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愿意,有人却为他鸣不平。
有个大臣站出来大喝道:“大王且慢,哪怕今日要惹大王生气,我郁邢也不得不冒死进谏,屈云笙此人,不但不当赏,还应当数罪并罚,以儆效尤。”
郁大夫?
我忽然想起,好像我被关进屈氏老宅之后,朝堂上就属他骂老子骂的最欢。
“放肆!”楚王厉声道。
“放肆也要说!微臣是楚国大夫,如今看着楚国出现结党营私的大权臣,微臣无论如何也要向大王死谏,杀了屈云笙,还楚国朝堂清天朗月!”
他这么一说,朝堂中竟然有许多都跪下了。
“请大王杀了屈云笙,还楚国朝堂清天朗月!”
我不由得苦笑一声,哪怕我已料到会出现如今这样的局面,但我没想到竟然来的这么快。
我看着郁邢,问道:“郁大夫,就算让我死,也让我死个明白,我何时就成了你们嘴里结党营私的大权臣了?”
“哼!”郁邢斜睨我一眼,一脸正气凛然,“你仗着你那张脸,先是勾引公子玦,再引诱莫子玉,还和薳东杨不清不楚,就连昭氏翎也上了你的当,被你勾的迷了心窍,你专营弄权,秽乱朝堂,让我楚国朝堂污浊一片!试问!你当不当以死谢罪!”
“扑哧”一声笑,薳东杨竟然当众笑出了声。
他赶紧站出来道:“请大王恕罪,但郁大夫所言涉及微臣,微臣少不得为自己辩解一句——我与云笙,绝无他所猜不清不楚那些事,微臣爱女子,乐馆里人尽皆知,不信可传唤施荑作证。”
公子玦也适时站出来,沉声道:“郁大夫,我与云笙……乃是知己之情,郁大夫误会了。再者,我即将迎娶秦国公主,郁大夫所说的这些话倘若传到秦国公主耳里,试问秦国会作何反应,若影响了秦楚联姻,请问郁大夫又该当何罪?”
还得是公子玦,一下便把破坏两国联姻的大帽子扣下来,方才还气势汹汹的郁邢瞬间便蔫了一半。
“那莫子玉呢,我可听说,屈云笙在众目睽睽之下抱着他不撒手,此前还为他自离屈氏,如今莫子玉是若敖氏万夫长,手握重兵,怎能与屈云笙私通!屈云笙好男风是人尽皆知的事,就连他此前即将过门的妻子宁愿自杀,也不愿嫁给他……”
郁邢明显是乱了,说得混乱无章,我正想用师兄弟的老借口搪塞他,却不想子玉却出声了。
“那依大夫之言,我若是真的和左徒大人有什么,又当如何?连我一起杀吗?”
第78章 我好像真的是非子玉不可了
这句话,就像一句惊雷在大殿前的宽阔广场上炸响。
方才还紧张对峙的气氛瞬间湮灭了,取而代之的是所有人的沉默无声。
子玉在所有人的注视中走上前,跪在我身侧,对楚王道:“既然郁大夫一口认定我和左徒大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私情,那就请大王杀了我二人,以肃朝纲!”
我对子玉说道:“子玉,你犯不着为我……”
“左徒大人。”子玉打断我,神情严肃,“这些人,无论你解释多少回,哪怕他们从未见过你我二人干过什么逾越的事,却还是一口认定你我二人有私情。我倒是很好奇,难道郁大夫你曾亲眼见过我二人私下里宽衣解带同睡一塌,同枕一席,又或是唇齿相缠难舍难分?”
这些话,说的一句比一句露骨,一句比一句尖锐,说得郁邢那老槐树登时红了脸。
他喉咙里像是塞了块石头:“那,那,那等污秽之事,如何见得?”
“既然什么都没见过,却还是一口认定我二人私通,我不知道这天下间竟有这样的道理,证人证物全都没有,光凭自己的猜测就可以定别人的罪,甚至还要别人以死谢罪!你自诩清流,我是不知这种光凭猜想就要别人性命的行径……清的是哪门子流?”
郁邢脸色又青又白,指着子玉道:“莫子玉!你巧言善辩!”
子玉冷哼一声,表情决然:“屈云笙为楚国攻打百濮,治理河道,营救景云,生擒宋公,桩桩件件都是拿命报国,我莫汐虽无多少功绩,却也是一心为国,如果用这些莫须有的猜测和想象就要定我二人一个私通之罪,那子玉今日就请大王赐死我二人,省的日后我们无论做什么都要被这些人打上污秽之名!”
我心下一叹,随即对楚王拱手道:“微臣屈云笙,求大王赐死!”
