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武功和不会武功,差距如此之大吗?朱隼摸摸下巴,思索道。
黑衣人留下的马匹不愧是良驹,燕鸣不一会儿便重新返回到分岔的路口,他沿着云枕寒离开的路,追寻而去。
云枕寒走的路是官道,每相隔一定距离便有一棵大树扎根在路边,燕鸣远远就看到一个人站在树下,他挥手喊道:“云哥!”
正靠着树干发呆的青年抬起头,他嘴边叼着一根干枯的草茎,身旁一匹马温顺地站立着。
青年和分别前并无二致,为了方便,头发整齐地扎成马尾,身上的窄袖胡服仍旧整洁,只不过因为姿势原因多了些许褶皱。
反观跳下马的燕鸣,虽然已经换过马车里的备用衣物,身上仍旧有浓重的血腥味,头上脸上还有已经干涸的血点。
云枕寒仿佛是出去游玩累了,在树下小憩片刻的富家小公子,前提是忽略几步外的地面上,横七竖八地躺着的一群黑衣人。
他们都没了呼吸,身上没有其他痕迹,只脖子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粉色的嫩肉外翻着,血已经流尽了,滋养了身下许久未见雨水的干裂的土地。
“云哥,你没有留活口吗?”燕鸣想上前检查一下,又怕弄脏新换的衣服,只得作罢。
“喏,这个,”云枕寒指着最边上的一具尸体,“我把他四肢扭断了,本来想抓活的,没想到他一口气没上来,过去了。”
“我也是,”燕鸣懊恼道,“没第一时间卸掉下巴,让人咬舌自尽了。”
坐在马车上的朱隼听到二人的对话,心里不禁想到,在对待俘虏这块,燕鸣原来是和云枕寒一脉相传啊。
有动静从远处传来,燕鸣警觉道:“云哥,又有人来。”
“不急,”云枕寒笑笑,“这是咱们的人。”
在云枕寒决定半夜离开罗城的时候,他就飞鸽传书给驻扎在城外的队伍,让他们一部分人护送赈灾队伍,一部分人跟随自己奔袭。
数十名骑兵骑着骏马赶到,为首之人翻身下马,汇报道:“云哥,昨天半夜收到你的消息后我们就开始行动,今日早晨罗城城门一开,我们就进城把赈灾队伍带出来了,他们在后面由剩下的人护送,我带着五十名骑兵先行过来。”
“好,”云枕寒吩咐道,“先把这些尸体处理了。”
“是,云哥。”骑兵首领吩咐手下,让他们准备挖坑。
“别挖了,直接烧了。”
“是。”
云枕寒嘟囔道:“他们说要把我的脸划烂,让人认不出来我是谁,那我也不给他们留全尸。”
等了半日,后面的队伍也赶上来,大家休整片刻,重新出发。
此次刺杀风波造成的唯一伤害,是柔弱不能自理的朱隼大人,在失控狂奔的马车里保持不了平衡,一头撞上马车车壁,把额头撞起个又红又肿的大包,整整擦了三日药膏,才将将好转。
第三十二章 买粮
【他不知道这世上有人上下两张嘴一碰,就能给别人头上安上莫须有的罪名。】
夜里暑气下去不少,队伍停下来生火做饭,准备扎营过夜。
树枝燃烧发出“噼啪”的声响,云枕寒坐在火堆前,单手撑着下巴,思索着近日发生的事情与将来的打算。
想了半天也没什么头绪,云枕寒的眉头渐渐皱在一起,挤出一道浅浅的竖纹。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很明显,云枕寒连头也不用回,就知道来人是不会武功的朱隼。
朱隼坐到云枕寒对面,开口道:“云兄弟在为何事烦恼?说来听听,说不定我能为你解答一二。”
白衣书生经过这几日的舟车劳顿,只眼下添了些青黑,总体还是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不过额头上又红又肿的大包,破坏了整体的潇洒。
燕鸣不放心朱隼,问队伍里的医官要来治疗跌打损伤的药膏,在朱隼的额头上厚厚敷了一层。
云枕寒透过舞动的火舌看到朱隼的模样,差点儿笑出声。燕鸣这小子,只说了给朱隼敷药,没说这药膏是黑色的啊?这下好了,朱隼白净的脸糊了一额头黑色药膏,活像栽到泥潭里一样。
以防自己真的笑出来,云枕寒连忙转移视线,专心盯着一根燃烧的木柴。
看云枕寒不说话,朱隼自顾自道:“云兄弟可是在想这批刺客的来历?”
“唔......对,”云枕寒含糊应道,“这些刺客人数还行,就是水平一般,刺杀又不是打仗,哪里还有靠人数取胜的?”
