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离莫离莫分离。
有个不会分离的人在身边,挺好。
他们的世界终究是他们的。
不是我的。
第100章 “楚天和,我要你。”……
“公子!”
孟阳听见动静,喝住马车,猛地推开了门。
他和车夫看见车内惨不忍睹的场面,俱是大惊失色。
“公子,我立刻去找大巫。”孟阳转身之际被我扯住了手腕,他又转过身茫然地看着我。
我摇头道:“不用,淤血吐出来好受多了,我没事了,不用回屈氏老宅,我想去乐馆待会儿。”
现在这个样子回去,何伯一定急得跳脚,他可不像孟阳这般听我的话,转头一定会去找秋荑或者宫内的医官,到时又是一场鸡犬不宁。
“可是公子……”
我点点头,示意他安心:“我真的没事了,走吧,去乐馆。”
孟阳纠结再三,眉毛都拧成了八字型,最终还是同意了,让车夫改道去乐馆。
马车改变了方向,我坐于车中闭上眼睛,调理内息。
其实我的毛病我已经大概清楚了,我刚来时秋荑就说过,要安安心心待着这个世界,如果对这个身体产生强烈的对抗排斥或者恐惧情绪,不想留在这里了,这个身体就会和灵魂产生排异反应,灵魂都没了,肉/身还能活吗?
我只是没想到这个反应会来的如此突然,还如此强烈。
马车走了好一会儿,终于停在了乐馆面前,孟阳扶着我走下马车,门口的小厮一见我,赶紧笑着迎了上来,但当他看见我朝服上浸染的血渍时,神色刹时一变。
乐馆在满目疮痍的郢都城里竟然能迅速恢复往日营业,我心里忍不住对施荑的搞钱意志进行点赞。
进入门中,施荑亲自走来迎我,看见我的形容后,眉头微皱,却什么也没说,转头吩咐小厮准备洗浴热水和换洗衣裳。
我有史以来第一次被几个人伺候着沐浴更衣,我由着他们擦洗我的身子,我的头发,我嘴角的血痕,还有我满身的伤疤。
沐浴完后,施荑给我送了一套柔软的常服,虽然里里外外叠了三层,但穿在身上却不觉得厚重,反而轻柔舒服。
等我整理妥当,施荑又将我带去了我常去的那个房间,房间内已生了炭火,点上了熏香,还有几株迎寒而生的花。
我坐在桌案后,半靠在绘制了梅花纹的屏风上,屏风靠着墙,倒给了我一点支撑,让我没那么疲惫。
施荑觑着我的神色,柔声问道:“屈公子,今日可要酒菜伶人?”
“烫两壶热酒吧,其他就不必了,任何人来问,都不要说我在这里,让我静静待一夜就走。”
施荑眼中浮起一抹担忧,但很快就掩去了,微笑着告退而去,没过多久,两壶热酒就被送了进来。
我推一壶给孟阳:“你陪我喝吧。”
孟阳正襟危坐,目不斜视:“不行,我负责守护公子安危,不能饮酒。”
我笑道:“那日我们在吴国的船上,你不也喝了?”
孟阳面皮一抽,声音都没方才那么洪亮了:“那时在湖中泡过,需要驱寒,如今孟阳不冷,不用热酒。”
我看着他的样子,觉得无趣,便一个人靠着屏风喝起来。
这时候的酒还没提纯技术,度数不高,慢慢喝怎么也喝不醉,和我正合适。
我想喝酒也不是想什么借酒消愁,而是心里空落落的,有热酒下肚,心里便感觉没那么空,像一个朋友在慢慢安抚我。
如今满郢都都在恨我,怨我,怪我,我虽觉得理所应当,但也忍不住心里发颤,这座城和这个时节一样,都冰冷的可怕。
不知不觉间,外面夜色渐浓,我面前摆放了五六个空酒壶,就在我喊门外小厮继续拿酒后,门被人打开了,走进来的却不是小厮,而是施荑和子玉。
施荑尴尬地道:“屈公子,实在对不住,子……莫汐大夫说若不带他过来,他就派人围住整个乐馆,掘地三尺也要找到你。”
我看着子玉,心就像暂停了一秒,眼下我最不想见的人就是他,偏偏他就要凑到我面前。
“唔,你先下去吧,既然莫汐大夫找我,必有要事。”
施荑看了看子玉,神色复杂,最后低着头走了。
孟阳保持了许久的刚毅神情终于变了,他惊讶地问道:“子玉大哥,你不是说过,此生都不会再入乐馆的吗?”
我听了这话,想起子玉小时候便在受过不少罪,忍不住怔怔看向子玉,子玉扫了我一眼,对孟阳道:“孟阳,你先出去,在楼道口守着,不许任何人靠近。”
孟阳立刻拱手道:“是,大哥放心。”他站起身踉跄了一下,锤锤膝盖,捂着大腿走了。
子玉转身关上门,又将门上的木锁落下,最后走到我对面的桌案边坐下,看着满桌的酒壶,对我道:“你就打算像这样把剩下的日子过完?”
