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总得要有点水果吧?”穆桦笑道,“世伯,你说的是请吃饭,又没说请吃水果,既然没请,那总得花钱吧?把刚才送枣子来的那个人留好了,就说这枣子是他历尽千辛万苦才送来的,既然是历尽艰难,那这枣子也便宜不了了,来吃饭的一个宰相两个亲王,能穷到哪去?再说了,国家有难,王侯将相既然不准备出人,那出点钱怎么了?到时候枣子也吃了,钱总不能不给吧?生米都快煮成锅巴了,怎么赖?”
老尚书听完他的长篇大论,好半天没缓过劲来,待他仔细琢磨透了其中滋味之后,才后知觉的意识到了,这小兔崽子是准备来一个先礼后兵,先斩后奏,到时候旭亲王一行人枣也吃了,核也吐了,那么大的身份,总不好意思赖人家小老百姓的钱,这要是传扬出去,名声还要不要了?
堂堂亲王带领当朝宰相,就因为几个蜜枣而翻脸赖钱。
大楚一人一口唾沫就能给他们淹死。
朝汐磨蹭着下巴,悠悠道:“可以,颇有我年轻时的风范。”
穆桦转头看向她:“你年轻时候啥风范?”
朝大将军腼颜天壤:“臭不要脸啊!”
穆桦:“……多谢夸奖。”
老尚书对于他们两人互相夸赞的行为视而不见,暗自琢磨着,三日后怎么才能把这些枣子端到饭桌上。
朝汐看看日头,似是已经到了中午,不知不觉已经在这待了一上午了,恐怕再待下去,就连晚饭也要在尚书府解决了,如今老尚书的帽子已然回来了,柳相偷鸡不成还搭进去四万两银子,霁青棒打亲王也了结了,就连怎么跟硕亲王要钱都有人替她想好了,既然所有的事都解决了,那她还赖在这不走,等着朝云再来寻她吗?不如早些回去,担心担心自己的玉佩昨日是否被发现了。
朝汐拉着穆桦告了辞,老尚书又喊来章伯给二人装好蜜枣,霁青牵来朝歌和穆桦的马匹,两人各揣着一大包蜜枣翻身上了马,穆桦直奔大理寺,朝汐则是回去睡她的回笼觉。
三日里相安无事。
直到第四日,朝大将军休沐结束,再次上朝,哪成想惊闻噩耗——旭亲王把午门又给卖了!
39.午门
第四日,寅时三刻,章贺昭由打尚书府赶奔皇宫,章伯霁青随行。
寅时五刻,老尚书抵达午门,霁青从身后取下背了一路的凳子和竹筐,章伯从口袋里取出长绳,章贺昭接过凳子放在地上,拿过筐又扔在一边,一屁股坐在了午门正当中,章伯手拿长绳,横拦午门。
霁青站在左侧,章伯站在右侧,章贺昭坐在午门正中央。
卯时整,有官员抵达皇城,前去上朝。
走到午门,见老尚书一脸慈祥坐于当下,连忙拱手作揖:“章大人,您早,这……午门怎么给拦上了?”
老尚书腼腆一笑:“您说午门啊?说来惭愧,我给收过来了。”
“什么?”官员一愣,面上有些晃神,“您……我没听懂,您说什么?”
老尚书笑道:“午门,我收过来了,现在是我的了。”
官员眨眨眼:“您这可不能玩笑!”
“怎么能是玩笑?我有条儿的!”老尚书笑着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条,“旭亲王欠我钱,把午门就抵给我了,所以午门现在是我的了。”
官员:“……恭喜发财?”
老尚书连连点头,笑容灿烂。
官员又问:“敢问大人,若是下官前去上朝,又当如何?”
“我这有个筐。”老尚书一指脚边,“五十两银子,交了五十两银子,您就能过去了。”
官员摊手:“上朝没带银子啊!”
老尚书大手一挥:“回家拿去呀。”
历朝历代,没有官员上朝带钱的。
一个来了站住了,两个来了也走不了,人是越聚越多。
朝汐今天早晨起床起的晚了些,等她到午门的时候,都已经将近卯时三刻了,原本应该是万径人踪灭的午门下,哪成想,此刻正熙熙攘攘聚集着文武百官。
朝汐一时间拿不准主意,难不成所有人都起晚了?
“这位大人。”朝汐走进人群,随便捞了一个不认识的官员,“敢问,这是什么情况?怎么都不进去啊?”
被朝汐拍到肩膀的大人一脸苦相,也不抬头,只是不住地叹息:“哎,也是倒霉,前几天大长公主卖过一回东安门让我赶上了,赔了八千两银子,现如今老尚书这不知道怎么想要卖午门,竟也让我赶上了,不知是不是今年官运不旺啊……”
朝汐听的糊里糊涂的,哪跟哪啊,卖东安门和卖午门怎么扯上关系了?八千两?谁花八千两买东安门啊?
