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到一瞬,霁青就觉得不太对,虽然自己从前没吃过这玩意儿,但是用脚趾头想也不能是甜的,现如今自己嘴里的这个,不光是甜的,怎么还有一股浓浓的酱味?
章伯哑着声音道:“芝麻酱和红糖。”
霁青脑子里转了一转便明白了,这准是将军给出的主意,换了旁人,又哪里来那么多的花花肠子,心中对于朝汐不由得又多了几分感恩,将军这是救了自己一命。
章伯在大树前墨迹了半天,才把这口芝麻酱怼进霁青的嘴里,硕亲王和柳相还站在书房门口等着呢。
“怎么样了?”硕亲王往前走了两步,似是觉得不妥,又退了回来,眼巴巴地望着,“吃了没有啊?”
章伯忍着笑错开身子,好让硕亲王可以看到这边的状况,霁青嘴里含着剩下的芝麻酱,章伯还在继续往他嘴边送,霁青也不含糊,一张嘴直接咬住了,双唇带动着往里进,场面何其壮观。
旭亲王都快看吐了,捏着鼻子捂着眼跑出去老远,硕亲王也是,强压着心中的恶心,好不容易才憋住了没吐出来。
章贺昭一指问道:“王爷,您看,这是真疯假疯?”
“真的真的!”硕亲王连忙说道,“给解开吧,解开解开,跟个疯子还计较什么。”
这连屎都吃了,还能是假疯?
章伯总算是松了口气,把碗扔在地上,赶忙上前给霁青把绳子解开,嘴里念念有词:“行了行了,霁青,你现在好了,你不疯了,你这是有时有会儿的,现在你是个正常人了。”
章伯言下之意就是让霁青见好就收,别再闹了,再闹下去指不定怎么收场。
章伯伸手一推霁青,眼神往自己身后飞了飞:“王爷在呢,行了,别发疯了。”
所有人都相信了刚才被绑在树上吃屎的霁青就是个疯子,可唯独一个人心中仍有猜忌,柳相。
柳相捻着胡须走到章贺昭身旁,有些阴阳怪气地盯着不远处的霁青,意味不明道:“章大人,这棒打亲王是死罪,虽说霁青疯了,可这终究关系到皇家的面子,这样吧,咱们看他认打还是认罚。”
章贺昭皱眉:“认打怎么说?认罚又怎么讲?”
柳相:“若是认打,人我们带走,一顿乱棍,是死是活各由天命。”
“那还有活得余地?”章贺昭心中暗想,看着柳相又问,“那要是认罚怎么说?”
柳相微微一笑:“若是认罚,过来给王爷磕三个响头,这便算了。”
柳相心里有着自己的算盘,要是霁青当真过来磕了三个头,站起身来一句“王爷我错了”说出口,那你就是假的,装疯卖傻,棒打亲王,杀头之罪。
柳相追问:“认打认罚?”
“那便认罚。”章贺昭一招手,“霁青,听见了吗?过来给王爷磕三个响头,这事儿就过去了,就当你是真疯。”
章伯推了推他。
霁青也不说话,低着头走到近前。
柳相笑道:“霁青啊,给王爷磕个头,认个错,这事儿就过去了。”
霁青又走到硕亲王面前,撩衣就跪,嘴里说了一声“王爷”,应声接着磕了三个响头,额头上都磕红了。
柳相脸色突然一变,伸手一指霁青:“假的!来人,给我捆上!”
这边柳相话音未落,地上的霁青站起身来,擦了擦额头上的土,后退一步,冲着硕亲王一声大叫:“小桑!该你磕头了!”
硕亲王:“……”
硕亲王气得一口鲜血卡在喉咙里,差点就要喷涌而出,这人连屎都吃了,他还有什么怕的?
“滚蛋!”硕亲王扶着心口,往后拽柳相的衣角,“行了柳相!就这样吧!跟个疯子你计较什么?”
柳相也愣了,他没想到霁青能疯到这种程度,结坡下驴磕了头不说,还干脆疯了个彻底,他方才喊王爷什么?小桑?
这疯子要造反?
旭亲王缓够了,也有些乏了,默不作声地从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里转出来,迟疑问道:“那个……今日之事,究竟如何?”