我听了,忍不住哼道:“子玉,别说的好像我如今的模样有多堕落一样……现在距离仲春只有四个月,我就算像这样过着,也左右不过堕落四个月,等我离开了,变成真正的楚天和,我回到原本属于的生活后,也不会是这般模样了,你若觉得刺眼,就不要看,当我不存在便好。”
子玉听了这话,手上的拳头骤然捏紧,声音也冰冷刺骨:“借兵吴国不是你的错,你不要把那些杀人者的罪孽担在自己身上,我们不是无所不知的神灵,并不能知道哪一个抉择是最好的。就算是有错,错了便错了,吸取教训下一次考虑周详,不就行了?”
我沉默片刻,忍不住笑起来,笑得前俯后仰,笑得双眼湿红。
“子玉,你是不是觉得所有人都和你一样,面对伏尸百万也能面不改色,不变初心,可惜,我够不上你那样八风不动的境界,我就是一个俗人,哪怕占了屈云笙的身份,我也只是一个俗人。子玉,你是注定要成大将军的人,就别白费力气劝导我了,我心里的结,这辈子也解不开。”
我看着子玉面沉似水的脸庞,还有灼人的目光,忍不住道:“你这么在意我干什么,你如今有和你志同道合的人在身旁,你与其在意我这个快离开的人,不如去同莫离讲你的雄心壮志。”
子玉的面色变了变,目光也不像方才那般锋利逼人,终于缓和了一些。
果然提起心爱之人,任何人都会变得温顺,连子玉这样的钢筋铁骨也不例外。
我提起手里的酒壶,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随即使劲一扔,“啪”的一声响,酒壶被砸得稀碎。
“子玉,你走吧,你这番话讲错对象了,我也不想见你。”
子玉漠然扫了碎酒壶一眼,然后将目光落到我身上,语气平静,目光深邃:“楚天和,你听着,这番话我只对你讲——我一直相信,真正的天下大和,只有在战争这条路上一统诸侯才能做到,我不知道在我死之前能不能见到,但这既然是我所相信的路,我就会祭奠上我的一切。至于我手上要沾多少血……等我下黄泉,他们可以嗜我血,啖我肉,踩碎我的尸骨过去,让我永困地下。但只要我活着,我就会在这条道上一直走下去。”
我听着这些话,忍不住目光重新凝聚,深深看向他的双眼,又一次陷入在那双如静夜湖泊的眼睛中。
“子玉……”我正想问你为何要对我说这些,可他却突然站起了身,朝我走来。
他蹲在我面前,以一种我从未见过的眼神看着我:“我和莫离没有结亲,我们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你一直口口声声说要走,既然都要走了,那就把欠我的东西还给我,我可不吃这哑巴亏。”
我还没来得及问他什么意思,他便突然凑了上来,带着屋外寒气的冰凉瞬间从嘴唇传遍了整个喉咙,我抓紧了手上的衣裳,任凭那股冰寒毫无章法地在我口中横冲直撞,我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麻了。
子玉越吻越深,让我难以呼吸,我微微往后倾,他却一把搂住我的脖颈,又朝他压了过去。
直到我整个人都靠在屏风上,完全没有了退路,他还是不依不饶穷追不舍,老实说,他真的很生涩,但偏偏这生涩中还带着十分的认真和虔诚,甚至还有些微的战栗,让我觉得我好像中了一直蚀骨之毒,整个魂魄都快被他消融了。
冰寒乍然化开,变成了燎人的火海,从喉咙一路蔓延往下,烧的我快承受不住。
我使劲挣扎出一抹清醒,喘着气将他的肩膀往外推:“子玉,你疯了!”
