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少爷的手比女孩的还要好看。”
半个月过去,疗养院的护士们从最开始的惊叹、惶恐到现在的好奇,偶尔
有几位年纪较小的,会在每日检查后与徐钰鸣搭话,这次话题是他的手。
“是吗?”
徐钰鸣正吸溜吃着泡椒猪皮,近来口味大变,要不是护士们拦着,他都想在温水里面加辣椒粉。偏偏徐钰鸣还不耐辣,每次都呛得接连咳嗽,好巧不巧都让于川撞见,没收好几包零食。
等天晴,徐钰鸣会在护士的搀扶下离开床,坐在窗前晒晒太阳。
疗养院建在半山腰,据说成立好多好多年,再加上会员制与几乎不对外宣传,鲜少有人知道这里。
“预产期快到了,小少爷。”护士拿着记录表进来,示意徐钰鸣看快要见底的格子:“如果不出意外,月底。”
山里很容易忘掉时间。
再加双.性冷人很难显怀,除去偶尔不碍事的孕吐,大多时候的小鸟都是安安静静,连护士也称赞是天使宝宝。
徐钰鸣反而开始紧张,他不知道小鸟会像他还是那些人。
苗头一旦出现,扰得他心神不宁。
于川最近来的次数骤减,很多回仅通过可视屏聊天,他似乎在躲人,没坐几分钟离开了。
“好奇怪,于先生车都换了。”护士放下今天需要注射的营养液,刚巧也有护工推着小车来送饭,听到后点头表示赞同。
“最近有好几辆外地车牌。”
吃食一样样摆在徐钰鸣面前,零零总总得有近十个小碗,清汤寡水的,徐钰鸣瞧了一眼就别过脸。
“哪里的?”
护士想了想,说出地名。
徐钰鸣身体一僵。
“还有谁?”他扶住小桌板,身子骨难得比先前有力气些,动作幅度太大吓了护士大跳,忙向前扶住他肩膀。
“应该就那两辆车,但是上面没人下来,等于先生走后也跟着离开了。”护士匆匆一瞥,她大概回忆:“应该是互相认识的吧?”
“您还记得车牌号吗?”
“太远,看不清,小少爷还是先吃饭吧,不然等下又要凉透了。”护士劝他。
这顿饭食不知味。
徐钰鸣心里装着事,惴惴不安,暂且不提于川会怎样,但是看之前于川录的视频,按照徐羽树的脾气,他能把人活剥生吞了也说不定。
半月相处下来,于川除去有些神经质,总体来说还算是个好人。虽然谈不及喜欢,但把他从地狱救出来,徐钰鸣勉强对人好脸色。
所以,他不愿看到徐家对人围杀。
说到底,小鸟是钰字辈儿孙里诞生出的最小的孩子,即便徐老先生再怎么强调未婚先孕往徐家脸上抹黑,不可否认小鸟仍是嫡子长孙。
延续百年末尾颓败的世家,就这么穷讲究。
倘若逃跑的参与者只有他,徐晋枟他们完全把这事当做徐家不易向外宣扬的家事,于川掺和进来,两人自然把怒火发泄到他身上。
徐钰鸣少年时,经历过这荒唐。
具体他记不清了,可能是生日与同学在外过夜,还是与徐晋枟赌气,躲进徐府地窖不出,后者直接叫人将那片区域围起来,徐钰鸣多一秒不出现,徐晋枟就让人砸烂所处楼层,虽然到最后给老板的赔偿金能让他眉开眼笑。
与徐羽树的坦坦荡荡不同,徐晋枟的控制欲展现在细枝末节,他不会说徐钰鸣不该做什么,而是等人犯错,才有名正言顺教训的理由。
或玩弄小花,或拍打花苞,事情距今太久,连徐钰鸣本人都有些不记得。
逼死于川……那男人有的是办法。
“小少爷?”
徐钰鸣沉默时间太长,再加他脸色出奇难看,护士伸手在他眼前晃晃。见人回神,她语气担忧:“您不舒服吗?”
“今天几号?”
护士报出来一个数字,距原本设定的预产期仅两三天之差,可小鸟丝毫未有想见他的意思。
“其实,足月就能采取措施,但双.性人构造与女性不一样,所以保险起见我们建议……”
“今天。”
徐钰鸣喉咙发紧,他握住床栏,既然徐晋枟他们能锁定这里,把自己揪回去不过时间早晚。如果不针对于川,还将车大张旗鼓停在外面,说明他们猜到自己一定会知道。
护士以为自己听错:“小少爷?”