楚王表情冷肃,看着我们。
其实我大概有些明白了,郁邢和一帮人同声共气在今日发难,估计背后有谁的默许,只是这个人是楚王还是别人,我一时猜不到。
但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终究还是开始了。
正在此时,背后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父王,左徒大人是清白的,请父王饶过左徒大人。”
我愕然。
回头一看,果然是世子渊。
只见他半身赤/裸,背负荆条,昂然走上前,在我面前跪下:“父王,儿臣交友不慎,识人不清,今日特来请罪,请父王和莫汐大夫共同鞭笞我,以示惩戒。”
我转头看子玉,子玉眉头微皱,眼里是前所未有的锋锐。
楚王喝道:“你的罪,本王之后自会定夺,今日犒赏功臣,你来此作甚!”
“父王!”世子渊连磕几个响头,“儿臣想向莫汐大夫当面请罪,请父王给我一个机会……”
楚王凝滞片刻,一挥手,世子渊转过身看着子玉,拱手道:“莫汐大夫,我此前识人不清,交了恶人为友,今已彻底醒悟,请莫汐大夫鞭笞我,让熊渊能牢记这次教训。”
一个堂堂世子竟然让一个大夫当着众人鞭笞他。
这种前所未有的壮举一时间让所有人都惊住了,甚至都忘了方才郁邢正在对我发难。
世子渊原来这么聪明的吗?
本来他会沦为全楚笑柄,可这么一来,他反而收割了民心,某些不明就里的人甚至会觉得他有担当,有气魄,只是交错了朋友便这般勇于承担,不愧是楚国未来的君主!
只这一步棋,便将他的逆风局彻底扭转了。
子玉冷冷说道:“鞭笞世子,臣可不敢,世子所犯之罪,恐也不是鞭笞罪己这么简单。”
世子渊凝了一凝,点头道:“莫汐大夫说的是,我当足不出户静闭三月,终日反思。”
“恐怕……”
子玉话还没说完,楚王便快步走了过来,抽/出一根荆条便狠狠抽打在世子渊背上,世子渊惨叫出声,一道道血痕在他身上赫然出现,直至血肉模糊。
世子渊趴在地上,汗水浸湿了头发,背上皮开肉绽,看上去惨不忍睹。
我和子玉都了然了,这便是楚王的决定,这是他能给世子渊最重的处罚。
子玉不再多言,沉默地看着这一切。
世子渊倒在地上,有气无力地对楚王道:“父王,容儿臣最后说句话,左徒大人是清白的,他之前和儿臣彻底长谈过,他为人高风亮节,一心为楚,他说过他会好好教导儿臣,如何做一个好世子,如何做个好君主,他会一直辅佐我、们、的……”
说完这话,他就昏迷不醒了。
他昏了,老子更昏了,老子什么时候和他彻夜长谈说过那些话!
他这么一说,会让别人怎么想,尤其是公子玦。
我抬头看着公子玦,果然见他表情沉重,看着我的眼神全是疑惑,好像我是棵东倒西歪的墙头草,看不清我真正的立场。
这熊渊,今日一个亮相便一箭双雕,彻底解决了自己的问题,还给对方制造了问题。
真是人不可貌相,枉我之前还觉得他是个傻叉。
闹到这个地步,就连郁邢也没话说了,楚王让人抬走世子渊医治,走回高台之上,对着众人道:“左徒屈云笙,乃我楚国栋梁,功勋卓著,忠心可鉴,若有人再敢非议,立斩不赦!”
郁邢重重瘫跪下去,双眼发愣,好像楚国的朝堂又被我这朵大乌云给遮天蔽日了。
我心里沉重,看着子玉,子玉却没什么话对我说,他回到了莫氏家老中间,散朝之后,便跟着莫氏的队伍离开了。
*
我拿着一壶酒,走在郢都的街头,楚国刚刚打胜了反击中原的第一仗,全郢都都在欢天喜庆贺着,就连这样的夜里,也是人声鼎沸,摩肩接踵。
从宋国抢来的礼器被放置在郢都城最大的集市口,有很多人在那里挤着围观。
我远远看了一眼,觉得没什么意思,便远离人群而去。
在这样的日子,人总是特别孤独,这里的人都有家,都有家人分享喜悦,唯独老子没有。
屈氏老宅如今也没人,我不想回去面对那个空落落的大宅子与鬼作伴,便一边喝酒一边漫无目的地走,脑子里什么都在想,又什么都没想。
什么氏族,什么世子,什么朝堂,什么楚国……
现在的我觉得这些都重的可以压死我,但也轻的毫无意义。
我只想有个属于自己的家,有个人在家等我,或者陪着我来人群中看热闹,和我一起说说笑笑,吵吵闹闹。
活到二十几岁,我渴望的居然不是什么轰轰烈烈的感情,而是在这种满城狂欢的日子里,有个人可以和我并肩而行,与我说说无聊的话,同我一道融入这场狂欢。
可是,没有这样的人。
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
我的初恋因为读书分隔两地,没有等我。
我后来的女友因为看不到老子在北京城买房的希望,也没有等我。
子玉,他更不可能是这个并肩而行的人。
喜欢他是我一个人的冒昧。
我不知道我是因为汉水边那句话才喜欢上他的,还是早已喜欢上了,只是汉水边那一刻才意识到自己早已生根发芽的感情。
但当我意识到的时候,已经离出发点很远了。
可是那又怎样呢?
