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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宵否认道：“不，我不找他。”
肖叔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调整了思绪：“那就是来吃饭的？”
严宵点头：“嗯。”
于是肖叔起身招待他，将菜谱递给他，脸上浮出担忧，说：“我之前还想请你吃饭，感谢你照顾我家柳柳来着，但我听小林说你胃不好，以前进过医院，所以一般不在外面吃东西，这次没问题吗？”
严宵接过菜谱翻起来，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说：“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现在吃一些没关系。”
肖叔半信半疑，但见严宵已经开始点菜便没再多言。他知道，严宵虽然也是才高考完的学生，但和林沉一样，都是极有分寸和自我主见的孩子。
严宵先点了两道还算清淡的菜，接着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肖叔，林沉有说过喜欢吃什么菜吗？”
肖叔起初不解，但当他的目光落在墙上的时钟，时间已近两点。这个点吃午饭，对于正常人来说有些晚，但对于他们餐饮行业的人而言，正是与客人错开用餐时间的时刻。
忙碌的高峰期过后，餐馆渐渐恢复了宁静。
肖叔想起还在后厨忙碌的林沉，瞬间明白了严宵的用意，说：“他没说过自己喜欢吃啥子菜，但上我那吃过几回，我看他还挺爱吃辣的，每次他婶做的辣菜都能配着饭干两三碗。”
严宵便又点了一道尖椒鸡和青椒小炒肉。
林沉是从肖叔口中得知的严宵来了餐馆，面露错愕道：“他怎么过来了？”
上次从KTV出来后，他们就没再线下见过面，而严宵自高考成绩揭晓前夜的信息被他有意避开后，便再未发来消息。
怎么现在会这么突然地来找他？
肖叔听林沉这语气隐隐猜到什么，“你不知道？我还以为你们之前商量好了的，他还点了几个菜，拜托我问你要不要一块过去用午饭。”
“正好你现在不也还没用餐嘛，我就过来问你了。”
林沉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像是在犹豫，又像是思考什么。肖叔见状更加确信了心中猜想，关切道：“哎哟，你们是不是吵架了啊？”
严宵他是见过几回的，虽然了解不深，性格还有些孤僻，但确实是真拿林沉当朋友的，不然也不会经常过来帮忙照看柳柳了。就连柳柳提起严宵，都是一个劲的夸赞。
林沉的性格则与严宵截然相反。如果说严宵是傍晚的潮汐，属于被动的那一方，那么林沉便是吹赶潮汐的夜风，自由且潇洒。
往常每次严宵过来，林沉都会显得很高兴。
“不是肖叔，你误会了。”林沉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件事，毕竟当他得知自己可能是同性恋时，都感觉这十八年的世界观和三观分崩离析了。他还不敢去赌肖叔是否能接受这种事。
“我们没吵架，就是一点小误会而已，不影响什么。”话虽这么说，可实际上他这些天却一直在有意无意地避着严宵。
肖叔知道他们年轻人之间的事情自己不便干涉，只劝说了几句便没再过多追问。
林沉等严宵点的菜做好了才亲自端出去。
严宵看着他手上的动作，当最后一道菜端上桌，开口叫住了他：“林沉，我们谈谈吧。”
林沉心下一紧。他知道这一天总会到来，就如四季轮回，无法回避，也无法逃避，他们之间更无法回到过去那种普通的朋友关系。
毕竟他不可能接受亲眼看着喜欢的人和别人在一起，甚至是结婚生子。
严宵和他注定不是一类人。未来是一片广阔的天地，他值得更好的前途，而不是被他带上这条歧路。
第24章 改不掉
林沉曾借着酒醉问过严宵，会不会在附中读完高中，以及今后想要去哪里读大学。那个时候，他私心里其实是特别希望严宵能够留下来的，留在A市，留在他的世界中。
可最后填报志愿那天，林沉填了八所学校，没有一所是A市的。
他最后是被B市的一所普通一本大学录取，像个仓皇而逃的懦夫一样收拾好行礼，独自前往一个全新而陌生的城市。在那里，生活与友情，所有的一切都将重新开始。
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他选择了沉默，没有告诉任何人，即便是陈天翔、许一帆这些最亲密的朋友，也未曾透露自己究竟被哪所大学录取。
肖叔问起时，他也只是简单地告知那是一所一本大学。
肖叔见他不愿透露更多便未过多追问，但心中却为他感到欣慰，毕竟能够考上一本大学，已是不小的成就。
他邀请林沉来家中做客，问起他今后的打算。
林沉说：“我会在那边读完本科，至于要不要考研，今后是会回到A市还是去别的城市，这些我都还没有想清楚。”
肖叔用自家亲手酿制的米酒招待林沉，“好好，不急，反正还有那么长时间考虑呢。”
“要是今后回A市发展，可以经常来叔这里蹭饭，不收你钱。当然，你要是觉得有更好的选择，叔也为你感到高兴。”