“既然硕亲王都说相信霁青了,那霁青这事便已经了结,圣上此刻还在金殿上等着呢,说让两位王爷和柳相回去交旨。”章贺昭笑道,“另外呢,今日是章某待客不周,原本想着去打点酒来,请二位王爷在府上好好吃上一顿,哪成想才一出门,内廷的人就找来了,说是皇上要见我……这样吧,三日,三日后还在我府上,我做东,请二位王爷和柳相届时一同前来。”
柳相一听章贺昭说三日后再聚,连连摆手:“不了不了,本相方才出府,还有许多公务未能处理,章大人如今官复原职,想来也是不方便的,我等——”
“哎!方便!”硕亲王听到章贺昭又要请客,来了精神,大手一挥,扯着柳相的衣角往后一拽,好险把柳相给丢到台阶上,“有什么不方便的!今日里说是吃饭就没吃着,也就是霁青吃了点好东西。”
霁青:“……”
这好东西给你,你吃不吃?
王爷发话了,柳相也不好再拒绝,扭捏着也就答应了,几人约定好,旭亲王和硕亲王连带着柳相,三日后尚书府重聚。
商量好了之后,两位王爷带着柳相回宫交旨,送走了他们三人,老尚书转身去了花厅。
闹了一上午了,尚书府也要重新收拾,先把搬到胡同里的家具搬回来,再将章贺昭的书房重新打扫,摘掉的字画挂回来,厨房的油桌搬回去,捅破的窗户重新糊,当然了,这些都不需要章贺昭担心,自然是章伯和霁青他们的事。
花厅里还有两个不知道状况的,左等等不来霁青,右等等不来章贺昭,就连章伯也不见踪影,穆桦急的围着椅子团团转,看得朝汐眼都花了。
朝汐扶额:“不是,我说,穆大人,你屁股着火了坐不下去?歇会儿行吗?”
“歇?”穆桦脚底一顿,“棒打亲王啊我的祖宗!那是亲王!亲王啊!皇上他哥!柳相能饶了他?不都是你出的主意!”
朝汐“嘶”的一声,掏了掏耳朵,穆桦喊得她快要聋了:“你想不想知道棒打大理寺少卿是什么罪过?”
穆桦:“……”
38.蜜枣
穆桦看着她认真的神色,当下决定远离这个危险分子,想也没想直接就跑到花厅门口去了,打不过他还不能躲吗?
穆桦刚走到门口,正好撞见章贺昭迈步进来,两人皆是一愣,老尚书面露不解之意:“你这是?”
“我……透透气!”穆桦清了清嗓子,“屋里太闷,我出来透透气!”
章贺昭抬眸看去,花厅里四面通风,主门大开,墙壁上的窗子也被支起来老高,视线微微转移,再一看,主位上磨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朝大将军……
他这是怕挨揍吧?
“咳!”老尚书一声轻咳,错身让过他,走到朝汐身前,“朝将军。”
朝汐站起身:“尚书大人。”
章贺昭走到近前,向朝汐深施一礼:“今日之事,还要多谢大将军慷慨相助,既帮老夫要回了乌纱帽,还保住了霁青的性命,老夫实在是无以为报。”
“大人不可!”朝汐赶忙伸手拦他,“大人这样可真是折煞子衿了,我还未谢过大人前些日子中秋宫宴之上,为我向陛下求情,今日不过举手之劳,反倒要大人如此谢我,子衿实在是心有不安,大人不可如此行礼。”
“投我以桃,报之以李罢了。”章贺昭也不扭捏,听了朝汐这么说,也就直起身来,只是心中疑惑:“大将军是怎么知道今日金殿参君之事的?皇上不是给将军批了假吗?大将军此刻,应该在府中才是啊。”
“啊……你说这个。”朝汐看着穆桦抱着大门哀怨的背影,诚实笑道,“穆桦把我拽来的,我本来在家好好睡着觉呢,他突然过来说你出事了,赶忙就把我拽来了。”
章贺昭淡淡一笑:“如此我便能想通了,我与云罄的父亲是故交,这孩子唤我一声世伯,想来今日之事,也只有他最为上心了。”
朝汐“唔”了一声,没接话。
章贺昭话锋一转,又道:“今日早朝路上,听云罄提起将军揽下赈灾饷银一事,可是真的?”
朝汐点点头:“确有其事。”
章贺昭:“将军在京城里可有生意往来?”
朝汐摇摇头:“没有。”
章贺昭微微蹙眉:“那……将军可有农田耕种?”
朝汐摇摇头:“也没有。”
章贺昭微微踌躇:“老将军可曾留下什么金银珠宝?”
朝汐笑了:“我爹在西北时,喝酒的钱还是问我要的,你说他能有什么钱?”
“这……”章贺昭一愣,“既没有生意往来可以获取资金,也没有农田耕种可以变卖土地,就连老将军也未曾留下任何钱财,那……敢问将军,这赈灾银两,从何而来?”