“或许吧。”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怎么,你怕了?你不是说喜欢我吗,男人之间的喜欢,可不是光用嘴说的。”
他径直用手圈住了我,又一次卷土重开,甚至还升级了战火,我感觉头上的发簪倏地一松,长发披散下来,一双不安分的手往下辗转,直到摸到腰带处方才停下,他轻轻一扯,将腰带抽了出来,掀开了最外面的那层衣裳。
我tm……
你别这么考验我,老子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就在他的快探及到最里面的那层时,我拿出了毕生所有的意志,使劲将他往外一送。
“子玉,你别这样,我认输了,我怕了你了。”
他一双眼却好像盯着猎物一般看着我,一字一语认真道:“楚天和,我要你。”
我:“……”
我好像一个瘾君子面对一团灼灼花开的罂粟,百抓挠心,千万只蚂蚁爬满全身,啃食我的血肉和骨髓,却只能忍着毒瘾把那团罂粟踩碎。
“子玉,我不想要你。”
子玉一怔。
“若我们今天跨过这条界,我就回不去了,可是待在这里的每一分每一秒对我来说都是煎熬,我想回家了,回我真正的家。”
子玉听了这话,那逼的人无所遁形的目光终于渐渐褪去了,他往后一抽身,一句话也没说,转身便打开门走了出去,因为力量太大,门板吱吱呀呀,晃荡了好半天才停下。
我感觉自己的怀里有冷风盘旋,从身体到心,都吹了个通透。
……
郢都城下起了细雨,我站在马车前,由着冷雨湿身,和薳东杨拱手作别。
“东杨兄,保重。”
“云笙,你要养病大可以在郢都,为何非要去林地。”薳东杨还是不解地问道。
我看了看郢都城厚重沧桑的城墙,扯起嘴角苦笑道:“这里和我八字不合,在这里我可能死得更快。”
屈云庸,屈云毅都在边上,对着我悲戚说道:“四弟,你可一定要好好保重身子,我们等着你回郢都重聚。”
我点点头,说道:“好,我一定回来。”
孟阳扶着我上了马车,我回头一望,茫茫城墙上站着许多兵,却始终不见那个人。
“孟阳,走吧。”
“是,公子。”
第101章 大祭师,今夜我要与你……
狂暴的雨水砸在天地间,噼啪作响,山林中鸟兽归巢,没有鸟兽嘶鸣声,整片山林显得极静又极躁。
狂风呜咽,团旋而过,一片密林哗啦作响,而密林下树叶茂密,若不仔细看,根本不会注意到树叶下凹凸起伏的人形活物。
就在大雨洒到最盛时,树林深处的山洞中探头探脑冒出了几个衣着原始的矮小男子,男子望了望四周,偌大的山林中,连根鸟毛都没有,更别说其他。
他们朝后打了个手势,紧接着,一帮矮小的男子鱼贯而出,小小山洞口竟然像无尽的阎罗深渊,释放着数不清的游魂恶鬼。
待最后一个人现身时,这群男子的平均海拔陡然升高,最后那个男子身量奇高,身上穿着一件看不出什么品种组合而成的“百鸟衣”,各色羽毛层层叠叠,比万凤之王还艳丽,脸上画着雨水也冲不去的符文,再加上挂在脖颈上的头骨项链,衬得他宛若鬼王出巡。
他气势轩昂走在最后,为首探听的男子率先跑到附近的溪水边,溪水两岸一眼望去全是不着寸缕的裸/露尸首,为首男子见此情形,痛苦的对天哀嚎,后面的男子赶到,也跟着他对天长嚎。
在百越人的心中,衣为大,死为大,所以越高贵的人越该衣饰华丽,而已死之人必须穿戴完好。
如此这般赤/裸/裸的侮辱,无疑就是往他们肺管子上捅刀。
走在最后的男子终于走到了,他双手高举,对天默念几句,随即下令到:“快将族人搬离水边,运回天人谷。”
他一下令,所有人立马跑去搬尸首,这些人虽看着矮小,但力气颇大,一人扛着一个便快速回撤。
但为首那人还没跑几步,便听见两边树林中传来一个含笑带怒的声音:“等了你们好几天,终于舍得出洞了?”
一声毕,一声响,话音刚落一支利箭便破空而来,嗖的一声直刺入为首那人脑袋,血浆迸溅,那人应声而倒。
两边树林随即哗啦啦一片响,好像地府里凭空冒出一支阴兵,上百号人齐刷刷举起弓箭,对准这些百越人。
有一高个少年从中走出,冷冰冰的眸子盯着那个百鸟王,说道:“百越族大祭师,恭候多时,烦请随我走一趟,不要让我们的主帅等急了。”
大祭师往后退了退,其他人纷纷围上形成人墙,将他护在中间。
“你是何人,在此叫嚣?”大祭师问道。
“不才莫思。”
莫思边上的莫离手持弓箭,对他道:“跟他废什么话,子玉又没说要死的还是要活的,干脆射成筛子带回去,让孟地百姓鞭尸解恨。”
大祭师听了这话,若没有那满脸的花纹遮挡,边上人定能看见他此时又白又灰的脸。
他刚做大祭师没多久,便遇到这样的变故,真不知上哪儿说理去。
往年百越族每逢寒冬,都要到接壤的孟地打劫一把,劫完就跑,绝不会作死鸠占鹊巢,孟地乃楚国边境小城,楚国向来也只是派兵驱赶,断没有一路追杀到百越族崇山峻岭中的道理。
一是没必要,二是没把握。这种满山野猴子的地,拿到手也鸡肋,最后还是得还给世世代代居于山林的百越族,而且山中地形复杂,不适合大型车战,一旦进了山,谁胜谁负便不可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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