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沉穿着黑色的工装外套和直筒运动裤，虽然比夏天时的衣服厚许多，但严宵仍能闻到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沐浴露的清新气息。
当然，还夹杂了些饭菜的气味，显然刚从哪家餐馆出来。
严宵犹豫了片刻，最终没有推开林沉的手，只是淡淡地又补充了一句：“随意浪费警力资源也是一种犯罪行为。”
林沉听后笑出声来，回忆起第一次的经历，好奇地问：“那第一次你也是用这张照片吗？”
严宵没有回答，但他的沉默已等同于默认。
林沉又将他的脖子向下勾了一些，“我记得特清楚，你当时问我为什么要多管闲事。那你呢，怎么这次要帮我？”
林沉的力气很大，严宵差点没站稳，朝他那边踉跄了一下才勉强稳住身形。他没有回答后面那个问题，而是说：“我没这样问过。”
是，他当初的原话不是这句，而是“你为什么要插手这件事”。但就他当初那副臭脸，也很难不叫人往嫌弃的意思上去理解。
林沉放开了他，“算了，看在你今天帮了我的份上，我们也算两清了，今后谁也别提这件事。”
他又继续说道：“但我还是要骂你一声‘闷骚’。明明人不坏，开口解释一下就能说清的事，非要憋在心里，还说出那样的话。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这闷不吭声的性格迟早有一天要吃亏，到时候你后悔都没用。”
严宵仍旧没有说话，只是不动声色地朝他脖颈上扫了一眼。
“对了，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别告诉我你又准备去上补习班，都已经连续两次班级第一了，这么卷，可给我们这些学渣留条活路吧。”
“不是。”严宵关上手机屏幕，“碰巧路过。”
林沉看着他另一只手上的手电筒，显然并不相信这套说辞：“碰巧路过手上还拿着手电筒？”
严宵丝毫没有被拆穿的慌乱和羞愤，而是十分平静地“嗯”了一声。
林沉知道他这是不打算说实话了，冷呵一声，也不再追问。
-
在餐馆休业前一周的某天，林沉突然向肖叔提出请假的请求：“叔，我想后天请个假，工资的话您看着扣吧。”
到了寒暑假，餐馆的工资都是按月结算，而非平日兼职时候的日结。
肖叔倒是并不在意多付那一天的工资，林沉在他这里打了两年的工，彼此熟悉，他早就将林沉当作半个儿子了。他就是有些意外林沉居然会主动请假，这还是两年来头一回。
往常都是他劝林沉多休息一会他都不愿意，要是餐馆这边实在不需要人手帮忙，他还会自己去另外找一份兼职做。
肖叔关心地问：“是身体不舒服吗？”说着借此观察了一下林沉的面色，和平常也没有多少区别。
林沉忙解释道：“不是，是我一个朋友马上要过生日了。””
听到这个理由，肖叔松了口气，理解地点了点头：“一天假而已，你好好玩，工资照常给。”
他甚至开玩笑地说：“这不马上也快过年了嘛，就当是叔提前给你封的一个小红包了。”
林沉有些不好意思，但最终架不住肖叔的坚持，还是接受了带薪休假一天。他知道，肖叔一直以来都对他很好，就像对待自己的家人一样。
与此同时，严宵对于生日这一天并没有特别的期待。虽然父母每年都会为他准备丰厚的礼物，但真正能够陪伴在他身边的时间并不多。大多数时候，生日的庆祝都是由司机陈叔和家政阿姨负责。
仅有的几次父母刚好在家，也是在亲手送上礼物后不久就因一通电话急忙返回了公司。直至近几年公司的情况稳定许多，他们一家人才有机会坐在一起好好吃一顿饭。
今年严母特意提前完成了工作，空出三天时间来，准备陪严宵度过一个完整的生日。严父也打电话说晚上可以回家。
严宵看着正在厨房里和家政阿姨一起忙碌的母亲，说不上有多少喜悦，毕竟他早就过了最渴望父母陪伴的年纪。其实无论他们今天回不回来，他都不会觉得怎么样。
当然，要说完全一点触动都没有，那也是不可能的。
严母是一位在职场上叱咤风云的女强人，处事果断，此刻在厨房里却显得有些力不从心。她试图帮忙打鸡蛋，却不慎将蛋壳掉入蛋液中，只能急忙用筷子艰难地将其挑出。
“夫人，要不还是让我来吧。”家政阿姨看见后忍不住说道。
严母也意识到自己在烹饪方面实在没有天赋。一想到儿子今年都十七岁了，自己身为母亲，却从没亲手给他做过一顿象样的饭菜，心中便不禁涌起一丝愧疚。
她苦笑道：“徐嫂，我这个母亲是不是当得很不称职？”
严母也不知道有没有被这番话安慰到，却没再执着于在厨房帮忙了。她转过身，正好看到朝厨房这边走过来的严宵，于是拉开玻璃门，将特意买回来的慕斯蛋糕递给他：“儿子回来啦。饭菜还要一会才能好，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
