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棋两眼放光,捏着他下巴表扬:“浅之这么想我?”
“是啊,简容太久没碰我了……”曲浅之眼睛微微眯起来。
两人形骸放浪,旁若无人。
曲煜堂难堪的脸都红了却不敢置一词,只好退出去,硬生生忍着,直忍到赵明棋离开。
“你这个逆子!这里是正堂!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不要脸的东西!”
赵明棋一走,曲煜堂便冲进正厅的屏风后面。曲浅之正在衣襟,闻言他回头,笑的温文:“父亲,你这么生气做什么?上次不是想知道我身后之人是谁吗?”
他慢慢走出来,“就是你看到的,九王爷,赵明棋,字简容。”他顿了顿,“只有我可以称呼他的字,从我十三岁的时候……”
曲煜堂瞪大眼睛,举起的手忘记放下,喃喃道:“十三……”
曲浅之点头,唇红的发光,像是加冕在他身上的一种荣耀,“在你把我送进麈尾堂的第四个月。”
他悠然的走到厅堂桌边斟了一盏茶,茶水润的唇更红了,一张一合,邪而魅。他无辜的歪头,欣赏曲煜堂的脸色,问:“父亲是觉得愧疚吗?——大可不必。”
“我已经毫不在意了,不在意你的忽视和对曲寒川的偏爱,因为现在看来,我跟他是同样的可怜……说起来,他一个没血缘的哥哥对我比你这亲生父亲更好呢。”
“……忤逆不孝!”曲煜堂目眦欲裂。
而曲浅之对他的怒气视若无睹:“你若觉得亏欠我,就好好看着水临,陪他长大成人,曲家,现在是我的了……”
第47章 47、曲寒川惊恶枕边人
曲煜堂怒目而斥。这样软禁生父,毫无自尊可言的人他听都没听过,当下抓过旁边瓷瓶中的尘扫对曲浅之挥过去。
忽然一个人影立到旁边,鬼魅一样抓住了他抬起来的手。曲煜堂抬头,是可塔。那个一直在他的妾室身边照顾她的南疆人。
曲浅之轻蔑的勾勾唇:“我说过,在曲府,在我面前,你早已失了话语权。”他下巴微抬,可塔便放了手。
“娘亲这几日怎样?”曲浅之问。
“她很好。”可塔答。
“那就好,娘亲聪慧,总会知道真心疼她的人是谁,只是辛苦你了。”曲浅之说,不管曲煜堂几近青紫的脸色。
可塔点头,又摇头:“小主人谬赞……谁!”
有人在屋顶!
可塔眼疾手快的飞身而出,曲浅之和曲煜堂紧随其后,站在门外的廊下。
胤红星被可塔迅捷的动作弄了个措手不及,只好自屋顶正面迎对。两人赤手空拳缠斗一番,胤红星率先收手,脚尖轻点落在曲浅之面前。
“可塔!”曲浅之喝止。
可塔闻声停住。
“是你。”胤红星肯定道,目光紧紧凝在可塔身上。刚才他跟这人只过了十多招,便已确认这人便是徐仙芝血泪那晚于角楼焚毁药渣的人!
此人武艺高强,身法诡异,收放之间皆看不出武功路数,甚至胤红星怀疑,就算自己拼尽全力也无法伤他分毫!
“这是我娘亲心腹之人。”曲浅之上前几步,将可塔隔离在身后,问,“你到曲府做什么?还这么鬼鬼祟祟,”又往四周看了几眼,好奇道,“我那盲眼兄长呢?”
胤红星将视线从垂头不语的可塔身上收回,打量了几眼曲浅之,发现他言语神色皆不似有隐瞒的样子,于是道:“他离开了,我到处找他不到。”
“寒川怎么了?”曲煜堂上前几步拽着胤红星问。
胤红星抽回手臂扫了他一眼,对曲浅之说:“不论你怎么想,寒川曾经对你上心。”
曲浅之看了眼曲煜堂,没想到曲煜堂将胤红星当做了拯救他的浮木:“这个逆子,他,”他指向曲浅之,“他软禁我,你,你救我出去,或者帮我递个信也……”
“我只找寒川。”胤红星定定的看着曲浅之,丝毫不为所动。
只有在曲浅之喊“可塔,把他带下去”的时候,胤红星的神色才因可塔移动的身影而有所变幻。
可塔,胤红星看着他,说:“我找了很多地方,现在只怀疑一处。”
曲浅之忽地凝眉:“……恭王府?那晚的窃贼是你?”
胤红星点头。排除了一切可能的地方,便只剩一下一处最不可能的地方。那夜恭王府的一切令胤红星越想越觉疑虑。
赵明棋若不说那句“本王书房里放的都是皇兄吩咐下来的要件”还尚可信,或者他不要在众目睽睽下开启书房门,当这两者并存的时候反而欲盖弥彰了。
“我不希望是赵明棋,相信,你也不希望。”胤红星对曲浅之说。
曲浅之蹙眉,神色浅淡:“你不是找过了?这几日我也在王府,未发现什么异常。”
胤红星摇头,眸光深沉:“若有,他第一个要瞒的就是你。”
曲浅之脸色一变,脊背挺直,目光顿时变得犀利:“你什么意思?”
