胞胎下楼来,结果没到饭厅就被许幼仪拦住了。前来拜访的客人走得差不多,但别墅客厅里还坐着几位预备入席的长辈,大抵是聊得投机,他们似乎并不打算就此结束谈话,尤其是家里的老太太,说话时脸上的笑容简直不能再灿烂了。
  长辈们的席面自然是没人敢催的,许幼仪旁敲侧击提醒了一次,但老太太只说自己还不饿。
  她是不饿,可也不能就这样叫一群小的白白受累,许幼仪往弟弟手里塞了一碟山楂酥角,悄悄打发他和一对双胞胎到楼上去请宁予桐下来。
  许靖舟不明就里,捧着点心问桐桐不是还在书房么,许幼仪摇头,说早回卧室去了。
  可还没开席呢。许靖舟仍旧稀里糊涂。
  许幼仪探头往外瞧了一记,随后只催他往前走,说,别多问,你请得动那小祖宗咱们就能开席了。
  于是许靖舟和身旁两个小孩儿就这么被撵上楼了。
  宁家孙辈里的双胞胎是两个男孩儿,十二岁,天性好动,懂事后的大部分时间都在一所寄宿制学校里拘着,回家的机会不多,所以一得空便总跟在许靖舟屁股后头到处跑——他是半个孩子王,在外能泡夜店,搁家里待着也打得一手好游戏,又因同样憋在学校里,两个调皮的男孩儿同他很有话聊,也非常乐意在一些不务正业的事情上向他讨教。
  宁予桐的卧室在二楼尽头,上了楼梯还得穿过一条走廊。孩子们在路上聊着刚才一场酣畅痛快的格斗游戏,顺着话题,自然而然又讲到了他们的小叔。许靖舟来的时间不算长,因此很好奇他们对他的印象,他刚把话问出口,两个男孩儿都跳高了,叽叽喳喳说小叔厉害,小叔人好,他们想要什么他便给什么,爽快利落,还不用卖乖撒娇。
  “除了这个呢?”
  两个男孩儿没声儿了。其中一个挠着脑袋想了想,说,小叔也关心我们的功课。
  许靖舟点头说这是好事儿,但孩子们很快反驳:“小叔很严格的!”
  “哦,”他故意问:“多严格?”
  孩子们面面相觑,个子高一些的托着下巴琢磨了会儿,说,比大伯要严格。
  另外一个闻言也跟着附和:“大伯只骂人呢,小叔还会弹脑门儿。”
  “不止弹脑门儿,上回考试没及格,他是不是罚你顶茶碗来着?”
  “你还说,”他身边那个撇嘴:“没义气,叫你帮我顶会儿你还跑了。”
  高个子的男孩儿摊手说:“拜托,小叔认得出我们的好不好?他训你的时候爸爸都不管,我要是帮忙,还不得挨他的揍。”
  “你说小叔是不是从前也被这么罚过?”
  “……谁?谁敢罚他?大伯吗?”
  “对。”
  “大伯要是敢罚,那奶奶早就抽上去了吧?”
  “奶奶亲自揍小叔吗?”
  “笨!”当哥哥的恨铁不成钢:“揍大伯呀!”
