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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骨(古代架空)——薛直

时间:2025-01-04 08:43:07  作者:薛直
  沈约的尖锐让齐昭昀无言以对,但也不想真的反驳。能对他脱口而出这种话的人太少了,齐昭昀在世间就快无一亲故,这种日子着实不好过。其实他很想和人谈谈顾寰,或者谈谈自己,但这都太难了。信任与亲近是完全不一样的,现在能称得上至交二字的也就是眼前的沈约了。于是他静静在沈约对面坐了下来,道:“我知道。或许过一段日子会好的,或许是永远也好不了了。我不能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我也不能对你说,其实我没有那么……多情。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该怎么办。谁也没有告诉过我,到了这一步,我能做些什么。”
  “那就说说。”沈约若有所思用唯一的一只手转着自己面前的茶碗,从齐昭昀脸上挪开目光,盯着眼前的几案。倘使齐昭昀真的落泪,那最好还是不要目睹的好。安慰一个已成了寡妇的挚友着实不容易,何况沈约很清楚,安慰是没有用的,但齐昭昀真的得说说。
  所以,他就开口了:“我会回到新都去,眼下也只有这一件事可行。因为……我毕生愿望,毕生精力,所有的一切,最后都在新都了。你不知道,我曾答应过他,绝不死在他之前,如果他真死在我前面,我得好好活下去。但其实,我也不知道什么叫好好活下去。我曾以为我无所不能,人间之事,公理道义,圆融手腕,我无一不懂,匡扶天下,达成所愿,并没有那么难,但其实不是的。”
  并没有谁真的无所不能。
  齐昭昀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在默默流泪,他只知道自己在默默流血:“我还是有一颗人的心,我的所学所能,或许真能成就一番伟业,但我只是个人,我也有……做不到的事。我从他身上,从他的生得到多少欢愉,如今就遭受千倍百倍的痛苦。然而即便如此,我仍然不能后悔,不能忘记我曾经遇见过他,我曾经也有……也有好的时候。我有他的时候自信无所不能,不管怎样都能等,等到宁靖,平定,但现在没有他了,或许我终究也能铸造我想要的东西,但我已经太……我不再是我了,我碎成千万片,每一片上都沾满血迹。”
  叙述莫名其妙的中断了,沈约也说不好自己听懂了还是没有听懂。他从没有听过齐昭昀如此没有条理的说话,更没有听到他曾经如此沉痛过,好像千丈之深的水底汹涌又无序的潮流。
  他叹息。
  齐昭昀曾经是一个很清楚自己所能的人,年轻的时候颇有一种隐隐的自傲,是那种深知自己可以玩弄许多庞大的东西,譬如战争,朝政,深知皇帝的人才有的性情。他曾经奇迹百出,也曾经战无不胜。但是许多年过去了,太多年过去了,齐昭昀或许是成熟了,或许是苍老了,总之他疼痛不堪,疲惫难眠,又失去了那样一个人。
  沈约当然不熟悉顾寰。他见过顾寰一面,那一次顾寰把他追了几里路,因为他站在齐昭昀的房顶上准备会见这位久别的师弟。这几年南征北战,顾寰的名声也很响亮,就算沈约久居山中,也一样听过他的计策和威名。这人是个好将军,但那于沈约没有什么意义。
  他到底是怎么明白齐昭昀和顾寰之间的事,沈约自己也说不好。但好在他警惕万分,一旦察觉形势非常不好,就背上剑去替齐昭昀报仇了。世上再没有这样快的剑,也没有这么凶狠的人。沈约知道自己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此事也不可能再重现,但他至少斩下一颗十巫的头颅,仍然划算,过瘾。
