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别吓唬我!”
“我这不是吓唬你,是提醒你。”
“是是是,但遇事我还不会逃吗?”秦烟道,“我跟那些常年坐办公室的年轻人和躺床上玩手机的大学生不一样。我经常跟精力充沛的小孩子玩游戏,没有点体力,是真的抓不住某些调皮鬼!”
“可是出来干坏事的人,能没有两把刷子吗?你举例不对,白领和大学生能出来干这种事吗?”
“对哦。”
“你住在这里,我真的蛮担心。”周朗星掰着手指数,“门卫总是不在、陌生人随意出入、大楼的门不能刷卡进出、电梯不安全……你看,多少隐患?”
秦烟揉了揉头发,“我又不是小孩子……”
周朗星盯着他。
“好吧,其实我也考虑搬走。本来准备跟你哥同居的。”
周朗星眼里滑过一道暗光,他摸着下巴说:“我隐约记得,他偷偷买了房子。房产证还在他房间里呢。”
他想了想,“要不然你住他那栋房子?”
“不要。”秦烟面无表情道:“有什么意义?”
他看过那栋新房,面积很宽,一个人住未免太孤单了。
“住一个房子需要什么意义?”
周朗星不理解了,他沉吟了一会儿,说:“我怎么觉得,你是怕住在那栋新房里会天天想起我哥?”
秦烟不吱声。
人没了,还总是想,心里太难受。这不就是怕吗?
周朗星十指交叉,放置在脑后,有些悠闲地晃动两条大长腿。
每层楼都有一个“安全通道”的标识牌,那些幽幽的绿光蒙在脸上,显出几分阴暗诡谲。
周朗星眼里闪着绿光。
他拉长了声音道:“你不敢想起他,那怎么办?”
他的不怀好意,周叔容听得一清二楚,冷哼一声,一指头朝他后脑弹了过去。
他嘶了一声。
秦烟顺势问怎么了。
“刚刚,后脑有一块地方凉凉的。”
“凉凉的……”
秦烟面色不太好,加快了步伐,厉声道:“我们快点走!”
周朗星被秦烟拽着跑,困惑一会儿后,他望着交握的手,得意洋洋起来。
开门关门,一气呵成。
看着面色隐隐发白的秦烟,周朗星知道不对劲了,一个劲地追问。
“我觉得,”秦烟瞥了他一眼,很迟疑地说:“楼道里不干净。”
“不干净?也没什么垃圾啊——”
周朗星反应过来了,他也迟疑起来,“你觉得楼道有鬼?”
秦烟默默看着他,“你可以笑话我。”
周朗星凝视他好久,忽然走到沙发前,一屁股坐下去,一只手抵着额头,作沉思状。
秦烟诧异了,追到他身边。
“你不跟我说些什么?”
“什么?”
“什么不要多想,世上根本没有鬼,周叔容也不会回来之类的话。”
“累了,不想说。”周朗星摊在沙发上,一只手伸出来,嚷嚷着要喝冰可乐。
“没有了。不过冰箱里还有雪糕,你要不要?”
“我刚才就吃了呀,吃得满手都是。”
“唔……可乐味的碎冰冰?”
“来一个。”
“好哒,请稍等。”秦烟转身离开了。
周叔容盯着在沙发上摊肚皮的周朗星,皱眉道:“欠收拾,把家里的坏习惯带到这里来了,谁包容你?”
周朗星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阿烟,好了没?”
“好啦好啦!”
秦烟捧着碎冰冰,小碎步跑过来。
周朗星拿起来,轻松掰成两半,一半递给秦烟。
秦烟接过来,记得他要说看电视,便在遥控器上按了几下。周朗星嫌肩上的摄像机重,取下来放在茶几上。
“我可以看吗?”
“可以。但事先说好,我技术不好,你不准删哦!”
里面只有两个视频,日期都在今天,看来这部摄像机是新买的。
秦烟认真看了一遍,刚想吐槽他的水平,便看到周朗星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嘴里还含着半截碎冰冰呢。
秦烟抽出来,再帮他调整一下姿势,轻轻一笑:“小孩一样。”
周叔容附和:“可不是吗?”