  孩子们越说越认真,许靖舟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同出同进消遣多了,他倒没想到宁予桐还有这样严厉刻板的一面。虽然对方还没失忆之前也曾受托检查过他的功课,但那时他没有长辈架子,不弹脑门儿,也不叫他托茶碗,就算他偷懒,他也只是取笑一两句就作罢了,倒比对待两个孩子要宽容许多。
  许靖舟暗自回忆他捏着鼻子灌中药的模样,心想尽管身体孱弱,平日里也多是一副安静无害的模样,但从家人乃至周围朋友们的评价来看其实他才是宁家真正厉害的那个人,哪怕没有坐在宁予杭的位置上,可他那时同样有本事像一个大家长一样宽严有度,上能使尊长兄弟赞许,下能叫小辈亲近敬畏,更重要的是,他拿捏得住家里最棘手的两个人。
  不过现在又何尝不是呢。他又想,即使他失忆了,也少回家,可该有的关照老太太和宁予杭从来没有落下,这样一看,有没有那段记忆似乎也已经不重要了,只要他开心,只要他平平安安活在这个世界上,不管受了多少蒙骗他都是宁家最受疼爱的小少爷。
  这没什么不好的,真想起来才是要了他的命。许靖舟记起蒋锐的劝诫,或许糊涂一世也算是一种补偿,毕竟他短短二十多年就已经过得足够辛苦了。
  许靖舟擦掉笑出来的眼泪,空出手揉了揉孩子们的脑袋。
  他们一路闲聊着穿过了走廊,许靖舟为了引开话题讲了一个非常幼稚的冷笑话,两个男孩儿嬉笑着和他打成了一团,正胡闹,结果一过拐角就冷不丁碰见了宁予杭。
  这个最叫他们害怕的长辈似乎刚从宁予桐的房间出来,他的手握在门把上,听见身后的动静便立刻关了门,转身冷漠地看他们咚咚撞了一气。
  他的眼神一如既往的凌厉,两个双胞胎捂着额头不敢说话,许靖舟也被吓到了,拢着他们往后退了一步才梗着脖子叫大哥。
  宁予杭上下扫了一眼,问他们上来做什么。
  许靖舟说:“我们过来叫桐,呃,叫四哥下楼吃饭。”
  宁予杭冷着脸,视线在他和两个孩子身上来回转,有一会儿才抬颌示意:“下去。”
  “……啊?”许靖舟没听明白。
  宁予杭不耐烦:“下楼去,你四哥在休息。”
  许靖舟傻不愣登眨了眨眼睛。
  可怜的男孩儿还是没有反应过来,他下意识伸长脖子往宁予杭身后探,心说你明明刚从房间里出来,怎么不到几句话的功夫旁人就打扰不得了。许幼仪交代过,楼下等着开家宴呢,他请不到人那一家子都得接着挨饿的。
  “四哥睡着了吗?”他壮着胆子问。
  “我说了,他在休息。”
  “可、可是时间差不多了。”
  “……”
  宁予杭眯起了眼睛。
  两个孩子被他盯得发毛,手里不自觉拽紧了许靖舟的衣摆,像是想劝他别回嘴。许靖舟自己心里其实也没底,说完了,头也慢慢低了下去,不再吭声了。
  走廊上弥漫低压,三个小的低头等着挨骂,但半晌过去,宁予杭却只是不悦冷哼。
  “下去,”他对许靖舟说,“告诉你姐姐可以开宴了,老太太那里我来说。”
  许靖舟不甘心,但刚一抬头,立刻被对方威严的架势逼得再度噤声了。
  犟什么呢,总归是讲不过的,他也没那个胆量。
  许靖舟抿着嘴,囫囵应了一声,听话地拉着一对双胞胎离开了。
  三个小孩儿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转角,宁予杭回过身,紧闭的房门后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响,他沉默着,又在门外站了片刻,随后便也跟着孩子们下了楼。
  许靖舟没见到人,但晚宴还是在宁予杭现身之后开始了。他亲自到厅里去请长辈们入席,并且为自己一整个下午的忙碌向他们赔罪,见是他来,座上几个上了年纪的叔伯都很给面子,佯怒埋怨了两句便有说有笑随着引路的仆佣去了饭厅。
  老太太是最后一个起身的,她让管家带着秦峥的母亲先走,等周围只剩下自家人才生硬问他是不是忘了谁。
  宁予杭了解她的心思,淡然解释自己上去看过了,人睡着,还没醒,他已经吩咐后厨另外开了一灶。
  这话叫老太太心下一惊,立刻质问他们在书房都做了什么,看说话的架势,怕是答案稍有差池她便要定罪了。
  宁予杭推了眼镜,说我手头还有工作,他吃完点心就回卧房了。
  ……你们到底在书房聊了什么?老太太问得严肃。
  宁予杭说,他馋嘴,我陪他吃点心而已。
  老太太狐疑看他。
  他抬手捏了太阳穴,无奈道,您不信,大可叫保姆阿姨来问清楚。
  老太太没吭声,隔了半晌,冷笑了一声。
  你忙着呢,她说,怎么还有功夫上楼看他?