朱隼三言两语给云枕寒分析了一通。云枕寒是半夜离开的罗城,而刺客不到一日就追了上来,明显是很快就得到了消息。结合之前云枕寒拒绝章太守的贿赂一事,应当是对方害怕暴露,才派出刺客刺杀的。
看来这赈灾远不如自己想象的简单啊,云枕寒眉心的竖纹皱得更深。
朱隼又道:“云兄弟,对于赈灾的事情,我有几句建议,你听听看能不能行。这物资不能给当地的官员,以防他们贪污。同时也不能直接无偿发放给百姓,人都是有劣根性的,只要有过不劳而获的经历,以后也都会想着不劳而获。
“我们到了灾区后看看当地的情况,规划一些比如修路等有利于发展的活计,让那些年青的身强力壮的灾民们用劳动换取食物钱财。”
这个想法正中云枕寒下怀,他接下赈灾的圣旨,不是为了在皇帝面前表功,而是为了公主。他不能像之前赈灾的大臣一样,将赈灾银送到有灾情的地方就结束了。
首先云枕寒得将灾民聚集起来,让他们修建河堤,其次受灾的地方肯定没有多余的粮食,他也得提前准备,不然买不来东西的银子,和石头没什么区别。
如今的问题是,粮食从哪里来?从京城带出来的赈灾物资,只能解一时之急,要撑到河堤修好,至少得一月,物资里那点米粮可是不够的。
“带的不够,我们就去买嘛,刚巧咱们的下一站,就是辽通城。”朱隼笑道。
云枕寒不解:“这灾情已经有一阵了,这会儿又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辽通哪里还能有多余的粮食?”
“云兄若是不信,咱们去了一看便知。”朱隼自信道。他帮公主打点铺子,做的是全国各地的生意,哪里盛产什么,需要什么,他都一清二楚。辽通地势平坦,土地肥沃,是西北产粮的重地,说是西北粮仓也不为过。
这几年西北是有些旱灾,不过都是些偏僻地方,辽通周围河流很多,没影响到田地收成。那些佃户除了上交的田税与自己所用以外,还余下不少,城里的商人便以稍低于市价的价格收购,或是囤积起来,或是卖往外乡。
以辽通这几年的田地产量,就算是再旱上几个月,也能支撑得了周围几座城的消耗。
云枕寒吸取罗城的教训,不欲打草惊蛇,让手下的人带着赈灾队伍驻扎在城外稍远的地方,自己和燕鸣朱隼先进城探探底细。
因为盛产粮食,所以辽通的米粮商铺比起别的地方要发达不少。街上大大小小的米店有十余家,看起来余量充足,只是价格比起往常要高出不少。
要知道,辽通作为粮食的产地,价格一般都是最低的,如今的价格比起之前,竟然翻了几番。可即便如此,来买粮的人也还是络绎不绝,甚至排起长队。
“这米价如此贵,为何还有这么多人买呢?”云枕寒等人排在买粮的队伍的末端,与旁人攀谈道。
“不买不行啊,往年都是每石五百文,这才几日,就涨了一百文。前边还有很多人嫌贵,那小二直接说,后面还要涨,买不起的别凑热闹。”有人抱怨道。
还有人附和:“本来大伙还不信,这一天一天的不下雨,地里庄稼都快枯完了,不买这米吃什么呢?”
“这些腌臜商人,明明有的是粮,却要抬高价格,要不是实在撑不下去,我才不想给他银子!”有人愤愤道。
过了好一会儿才排到云枕寒,他询问店小二:“这米怎么卖?”
“一石六百文,二石一千二百文,以此类推。”小二快速答道。
“我看买粮的人这么多,你们有这么多米粮吗?”
“这位爷,你要买就快买,问这么多干什么?”小二有些不耐烦。
云枕寒道:“我要买的量很大,多问问怎么了?还不是怕你们供不起。”
“说什么笑话,没有我们供不起的货,你只需要掂量掂量自己的银子够不够。不买就一边去,来,下一个。”小二没有再理云枕寒,转头招呼后面的客人。
朱隼碰了一下燕鸣的肩膀,示意他带云枕寒离开。
三人悄无声息地走出城门,云枕寒撕下脸上用作伪装的假胡子,气道:“明明粮食充足,为何这些人还要抬高物价?”
“云兄弟,总不会有人嫌钱财多吧。”朱隼笑道。
话是这个道理,云枕寒有些烦躁,现在辽通的米粮价格大涨,他手里的钱并不够买到足量的粮食,后面的设想就实现不了,难道还是会像前世一样,灾情迁延许久,最后造成难以挽回的损失吗?
