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撑着台子探出脑袋站起来迎过去，被张怀树扶着坐下：“诶呦祖宗别站了，我哪值得你迎。”
“你这人也是奇怪，不是你说要接我回去么，我不站起来你背我回？”阿福嗔怪道，他总是这样，处处小心翼翼，整得自己哪哪都要被管着。
张怀树一愣，好像是这么回事，拍了拍自己的脸：“哦好好好，是相公错了，背你回家好不好？”
“你又说那个！”阿福脸上爬上一抹可疑的红晕，轻轻推了张怀树一把。
“好啦，不生气乖宝。”张怀树在他面前半蹲下来用毛巾帮他擦汗，“饿了没，给你买糖包子去？”
阿福听见糖包子，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随即又犹豫地摇了摇头：“天天糖包子油包子，我都胖好多了。”
“爱吃怕啥胖，再说了哪个说你胖了，明明抱在怀里正好，之前太瘦了，就得多吃些补补。”张怀树听到他可爱的想法忍不住笑出声，捏了捏他的胳膊。
阿福叹了口气身子往后靠在竹编椅背上，整理了一下衣裳前襟，摸了摸滚圆的肚子：“不了，还是少吃些，娘说吃太多孩子太大会生不下来的。”
张怀树思索了一番，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他福宝很怕疼的，肯给自己生孩子就已经很勇敢了，再要叫他难产什么的可遭老罪了，绝对不行。
略微饿着点肚子里那个也不能苦了他福宝，陪着人坐了一会就拉着阿福慢慢起来，把店铺的门关上，从阿福给他带的午餐布袋里头拿出一个苹果：“吃这吧，这个不胖人。”
阿福犹豫了一下，还是皱着眉问他：“你怎么又不吃呀，干活那么累特意给你买的，那…那下次可不给你带了，天天进我嘴算什么事儿。”
张怀树挠了挠头，边说边躲闪着转身把放着农具的推车推过来，扯开话题道：“今儿工地里发了工钱，咱们一会去买条鱼给你补补，啊。”
阿福刚想说他，又被他插了嘴说道：“娘早上还说叫咱回去之前带啥菜来着，福宝还记得吗？”说着就故意摆头张望边上的小菜摊，推着车往前走。
阿福站在原地挺着鼓鼓的肚子气得咬了一大口苹果。
二人慢悠悠逛着小菜场，看见哪家铺子便宜就停下来问问，正巧撞见了一个张怀树之前的战友，热情地拉着张怀树聊天，见着阿福的样子还多恭喜了几句。
自从敌人投降撤军之后，老百姓的日子才算好起来，原先参军的人们想归家的大多都返回家乡去了，政府给退伍的士兵们分了几块地，虽然不多，但好歹是可以靠它吃饭的。
张怀树也分到了一小块，只是他没有打算种，拿到之后就把那块地卖了，给阿福在镇上置办了这一家小店铺，给他卖他那些手编小玩意儿。
也没指望挣钱，只求阿福能开心就好，不过几个礼拜下来收益竟然还算可观，能补贴家用，可张怀树没要，叫他自己花，自己不愿意花就存起来给孩子以后花，总之他辛苦赚的小钱就留给他自己用。
空闲时日多了，阿福总在捣鼓那些竹编，如今也不仅仅局限于竹编玩具，也学着编些框啊，盒子啥的，这些东西卖得更好，价格也高些。
店铺里那把竹编椅子就是张怀树和阿福一起做成的，他负责削竹条，阿福就在边上拼拼弄弄，做成了之后张怀树撅着屁股勉强坐上去试了好多次，确认不会散架才放心。
阿福捂着嘴嘲笑他，说那把小椅子被张怀树这大块头坐了能撑住不散架那说明质量是真的不错。
阿福的小铺子就在临近的镇上，张怀树也在那铺子边上找了个工地帮人家砌房子，那老板爽快，开的价钱也合适，张怀树肯学肯吃苦，老板很喜欢他，还说要给他加工钱呢。
店铺和家里头离得不远，两人就这么慢悠悠荡回去，虽然张怀树给装农具的小推车洗干净了在里头放了个小板凳，说要把媳妇儿孩子一起装在车里推回去，这样阿福也能省力些，可阿福总闹着不肯，说是怕丢死人。
张母如今也算是大好了，面色红润，除了腿脚落了风湿没以前麻利，倒也不影响她走街串巷打牌去，不过如今阿福有了身子，她去的少了些，日日琢磨着怎么给阿福做点营养的东西。