朝汐还未答话,门口的穆桦扭过脸,怨声载道一般:“她去抢!”
章贺昭哭笑不得,只当是他心中还有怨气在和朝汐斗嘴,痛斥一声:“胡言乱语什么!”
“他没乱说。”朝汐笑着摇摇头,“我真打算去抢。”
章贺昭有些懵了,眼神从朝汐身上飞到门口那个抱着大门的门神脸上,接着扫过房顶,又转了回来,长着大嘴,半天没说出一个字。
朝汐看着老尚书惊愕不已的样子,才后知觉地感到自己说的话未免有些太直白,挠挠头:“您也别惊讶,我要抢的这个人,您也认识。”
章贺昭:“是谁?”
朝汐笑道:“旭亲王。”
章贺昭彻底凌乱了:“旭亲王?!”
朝汐这小狼崽子太无法无天了,前脚刚教霁青棒打一个亲王,后脚自己就要再来给另一个亲王敲竹杠,大楚总共不过三个亲王,她竟能跟两个发生过节,莫不是和亲王二字命里犯冲?
“你,你,你!”章贺昭嘴里牙齿和舌头打架,“你这要让御史台知道了,我想保都保不住你!”
朝汐失笑:“知道就知道呗,皇上同意的。”
章贺昭:“……”
打劫亲王,皇上同意的?
穆桦接着补刀:“大长公主指使的。”
章贺昭:“……”
他现在把帽子还回去,来得及吗?
朝汐拉过章贺昭让他坐下,又给他倒了杯茶,仔细解释了一番那日在御花园里,她和皇上还有大长公主商量的事情,老尚书听完之后许久没有说话,捻着胡须,微微有些失神,朝汐也不着急,坐在凳子上,等他慢慢琢磨,又把现在的情况跟他解释了一下:“旭亲王府我是去不了,他家小媳妇儿跟我有仇,去了指不定是准备用指甲挠死我,还是用肚子里的那个东西讹上我,旭亲王见我就来火,我们俩说不过三句话,准得打起来,所以我现在需要一个方法,既不用见着他,还能抢来他的钱,当然了,肯定得是光明正大的,偷鸡摸狗翻墙偷盗的事,我可不干。”
穆桦可能是站累了,也可能是觉得当着老尚书的面,朝汐不会真的动手,磨磨唧唧又从门口,挪回到自己原来坐的地方。
朝汐瞥了他一眼,虽没做声,可是眼神中,不言而喻地透露出两个字——怂蛋。
穆桦:“……”
穆大人无语望天,他想怂吗?
他这不是因为打不过这个小狼崽子吗!
“朝将军。”章贺昭突然道,“三日后,我约了柳相和二位王爷重聚尚书府,将军可有方法借此机会筹得善款?”
朝汐“唔”了一声,摸着下巴开始思索。
章伯那边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该搬进来的家具杂物之类也已经全都物归原位,书房里除了被捅破的窗户之外,也已经被打扰的一尘不染了,章伯过来跟章贺昭汇报一声,章贺昭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章伯转身要走,刚转过身去,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又走了回来:“大人,二公子从琅琊给您送来了一些蜜枣,现在已经放到厨房去了,您今日晚饭的时候要吃吗?”
章贺昭想了想道:“可以,晚些时候再吃吧。哦对,再分出一些来装好,给朝将军和穆大人一会儿带走。”
“是。”章伯应声,又退了出去。
老尚书笑着解释:“犬子长年在外游离,时常会差人送来一些各地的特产,这琅琊蜜枣几年前就送来过一次,我尝着甘甜可口,也就多说了一句,没想到他竟记在心上了,将军一会儿走时带上一些,我让人给装好。”
朝汐冲老尚书一拱手:“那就多谢章大人了。”
章贺昭摆摆手:“谢什么,不过是些枣子罢了。”
两人客套着,却听见坐在一旁的穆桦嘴里念念有词:“枣子……蜜枣……”
朝汐和老尚书向他齐齐看去,二人皆是不解:“怎么了?”
“世伯。”穆桦道,“三日后,你请了旭亲王来吃饭是不是?”
章贺昭点头:“是啊,怎么了?”
穆桦:“这枣子,京城里可有?”
章贺昭:“这倒没有,这枣子极易腐烂,且不易保存,上次从琅琊送到京城足足跑死了三匹快马,想来这次也是一样,枣树早年间我也曾试着种过,不知是不是水土的缘故,总是养不活,故而京城中没有这种枣果,怎么了?”
穆桦一拍大腿:“这就行了!”
朝汐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什么,看着穆桦的眼神明晦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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