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平有些烦躁,起身将挡在门口的士兵踹走,从地上随意拾起件大氅披在肩头,“老子去收尸,敢动老子的地瓜小心回来削你们!”
然而一直到换班,地瓜都要烤糊了,薛平还是没回来。
他们不知,去收拾的薛平在半个时辰前用大氅卷着人,火急火燎地冲进了杜明庭府中,扯着铜锣般的嗓子嚷嚷:“将军!坏了!虞公子要冻死啦!”
第117章
出关前虞珵美就将自己的棉袄和钱财都送给了路边的小乞儿们,其中一名五六岁的小丫头见他穿得单薄,好心留下几块碎银,想要他去买点御寒的衣物。
虞珵美没收,不仅没收,还把口袋里的馕饼都分了出去。
他本以为到达杜明庭所在的城池不过一天路程,顶多生场小病,叫人心疼心疼也就罢了。
谁料途中遇上大雪,足足走了两天,险些被冻死在路上。
此刻对着杜明庭那张不怒自威的脸,虞珵美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似乎除了承认自己蠢以外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将军,”他捧着热水向床内挪了挪,尴尬一笑:“你这里好暖和。”
杜明庭嘴角一动,目中多了几分无奈,一旁的薛平凑上来,手中还握着两个冒着热气的烤地瓜,往虞珵美怀中一塞,“虞公子,你来怎么也不说一声,老薛我差点就因为你掉脑袋!”
说罢眼睛看向杜明庭,被杜明庭重重一踹,“让你去守门你倒好!天天往屋里一躲什么都不管!如此下去就是有三个脑袋也不够掉!”
“是是是,”薛平笑着揉自己的屁股,仍不忘往将地瓜往虞珵美手里送,“趁热吃,我去看看大夫把药煎好没!”说罢一溜烟跑出门,躲难去了。
他这一走,屋内的气氛瞬间安静下来。
虞珵美的手冻伤了,被布条缠着,杜明庭见状为他将烤地瓜掰开,通红的果肉递到嘴边时,虞珵美还有点不好意思,听杜明庭哂道:“快吃,你不吃他回来看见又要大呼小叫。”
虞珵美听罢乖乖张开口。
不怎么甜,胜在他饿,没几口就给吃完了。
一抹嘴,靠在床头上,整个人开始犯困,依稀间听杜明庭问自己,“怎么想到来这里?是不是同怀王吵架了?”之类的话。
虞珵美忘了自己回了句什么,只是那之后,听杜明庭叹出口气,“你如今也只有在受委屈时才会想到我了。”
虞珵美心道:“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我在旁人那里受到的所有委屈加起来不及在你这里的分毫。”
奈何他实在太乏,嘴皮子不够用,意识消失的前一刻,一双温暖的大手覆上了他的额头,低沉的声音一如既往,安抚着道:“睡吧,大哥一直在。”
这话令虞珵美眼眶一热,酸楚得险些就要落下泪来,他紧闭双眼,靠着那人沉沉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被唤醒灌下一碗热药,没等苦味上来,舌尖一甜,有人向他嘴里放了块杏脯。
就这么烧了几日,期间不停有人为他擦身换衣喂药,不厌其烦地重复了数十次,再次醒来时,他整个人像是卸下了重担,身体轻松许多。
天还是黑的,屋中尚有烛光,虞珵美动了动身体,察觉一只手臂正从后圈着自己的腰身,他浑身一僵,继而听那人带着倦意笑道:“乱动什么,老子这几天为了照顾你累得很,抱抱都不行?”
虞珵美果然不动了,就那么直挺挺地贴在对方胸膛上,整个后背被捂得滚烫。
片刻后,听到杜明庭带着沙哑问,“手好点没有?”
虞珵美从被子中伸出手动了动五指,表示已经无碍。
黑暗中传来杜明庭的轻笑,继而又叹道:“你我许久就不曾联络,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想要再见我了。”
“的确这么想过,”虞珵美靠在他怀中,声音低得几乎要听不清,“可是除了你,我也无处可去了。”
杜明庭浑身一震,巨惊之下甚至忘记了呼吸,他试探着抬起手,轻柔地抚摸过虞珵美的脸颊,果真在眼尾出摸到了些许湿热,当即将对方翻转向自己,借着烛光,他看清了虞珵美的神情。
双眼中的泪如同碧波般荡开,可是嘴唇却是咬着,像是个倔强的小勇士,杜明庭却从中读到了无尽的委屈和伤心。
“胸口的伤,还疼吗?”他的语气有些颤抖。
回答的人同样强装镇定,“将军为什么不亲自看看?”
于是薄薄的衣衫被解开,剥落的那刻,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以及胸膛正中,是一道狰狞骇人的伤疤。
虞珵美别过了头,忽然间胸口一暖,温暖干燥的嘴唇摩擦过他的皮肤,在那凹凸不平的伤疤处留下一吻。
而后是吻如雨点落下,自锁骨、喉结、下巴,最终停留在嘴唇上。
二人舌尖纠缠着深吻许久,分开始都有些喘息,虞珵美脑中因缺氧而嗡嗡作响,晕眩中听杜明庭问道:“给你的玉佩呢?为什么不带着?”