不对,八千两?
等会……
“您是……”朝汐心中一跳,脑海中有一道灵光突然闪过,“您是九门提督?董晋良,董大人?”
那个被她小姑姑拦路打劫,坑了八千两银子的倒霉蛋?
董大人听到有人认出自己,这才将将抬起头来,拿眼一看,不是旁人,正是皇上亲封的大将军王,天下兵马大元帅朝汐,董晋良向上拱手:“朝将军!”
“董大人不必多礼。”朝汐笑道,“董大人可知这是怎么回事?何人拦住午门?”
董晋良微微摇头叹息:“吏部尚书章贺昭,章大人,说是旭亲王欠他银子,昨日把午门抵给他了,这不,文武百官若是想从午门前去上朝,每人都要交五十两银子的过路费才行。”
“多少?五十两?”朝汐差点咬着自己的舌头。
老尚书这也太黑了,一个人五十两,十个人就是五百两,今日上朝的大臣少说也有三四十人,粗略一算,这到手可就是两千两银子,老尚书这不是收过路费的,这是明抢啊!
不过……
桑檀他们家这些人,是不是对皇宫里的门有什么执念?
她小姑姑前两天刚卖了东安门,旭亲王这又把午门抵给章贺昭了,他们是不是觉得,左右这门拆不走,所以也没人敢动?
“是啊,五十两,章大人旁边还放了个筐呢,留着装银子。”董晋良眉头紧皱,“这,这……这谁上朝还带银子啊?”
董大人是真被劫怕了,最近上下朝都躲着东安门走,本以为这样就没事了,哪成想,这老尚书又突然蹦出来拦了午门,他以后都不上朝了行不行?哪来那么多钱被人劫啊?
朝汐没接话,踮起脚尖看了看,远处是坐在凳子上的尚书大人,大人脚边还放了个筐,只不过有些出师不利,到现在了还没开张,又往旁边一瞥,左右两侧章伯和霁青像是两个门神一样,不远处是穆桦,靠着柱子,一脸的事不关己,再有的就是一些她认识或不认识的文武官员。
环顾了一圈,却惟独没看见柳相。
乌黑的眼眸中不免有些疑惑,她看向董晋良:“怎么不见柳相?”
“柳相?”董晋良闻言扭头看了看,似是瞧见了什么,了然道:“应该是告假了,你看那儿,柳相府里的客卿,叫容翊,往年柳相告假都是由他来说的,想来今日也是如此了。”
朝汐“咦”了一声,问道:“一个客卿而已,竟能进的了皇城?”
董晋良压低了声音解释:“这是柳相府上最为看重的一个门客,想当年皇上和柳相在御政殿谈事的时候,就是他在一旁伺候的。”
朝汐点点头,又仔细端详了那人一番。
说话的功夫里,竟渐渐已经卯时五刻了,午朝门外,人越聚越多。
午朝门里,小皇帝桑檀看着空空如也的金殿直愣神,刘筑全默默地站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喘。
桑檀今天起冒了,原本都是等着文武群臣到齐站好了,约莫卯时上殿就行,今天他却是怎么都睡不着了,寅时五刻便坐到龙椅上等着了。
可是这左等等不来人,右等也等不来人,唯有一个刘筑全站在一旁跟自己大眼瞪小眼,这可怎么行?
“刘筑全。”桑檀清了清嗓子,“人呢?”
“那谁知道去?”刘筑全心里犯直嘀咕,可是不能就这么跟皇上说啊,略一沉吟,小心道:“陛下,这……没人啊。是不是您给各位大人都批了假了?”
桑檀眉心微皱:“胡言乱语,近日里除了朝子衿,还有谁朕给批过假?朝会之期,一个两个忘了就已经是天大的罪过,文武百官还能都忘了?”
刘筑全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忙跪倒在地:“奴才失言,还请皇上恕罪。”
“起来吧。”桑檀心中疑惑,于是又吩咐道,“出去看看去,怎么回事。”
“是!”
刘筑全站起身来往外走,不多时又回来了:“陛下,文武群臣都到了。”
桑檀:“到了怎么不进来?还要朕去请吗?”
“那个……”刘筑全战战兢兢,斟酌着措辞,“陛下,进不来……”
“进不来?”桑檀一愣,“怎么进不来?”
刘筑全:“要……要票。”
桑檀:“……要什么?”
刘筑全欲哭无泪:“要票。”
桑檀感觉自己头有点疼:“混账,说清楚!”