  大兴杀戮不是沈约的作风,但坐视齐昭昀伤心而不替他报仇,那是更不可能的。
  于是他伸手拍拍齐昭昀的手,道:“你知道我不会讲什么道理,也不会苛责你。你累了,这是应该的。我已然为你的伤痛实施报复,现在该你为自己的伤痛复仇了。别说什么复仇没有意义,复仇当然有。战斗至最后一刻,不让鲜血白流,这是你安排后事的人最应该安排的一件事。”
  齐昭昀静静望着他,良久点了点头,神色肃杀:“我知道,也并不准备放过任何该死的人。”
  她们要复仇,尽可以复仇,天下死有余辜,真正负她们的人何其多,但害了他的小将军,这就是另一笔账了。他不是沉湎伤痛而拿不起剑的人。
 
 
第一百三十一章 ,稚子
  是夜沈约和齐昭昀同榻而眠。这是自他们少年时代过去之后的第一次,二人都有些睡不着。
  齐昭昀心里尽是说不出来的事,沈约也差不多。他说自己,其实没什么可说的,如何反复渡江,徘徊不定?如何家徒四壁,如何无处可去?幸好他的人生最波澜壮阔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二人可以谈一谈苍山学舍是如何一砖一瓦重建起来的,也可以说说沈约回去之后发现废墟上只有一个无处可去的老翁还在看守曾经的学舍。
  说来话长,但也不是不有趣。齐昭昀还记得荷塘,记得曲折的玉阑桥,记得后山有个野湖,也记得春日的熏风。
  这对师兄弟原本有许多可以谈的事,但为了不触及彼此的伤口,居然只绕着共同的回忆打转。
  齐昭昀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去了,总之沈约的陪伴让他觉得很安心。虽然仍旧空落落,但他毕竟不再总是下意识的找寻什么了。
  这场与巫国的最后战争,在后世之中一向很有争议。这是齐昭昀最后一次指挥部队作战,但他仍然保持自己的风格,运筹帷幄之中,很少出现在前线。
  至于战绩究竟应该归功于谁,也是一个见仁见智,争论不休的问题。赵渊与顾寰先后打下深厚的基础,且有顾寰身死的事实佐证,齐昭昀的能力反复受到质疑。
  当时的人自然并不在乎,但此后齐昭昀再也没有展现指挥官才能的机会,一样影响了对他的评判。
  总之,战争在来年四月结束,十巫长达数十年的实际统治彻底覆灭。巫国大部分当政者都死相惨烈,不是被杀,就是自刎,甚或自相残杀。齐昭昀收拾了残局,留在当地解放土著男女,恢复民生,埋葬死者,安排了足足两个月,京中终于等待不及,下了好几道诏书命他进京。
  齐昭昀身上有大都督的荣衔,现在又几乎真正总领天下一半兵马,长久在外不仅不好,也不方便对他授勋加官。西征成功之后,齐昭昀的声望与资本短时间内又上一层台阶,再加上他调停得当,当地恢复迅速,这都是他的功绩。自他走后京中的日子虽然还是照常的过,但曹禤年纪大了,三天两头告病,到后来甚至上奏要退,赵渊自知凭借自己一人是全然不够的,此时此刻无论如何也离不开曹禤,于是一面趁着西征结束召回齐昭昀,一面坚决不许。
  他是宗室亲王,身份虽然尊贵,是实质上最接近皇权的人,但毕竟没有那个名分,很多事情做起来要变化多端许多,曹禤一说要退,他一壁以皇帝的名义下旨挽留,一壁干脆上门去看望病了的曹禤。虽然赵渊比曹禤贵,但曹禤的年纪资历都放在这里,当年赵朔还和他平辈论交过呢,赵渊以晚辈身份来探病就更加情理之中。
  也不知二人闭门说了些什么,总之赵渊此后又是送医又是送药,死活不肯答应曹禤退下去的请求,宁肯让他在丞相之位上养病,偶尔视事,也坚决不肯让他回乡。
