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隼的侧脸上瞬间就浮现出一个通红的五指印,云枕寒若无其事地放下手,迎着燕鸣惊讶的目光,解释道:“路上怕他闹腾,下了迷药,药效有点儿强,不这样他起码得再睡上一天。”
躺在地上的朱隼低吟一声,睫毛颤了颤,就要醒来。
云枕寒眼疾手快地挤开燕鸣,占据了朱隼身边的位置,在他睁眼的第一时间做出一副关切的神情:“朱隼兄弟,你感觉怎么样?”
“云统领?这里是?”朱隼撑着身子坐起来,觉得头昏昏沉沉,左边脸颊还有些刺痛。
云枕寒三言两语给朱隼讲了一遍公主的安排,又对朱隼道歉:“事出紧急,我只好让侍卫去请朱兄,一时没有交代清楚,竟让他们这么鲁莽地将你绑来了,还望朱兄不要怪罪。”
“无妨无妨。”朱隼摆摆手。
站在一旁的燕鸣被云枕寒拉过来:“这是燕鸣,我兄弟,你路上有什么需求,找他便是。”
说着云枕寒侧过身子,拍拍燕鸣的肩膀:“燕鸣,好好照顾朱隼。”照顾两字被云枕寒刻意加重,燕鸣眨眨眼睛,示意云枕寒自己知道。
云枕寒从马车里退出来,回到队伍的最前方,城门正好打开,他翻身上马,沉声喊到:“出发。”
后面的人依次传下去,在清晨阳光的照耀下,这支赈灾队伍动了起来,他们穿过宽阔的城门,走在略显苍凉的官道上,要去往正遭受着苦难的地方。
第二十九章 罗城
【不过你的记性确实挺差,知道什么叫好了伤疤忘了疼吗?】
为了早日到达,队伍并没有在路上多休息,只在晌午时候原地休整,吃过午饭后即刻又要出发。
就这一会儿的休息时间,云枕寒就看到燕鸣来来回回两三次,每次手上都捧着不同的东西,有吃食、坐垫、蒲扇等等。
云枕寒冷眼看着燕鸣跑前跑后,终于忍不住叫住看起来很忙的燕鸣:“你小子干嘛呢?”
燕鸣被云枕寒抓包,讪笑道:“泡茶的水不烫了,我换一壶新的。”
云枕寒想把自己马背上那只水囊扔燕鸣脸上:“我喝的还是凉水呢,他朱隼就这么金贵?”
“没有没有,云哥,是我自己喝。”燕鸣连忙澄清道。
“我不知道你?”云枕寒冷哼一声,“山猪吃不来细糠,你泡茶什么时候还讲究温度了?”
“嘿嘿,什么事都瞒不过云哥。”燕鸣谄媚地笑笑,“要不是朱兄,我也不知道原来泡茶还有这么多讲究。同样的茶,朱兄泡出来的就是比我弄的好喝。”
“这么会儿功夫连朱兄都叫上了?”云枕寒作势要打燕鸣,“我让你来是看着朱隼,不是来伺候他的!”
燕鸣吓得一缩头:“云哥,咱们风里来雨里去的,都习惯了,朱兄可是第一次出远门,一时不适应,咱们多照顾照顾也是应该的。”
云枕寒气极反笑,一伸手揪住燕鸣的衣领:“来,趁出发还有一会儿功夫,咱们去切磋切磋。”
“诶,云哥,水!一会儿温度不够了。”
云枕寒从燕鸣手里拎过茶壶,随手招了人让他送去朱隼处,接着拽过燕鸣就往路边走。
一刻钟之后,队伍准备出发,朱隼新泡的茶已经凉了,还不见燕鸣回来。他坐在马车里燕鸣专门拿过来的软垫上,拂开小窗上的帘子往外看,远远看到燕鸣一瘸一拐地走过来。
这次燕鸣上马车没有用跳的,而是老老实实让车夫搬板凳下来,自己踩着上去。
看燕鸣皱着眉头坐下,朱隼疑惑地问道:“怎么了?方才下去的时候还好好的。”
“没事,和云哥切磋了一番。”燕鸣左边大腿后面被云枕寒踹了一脚,现在还疼,坐下的时候都不敢坐实,只把半个屁股放在座位上。
“真的没事吗?我看你很不舒服的样子,要不要擦点药?”朱隼狐疑地看着燕鸣。
燕鸣还以为朱隼觉得他不行,连忙澄清道:“不用,就是不小心蹭了一下。我其实和云哥不相上下,这是让着他呢,毕竟他是统领,给他个面子。”
朱隼点点头,看着燕鸣青了一块的脸,对他说的话一点儿也没信。
燕鸣注意到朱隼面前两个满满的茶杯,一拍脑袋:“都怪我回来晚了,水又凉了吧?我去给你换壶新的。”
“不必,就这么喝吧。”朱隼阻止了燕鸣的动作,不想因为自己搞特殊而麻烦燕鸣。
其实朱隼倒不是真的这么讲究,他小时候的确是金尊玉贵的小少爷,不过那种日子已经很遥远了。
自从凌霜华的母家出了事,朱隼的父亲作为凌霜华外公的学生一并受到牵连后,朱隼的日子就过得很清贫了。
这辆马车一开始除了硬邦邦的座位和中间的木头小茶几外,再无一物。而朱隼从睡梦里被云枕寒的侍卫掳过来,就连从不离身的折扇也没拿。幸亏他昨天看书太晚索性和衣而眠,不然如今恐怕要穿着一身里衣去赈灾了。
现在马车里多出来的东西都是燕鸣拿来的,朱隼一开始只是出于礼貌,和燕鸣交谈了几句,没想到燕鸣居然知道朱隼,道出来他当年连中三元的事,还一直用亮晶晶的眼神看他,搞得朱隼不好意思拒绝燕鸣的好意。