子玉对我,恐怕才是我常说的,仅仅是师兄弟的情义。
若他是女子,我还能开口一试,但他是个……如寒冰一般清透刚毅的男子,甚至性情还挺决绝,我怕我开口了,他这辈子都不会再同我说话了。
所以我除了自己小心翼翼藏着这份心思,什么也做不了。
不知不觉间,我竟走到了乐馆面前,不由得愣了一下。
乐馆前站着几个满身泥泞的老农,在乐馆前来来回回的奢华马车中,看上去格格不入,他们竟是曾经和我一起挖河道的老农。
他们看见我,大喜,赶紧围了过来。
“左徒大人,可算等到你了。”
我赶紧问道:“你们怎么来这里等我?”
“我们知道你被屈氏赶出来了,但又不知道你住哪里,听屈府的下人说,你常常来此乐馆,所以我们特地在此等了一个时辰,果然等到你了。”
我心里一紧:“是不是河道那里出了什么事?”
“没有没有,一切都很顺利,我们是来给你送礼的。”
说完,一个个便把手上的竹篓塞给我:“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我们也拿不出好东西,希望左徒大人不要嫌弃。”
我微微掀开一个竹篓,里面竟然是鸭蛋,又大又亮泽,一看就是精挑细选过的。
“大人,河道疏通十分顺利,你不要担心,其中一条小道已经挖通了,起了很大分流作用,我们都十分欢欣鼓舞,听说大人你此次去宋国立了大功,我们便合计着要来祝贺大人,正好大王下令举国欢庆,放了我们三日,这才得空。”
他们把东西塞给我,便赶紧走了:“大人,我们要去集市看宋国礼器,你尽兴。”
我一看乐馆,知道他们必定误会了,不由得苦笑。
看来屈云笙这顶断袖的帽子,是彻底拿不下来了。
*
施荑看见我来,立马将我迎去了我常睡的那间屋子。
屋外能遥遥看见郢都最大的街道,如水的人流来回穿行,好不热闹。
我特地嘱咐不要让任何人打扰我,喝完最后一口酒后,我便倒在床榻上,昏昏沉沉似睡非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在头昏脑胀之间,竟然感觉有人在旁边柔声道:“公子,夜里寂寞,让奴伺候你安寝可好。”
是个温和细腻的男声。
我微微睁眼,发现屋中灯火已熄,只有床头两盏烛台还燃着,跪在我床边的是个清秀貌美的少年,长发柔顺,眉眼温柔,长相颇为勾人。
他穿着一件薄衫,身上若有若无还散发着让人心驰神往的熏香,一瞬间,我竟有些动念了。
孤灯冷被,长夜漫漫,有个人抱着暖被窝有何不可?!
反正我都是被全世界遗忘的人,反正他们都有家,而老子什么也没有,放肆一下找个人暖暖身心又有何不可!
就这么想着,我伸手一拉,将那貌美少年拉到床侧,我翻身在上,正要对着他的唇往下,却在看见他紧闭的双眼时停下了。
他不是子玉~
子玉不会有这样温顺的眉眼。
可他为什么又非要是子玉?
我顶着这顶风流断袖帽这么久,今天索性就坐实了,也不枉老子遭的这许多白眼。
我刚贴上他的脖子,闻着那勾人心荡的熏香,可无形之间仿佛有道厚墙将我挡着,我挣扎了片刻,终究还是停住了。
他不是子玉~
子玉不会熏这样的香,他身上常常混着风沙和血腥味。
我苦笑一声,我好像真的是非子玉不可了。
哪怕这少年刻意熏了能勾人情/欲的香,但我一想到子玉那双冷冷的眼,再强的情/欲也瞬间浇灭了。
我坐在床边,对他道:“你走吧……”
“奴伺候的不好么?”
“不是,我心里有人,没法和你……”
又忽然顿住:“我并未叫人伺候,你为何来此?”施荑绝不会犯这样的错!
话音刚落,一道冷光在我身后闪过,直直刺向我的脖颈,老子胳膊肘一撞,旋身一拧,将他拿刀的手扣在背后,他虽有武艺,却是个三脚猫,挣扎间用脚踢来,我直接扯起他,飞起一脚将他整个人踢撞在墙上,用手紧锁住了他的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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