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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瞒我瞒(近代现代)——再陈三愿

时间:2024-12-04 08:52:41  作者:再陈三愿
  “好了,”小孩儿说:“早知道就偷摸走,省得在这儿坏您的心情。”
  老太太偏着头没出声。
  自他离家后母子俩少有这样亲昵的举动,她由他抱着,逐渐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可又着实舍不得,等情绪缓过来了才说:“你敢……总之你不许走。”
  宁予桐伸手别她鬓边几缕碎发,说:“可我累了么。”
  他的撒娇让老太太心软,同时也紧张起来:“怎么累了呢?是哪里不舒服?”
  老太太说着就要抬手摸他的脸,但小孩儿往后避了一记,将她的手合在掌心里。
  “我好着呢,就是太久没出来,有些不习惯,”他解释说:“前几天才去复查,不信您问沈铎。”
  大抵那场车祸真的给老太太留下了太深的阴影,以至于她总是多疑,虽说她的疑心有凭有据,但小孩儿执意不肯叫她知道,沈铎便也配合着接过话茬,叫她宁姨,又说检查无恙,的确只是累着了,回去把该吃的药吃了再歇息几天就好——也就是这时候老太太才正眼看他,态度说不上和蔼,更不算热情,只敷衍应了声便匆匆移开视线。
  “头疼么?”老太太又问:“管家说你还没吃完饭,那怎么能走呀,不然妈妈陪你上楼,你先吃点东西,吃完了再叫医生过来瞧瞧好不好?”
  小孩儿垂着眼睫打量她手上的玉镯,推辞说:“不用了。”
  老太太不高兴了:“这不用那不用的,心肝,你是不是不肯多陪陪我?”
  “您瞎说什么呢,”小孩儿掰着指头算给她看:“过阵子就是白露,紧接着又到中秋,我可还要回来的。”
  老太太拧着眉头嗔怨:“你说话不算数。”
  嘟嘟囔囔的,哪里还有长辈的模样。小孩儿被她逗笑:“几时不算数了?我答应您的事情,从不食言。”
  老太太不吱声了,有半晌,犹豫说:“……真的?”
  见她态度终于松动,小孩儿连连点头:“真的,不骗您。”
  “白露和中秋都得回来。”
  “回来,一定回来,而且绝对不迟到。”
  “午饭前就得到家,节气到了,妈妈让阿姨煨时令菜给你吃。”
  “还有呢?”
  “忘不了,家里刚订了秋茶,到时候茶点就做桂花糕和渍糖藕,都是你喜欢的。”
  小孩儿心满意足笑了:“那我一定起个大早,不让家里几个兔崽子抢了新鲜。”
  老太太也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摇着脑袋说你呀。
  虽费了些功夫,但好赖是讲通了,小孩儿让老太太挽了他的手臂,母子俩一面絮絮说话一面往外走。即是离席,那么有些场面总要圆得齐全,小孩儿托母亲替他们向席上的客人们赔罪,可老太太听了却只打趣他居然想得这般周到。她叫他无需在意,能到场的都是自家人,即便失了礼数亦有兄长出面应付,再者,那些长辈对他熟悉得很,打小就是三天两头病痛不断的孩子,少些礼数又有什么要紧。
  老太太说着话,临下台阶前突然又停下来打量他,问他怎么换了衣服。小孩儿正伸手扶她,闻言一愣,但很快便解释他在书房弄洒了点心,原先的衣服脏了,因此不得不在房里找了一件新的。
  老太太了然,拾着裙摆随他往下走,想了想,又皱眉训,早跟你说不必去书房请安,偏不听,你大哥也没分寸,天天说他忙,结果还留你在里头说那么久的话,这样折腾人,你不累着才怪呢。
  她的声音不算大,只是庭院十分寂静,因此跟在他们身后的沈铎便一字不落听清了她的抱怨。这话叫他立时抬头去看宁予桐,小孩儿没什么反应,只等老太太在阶下站定了才替兄长辩白,说,大哥不过是跟我闲聊,您怪他做什么。
  他想了想又说,大哥辛苦,您就别跟他怄气了。
  老太太哦哟一声,说,他跟你告状啦?!