  宁予杭从容低笑,说,他哪回不是我去请的。
  老太太不说话了。
  她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盯他,似乎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什么异样,但宁予杭平静,并且沉稳得如同一早料定她知道幼子在休息便舍不得惊扰似的,答完话,什么都不辩解了,只规规矩矩候在一旁等她挪步。她细细盯了许久,心里不舒服,却也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再一想整个下午家里的氛围终究安定和睦,不好为难人,最终伸手拂了裙摆便走了。
  教训了那么多回他总该安分,倘若不是顾虑着小的,又要在外人面前维系母慈子孝的假象,她实在是不愿跟宁予杭谈到任何有关他弟弟的事情了。
  饭厅里很快聚齐了人,有了主事家长的授意,后厨开始陆续往前头传菜,因着设宴,厅内多置了一张圆桌,长辈们一席,晚辈后生们又一席,一家老小逐次落座,许幼仪抱着女儿到主桌上请了安,随即便到小桌上打点孩子们的餐食。
  宁家三个兄弟挽了袖子给席上的老人端汤羹,盛在白瓷盅里的羹品都是事先依照客人的喜好备下的,样式各有别致,口味浓淡也不相同,秦家夫人揭了盅盖夸赞有心,转头四下瞧了一圈,又好奇问怎么没见着小的那个。
  老太太没说话,还在一旁递汤的宁予杭先笑起来:“贪睡,我都叫不动呢。”
  “哦哟,”秦家夫人讶异:“这时候还睡着呀?”
  宁家老三接了话茬,说:“小孩子一个,比我家的大不了多少。”
  秦家夫人嗔怪:“懒骨头!”
  老太太笑着摇了摇头。
  “可不是么,”宁予杭示意仆佣退下,一边落座,一边告状似的对秦峥的母亲抱怨:“您也晓得他那性子,不爱动,酒席宴请更少参加,一懒起来谁都没辙,就差我把饭菜端上去喽。”
  他说得像斥责,可话里更多的却是回护,席间的客人要么是同宁家多年往来的故交,要么是感情深厚的近亲,不论内外多少都对兄弟俩的关系有所了解,也知道老太太偏宠,因此没人将他的话当真,只配合地乐呵呵笑开了,大多显得慈爱。
  呈过汤点,宴席继续,宁家自上任家主逝世以来少有家宴,即便婚庆,为了不落人口舌也是亲疏一并同席,家人们真正坐下来推心置腹的机会并不多。主桌上的老人絮絮聊了许多往事,也照拂关心膝下的子嗣孙辈,起初宁家兄弟只是旁听,其间偶尔帮老人斟酒,后来话题渐渐往自家营生去了,三个人才同叔伯们讲起了各自的见解。
  饭厅的气氛一派融洽,一旁的小桌没他们能说,但孩子们松了管束,吃喝笑闹也极为快活。许幼仪往两个双胞胎的碗里添了些菜,许靖舟眨巴眼睛看了会儿窝在保姆怀里安静喝奶的囡囡,转头又贴到她身边问要不要紧。
  许幼仪疑惑瞧他,他悄悄指了指楼上。
  虽然说睡着了,但到底是家宴,他总觉得不能这样把人抛下,孤零零,实在可怜。
  然而许幼仪不置一词。
  她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把后厨端上来的一道芙蓉蟹粉挪到他面前,又细声嘱咐双胞胎好好吃饭,随后便起身回到主桌去了。许靖舟顺势看去,远处觥筹交错宴饮喧哗,宁予杭仍然稳稳把控着局面。他举杯谈笑,眉眼间尽是和善之态,但很快管家进到饭厅来附耳请示,也就是这时候,他才侧头显出那种当家主事的威严来。
  管家手里仿佛拿着什么东西,可在场人多,他又藏得隐蔽,许靖舟来不及细看就被挡住了视线。
  沈铎抵达半山时正值八点,这个时间,比他预计的晚了将近一个钟头。
  夜幕低垂,自山道一路行进而上,透过车窗便能望见林间掩映的灯火,尽管周遭幽静无人,但不难想象那些风格各异的建筑里会是怎样温馨和睦的场景。
  黑色迈巴赫在路灯下平稳前行,不多时便经由沈家门前的车道拐进了邻侧宽阔的庭院,司机熄了火,沈铎提着封装漂亮的礼盒下车,迎客的仆佣原本正要过来引路,但一看清人,立刻不动了,为难地前后探看了一番才请他先在厅前稍等片刻。
  沈铎冷淡颔首,止住脚步抬头看,二楼的房间没亮灯,大抵人已经在席上了。
  他原也是不会迟到的,让蒋锐急得火烧眉毛一样的问题并不难解决,甚至在对方打来电话的那一刻他就隐约猜到了真正使绊子的人是谁,但当着小孩儿的面,他不能说,蒋锐一贯蛮横狠厉的脾性也叫他说不清楚,最后只能失了百日宴的约去同他见面。
  他们在南郊蒋锐新置的一处院落碰头,他花了一些时间安抚暴躁得像头野牛一样四处打转的老相识,为此还不惜与他分享了一些消息——一些就连身边亲信也不曾得知的消息,讲来荒谬,却也叫人一听即知这笔生意日后必定安稳无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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