良久后,就在杜明庭以为得不到答案时,才听虞珵美以一种叹息般的口吻答道:“将军,碎了的东西,即便重新修好,也不再是当初的那个了。”
杜明庭听后停顿片刻,继而点点头,“你说的没错。”
于是他重新俯下身,顺着虞珵美的胸口一路向下。
虞珵美很久没同人做,大半年前与孙啬的那次也不过是为了应付,谈不上尽兴。
可杜明庭不同,二人对彼此都太过熟悉,熟悉到只是听到闻到味道,听到声音,虞珵美的心都跟着颤了起来,他攥紧了身下的被单,强忍着不发出一声,可那太难了。
杜明庭顾及他身体,没有太过深入,几次过后,顺利令对方放松下来,只是稀稀拉拉的,实在不怎么雅观。
杜明庭拧着眉,想起大半年前他们的那次,那时他只以为虞珵美是身体尚未恢复,以前也听过一些老兵说,受过重伤后那玩意儿要坏上个十天半月。
如今过去快要两年,杜明庭心中不禁一凛:“需早些找人来为珵美看看。”如此一番折腾,周身的欲火褪去半数,将咽下,又凑上前吻了吻虞珵美湿漉漉的额头。
虞珵美尚在喘息,推搡着道:“走开,腥死了。”
他知道自己的毛病,自从那次死里逃生后就一直不太好。
可他没觉得有什么,反正也没指望自己能用这玩意儿传宗接代,况且杜明庭已经看过一次,就更没有甚么好顾及的了。
他不在意,可有人却十分在意,甚至心疼起来。
一双宽厚的大手为他将发丝全部拢到脑后,嘴唇吻着他的眉梢。
虞珵美像是被什么烫到般,瘦削的背脊不自觉向后拱起,他能感受到那人小腹上坚硬结实的肌肉,以及肌肤相贴在一起摩擦出的汗,他有些怕,又有些期待。
二人十指纠缠在一起,虞珵美情不自禁地扭过头,再次同对方接起吻。
“慢,慢些”
虞珵美有些受不了,头枕的位置已然被汗水湿出一小块,他咬着下唇,感觉意识像脱离了身体,反反复复,如坠落云端,如被浪潮吞没。
忽然间,耳边传来一声沉重的喟叹,紧跟着尾椎上一湿。
虞珵美尚未弄清楚状况,愣愣地望向杜明庭。
“你还病着,”杜明庭再次吻了吻他的唇,伸手拽过被角为他擦了擦,又以双臂从后将他环过,安慰道:“等恢复了再说。”
暗处,虞珵美的目光中略有失望,他动了动身体,想要远离,又被对方一把拽回,笑着道:“怎么,没喂饱你所以不高兴了?”
虞珵美恨不能爬起来锤他练拳,然而短暂的寂静过后,他听到杜明庭问自己:“珵美,恨不恨我。”
虞珵美将自己缩起,很肯定的回答:“恨。”
杜明庭抱着他,温柔的吻过他的后颈,“那当时又为什么要救我。”
虞珵美望着那逐渐微弱的烛光,含着泪道:“我不知道。”
杜明庭听罢吻了吻他潮乎乎的鼻尖,笑道:“小骗子。”
第118章
来的路上虞珵美就计划好,自己在关外只呆十天半月就打道回府,太短鱼饵不咬钩,太久又容易被遗忘,谁料竟在杜明庭的蛊惑下足足玩了近两个月。
本以为这苦寒之地没什么可供娱乐的消遣,不曾想还是有许多新奇玩意儿。
头几天由薛平带着他在城中四处闲逛,虞珵美听他咋咋呼呼的讲话,虽是聒噪,却也十分热闹。
殷峙性格孤僻,所以怀王府哪里都好,就是太过安静,有人从院子里经过,连脚步声都是细细的。
二人日日凑在一起,自天明玩到天黑,太阳西沉时,杜明庭自校场归来,迎面就见一个白色身影正在院子里滚雪球。
“将军回来啦!”
薛平嚎了一嗓子,那滚雪球的身影闻声也蹦蹦跳跳跑过来,见他满脸喜悦,连眼睛里都挂着笑。
杜明庭摸摸他脖子下的狐狸毛,嘴角也跟着牵起来,“冷不冷?”
“不冷!”虞珵美给他看自己的衣服,白色的狐毛大氅下是一件银色的夹棉短袄,“薛大哥给我套了这么多,我都要走不动路啦!”
杜明庭默不作声看了眼,为他将领子收紧,听虞珵美又道:“都不知道你们这里有那么多好玩的,今天我还坐了雪橇,拉雪橇的狗长得跟狼一样,站起来有半个人那么高!薛大哥还带我去吃了羊肉和马奶酒,你知道马奶酒么?甜甜的,同关内的一点儿也不一样!”