  小孩儿说没有。
  老太太不信,说,他倒是会吐苦水!
  小孩儿难得皱了眉头。
  老太太似乎有些来气,但见他不高兴,没好发作,只要他宽心别管太多便聊到旁的去了。
  夜色更深,庭院里起了风,紫藤花香扑鼻而来,母子俩并肩站着,不多时司机到了,沈铎立即上前开车门。
  兴许真叫小孩儿哄住了,老太太直到最后都没察觉异样,只拉着人又反复叮嘱了好些话才松手放他上车去——沈铎的耐性此时业已所剩无几,尽管在老太太面前他没有任何阻拦母子亲近的资格,但他有他自己的考量,倘若是寻常病痛倒可对症下药,可要是发烧,那小孩儿难受起来绝不是一两副药剂能对付过去的,额头都烧得那样烫了,现下又拖了这么长的时间,也真难为他还能忍得若无其事。
  医生已经在云山苑等候,沈铎默不作声想着一会儿该做的检查,他有些焦躁,偏生这档口宁予杭不知为何也从饭厅出来了,许是管家半途转道去知会,他来得急,然而三两步跨下台阶后又只顾着叉腰喘气,小孩儿刚坐进车里呢,一见他,立时又扶着车门起了身,兄弟俩两厢对视,宁予杭一张脸板得严肃端正,仿佛下一秒又要开口骂人了。
  他的到来着实意外,沈铎不悦至极,下意识挡在小孩儿身前,又将他往自己身边带近了一些。
  老太太同样让长子的出现弄得不安,约莫怕他添乱,她生硬叫了他一声,质问他这时候怎么没在席间打点。
  然而宁予杭置若罔闻。他摘掉眼镜捏了两下眉心,盯着宁予桐的眼神近乎逼视,可小孩儿却没害怕,搭着车门看他,一双眼睛圆碌碌的,安分又乖巧,笑着问他,大哥来送我吗?
  宁予杭没回答,只反问说:要回去了?
  小孩儿说是。他笑得真诚,但不知是不是沈铎的错觉,月色清凉,竟照得他的笑容也莫名透出些许冷意来——他或许真的很不舒服了。沈铎不愿再忍耐,沉默着将臂间的西装外套披到小孩儿肩头,老太太原本就不乐意兄弟俩待在一块儿,她猜不透长子的心思,因此一见沈铎有所动作,当即横着眼睛去瞪宁予杭,说,够了没,你是出来摆架子的么?夜里有风,他又累了,你这当大哥的倒是心疼心疼他呀……
  妈妈!小孩儿低头拢外套,一听她又念叨起来,立刻出声打断了她的话。
  他有心回护,宁予杭却显得满不在乎,大抵是习惯了母亲的针对,他只低低吁了一口气,再说话时态度也和缓了一些,虽然依旧拉着脸,但没骂他,只同从前一样正经叮嘱他下次回家别再迟到,又交待到了云山苑要记得给母亲报平安,语气冷淡,可言辞听着倒格外恳切,似乎真就为了这么几句话才专程离席来送他。
  知道了。小孩儿脸上笑意未消,说,谢谢大哥。
  宁予杭挑眉,示意他可以离开了,老太太更是忍不住连连摆手,催促说,快回去吧。
  小孩儿听话点头,折身回到车内,沈铎朝老太太颔首,随即也匆匆上了车。
  一家子说的话不多,可院前道别也耽搁了快半刻钟的时间,许是离了家不必再撑着,下山的路上宁予桐的状态便不大好。他的精力耗得厉害,起初还能自己靠在车窗边闭目养神,但半途中渐渐烧上来了,便只能让沈铎抱,整个人难受得连话都说不出来,蜷在他怀里急促喘气,鼻息同额头的温度一样干热滚烫。
  夏夜渐浓,穿行林间时也不大能见月光,沈铎抱着他,不断抚摸他的后背并且低头亲吻他,用尽一切能想到的办法进行安抚,内心却仍是一团糟乱。道别时的气氛有些不对,宁予杭的出现扰得他腹火难熄,但他没工夫细想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不停叫司机加速,同时暗自决定以后不再轻易纵容小孩儿一个人回半山,即使不能亲自陪同,那他身边至少也该跟着自己的人——眼下真正照顾小孩儿的人是他,往后要白头到老的也是他,无论多少保障都理所应当。