这不，两人还没到家就远远看着烟囱在冒烟了，芬姐抱着元义在院子里坐着，见二人回来了举起元义的小手挥挥：“呀～是谁回来啦～元义打个招呼。”
阿福微微福身去抓抓元义肉肉的小手，胖小子如今长开了些再也不是那个红猴子了，大眼睛滴溜溜追着人影动，玩的开心了还对着阿福咯咯咯笑。
“元义呀～”阿福如今真是看着小娃娃都喜爱，兴许是肚子里这个快出生，时常畅想起今后陪孩子一起玩的日子。
张怀树把小推车推到小屋里，去打井水抹了个脸，洗了手和芬姐打过招呼就进了屋帮娘烧火。
张母在屋里喊道：“福啊，回来啦，饭马上就好啊。”
阿福拔声回应了一声，摸了摸元义长着柔软胎发的小脑袋，轻轻抚着肚子去洗手，正甩着水就见偏低矮的院落门口有两个人头在张望，阿福见到他们，内心一凛，下意识地撑着身后的台沿往后退。
那两人看见了阿福就喊住他，不过称谓却过于陌生，还以为他们不是在叫阿福，反而在亲昵地叫着亲人呢。
“阿福啊，我儿哟…”是那个阿福不愿再见到的“娘”，半老妇人较之前更沧桑了些，几个月不见，她竟然还活着。
陪她一起来的是大姐，此刻也正面露难色，能看出她的不情愿，只是搀着自己母亲不让她过于激动。
李母满脸的官司，面上遮不住的疲惫，神情装得异常哀伤，眼瞧着趴在门上不给开就要倒下的样子。
芬姐皱着眉警惕地抱着孩子站起身，往前走几步挡在阿福前面，阿福眉间紧蹙，故意转过点身子不肯看她们：“你们谁啊？”
李母一瞧芬姐就是个不好惹的暴脾气，心中暗骂了几句，不过一会就又装起可怜道：“阿福啊，娘找你有事儿啊，你见见咱成不？你大姐…你大姐可最疼你了，她也来了，你不听听吗。”
大姐拽了拽娘：“娘…要不还是走吧，他可活该。”
李母没好气地挣开大姐的臂弯，当着人面就骂她没良心冷血情，阿福不忍，悄悄瞥一眼大姐，但还是叹了口气。
这时张怀树正拿着抹布听见动静出来了，虽没见过几面，但张怀树还是认得这所谓丈母娘的样子，只记得那天收了聘礼乐得不行。想着后来那次给阿福庆生，他母家应是对他不好，连一碗长寿面都吃不上。
如今倒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他们一大家子团聚的时候呢，这母女俩是打秋风来了？
张怀树倒是挺好奇，把抹布丢在一边先去安抚了一下心情复杂的阿福，把他扶进屋，连回头都懒得回，对着身后的人甩下一句：“您老进来说罢。”
李母起初还惧他来着，想不到此人块头大，倒也是个蠢的，应该能帮上忙，欣喜若狂地一改刚刚的丑态，就跟着进了屋。
张家都跟这母女俩不熟，张母和亲家也见得少，当初这桩婚都是买的，这俩人自然也没啥大交情，只是出于礼貌，张母笑着招呼了李母，把菜端上桌的时候还特意给那两人搬了小板凳坐。
“家里地方小，亲家你随便坐哈。”张母没准备太热情地招呼她们，她忙着给阿福张罗饭菜，这小祖宗吃的可得准时准点的，饿着孩子可不好，“福啊，先来吃饭，咱们跟你娘边吃边聊。”
张怀树看戏似的瞥她们一眼，也跟着坐在炕上，芬姐本就是她们邀请来吃晚饭的，所以这时也抱着哭着闹觉的元义坐上了炕，芬姐的直觉告诉她这个老太婆来者不善，拍了拍儿子，竖着耳朵听着。
如此便形成了一家子坐在炕上热乎乎吃饭，两人尴尬地坐在小板凳上的形势。
李母搓了搓手，先前打了好几遍的腹稿此时也忘了个干净，只能生硬地套近乎：“诶，福啊，这…肚子那么大了，快生了吧？我瞧着你如今过得是真好，娘就说当初没骗你吧，这婆家好啊。”
没人回应她，李母尴尬地抹了抹鼻子咳了两声用手肘戳边上的大姐，大姐扭头叹气，瞧着是真的说不出口。
“树娃啊…你当了兵回来…可太威风了啊，咱们那边都在夸你…”李母打着哈哈说道，却被张怀树打断。
张怀树给阿福夹了口菜，阿福有些担忧地看了看他，被回以一个放心的眼神：“娘你有什么事儿就说吧，不用客套这些。”