刘筑全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顺着额角微微有些冷汗流淌下来,声线颤抖道:“回皇上,吏部尚书章贺昭章大人在午朝门外扯了根绳子,说是要交五十两银子才能上朝,文臣武将俱是不解,没有人交钱,奴才刚刚出去的时候,他们……他们正还价呢。”
桑檀:“……”
真是罪孽,头一次听说上朝还要交钱的,减少就算了,没想到竟然还讨价还价,他这个江山也算是完了。
小皇帝好险一口黑血喷了刘筑全一脸,自己憋的难受,半天才缓过神来:“传朕口谕,让文武群臣先进来,有什么事进殿再说!”
“是!”
刘筑全领了旨,又跑了出去,很快就变成了一个渐行渐远的黑点。
桑檀盯着刘筑全离开的背影,心中困惑,总是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隐隐觉得这事儿跟朝汐有些脱不清的干系,依着老师的性子,拦路打劫这种事,不像是他这种文臣儒将能干出来的,今天扯线拦门一事,反而倒像是朝汐那个小狼崽子的手笔。
刘筑全旨意传到了,很快,文武群臣从午朝门外,像潮水一般涌了进来,文东武西排班肃列,今日柳相告假,文臣之首便是章贺昭。
文武百官山呼万岁,皇上口宣免礼,众人又站起身来。
“生财有道啊,章大人。”小皇帝看着章贺昭,咬牙切齿,从齿缝中磨出这几个字,随后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说说吧,你怎么想的?你怎么就能在朕的皇宫里做起生意来了?”
章贺昭神色淡淡迈步上前,撩袍跪倒:“启禀万岁,昨日午时,柳相跟旭亲王和硕亲王三人到微臣府上饮宴,旭亲王一时兴起,把午门抵给微臣了。”
桑檀:“……你再说一遍。”
小皇帝实在没听明白,什么叫一时兴起?一时兴起怎么还非得把午门抵给你?这都是人话吗?
章贺昭:“旭亲王,把午门,抵给微臣了,所以,午朝门已经是微臣的东西了,陛下,午门是微臣的。”
桑檀缓了口气:“那么……朕要是出了午门呢?”
章贺昭面不改色:“陛下,您最好别从这走。向您要钱实在不像话,可是不要钱,又坏了规矩。”
桑檀:“……”
敢问,把皇上气死算不算弑君?
小皇帝此刻的脸色简直可以用漆黑如墨来形容,他那双眼睛已经被气得布满了血丝,狰狞得都快要咬人了。
“旭亲王!”桑檀一声怒吼,“可有此事!”
旭亲王从一旁闪身出来,此刻还并未觉得有所不妥,向上拱手:“陛下。”
桑檀气得直翻白眼:“你是喝多了吧你?昨日饮宴,皇兄是不是喝酒了?”
明眼人都看出来了,皇上这是给旭亲王台阶下呢,若是旭亲王结坡下驴只需说一句“昨日饮宴贪杯,多喝了几口”那此事便不再作数,只当是亲王酒醉,信口胡诌,酒后胡言乱语,怎能当真?
“没有啊!”谁知道旭亲王直起身来,中气十足一声巨响,“为臣昨日未曾饮酒。”
桑檀气得都快神智不清了,活撕了他的心都有。
40.枣费
“那你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桑檀一指旭亲王,气呼呼道,“你怎么就能把午门给他了?”
“皇上息怒。”旭亲王略一沉吟,想了想道:“昨日饮宴,章大人卖给我们几人一些蜜枣,哪成想这蜜枣价贵,为臣才吃了一盘,就要八万两银子,可为臣出门赴宴,浑身上下也找不出那么多钱,幸有柳相出谋划策,让臣将午门抵给章大人,这才得以清账。”
昨日章贺昭做东,在尚书府宴请二位王爷和柳相,说是赔罪。
可饭还没来得及吃,章贺昭便拿来一筐蜜枣邀他们品尝,旭亲王搭嘴一尝便知晓此果乃是上品,甘甜可口,情不自禁吃了一盘下去,可吃完之后就傻眼了,老尚书面不改色地向他们要钱,说是此枣罕见,三年一开花三年一结果,再费尽人力物力送到京城,自然价贵些,不过他们几人关系非常,也就便宜卖了,粗略一算,硕亲王最后欠了一万两,柳相欠了五千两,旭亲王贪嘴,竟欠下了八万两来。
出门赴宴,哪有人带着现银出门,硕亲王无奈将自己的玉佩抵给了章贺昭,柳相将自己的轿子赔给了他,旭亲王实在是没东西可给,为了自己的名声着想,又不好拖欠着,当下着实有些为难,柳相思付片刻,提议旭亲王将午朝门抵给老尚书,此话一出,旭亲王心中踌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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