或许任谁都难以想象，这个能够面不改色站在会议桌最前面领导一众人的女人，私下在家里也会有如此温柔和讨好的一面。
蛋糕包装是半透明的盒子，严宵认出里面装的是什么，说：“我已经不喜欢吃甜食了。”
严母一愣，拿着慕斯蛋糕的手僵在半空中，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这是她下班回来路过蛋糕店时特意买的。她还记得严宵五六岁那年，他们一家人去游乐园玩，严宵不慎走失，最后在一家蛋糕店前被找到，他当时正眼巴巴地看着那些诱人的蛋糕。
如今十几年过去，人的喜好确实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发生变化。但作为父母，他们竟然对儿子喜好的改变一无所知，还停留在久远的过去，这让严母感到既惊讶又自责。
“这样啊。”严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是妈妈没有弄清楚买错了，既然不喜欢吃就先放着吧，茶几上还有水果，我去给你洗一点。”
严母放下蛋糕，第一次在面对儿子时生出一种狼狈不堪的感觉来。当年那个还不到她腰高、会抱着她哭，求她别去上班的小男孩，一转眼，已经成长得比她还要高出一个头了。
严宵看着母亲红着眼眶从身边经过，心中也不是滋味。
其实他方才说出那句话不是故意想要强调什么，只是单纯地表达自己现在的喜好，但他没有想到这样看似一句简单的话，会伤到母亲的心，增加她对自己的愧疚。
严宵望着从茶几上拿起水果的母亲，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他写过无数的试卷和练习册，也解答过很多道难题，但都没有哪一道题目，像现在这么困难到让他毫无思路。
第13章 哈哈哈
临近严宵生日的前一天晚上，严宵刚退出单词背诵软件，界面最顶端就显示弹出一条新消息。
【零件批发点：睡了吗？】
这是林沉发来的消息，简洁而直接。严宵看着屏幕上的文字，心中微微一颤。
虽然他们认识以来，林沉主动的次数并不少，无论是主动找他说话，还是在篮球队中关照他，亦或是帮他融入新的集体，但两人上一次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解释带手机的原因上，真要细究起在线线下的话，这其实是他们第二次互发消息。
【新老年：没有。】
严宵想了想，还是又多打了一条消息过去。
【新老年：怎么了？】
那边很久没有动静，但严宵可以看得到，聊天界面最顶端一直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中”的提示。严宵本以为他有很多话要说，耐心站在原处等了快十分钟，才收到一条新消息。
【零件批发点：没什么。】
他输入这么久，就是为了回复这个？
严宵看着那三个字，一时被气笑，手指轻轻在屏幕上点了两下。
【新老年：？】
另一边，林沉看着那个迅速弹出来的问号，先是一怔，没想到他会秒回，接着不禁开始怀疑：严宵是不是一直停留在和他的聊天界面没有退出
林沉回想起自己昨天向肖叔提及请假的事情，既然已经迈出了第一步，再临阵退缩的话，岂不是显得更加尴尬？
他用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纠结片刻，最终还是决定按照一开始的想法，发送了一条消息过去。
【零件批发点：明天是你生日吧？】
严宵看到“生日”这两个字，视线停留良久。他从未向林沉透露过自己的生日，甚至对四班的其他人也没有提及过。
于是他又回了一个问号过去。
【新老年：？】
林沉跟他相处的这段时间，也算对他的性格和说话方式摸得差不多。要是放在语文阅读理解题里面，这次的问号，不仅表示严宵默认了明天是自己的生日，也透露出他想询问林沉是如何得知这一信息的。
说起来他一开始是不知道的，他长这么大，从没刻意去关注或询问过谁的生日，包括班上关系还不错的陈天翔和许一帆。
但他其实也并不需要去刻意记住这两人的生日，陈天翔性格张扬，常常在生日的前一周就开始在班上大声嚷嚷或各种暗示，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
许一帆倒是比他收敛许多，但也会在生日的前几天询问一些关系还不错的朋友，有没有时间去参加他的生日宴。林沉知晓后再备礼物完全来得及。
他得知严宵生日的具体时间其实也就在半个月前。出成绩后的几天，班主任让几名班干回学校帮忙整理个人档案和登记成绩，本来学委许一帆也是要去的，但他那天突然临时有事，实在推脱不开，可又不好意思将自己的那份工作推掉分给其他几位班干，于是就想到了假期也在学校的林沉。
恰巧林沉那天休假，不用去餐馆帮忙，而且也不是什么很困难的事情，于是爽快答应。