“那个…阿福他二哥，前些天在工厂…出了些事儿，里边有些误会…被抓去了，好几天没回来了，这不是想着咱女婿是当兵回来的，肯定跟上头有些交情，这才…”李母厚着脸皮开口，把自己的姿态放到最低，说着说着眼眶含泪就要哭，却被边上忍不下去的大姐插了嘴。
大姐皱着眉手里攥紧了衣服，再也忍受不了地站起来，阿福被大姐这副模样吓到了，怕她真遇到了什么祸事，立马放下碗筷看向她。
“够了！娘，李二路都做了那种混蛋的丑事你还要纵着他吗？都说了不来了，你非要过来…”大姐声音颤抖，从小到大母亲偏爱二弟从来不遮掩，她想着能忍就忍了，可到现在她还想为了那个蠢货收拾烂摊子，丢人…实在是丢人…
第53章后记二
张怀树咽下嘴里的菜好整以暇地问道：“二哥他做了啥事儿能被抓去？”一边说着还一边按住阿福想要过去的手。
“他…他趁乱强迫人家厂长家的姑娘…那小姑娘被他…关在小屋里威胁了好些时候，事后跑回家去和家里爹娘哭，人家就报官把人抓了！”大姐真是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二弟向来被宠溺着长大，做事不想后果，因为总有娘给他想办法收拾烂摊子，上次在工地闹事也是，求了好久才找到了肯收他的厂子，结果他个混账倒好，把人家厂长家的姑娘糟蹋了…
张怀树皱了皱眉：“我也不瞒您，我在那边确实认识几个退伍的兄弟，可小舅子做了这种事儿，我就是舌头说成花来也没办法啊。”
李母焦急起来，手胡乱地比划着：“不能啊…树娃你最有本事了，你…你帮帮娘，成不？娘就这一个亲儿子啊，他爹死的早，我辛辛苦苦地把他们姐弟几个拉扯大，阿福也嫁了你了…要不…娘给你跪下了。”
大姐连忙上去拉着娘，她做得越来越过分了，李母根本不听，一把甩开拦着自己的女儿：“滚开！你个白眼狼一点也不知道心疼心疼你弟弟，到底哪个是你亲弟弟啊？他是吗！”李母情急之下口不择言，竟当着人家的面说阿福。
话脱口而出之后她也后悔了，知道自己千不该万不该在这时候说阿福的…只能装作没事儿般接着求，张怀树冷冷地睨着她，抿着嘴不给答复。
瞧着张怀树不答应，李母就要去拉张母的手：“亲家…你帮我劝劝树娃呀…我二路不会做那些事儿的，一定是有人搞错了…”
张母这么一番听下来也知晓了那李二路是个什么混混脾性，本是不想搭上边的，可李母又求得凄惨，自己没办法左右儿子的决定，只得咳了两声收了碗道：“我去洗碗。”
那李母见实在没人帮她便在屋里大哭大闹起来，元义被那妇人吵闹的声响惊醒，也瘪着小嘴哭起来，芬姐皱着眉瞪了李母一眼：“闹什么呀闹什么呀！你吓着我儿子了！要哭出去哭！自己儿子不调教好来着儿撒什么泼，倚老卖老的腌臜货。”
李母怎么可能就这样放过芬姐，随即也便破口大骂：“说什么呢你个贱蹄子！你算老几插我跟我亲家的话！”
“骂谁呢你！你再说一遍你？嘴皮子不饶人小心儿子在牢里蹲一辈子！”
“诶，你！”李母气红了眼，竟要冲上去揪芬姐的头发，刚要薅上就被张怀树一把拉住了胳膊往外带，张怀树虽面上看起来还算礼貌，可暗暗使了手劲儿，把人拉了出去。
“好了好了娘，您回吧，我帮你去说就得了。”张怀树把人推到门外，作势就要关上门，李母本想伸手去拦门的，可听见他如此说两眼才放光：“真的？！诶呦我说还是咱树娃好…树娃有本事！是吧！”
张怀树赔了个假笑就把门关上了，李母沉浸在欢喜之中，也没计较这细节，被大姐搀回去了。
张怀树关上门回头就见阿福托着肚子走来了门口，他脸色不太好，张怀树有些担心：“怎么出来了，不是叫你歇着？”他走过去帮阿福一起托着肚子，好减轻他腰部的酸疼。
阿福脸色有些白，问道：“怎么样了？”
“没事儿，我打发走了。”张怀树摸了摸他的头发，见他碗里的饭下去不多，拿起来碗筷和调羹就作势要喂他，被阿福的手轻轻挡下了。
“不吃了…吃不下。”阿福拉着张怀树的手，有些犹豫地开口：“你…你真的要去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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