左右坐在马车里也无事,燕鸣还给朱隼拿来了几本书,是前朝纪事本末。这是最近燕鸣的父亲让他读的,他只好随身携带。书挺厚,燕鸣到现在拢共没读几页,主要是一开始看就打瞌睡。
换朱隼来讲就不同了,书上那些枯燥乏味的文字,在朱隼嘴里完全不一样,朱隼仿佛经历过那个朝代一般,寥寥几句就描绘出一个精彩的故事。
方才燕鸣下去打水,正在讲的故事中断了。这下燕鸣回来,缠着朱隼继续讲。
朱隼看燕鸣受伤,想让他休息,又拗不过他,心下想了想,不再以自己的理解来讲,而是按着书上写的一字一句读起来。
不久之后,朱隼看着歪倒头靠在车壁睡得正香的燕鸣,抿起嘴笑笑,止住了声音。他端起茶杯饮下残余的冷茶,润一润讲话讲得干燥的唇舌。
午后阳光正盛,走了不到一个时辰,就有人受不住,云枕寒让队伍停在路边的树荫下,等日头过去再出发。
燕鸣睡了一觉生龙活虎,又神神秘秘地凑到云枕寒跟前:“云哥,你知不知道这官道两旁,为何要种树?”
“我怎么知道?想种自然便种了,哪有这么多为什么?”云枕寒看了燕鸣一眼。
“非也非也,”燕鸣摇头晃脑,故作高深道:“我告诉你,这原因有二,一是在官道旁种上高大的树木,远处也可以望见,使人不易迷路,也便于遮风挡雨。”
“有点意思,”云枕寒挑挑眉,“那这第二点呢?”
“二是......是......”燕鸣乌溜溜的眼珠转了好几圈,没想起来,嘟囔道,“云哥,我忘了。你说朱兄的记性怎么那么好?什么东西都能记住。”
“嗯,”云枕寒竟然也赞同地点点头,“他记性好不好我不知道,不过你的记性确实挺差,知道什么叫好了伤疤忘了疼吗?”
“什么?”燕鸣一句话还没说完,又被云枕寒揪着领子往路边走。
队伍赶了一天半的路,在第二日中午的时候,抵达了西北离京城最近的一座城池,罗城。云枕寒不理会章太守的寒暄,直接了当地问他城中的受灾情况。
章太守用手捋了捋胡须,不急不躁道:“只是一点小灾,近来天气炎热,许久不下雨,黄河途经罗城的一条支流断流了。这条支流穿过罗城附近的五个村庄,有的村民们储备的粮食不够,只好拖家带口来城里。我们已经妥善处理了,在城西设了粥棚,每日施粥两次,还搭建了一些茅屋,供村民们居住。”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若不是云枕寒有上辈子的记忆,知道这次灾情严重,恐怕就要被章太守蒙骗过去了。
章太守继续道:“如今正是烈日当头,云大人一路上舟车劳顿,想来甚是疲惫,不如先随本官去太守府休息,等明日早晨暑气下去,本官再带大人去安置灾民处巡查,大人觉得可好?”
云枕寒点点头:“明日就明日,不过我们一行四十余人,恐怕太守府上住不下,再说这也于理不合,我们住在驿站就好。”
之前云枕寒与杨统领商议,调拨的军队有二百人,只私下上报给皇帝,其余人都不知情。
这支队伍并不与赈灾队伍同行,也没有一同进城,而是驻扎在城外。
如今明面上与云枕寒一起的,除了燕鸣,就是下面的几个小医官,和护送银两物资的侍卫四十名。对了,还有临时被云枕寒硬拉进来的朱隼。
章太守了然地笑笑,道:“云大人也太小心了,不过本官能理解,小心驶得万年船。这住宿不成,吃饭云大人可得赏光,本官府里已经设下宴席,就等云大人了。”
云枕寒摇摇头:“多谢章太守美意,只是我们连日赶路,确实没什么胃口,就不叨扰太守了。”
“哪里哪里,是本官唐突了。”章太守仍旧笑着,招招手,身后便有一人捧着一个木匣上前。
“一点薄礼,不成敬意,还请云大人笑纳。”章太守将木匣打开一条缝,露出里面码得整齐的金元宝。
云枕寒眉头微皱,伸手将木匣合上,推回章太守怀里:“心意领了,这厚礼可承受不起。”
章太守也不强求,随手将木匣丢给随从,侧身让开:“前面就是罗城驿站,那本官就不打扰云大人休息了。”
不知道章太守是如何得知云枕寒一行人的名单的,后面他人没有再露面,房间却已经帮云枕寒安排妥当了。
有一点云枕寒可以确定,给太守透露消息的应该是京城中的人,而不是自己队伍里的人。云枕寒之所以这么认为,是因为出发前临时加入的朱隼没有在章太守得知的名单上,导致安排的房间也没有朱隼的份。
其余人已经各自回房休息,只剩云枕寒、燕鸣和朱隼站在两个相邻房间的门口,面面相觑。
云枕寒偷偷给燕鸣使眼色,让他把朱隼弄去挤侍卫们四人一间的屋子。
这样高难度的传话燕鸣自然不理解,不仅没有按照云枕寒的意思做,还自告奋勇道:“云哥,刚好我沾了你的光,也是自己一间屋子,就让......”