班委里除了体委和学委是男生外，其他都是女生，陈天翔见到林沉时还挺意外的，打趣似的说道：“林哥这是准备加入四班打工人行列了？”
因为学生时代的班委、学生会都是秉持着无私奉献，遵循自愿原则担任的，所以也常被他们戏称为“无薪打工人之一”。
林沉拍开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少油嘴滑舌，学委有事，我是来顶他的。”
陈天翔虽然平时看起来不太正经，但做起事情来效率还是挺高的，认真的时候也不输很多人。他交代了林沉一些工作任务的分配和注意事项，几人便开始安静有序地整理。
不到两个小时，全班的档案整理和成绩填写就完成了。
林沉刚盖上笔帽，就听到陈天翔那边传来一声惊呼。
“我靠，看这成绩，我严哥估计这回又是班级第一了。”
当班委的好处或许还有一项，那就是在帮忙整理档案的时候，可以顺便看到全班的成绩。有几个人被陈天翔的声音吸引过来，凑过去看严宵的档案，只见一行行漂亮的单科成绩映入眼帘，确实极有可能是班级第一，就连年级排名也不低，这次是第五。
林沉原本对查看别人的成绩并不感兴趣，他只是写完自己负责的部分就收工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当听到对方是严宵时，他也走了过去。那一行优异的成绩是他可能一辈子都考不出来的，但对严宵来说却似乎轻而易举。
当然，他的视线并没有在成绩上过多停留，很快就转移到了黑色纸张上唯一的彩色区域——那里贴着一张严宵的两寸蓝底证件照。
照片拍摄的时间距现在已经有些日子了，可能是他刚准备上高中前拍摄的，那时的他头发还没有现在这么长，整个人看起来也比较青涩。但不变的是那张面对镜头的脸，依旧散发着一股冷淡的气质，仿佛在告诉人们：“不熟勿扰。”
往下翻，就是学生的个人信息了，包括民族、祖籍、家庭住址、家庭成员等等。林沉很自觉地没有多看，正准备离开时，就又被陈天翔的大嗓门震了一耳朵。
“严哥居然是二月出生的，离现在岂不是只剩下半个月了？”
-
严宵昨晚和林沉结束聊天后，洗完澡便在十点钟左右躺下休息了，却没想到等他第二天醒来时，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林沉昨晚又发来的一条消息。
那是一条卡着零点的祝福消息，十分简短。
【零件批发点：生日快乐。】
严宵盯着那几个字看了许久，与昨天想要确认什么的反复察看不同，今天更多是一种被这四个字直击心脏的触动。他握紧了手中的手机，等心跳渐渐平复下来，才缓缓打了一个“谢谢”过去。
林沉那边回复得很快，没过几秒就回了一个“不客气”过来。
【零件批发点：你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他今天特意请了假，不用去餐馆帮忙，但如果只是送一个礼物的话，也用不着一整天的时间。他不知道严宵是否已经有了其他的安排，也不想冒然打扰，于是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先探探风。
【新老年：没有。】
严宵发完这句话后，林沉那边有好一会儿没再回复，聊天界面顶端也没有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的提示。严宵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先去洗漱，就听到房门被人轻轻敲了几下，紧接着一道温和而又带着几分威严的声音响起。
“小宵，你醒了吗？”
严宵走过去打开了门，就见母亲站在门外，面色略显尴尬。她似乎有些不确定该如何开口，但还是鼓起勇气说道：“今天不是你的生日吗？你爸爸说想给你订一个生日蛋糕，今晚就能去拿，但是我想起你前两天说不喜欢吃甜食了的事情，还是想来征询一下你的想法。”
“你看要是今年实在不想吃的话，只要你说，爸爸妈妈也可以给你换成其他的。”
往年严宵过生日时，严父严母也都会订蛋糕庆祝，但他们因为工作原因，往往都是打电话预定完蛋糕后让人直接配送到家里，从来没有陪他一起吹过生日蛋糕，更不知道儿子已经不喜欢吃甜食的事情了。
严宵看出母亲脸上的小心翼翼和讨好，更加后悔那天说出来的话。他不知道该怎么用言语安慰，只能上前，轻轻拥抱了一下眼前的女人，说：“订吧，吃一些没关系。”
严母先是一怔，反应过来儿子是在拥抱自己后，鼻头酸涩，眼眶顿时就红了。她回抱住儿子，声音略带哽咽地说：“这些年，爸爸妈妈对不起你。”
9/21 首页 上一页 7 8 9 10 11 12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