“我昨晚到现在没吃东西,应该不会妨碍手术,于川应该给你们说过,等孩子出来我就能走。”
“您等下。”护士云里雾里,她忙握住徐钰鸣的右手,试图安抚住他情绪。
“于先生签过合同,但出于人道主义我们无法让刚动过手术的孕夫出院。”
瞧徐钰鸣身着单薄,她生怕人感冒受凉,披来厚实毛毯,对方肩膀突兀支起,纵使这些天精心调养,身形反而越来越消瘦,体力也不像以前,稍微走几步路便撑不住加快呼吸。
这并不是什么好兆头。
护士看在眼里,她犹豫:“而且婴儿刚出生,难以承受骤冷骤热的空气,很容易感冒发热引发新生儿肺炎。”
“……”
她以为劝说有了成效,刚想扶住他躺下,徐钰鸣仰头,那双眼里失去往日的安静与淡漠,充斥一位孕夫不该有的绝望、压抑和痛苦。
他嗓音皱巴巴像被压碎的纸:“就是让小鸟活下去,能不能放我离开?”生怕她不同意,小少爷握住她衣角的手指发白发颤,声音骤然低下,带几分哀求。
原本披在他肩膀的软发垂落,露出不堪一折的细瘦脖颈,浅色血管清晰可见,令人心生旖旎。
护士稍微屏息。
她心跳如鼓,指甲陷入掌心。
【作者有话说】
v后是小鸟养(?小钰、单亲“妈妈”打工记、还有旧版的某位孟先生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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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天边皎皎月光◎
每每回想起那夜,纵使责任无关于他,可徐羽树沉默的时间越来越长,最后在几座城市搜寻无果,逃一般离开话题中心,整日以酒精麻痹。
“我早该意识到的。”
他坐在徐家别院,木椅老旧,垂着头,脚边堆满大大小小空酒瓶,徐羽树伸腿踢开,玻璃叮叮咚咚,几个顺台阶滚下去,窝在草垛里。
“那天小钰不讲话,他看着我,一定是我给他灌输的东西让他不开心……”
“否则他怎么会一言不发就走?”
徐羽树胳膊撑在膝盖,刘海与他人同样颓废,寸头长成了及耳短发,眼底因得不到安宁终日密布血丝。
他絮絮叨叨说完,盯住面前人身上的摄像机,抬手向虚空一举,就当与来访者进行招呼:“没什么好说的。”
顿了顿,徐羽树闭眼。
“仅仅过去半月,徐晋枟快把这座城市掀个底朝天,如果有消息,也会比实时监控来得更快。”
“现在连他都找不到,小钰是铁了心的躲着,我又有什么办法。”
“订婚的事?”
仿佛听到天方夜谭,徐羽树嗝出熏熏酒气,肩膀像没骨头似塌软,整个人都快从椅子滑到地。他扶住旁侧装满空酒瓶的纸箱,哗啦声摇摇欲坠,空气中浓厚酒精气不难让人怀疑徐羽树离酒精中毒仅一步之遥。
“他养大的孩子跑了,连句话都没留,对那种爱面子的男人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要我说啊,小钰跑得好哇。”
徐羽树前倾身子,咧开嘴,原本藏在衣服里的戒指项链滑落,镜头缓缓下移,画面聚焦,外表皮磨损严重,已经无法看清上刻的字。
他忽然凑近,五官不断放大。
“去拍徐晋枟啊,去拍他现在落魄的样子,去拍他砸烂小钰院子的样子,去拍人撕破那张假脸,要砸了整个徐家!”
“你又算什么东西!你上得了哪里的台面?滚!滚出去,别让我们看见你!”