  齐昭昀接到这个消息,就知道自己也滞留不了多久了,不得不即刻安排返程。
  这些日子沈约一直在他帐下,以他的身体,再要出征就太勉强了,齐昭昀也无法答应,但沈约的才具不光是在杀人上,他也擅长排兵布阵,二人此时才双剑合璧未免太迟,不过仍然配合默契无间。有时候齐昭昀想起当年北伐的时候,和顾寰各领一师配合无间的时候,也忍不住有点慨叹。他此生最恣肆快意的时刻,也就是这样啦。现在想起顾寰诚然令他疼痛,但齐昭昀并不愿意离开这种浩大深沉的疼痛。
  他宁肯留着。
  得知齐昭昀必须尽快返回新都,沈约愣了愣,道:“那我或许是时候回去了。至少眼下我是很清楚的,你无需我照顾。”
  他是曾经动过心要跟着齐昭昀回新都,但现在不行了。不光是他知道齐昭昀不会有事——不是说他不难过了,不孤独了,也不是说他会好的,而是齐昭昀天然有一种对自己的冷漠,他强迫自己做各种事情,强迫自己表现出一副一切如常的样子。这固然算作残忍,但也没有什么好抱怨的。齐昭昀是那种称量天下的人,现在他就更是了。
  他已经走到这一步,失去了一切,要说还没有决心做成自己想做的事,简直是一种耻辱。
  沈约不担心这个,而且他逐渐意识到自己的衰竭——他杀的那些疯女人不止是伤了他,斩去他一条手臂,更夺走了他一大半的生命。再留在齐昭昀身边,终有一日沈约要残忍到让齐昭昀目送自己死去,而且这一天也不会太远了。
  以前年轻的时候,沈约从未想过自己能活到多少岁。在他看来,诗人和侠客都是生死有命的人,死便埋我,不值得挂心。但他唯一不能做的,是让齐昭昀在为自己送葬。仔细数一数,齐昭昀送过的葬太多了,总该有什么人送送他吧?不要再逼他了。
  自从沈约回了江东,他和齐昭昀之间只有偶尔的书信往来,消息并不畅通,这样的话或许齐昭昀回到新都之后,要很多年才能听到自己的死讯。沈约并不觉得可惜,他一生漂泊,惯于别离,无需折柳相送。而他能为齐昭昀做的也太少了,二人生命清浅相交,随后相背而行,彼此不将自己的生死压在对方身上,是最好的选择。
  齐昭昀显然被他隐瞒的很好,默然片刻之后点点头:“好。”
  次日沈约干脆就动身了。他以前没觉得自己在沉溺怀念往昔,现在想起苍山学舍却恨不得立刻回到那片山林。齐昭昀表示理解,将他的故剑送还,又轻车简从送他走,二人在路边饮酒道别,齐昭昀还是折下柳枝递给他:“我知道留不住,但仍需挽留。师兄此去珍重……”
  他难得不舍,沈约伸手拍他的肩,长长柳叶拂过大都督的衣襟:“你也需珍重。如今战乱平定,然而天下之事仍然大有作为。你要知道,我也好,他人也好,从未怀疑过你是否能够成就一番伟业,况且如今这伟业并非你一人所有,为此献身者亦有姓名。”
  这句话就是在说顾寰,沈约知道齐昭昀会明白的。
  果然,他的师弟一抿嘴唇,点头:“我知道,这虽然无论如何不是好事,但我同样知道,切肤之痛,能让我明白更多。师兄……”
  他这样子隐约和多年前的孩子重合,沈约怎么也料不到自己居然在此时此刻想起还年幼的齐昭昀。那简直是一辈子那么长的时间,又是一辈子那么久远的从前,他以为自己都忘了。齐昭昀一直都在内心深处藏着赤子之心,只是从没有时机显现。
  “师兄,我仍然不忍别离。”
  啊,这就是了。沈约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哄他。
  其实齐昭昀一生经历过多少别离啊,简直不该再舍不得了。但沈约也说不好什么时候是个头,害怕起来更是顺理成章的事。他叹息一声,勉强笑道:“终须一别。我知道你仍有未竟之事要做,自然不好勉强留你,否则你我同回苍山学舍,把臂同游,饮酒泛舟,也不是不可。好啦,我也该走了,你还有小皇帝要带,走吧。”