后面半句话被燕鸣自己吞了回去,他本来想说让朱兄和自己挤挤,又突然想起朱兄和自己不一样,恐怕是不习惯与别人挤在一起的。
燕鸣迅速改口,朝着朱隼道:“朱兄不知道吧,我和云哥在军营的时候,都是睡的大通铺,好几个人头挨着头,脚挨着脚,睡在一张床上。”
云枕寒一听燕鸣的话就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这小子胳膊肘往外拐,他想跟自己挤一处,把房间让给朱隼一个人住。
他想得美!云枕寒抢白道:“燕鸣,那就把你的房间让给朱隼,你去挤侍卫们的大通铺。”
“啊?”燕鸣傻眼了,他不是这个意思啊!这下惨了,和云枕寒睡他还有一半床,去侍卫们的房间他只能睡地上了。
幸而朱隼及时解围:“不必麻烦,我与燕鸣一屋即可。”
“对对对。”燕鸣连连点头,拉着朱隼就往房间里钻,怕云枕寒真让自己去睡大通铺。
作者有话说:
来了来了,谢谢大家的留言,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章 偷跑
【“谁说咱们是几十人了?”云枕寒突然压低声音,凑近朱隼。】
“急什么,”云枕寒伸手搭在燕鸣肩膀上,将人拽到自己身边,“先让朱隼回去休息,你跟我来。”
云枕寒心知章太守恐怕谎报了灾情,所以打算一会儿出门巡视巡视,再让燕鸣暗地里探寻一番,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发现。
章太守的人就在驿站门口等着,见到云枕寒出来连忙迎上去,还要去通报太守。
云枕寒拒绝道:“不用麻烦你们太守,我只是随便逛逛。”
说是随便逛逛,云枕寒一走就走到城西的粥棚处。这会儿正是下午施粥的点,旁边一排茅草屋里走出一些灰头土脸的灾民,多是妇女老人,在粥棚前慢慢排起队。
粥棚里两口大锅蒸腾出热气,里面是白色的粥水。
“大娘,”云枕寒与队伍中一位老人攀谈,“您家是哪里的?今年收成如何啊?”
老人颤巍巍回答道:“我是周家村的,前一阵遭了旱灾,地里的庄稼都枯死了,实在没办法,逃荒来了罗城。”
后面云枕寒又随机挑了几个灾民说话,发现他们的回复与之前章太守说的受灾村庄都能对上,挑不出什么问题。
转了一圈无所收获,云枕寒只好回到驿站。
正巧是晚上吃饭的时间,云枕寒看到燕鸣已经坐在大厅的一张桌子前。桌子上饭菜摆得整齐,是普通的四菜一汤。
云枕寒走过去坐在燕鸣对面,还没动筷子,就有一名小厮上前,殷勤道:“章太守命奴才在此候着,看驿站的饭菜是否合您胃口,若是不合适,奴才立即去换。”
“不必了,这样就挺好的。”云枕寒开口拒绝。
“是,那您慢用,奴才就不打扰您了。”小厮谄媚地笑笑,退了下去。
“怎么样?”云枕寒压低声音问燕鸣。
“没发现任何异常,”燕鸣摇摇头,“现在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看来他们已经准备好了,什么破绽都没有。”云枕寒拿起筷子夹菜,“先吃饭吧,吃饱了再说。”
吃到一半云枕寒想起来好像少一个人:“怎么不见朱隼?”
“朱兄可能最近赶路太过劳累,我方才回去看到他在休息,便没有打搅他,一会儿我端些饭菜上去就是。”燕鸣往嘴里塞一大口菜,嚼得腮帮子鼓成一团。
“能不能有点儿吃相,这几天我是把你饿着了?”云枕寒看得直皱眉。
燕鸣咽下嘴里的东西:“不是,我想着快点吃完上去,这不是朱兄还没吃晚饭嘛。”
正巧这时燕鸣提前给朱隼要的吃食被小二端上来,燕鸣站起身,给云枕寒打招呼:“云哥,那我先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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