摄像头仍旧对准徐羽树濒临崩溃的脸,他喘着粗气,浓眉之下是盛怒到极致的眼睛,骇人如蛰伏猛兽。
由于徐羽树的妨碍,摄像头完全失衡拍入大量地砖与灰,混乱中唯一能捕捉到的便是一晃而过拍摄者的脸。
画面定格。
于川缓缓闭合镜头。
由于使用摄像机观看,声音比外放含糊,徐羽树声线变得格外怪异,滋滋啦啦没个边际。于川放好相机,坐在房间唯一的椅子上,整理稍显零乱的袖口与衬衫下摆。
等完毕这一切,他立立领子,原本垂在脸侧的妹妹头发鬓被别在耳后,露出令人不舒服如银蛇竖瞳的眼。
他未先开口,而是静静凝视侧躺在床的身影,眉心着难以平复兴奋,苍白嘴唇因得到爱欲之人,几乎是不受控制地颤抖,腔调一直往上走:“小少爷。”
于川伸手扶住床围栏,他始终凝视那人的脸,极近距离下,甚至能闻到都属于小少爷的气息,混合刚洗过澡的沐浴露柚子香,效果竟比催情迷药更让他无法自拔。
“徐晋枟以为是徐家那些人把您偷带走的,砸干净那座大院子,无数珍宝化为粉末灰烬,就差一把火烧得干净。”
“您说,您的小爸爸这么爱你,怎么可能会同意跟我订婚?那些不过放出的诱饵,您还真傻傻上钩。”
“小少爷太天真。”
伴随于川话音越来越低,他薄唇蹭到对方苍白指节,偏头凝视他因不安而颤动的眼睫,嘴角微启露出森白的牙。
“您知道吗?在您十三岁我们已经见过一次面了,那天明明是葬礼,天气晴得好像出嫁的吉日高照,您猜那些老人在偷偷议论什么,说您天生煞星,克父克母,还能克至亲之人。”
于川想触碰他,又不敢。
对他来说,小少爷就是挂在天边的皎月,就算落魄街头,也能被别有用心者偷偷抱回家养。
因极度兴奋,于川瞳孔都快凝成不起眼的点,他凝视小少爷因孕期疲倦淡青眼底,再加近期营养严重不良,本就巴掌大的小脸此刻不见半点肉。
指关节苍白,甲床因贫血颜色比以往还要淡些,血管顺指腹蔓延掌心,甚至手腕,青色依附皮肉里,充满欲望。
“但是我不怕,我早没了家。”
于川直起腰,凝视徐钰鸣蓄满泪的眼,神情困惑:“为什么要哭呢?”
他想碰床上人的脸,所以先看了看自己的手,用桌子上的医用湿纸巾擦干净每一根手指,似乎料想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于川脚跟发软,一动不动凝视小少爷被泪打湿的发梢鬓边。
“我虽然不能给您带来太多,最起码能让肚子里的孩子平安出生,你应该也清楚如果被徐晋枟找到的后果吧?”
于川骤然改变称呼,他捏住悬在徐钰鸣头上的输液管,从后者角度望去仅能捕捉到他略显发旧的外套,边缘还存两单根外翘线头,梅干菜一样垂着,稍微来阵风都吹得摇摇晃晃。
“谢谢你带我出来……”
终于,徐钰鸣说了第一句话。
这些天他意识始终昏沉,能听到外界讲话,自然得知于川为了照顾他三天两夜未合眼。
可这份帮助,对他来说有些沉重。
作为明面上的徐晋枟未婚夫,为什么要对他如此周到?徐钰鸣想不通,他胳膊因长时间输液冰凉,随即于川塞来热好的盐袋,缓解大片酸痛感。
于川选择性无视这句话。
他调整输液管,顺便拉来椅子,距离极近之下,甚至能看清徐钰鸣略带孩儿气如水蜜桃的脸颊,或许因身体温度升高缘故,白里透出浅浅的粉。
“很难想象被娇惯大的孩子拥有自毁倾向,徐家给你做过心理检测吗?还是说有了身孕才这样?”
“……”
得不到回应,于川也不恼,他握住徐钰鸣手指,顺势向上,绕过手背的输液管,摸住腕部靠近动脉的某处伤痕。
“我避开徐晋枟的搜查大费周章把你接到这里,不是想看你活不过两天。”
“……”
“倒是有人猜到这里,我想想,好像是公立医院的医生,徐家资助的对象?”
徐钰鸣肩膀一颤。
他的沉默就是最好回答。
于川等了片刻:“我明白了。”
就当徐钰鸣以为对方会跟往常做些泄愤的动作,他闭眼,于川只是把滑落肩膀的被子拉高,帮他掖好被角,轻轻带上门离开。
第28章
◎我们两清,但不希望你忘掉我◎
自那天起,护士再未见过徐钰鸣。
三楼尽头的病房好像被疗养院刻意隔离,除去定时定量的一日三餐,偶尔她路过,那扇木门始终紧闭。
她总会忍不住假设:“如果那天我答应了他请求,也许就不会这样了吧?”
明明是调养身心的疗养院,却把人禁锢在房间里,就算考虑安全问题,可做法未免也太过分些。
更何况……
护士合上记录本,轻轻叹口气。
“怎么会比来之前还要瘦呢?这不符合常理,还没人陪他说话,万一得产后抑郁就难办了呀!”
她并未压低音量,恰巧有位同事经过,听到了她的自言自语,很惊讶反问道:“你在说谁?”
护士咦了声:“小少爷呀。”
“啊?你不知道吗……哦对了,他离开的那天你正好休息,还是于先生赶在宵禁前带走他的。”同事约摸估算:“前前后后不超过十个小时吧,就把小少爷跟婴儿带走了。”
“?!”
同事换好衣服,意识到她是真的一问三不知,表情略显凝固,自知失言移开视线:“……不是什么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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