杜明庭一直等他说完,才笑着将他胡乱挥舞的双手握入掌心,眉头顿时皱起,“手这么冷,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虞珵美闻言将他的手一把撒开,“我和薛大哥还要堆雪人,你先回去罢。”
杜明庭转头看向薛平,薛平当即会意,敲着自己的腰装模作样,“哎哟,我这个腰啊,疼得都快站不起来啦!”
虞珵美听罢赶忙跑去将他搀扶起,听薛平笑道:“虞公子,我看着天色也不早了,明儿咱们还要去山里玩,不如早点回去歇歇,也好攒足体力。”
虞珵美看了眼还差个头的雪人,有些遗憾,却也点头道:“那你回去好好休息,这些天辛苦你啦。”
薛平心道,“辛苦个屁!陪你玩不比在营利操练轻松?”奈何当着杜明庭的面他不敢放肆,摆摆手表示无妨,一瘸一拐地出了府。
吃完饭时有人送来了马奶酒,指名是给将军府的小公子喝。
杜明庭心知一定是哪个带眼色的老板,听到了什么风声来献殷勤。
往常对于外头送进来的东西他是一概不收,今日听虞珵美将此酒夸得天花乱坠,竟也有些舍不得将其还回去。
二人就着羊肉羊汤喝了半壶,喝到最后虞珵美打出个饱嗝儿,脸颊飞红的往他怀里一靠,明显是醉了。
杜明庭默不作声,抬臂揽着他,独自继续斟酒。
屋中炉火旺盛,偶能听到木炭燃烧的“噼啪”声,二人皆身着单衣,杜明庭是件嵌着金边的黑色棉袍,领口处微微敞着,露出一片健壮的麦色胸膛。
虞珵美今日从头到脚焕然一新,不仅有大氅和棉袍,还有一件在此地算得上稀罕的缎衫,为了与这丝绸织物搭配,他还很骚包的买了条掺着银丝的蓝色腰带,顶着这身行头走在街上,得意的像只花孔雀。
兴许是喝了酒有些热,雪白的绸衫被汗水打湿,黏在身体上,隐隐可以看出纤细的轮廓,以及偷着粉色的肌肤。
他像条蛇一般在杜明庭怀中扭来扭去,喘出来的热气全打在人家脖子上,又睁着一双无辜的绿眼睛问:“将军,你怎么不喝了?”
杜明庭“嗯”了声,果然举杯喝下一口,再以宽厚的手掌压住虞珵美后脑勺,嘴对嘴哺了过去。
虞珵美感觉周身被一股强烈的混合着酒香的男子气笼罩,他稍作挣扎,没几下便与人同流合污起来,舌勾着舌不够,非要双臂搭上对方肩膀,跨坐在人家腰间,嘴里哼哼着,模样简直没眼看。
“怎么这么不经逗?”杜明庭坏笑着将手掌放在他的细腰上轻轻掐了下,“软成这样?”
虞珵美脸一红,嘴硬道:“是你手太粗了,所以摸什么都软。”
杜明庭听罢笑了笑,将他拉起身,靠进自己怀中,一只手揉着他的肩头道:“珵美,大哥今天看到你的模样打心眼里觉得高兴,你以前就是这样,跟在我身后像只小麻雀,叽叽喳喳什么都说,这两年里我无时无刻都在想,如果我们还能像过去一样,哪怕只有一天,让我拿什么换都愿意。”
“珵美,”说着他看向虞珵美,目光深邃,带着些许沙哑道:“回到我身边罢。”
虞珵美闻言内心泛出一股浓烈的酸楚,红着眼眶,不点头也不摇头,就那么直直的与杜明庭对视。
良久,终究还是杜明庭叹息着将他脸颊上的泪擦干,叹息道:“是大哥急了,我们,我们慢慢来。”
当天夜里,老军医来府中送药,见院子中站了个白色的人影,走近一瞧,居然是穿着单衣的虞珵美。
老人家年过六十,差点被吓死,忙将自己的氅衣脱下为其披上,口中不住埋怨,“这寒冬腊月公子怎么什么都不穿就跑出来了?病才刚刚好,要是再受风寒,将军怪罪下来是要砍头的!”
虞珵美将未开刃的短刀向地上一扔,搓了搓被冻麻的双手,笑道:“哪有那么严重,他要是发火我就替你求情。”
“可不敢可不敢,”老军医一面说着,一面把他往屋里推,“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将军可是睡下了?”
虞珵美点头,将肩上的外套递还给他,“有劳伯伯每天都来,以后我自己去取就行。”
“都是将军的吩咐,”老军医叹道:“比起那些被派去山里找药材的,我这已经算舒服的了。”
虞珵美心道:“我不就是受了风寒,至于这么兴师动众?”开口问道:“伯伯可知我是生了什么病?”
军医面有难色,支吾了半天,道:“也,也不是什么大病,就是身体虚罢了,这都是人之常情,公子也不要太往心里去,只要调养得好,总是会恢复的,况且以公子的样貌,就算有所不足,必能寻得良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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