秦烟打开了空调,再调低了电视的音量,把自己的碎冰冰吃完,至于周朗星的,重新放回了冰箱里。
接着,他轻轻取出香炉,例行公事地给周叔容上香。
看着那与众不同的香雾流动轨迹,他心情大好。
香还要燃一段时间。
秦烟走到餐桌边上,仔细端详早上那碗面,已经坨了,上面的煎蛋形状还很完美。他怀着期待的心情,夹起煎蛋咬了一口,半凝固的蛋黄流进口腔里,沙沙的,口感冰凉。
他慢慢地咀嚼吞咽。
煎蛋沾了汤汁,有点咸有点辣。
味道是正常的。不存在有鬼魂吃了食物后,变得黯淡无味了。
他转头看向客厅,香烛还在正常燃烧,旁边似乎有个看不见的人,正忘情地吸食香雾。
秦烟抿了抿嘴。
他慢慢地,将一整碗冷掉的面吃完了。
香烛早就烧完了,周叔容飘到秦烟对面,认真看他吃面。
怎么也看不腻,能看一辈子。
不,一辈子不够……
“我做人失败,一辈子太短,不知道变成鬼能不能撑到你一百岁生日的那天。”
周叔容眉目柔和,浅浅地微笑。
“阿烟,我等你啊。”
第32章 免费的肉
狭窄的房间里,女人抬起脸,一动不动地望着那个高高的窗口。
一醒来,她就发现自己被软禁在这里了。
她说过很多歇斯揭底的话,什么“没有证据怎么能关我?”“流程呢?你们就这样抓人!”“有没有王法?快放我出去!”“求求你们——”
渐渐地,她累了。
根本没有人回应她,也没有人来见她。
这里只有她。
也不……
女人低头看着脚边爬来爬去的婴鬼,婴鬼察觉到这股视线,立马停止动作,抬起脸露出几颗小牙齿。
“妈妈!”
她清脆地喊道。
女人捂住了耳朵。
婴鬼歪着脑袋看她,伸出双手想要爬到她身上。
女人不由厉声呵斥:“乖乖听话,不要过来!”
婴鬼觉得妈妈不喜欢她了,委屈得眼红红,背过身子自闭了。
女人心有余悸地喘出一口气,她根本不敢让婴鬼碰自己。上午,婴鬼想要穿过这道铁门,结果发出一声食物被夺走的委屈惨叫,当她诧异看过去时,变成“排骨”的婴鬼扑过来抱住了她。
那一瞬间,她看到了永生难忘的事情。
忽然瘦下来的婴鬼,又忽然像气球一样吹起来了。
而她……又虚弱了一分,连呼吸都需要用好大的力气。
她陡然明白,这只小鬼在吸取她的生命!
真是恶心死了!
这里有着防范鬼的手段,绝对不是警局,女人暗自琢磨,也许对方留她有用,也许她很快就能出去了。
突然,铁门打开了,外面的人说:“姜玲!有人保释你,出去吧!”
女人麻木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她不确定地问:“我能出去?”
“嗯。”
她再问:“出去了,就不用回来了?”
“对,快点!”
察觉到对方的不耐烦,姜玲不敢再问,弯着腰,刚走了几步,腿上猛然一沉,婴鬼又抱住了她的小腿。她全身一颤,隐忍地看了看门口那双眼睛,低下头,一言不发地走出去。
走出那个逼仄的房间,得到了自由,姜玲却没有那种自由的感觉,她恍惚地抬起眼。
外面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皆身姿笔挺,他们身上散发着一种令人感到恐惧的气息,几乎凝成实质,她恍惚看到了那些黑色的不详的雾气。
姜玲慢慢走到两人面前,眼里的恐惧终于隐藏不住,她明白了,那种气息是什么了——是阴冷、是潮湿、是发自内心的冷、是同属于婴鬼的气息!
她觉得……他们不是人!
*
太阳快要下山了,周朗星醒了,睁着一双朦胧的眼睛,一时分不清身在何处,秦烟靠近时,他吓了一跳。
“我睡着了?”