林沉很感激肖叔这几年以来的帮助，主动敬酒道：“叔您放心，要是有机会，我一定会多回来看您和婶婶的。柳柳要是这几年在学习上遇到什么困难，也可以发微信或是打电话问我。”
他说到一半不好意思地笑了，“只要我到时候还记得那些课程内容的话。”
一句话化解了离别的沉重，肖叔也举起杯子，笑道：“叔没读过几年书，嘴笨，只能祝你学业有成，干啥都顺顺利利了！”
两人碰了杯，聊到很晚。
第二天，林沉独自前往火车站，这一走就是十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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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真的是你啊。”
严宵的双手微微颤抖，仿佛被时间的洪流所触动，久违的名字在喉间回荡，带着岁月的沉寂与重逢的震撼。他注意到林沉手中的病历单，以及一旁科室门牌上“血液肿瘤科”几个大字。
林沉与他的目光相交，心口一阵揪紧的疼，是遇见的惊喜，也是命运的无常。
当年他从A市离开后，迅速换掉手机卡，注销微信，只留下肖叔的联系方式，将自己与过去彻底割裂。似乎是为了与某人赌气，也似乎是为了隐藏自己那不堪的情感。
半个月前，肖叔还给他发过消息，提到严宵又来了餐馆，询问关于他的去向和联系方式。
【肖叔：你放心，这次我也没有告诉他。】
多年过去，肖叔虽不清楚两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林沉当初要换新手机号，又为何不愿意再与严宵联系。但他始终为两人的事情感到惋惜，也多次劝林沉放下过往。
【肖叔：小林啊，叔一直觉得你看待事情挺通透的，但在这件事上，叔还是想劝你一下，如果不是什么十恶不赦无法原谅的事情，就试着放下吧，毕竟人生又能有几个十年呢。】
道理林沉当然都知道，其实他在去了B市没多久就想后悔了，于是他尝试让自己沉浸在忙碌之中，上课、学生会、社团活动，每天都将自己弄得很累，这样才能一沾床就睡，不至于冲动。
他就这样熬过了本科四年，出来找工作后，又忙了一阵子，也逐渐看开了许多事情。
夜深人静时，他翻出了当初记在笔记本上严宵的微信号和手机号，申请添加好友的选项就在手指下。如果不是后来发生的意外，他们之间或许早在五年前就能重新联系上了。
“……好巧，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林沉率先错开了与严宵的对视。
仿佛命运在捉弄人，他最想见到严宵的时候见不到，现在不想见到时，却又让他看见了自己最狼狈的样子。
严宵也想将视线从林沉身上离开，却做不到，只能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冷静：“不巧，我在这家医院上班，也一直留在A市。”
他本硕连读，博士也在A市完成，毕业后放弃其他城市的高新聘请，选择留在了A市的医院。对林沉说过的话，他没有一句食言。
反倒是林沉，在高考出成绩后更加避他如避虎，离开A市时一声不吭。
等他某天再给林沉发消息，想问他在哪所大学读书时，却看到对话框旁边显示为一个红色感叹号。再刷新一次，界面最顶上的昵称变成了“已停用的微信用户”。
林沉听到最后半句话，心一颤。无论严宵是有意还是无意，都令他想起自己曾经说过的话，无言以对。
“嗯，那挺好的。”林沉苦涩地挤出一个笑，“看样子严医生现在过得不错。”
两人都心知肚明，这不过是一句客套话。他们十一年没联系过了，彼此的生活和社交圈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终究是变为了陌路人。
“那什么，我今天还有些事情，就先走了，我们改天再聊。”林沉先提出了离开。
当林沉从身边经过时，严宵终于没再看着他。
病历单上一晃而过的几个字，却狠狠刺入了他的双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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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发现林沉将所有联系方式都注销后，严宵不是没怀疑过林沉究竟发生了什么，也尝试过各种渠道去找他。
但林沉做得很决绝，仿佛从这个世界上蒸发，没有留下任何新的联系方式，也没有告诉任何人他的去向。
在一次偶然中，严宵记起学校会录入每位学生的大学录取结果，于是他怀着一线希望，打车回到了那所熟悉的学校，直奔班主任的办公室，表明了自己的来意。
然而得到的回答却如冷水浇头。
“严宵啊，不是老师信不过你，主要是这涉及到学生的个人隐私，学校方面有规定，未经学生允许，是不能够将其录取结果公开和告诉他人的。”