  走吧,终须一别。
  沈约一骑绝尘,齐昭昀也没多久就再次北上了。无论多么渴望,他此生终究没有希望再回苍山学舍了。多少人事都如同郁郁青山,苍苍江水一样被他抛在身后,是昨日之日不可留。
  然而京中永远有人等着他,小皇帝,师夜光。
  齐昭昀带着顾寰的骨灰坐船,后转乘马车上官道,奔波半月有余,再次回到新都。这一回他见小皇帝,就再也没有顾寰在侧了。小男孩站在殿前等着他,微风里一条细长的影子,齐昭昀走近了看见红红的眼圈。赵霈不待他行礼,先一步抓住他的袍边,仰着头叫:“舅舅……”
  这一声并非叫那个匣子,而是叫齐昭昀。
  这又是一条人世间的羁绊,男孩子清瘦下来,婴儿肥怎么也养不回,一张脸上露了个尖,看上去又悲伤,又可怜。齐昭昀蹲**,默默把他抱起来,让男孩把脸埋在自己肩上。这自然于理不合,可也并没有人能够阻拦。小皇帝小声抽噎起来,泪滴像是一场暴雨,都落在齐昭昀肩上。
  他一步步往前走,像是踏着一条血路,又像是踏上征程。
  进殿后,小皇帝也不愿意下来,死死揪着他的衣服,小声道:“舅舅,舅舅……我再也没有……我什么也没有啦,我只有你可以依靠……”
  这些话是不能随便说的,即使你是皇帝。齐昭昀默默搂着孩子,忍受一阵心尖滴血的抽搐。赵霈是害怕的,因他实际上毫无权力,有十分脆弱,容易死去。顾寰之死对齐昭昀伤痛最深,而对小皇帝,就是一种彻底的威胁。堂兄赵渊,远不如舅舅顾寰可信,可是舅舅没有了,他只剩下齐昭昀可以本能的求援。
  诚如小皇帝一般,齐昭昀也只剩下小皇帝可以牵挂。
  他们都别无他法。
 
 
第一百三十二章 ,如星
  齐昭昀回京之后,最想做的事情不是最紧迫的。他想裁撤祭宫。西征过后,成功从西南返回的巫女十不足一,祭宫人丁凋敝,影响力势必大不如前,这是最好的时机。
  巫烛已经不在了,但有些事永远来得及。
  他还记得当时第一次见到云霁夫人,她是那么温柔又忧伤的女人,从来没有得到应得的东西,既不算是真的有家族,也不是真的有丈夫。
  她说起自己出身巨族,但后来毫无退路,不知有多少人和她一样?而巫国那十个恶名昭彰的主事者,哪一个不是千里奔袭,逃出自己的地狱?
  这种事不能再重现了。
  可惜除了齐昭昀之外任何一个人都觉得有更为紧急的事情要找他,曹禤是命家人来送信,师夜光直接登门,就连惠王也一样请人来邀他上门。
  齐昭昀不得已先见了登门的师夜光,毕竟他都已经进来了,拒之门外是毫无必要的。
  师夜光最近和赵渊怎么样,齐昭昀不得而知,不过看他的脸色竟显然带着病态,齐昭昀就猜测大概不会很好。他和师夜光之间的关系一直处在一个微妙的境地,算不上是朋友,但有些默契,能够互相理解,合作起来也很顺畅。这对齐昭昀是已经够了,但师夜光对他的态度一向变化多端,一阵子冷嘲热讽浑然不以为意,一阵子又似乎表露出“你是我最欣赏的凡人”。总之,师夜光的态度大多时候都不要紧,因他的取舍与他的态度无关,态度又只是个伪装的幌子。
  齐昭昀才让傅明带他进来,师夜光就示意他屏退从人,要和他密谈。观他面色之后,齐昭昀示意傅明离开,走前她甚至关上了门窗,也没提茶水点心。
  她一向是很聪明的人。
  师夜光毫无形象的坐下来,就在齐昭昀对面,盯着自己的手看了一会,道:“我都听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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