  黑色迈巴赫在山道上疾驰,因他催得急,原本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司机只开了四十多分钟便到了。上楼时隔着衣物都能感受到的灼热温度叫沈铎陡生几分不妙的预感,等医生接过手,果不其然,宁予桐已经烧得不清醒了,尽管对他而言发烧是常事,可这并不意味着他能够习惯它所带来的痛苦,沈铎想把人放到床上去,但一脱离他的怀抱宁予桐便不让人接近,他睁不开眼睛,只凭本能缩成一团,护士碰不了他,硬拉又怕伤到人,来回尝试了几次都不成,正着急,他又突然开始呕吐,回家时进的点心吐了净光,就连胆汁也绞出来了,颤栗连连,犹如被捕获的小兽一般不停呜咽。
  他好像在反复呢喃着什么,但沈铎听不清,他快被他的病况扰乱心神,也愈发痛恨起自己的大意,真是鬼迷心窍了才会送他回家,他都决意做恶人了,还假惺惺发什么慈悲呢,早知如此,他便什么都不顾虑,只管一意孤行到底就好了。他就该一辈子将他养在笼子里。
  不管如何自责,他的预感都已成真,小半年来的精心调养几乎付诸东流,头天晚上人仰马翻折腾了一宿才叫宁予桐吊了针,结果隔天一个白天下来温度不退不说,到了傍晚居然又烧起来了,入了夜,更难安生,做噩梦打冷战,汗出了一身又一身,两三个钟头就得换一次睡衣,烧到最后连沈铎都碰不得他了,一碰就疼,也哭,没力气了还要来推他,甚至张嘴咬他的手掌,硬生生将沈铎的虎口咬出一道牙印子来。
  按道理半年间的心思不该毫无用处,情况不对,沈铎追问发病的主因,但前后换了几个医生来看都只说是体弱着凉才引起发烧,唯独其中一个谨慎些,走前向沈铎解释或许还有病人自身情绪的问题,发烧存在外因,但相较同样的病例,小孩儿的表现更像是某种应激症状,他看过他的既往病史,结合患有躁郁症又因车祸丧失记忆这两点来考虑,他的精神其实极易遭受外界刺激。
  沈先生,如果您希望唤醒病人的记忆,我们建议采用心理咨询等更为温和的手段进行治疗,虽然耗时间,但这是目前最稳妥的办法。
  医生委婉的警告叫沈铎面色森寒。
  他从来没有想过让小孩儿恢复记忆,从前如何并不重要,他能活在身边人为他铸造的坚固且幸福的保护罩里就成了,老太太不奢望也不愿意他记起来,沈铎思前想后最怀疑的人仍然只有宁予杭。他太了解另加这个虚伪至极的兄长,对方擅长用正义凛然的借口为自己的私心买单,他一直厌恶他,一度还想要他的命,宁予桐失忆后最不满的人也是他,保不齐,便是他趁着小孩儿回家的功夫跟他说了混账话——可如果他真的这么做,按照宁予桐的脾气,断断不可能忍气吞声,他的小孩儿最是骄傲,如何能容忍旁人的欺骗与隐瞒,更何况,那是他的母亲,他的家人。
  这么想来就说不通了,但沈铎仍旧对半山的事情存疑,他觉得兄弟间或许聊过什么,可他拿不准他们聊到了哪种地步,是六年前的不辞而别,还是回国后他做过的种种错事?倘若真要让他们离心,那么宁予杭完全不用和盘托出,只需要做些模棱两可的提醒便足以引起小孩儿的怀疑——假使他还有旁的证据——沈铎眯眼想,他有的是证据,文件、照片,或是其它见了鬼的还没被毁掉的物件儿,只要能够证明他们在数年间毫无交集,又或者向他透露一点另外那个人的存在,就能轻而易举撕裂、粉碎他们的关系,到时候,他就真正成为了一个骗子,因为谎言,再深的爱意也会变得毫无底气。
  他坏事做尽千夫所指,求的只是一场白头,就算报应迟早要来,那也不该是现在,更不能是现在。