这是一项近几年才新增的规定。在那之前，学校每年都会在录取信息公布后，统一收集并整理学生的结果，只显示录取大学，隐去分数，做成展板放置在学校的公示处，以此激励学弟学妹们向学长学姐们看齐。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些心理承受能力较弱的学生开始向学校投诉，认为这种做法侵犯了他们的隐私，且学校并未事先征求他们的同意。到后面，甚至有家长陪同学生一起来闹的，索求精神赔偿。
在承受了多方压力后，学校最终取消了这种做法，只会在每年展示被顶尖高校录取的学生名字，且事先告知学生及其家长。
严宵理解班主任的考虑。
接下来的几年时间里，他又问了很多人，也利用假期时间走遍了许多城市。
他渐渐养成了观察路人的习惯，每当看到与林沉身形相似的人，他都会不由自主地追上去，但每一次的结果都只是失望。
有一次，他甚至被误认为是尾随者，以猥亵的名义被带到了派出所。虽然最终误会得以澄清，但这件事也让父母意识到了他的异常。
面对父母的担忧与询问，严宵坦白了自己正在寻找一个人，但始终没有透露这个人的名字。他有时觉得自己有些病态，仅仅是一个朋友的不告而别，却让他如此耿耿于怀。
他曾无数次转学，与许多老师、朋友分别，可到如今，那些曾经熟悉的名字渐渐变得模糊。他本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孤独，习惯了离别，但当那个名字被冠以“林沉”时，他发现自己无法控制内心的疯狂。
“小宵，妈妈自知过去对不起你，这些年也在尽可能弥补。看在妈妈这么多年努力的份上，你别再找那个人了好不好，呜呜……”
那是一个深夜，严宵因为急于追赶一个身影，不慎闯了红灯被一辆轿车撞伤，送进了医院。
严父严母并不明白，为何儿子会如此执着于寻找一个人，起初并未反对，但当他们发现儿子的这种异常行为越来越明显，甚至危及到了自身的安全，他们也不得不采取行动阻止他。
在他们心中，儿子的安全，远比其他任何事情都重要。
这不是严宵第一次住院，上次是在大三时，只因国庆期间，宿舍群里有人发了一张旅游照片，他发现照片左上角有一道背影与林沉极为相似。于是他就不顾一切，立即订了最近一班的车票，花了二十个小时前往那座城市。
结果可想而知，他胃病复发了。
病房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刺鼻味道，严宵的腿上打着石膏，望着母亲那从未在人前落泪的坚强面孔，最终，他沉声答应了母亲的请求。
“……好。”
此后的时间里，严宵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专业学习中。他成绩优异，奖学金拿到手软，老师们视他为可塑之才，纷纷抛出橄榄枝。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么久过去，那个喜欢观察路人身形的毛病，他一直没有改过来。
第25章 你最帅
清晨的医院走廊里一片宁静，阳光洒在冰冷的瓷砖地面上，映出一片柔和的金色。刚刚结束的消毒工作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苦涩味，女护士换上了整洁的护士服，步履轻盈，像往常一样准备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
当她走过科室的走廊，目光习惯性地扫视着各个病房，确保一切如常。不经意间，她看见深处的办公室内，一束灯光在清晨的寂静中格外引人注目。
那是年轻有为的严医生的办公室，女护士心中暗自惊讶，此刻还未到他的上班时间。心中的好奇驱使她加快脚步，走向那扇半掩的门。
她轻轻推开门，眼前的景象却让她心中一震。只见严医生坐在办公桌前，尽管面容依旧俊朗，但难掩疲惫之色，深邃的眼眸下挂着淡淡的乌青。
他的目光紧锁在手中的医学文献上，手指快速地翻动着纸张，似乎在寻找着什么至关重要的信息。
“严医生，你……在医院待了一整晚？”女护士的声音中惊讶与关切交织。
严宵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茫然，却只是轻轻点头，随即又将注意力转向文献。
女护士注意到，他手中翻阅的全是关于慢性粒细胞白血病的最新研究与治疗方案，每一页都布满了他用红笔做的标记与注释。
女护士默默退出房间，为严宵准备了一杯热水。当她再次回到办公室，将水杯轻轻放在他手边时，她看见一旁患者名字为“林沉”的病人信息，底下是一行医院给出的检查结果，如同命运的宣判，冰冷又无情。
“慢性粒细胞白血病，加速期。”
这种病分为三期，从慢性期的乏力、低热、盗汗，到加速期的淋巴结持续或进行性肿大、贫血、出血，再到急变期的绝望。在加速期，骨髓移植手术或许成为治疗的最后希望，但随着疾病的进展，治疗的选择将越来越少，痊愈的可能性也愈发渺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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