秦烟点点头,“看猫去,走吗?”
他说着,将一个东西塞到周朗星手里。
周朗星冷得嘶了一声,低头一看,原来是半截可乐味的碎冰冰。
他一口叼在嘴里,声音含糊:“走!怎么不走,你答应我的。”
秦烟让他等一等,先拆了快递再说。
周朗星蹲在旁边,看着他拆出一包包的猫粮,根据品牌分类归纳,神情十分认真,便忍不住问:“那么喜欢猫?”
秦烟手上动作不停,用力嗯了一声。
“怎么不养一只?”
“我还没有想好,能不能负担起一只猫的一生。”
秦烟留下一包猫粮,将剩下的猫粮全部收进橱柜里,周朗星叼着碎冰冰跟进跟出,像甩不掉的尾巴。
“这还需要想?肯定能呀!”
周朗星的想法很幼稚,给猫一个家,有吃有喝有玩,不就是一生了?
秦烟忽然站定,周朗星差点就撞到他了。
正要抱怨,秦烟回过头,语气很认真道:“这不是肯定的事!”
他连自己的家庭关系都维护不好……
周朗星不太能理解,但了解他的态度后,干脆地闭上了嘴。
出门时,秦烟拎起了那把黑伞,接着纠结起来了。
他不想走楼梯,也不想坐电梯,一时间有些发愁。周朗星走到楼梯边才发现他没跟上来,奇怪地看过去。
秦烟若无其事地跟上去,一边瞄了眼周朗星扎在脑后的小揪揪。
对方没把他之前的话放在心上,根本不信楼梯间有脏东西。他不坐电梯的理由,也只是不相信它的安全性。
秦烟想,在相信世间有鬼这方面,他是孤单的。
这是不能共同承担的痛苦。
即使发在谁也不认识谁的网络上,他也是被众人嘲笑的对象。
谁都没有说话。秦烟有心事,而周朗星好像睡得太饱,反而没有精神,不时抬手按一按太阳穴。
一路上,没有任何意外,顺利来到楼下。
秦烟望了一眼橘黄的天空,举起了手边的伞。
周朗星不经意地瞥了一眼那把举得很高的伞。
心想:秦烟什么时候才会停止不切实际的幻想?
什么时候才会丢下那把伞呢?
他相信,这会是一段很漫长的路。但他不缺时间,也不缺耐心。
时间会是良药的。他多年前失去了妈妈,伤心得天崩地裂……可现在,记忆里那张面孔不也模糊了吗?
他一年里,能想起妈妈几回呢?
总是在伤心的时候,自我伤害,想尽生命中一切难过的事,然后……顺势想起了妈妈生病躺在床上努力微笑的模样。
周朗星想来想去,想得头痛,脑海里一一浮现出逝去的亲人的面孔,先是妈妈,再是爷爷,最后是哥哥……
周朗星面无表情地按揉太阳穴。
秦烟的脚步走得轻快,没能察觉身后人的不适,只有那个谁也看不见的人回头关切地看了一眼。
来到三角湖公园,秦烟一眼就看到在长椅上摊着肚皮睡觉的大橘猫,它越来越胖了,给猫咪喂食的人太多了,也不尽然是猫粮,更多的人随手喂下自己正在吃的零食。
它发胖的速度很快,现在像一颗充满气的球。
秦烟有些忧心,它需要减肥了。
秦烟挥着一只手冲了过去,那只本来酣睡的猫可能听到了声响,吓得被毛一炸,睁开眼跳到地上,对着秦烟虎视眈眈地呲牙。
秦烟立马停住了,微微蹲下身来,歉意道:“吓到你了吗?对不起对不起……”
橘猫仍然凶凶地看着他。
周朗星走过来,手里提着猫粮,疑惑道:“它不认识你了?”
“怎么可能?不过几天没来,哪有这样健忘?”
橘猫弓着背,一边警惕瞪着秦烟,一边轻手轻脚地绕过秦烟,来到周朗星脚边,蹭着他的腿喵喵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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