“云兄弟莫急,你接下来听我的,保证给你把粮食凑齐。”朱隼说着,凑过来耳语一番。
当晚队伍拔营,并不掩饰行踪,往辽通城出发。二百余战马连夜奔袭,火光在夜色中汇成一条长龙。
等辽通城的太守从睡梦中被下人喊醒的时候,云枕寒的军队已经在紧闭的城门外面扎营了,此时天色微亮,距离一般城门开启时间还有半个时辰。
太守连衣服都顾不得整理,急匆匆下了床,前去迎接。他边走边在心里骂罗城的章太守,做事不利,打听事情也出错。明明说赈灾大臣一行只有二十余人,刺杀之事万无一失,可事实呢?黑压压的骑兵齐刷刷站在他辽通城门口,活脱脱一个下马威。
通辽太守将云枕寒一行迎进城,云枕寒表明来意,太守装模作样纠结半晌,为难道:“您也知道这旱灾严重,我们今年也是颗粒无收,都靠往年的一些余粮过活,就算我是太守,也最多为您凑上一百石,更多的就无能为力了。”
一石粮食差不多够一人吃上一月,云枕寒预计需要一千石粮食,这点儿远不够。
朱隼咳嗽一声,接过话头:“这些事后面再商量,路上奔波许久,眼下倒是觉得腹中空空了。”
太守马上会意:“若是几位不嫌弃,就请到府上用个便饭。”
说是便饭,实则一点儿也不简单,山珍海味摆满一桌。太守举起酒杯,笑道:“一些家常菜,若是不合各位的口味,请多担待。”
云枕寒面无表情地坐着,除了喝几口酒,几乎不动筷,流水般的佳肴还没上齐,云枕寒就起身离开了。
倒是朱隼如鱼得水,与辽通太守谈笑风生,如同失散多年重逢的亲兄弟一般。
中途辽通太守看云枕寒离席,向朱隼投过去询问的眼神,朱隼摆摆手,低声道:“这些当兵的就是这臭脾气,虽然说也是一心为百姓,但是也太不懂变通了。莫要理他,若不是太子的命令,我也不想与三皇子的手下为伍。”
“太子?三皇子?”辽通太守露出感兴趣的神情。
朱隼左右看看,辽通太守会意,挥手让伺候的下人们都出去。
也不知他们都说了些什么,总之到了第二天早晨,一千石粮食就凑齐了,
“城里的商人听说是为赈灾,都把手里的余粮捐赠出来,大伙儿齐心协力,也算是咱们辽通为百姓做的一点儿贡献了。”太守冲云枕寒笑,眼睛眯成一条缝。
看着实打实的粮食,云枕寒的脸色缓和不少,冲太守一拱手:“多谢,我回去会向皇上禀明的。”
“一点小事,不足挂齿。”太守连连摆手。
驻扎在辽通城外的军队再次拔营,跟随云枕寒一行离开。
云枕寒实在好奇,驱马与朱隼的马车走在一起,透过马车上的小窗问他:“这太守竟然会松口,你们昨晚说什么了?不会就因为你骗他你是太子的人吧?”
朱隼看看四周,没人注意,打开扇子掩住嘴,低声道:“有这个原因,不过还不够。我们商量好了,到时候等你回京参上你一本,说你带着不少士兵,利用赈灾的名义,强行低价征收米粮高达三千石,中饱私囊了不少。”
“三千石?明明只有一千石!而且到时候都是发放给灾民的,这种子虚乌有的事情,皇上肯定不会信。”云枕寒咬牙道。他一直和率直爽快的武夫打交道,不知道这世上有人上下两张嘴一碰,就能给别人头上安上莫须有的罪名。
“辽通的商贾可都是证人,正好有你这个冤大头,不得把那些旧账坏账都栽在你身上啊?”朱隼合上折扇,安慰云枕寒,“别生气,这不是骗他的嘛,到时候回了京城有霜华给你撑腰,不怕这等小人的诬陷。”
云枕寒敛下情绪:“不管怎样,这次的事情谢谢你。撑腰还是算了,不要把公主牵扯进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来。公主的位置看似崇高尊贵,实则有很多身不由己,你陪伴公主这么多年,想来这些道理,肯定比我更清楚。”
朱隼点点头,他敏锐地察觉到云枕寒的话语有些怪,但是细想又觉得没问题,自己和霜华自幼相识,到现在确实有很多年了。
作者有话说:
久等了,周更计划失败于卡文。谢谢大家的评论(๑´∀`๑)努力赶进度,让☁️🌸早日见面੭ ᐕ)੭*⁾⁾
第三十三章 修堤
【如今京城桂花正盛,想请求公主帮忙采摘一些桂花,等自己回京酿给公主尝尝。】
云枕寒此次除了带上医官,还从水部司内带了一位掌管河渠修理的水部郎中,毕竟云枕寒只知会有洪灾,不知具体应当如何防范。
流经西北最大的河流是黄河,顾名思义,河水昏黄浑浊,常年携带大量的泥沙冲击下游。长久以往,使得西北支流的河床都要高于地面,其中以鸣风、丹宁、城固三个地方最为严重。
往年西北干旱少雨,河道里的水量不丰,高于地面的河床两侧的堤岸倒也能撑得住,也就无人提加固河堤一事。
所以现下除了云枕寒,无人知道,大旱后会下数日的大雨,汹涌的河水从上游咆哮着冲下来,这年久失修的河堤连一日都未撑住,洪水肆虐,连淹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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