  他应该重新考虑老太太在宁予杭心里的分量了。
  这场病生得蹊跷,然而沈铎再疑心却也毫无头绪,实际上他连合眼的时间都难有,宁予桐发着烧,他在床边同样整宿熬着不休息,他睡不着,也不想睡,小孩儿烧得最狠的那个晚上身边根本不能离人,他像是被鬼怪戾住似的惊厥,一会儿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一会儿又迷蒙睁眼说胡话,沈铎都跪到床前了他还执意要找他的沈哥哥,声嘶力竭,听得人摧心剖肝一样的痛。
  没人知道他到底有多难受,沈铎握着他的手更是一刻都不敢放,脑子里来来回回都是他出车祸时的模样,浑身淌血奄奄一息,恍若神明垂怜都无法挽救他的性命。那是他一生的噩梦,如果可以他愿意代替他承受所有的折磨,但可惜他不能,他唯一做得到的事情只有徒劳的陪伴,跪在床边吻他因为哭泣而湿漉的眼睫,一遍遍告诉他他在,他的沈哥哥永远在这里,永远不会离开他。
  即使旁人在场,他仍然不停哀求,姿态几近卑微。
  烧得这样狠,事情到后来也还是没瞒住,百日宴结束有三天,保姆阿姨下山来送治苦夏的药膳,一进门就被屋子里各式各样的仪器和医护吓到了,沈铎无心拦她,因此她一回去老太太便着火急火燎赶过来了,径直闯进主卧里,在床前小心翼翼捧着小孩儿的脸细瞧了好半晌,人都气得发抖了,转头便指着鼻尖骂他胆大包天。
  你们居然,你怎么敢,怎么敢骗我呀?!她撕心裂肺质问。
  沈铎垂眼看小孩儿那只刺了留置针的手,没有任何辩解。
  不是头一回被瞒着了,老太太气得不轻,可红着眼睛骂到最后也不知该怪谁了。比起隐瞒,她更像被自己的疏忽打击得不轻,保姆阿姨帮她一道给小孩儿换冷敷的毛巾,她只一低头眼泪便掉下来了,抬手抹,可越抹掉得越凶,最后只能背过身不看人,一面接了保姆阿姨递来的帕子一面埋怨,他总是不说,他总是不说!明明自己不舒服也不肯叫我知道,每次都是这样!
  保姆阿姨不忍,说,小少爷懂事,顾念您呢。
  他哪里是顾念我!老太太倏地拔高了声音,被提醒后又赶忙压低了,咬着牙说,他要真顾念我,当时就该跟我说他不舒服!我老了,真的老了,又留不住他,他要是不说,我怎么猜得到!你说他不告诉我,是怕连累我,不想让我担心,可我这颗心什么时候放下过呀?!
  他以前,他以前就经常看医生,还得吃好多药。老太太哽咽着又说,那些药,苦,他不愿吃,一开始哭得好厉害,简直要把我的心都哭碎了,可,可我没有办法呀……我不是个称职的母亲,带他来,又让他受这么多罪,他不愿告诉我,是他恨我,他应该恨我……
  她实在是伤心坏了,保姆阿姨忙不迭出声劝,您糊涂了,小少爷最是孝顺,怎么会恨您。
  老太太低头垂泪,一昧攥紧了手里的帕子,不再说话了。
  医生时刻守着,恋人和母亲更是寸步不离,饶是这样,宁予桐仍旧断断续续烧个不停,等温度真正降下来,也堪堪过去了五六天——他是在退了烧的隔天深夜醒过来的,那时沈铎正在主卧外头接电话,近一周的时间里他搁置了手头所有的工作,连总部外迁的事项也不管了,和祉不是沈氏,就算内部动荡也有一套稳定的运行机制,它是沈铎亲手打造的一言堂,管理层权力受限,许多要事没了他的裁决便一日日拖着办不成,因此助理不得不硬着头皮把电话打到云山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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