胤红星并不答,定定的看他。他看到曲浅之倏的松了肩膀淡了神情,低下头一手捏着下巴慢慢踱步,然后神情变得哀伤又凝重。
他转身,说:“你在这等我,我去去就回。”
“我同你一起,”胤红星不想耽误时间,“我自找合适的时机探查。”
曲浅之看他一会儿,道:“安排他娶你倒是娶对了,”然后苦笑一下,“无论怎样,简容定会知道是我。”
恭王府的夜色永远有红烛高照。
王府高墙内,西北方位燃着焰火的角楼和东边小山巅上火树星桥的花月留痕亭交相呼应,在神秘晦暗的墨蓝下散发萎靡艳丽的光。
胤红星在暗处盯着这些幽光,不知怎么眼角不住跳动,就连血液的流速都快了起来。
曲浅之进了花月留痕亭,没看到赵明棋。
他沿着小山石阶缓步下行,路过山脚石洞时再次停下脚步。他盯着那黑黝黝的石洞看。洞内蜿蜒,洞口在另一侧,从这侧只能瞧见些微光亮。
山洞那侧,没有任何物什需要哑奴工匠修。
“是谁?”一暗卫持刀疾步靠近。
“是我。”曲浅之从容道。
暗卫看清人后,刀复落鞘,恭敬道:“小公子,王爷在书房,命人不许打扰。”
“这几日王爷总是在书房吗?”曲浅之问。
暗卫也在为赵明棋担心:“是,王爷似乎碰上了棘手事,整日在内不出来,送进去的吃食一概不动。小公子有时间去看看吧,身体要紧。”
曲浅之点头,往书房方向去,恰巧有一队哑奴端着果盘餐食过来。他们失了魂灵一般静悄悄的路过曲浅之。
曲浅之如遭雷击,润玉面孔在暗夜里瞬间惨白——盘中盛放的是被打乱的果叠。而赵明棋不爱食水果,尤其荔枝和甘棠梨。
更重要的是,这凌乱盘盏间有一支玉色瓷瓶,曲浅之最知道它的效用。
嗅一下便极其催情。
胤红星的心随着曲浅之身影的凝固而剧烈跳动。
寒川就在恭王府!或许就在自己曾经张望过的那间书房里!
赵明棋好衣襟从书房出来时,看到曲浅之背对他立在庭中,微风吹动了他的发丝,月光在他身上好似落了一层雪。
“让浅之等久了。”赵明棋走过去。
曲浅之闻到了令他心痛的味道,但他还是笑:“没有太久,我知道你忙。”他低下头,细白的颈子似是欲语还休。
赵明棋为他这模样而心动,于是拉着他往远处走:“今夜便由浅之陪我吧,”顿了顿,他回头笑,“不许勾搭我,本王累了。”
锁能开一次,便能开第二次。
胤红星悄无声息的进了书房,左右探查。在落星山时,大师兄要教他奇门遁甲之术,他嫌繁琐不肯学,便被一顿胖揍,两天没下床。这之后才收起玩耍之心窥得了天下贵人的弱点——他们怕死。
狡兔三窟。
怎么没早点想到?胤红星痛恨自己。
他拐了两个弯,路过三间黑室,又拧开一道石门后发现鼻尖传入的味道越来越奇异,香的,暖的,还有辛辣的,搀着些潮湿霉腥味儿,还有,极淡的,几乎快要闻不见的竹香。
这间房跟之前三间不一样。
除了烛火明亮,香味奇异,家居陈设完全外,最大的区别是尽处宽大的榻上,角落里,一散了发的人影抱膝蜷曲着倚靠在榻角的墙上。
胤红星几乎一眼便辨认出了那单薄的身影。他突然闭了眼睛似乎不敢再看一眼,心被洞穿,一刀百洞般浑身都痛起来。
他日再相见……他日再相见……戏文中是怎样说来着?
待全身的剧痛缓过一些后胤红星才再次睁开眼,慢慢靠近,轻声唤,“寒川?”
但缩在床角的人一动不动,似乎连气息都没了。
胤红星一只膝盖跪上去,靠近,拉他。那冰凉的身体便顺着力道软软的歪过来,脑袋仰起,青丝后落,露出一张潮红到异常的脸。
昏迷中,那湿湿的睫毛还在紧闭着颤抖,瘦削的脸上泪痕斑驳。额头红肿流血,没有包扎,看伤痕是自己撞的,还有脖颈处……
那么深的一个尚在溢血的洞……
胤红星的喉结因剧烈滑动发出一种憋闷的呜咽之声,似乎连呼吸都在痛,他小心翼翼的喊“寒川……”
喊完环顾四周,没有找到可以蔽体的东西,胤红星便将自己脱得只剩里衣,用尚带体温的宽大外衫将人完整裹好。
“好了宝贝,都过去了……”重重喘口气,胤红星亲他潮热的额角,解下他手腕上的黑绳将他散落的发丝好,最后把昏迷的人抱起来。
怀里那轻如羽毛的重量让胤红星骤然泪下。
“一个个都该死……”
胤红星没有原路返回。
他在曲寒川所在屋子打开了另一个通道——位于一张画像后的机关。
胤红星扫了一眼画像上呈怪异姿势交叠的人,随手拿起香案上的线香将画点燃。两人被焚烧成一个窟窿,窟窿燃起大火,整张画被丢在那张凌乱的榻上。
火焰照亮了整个房间。
通道狭长,曲折迂回,胤红星抱着寒川在影影幢幢中穿梭,他凭借记忆区分着地面上的南北东西,最终在一处墙面前停下。
这里的地面上几步远处,便是曲浅之站立的地方,他在这与那侍卫交谈。
胤红星仔细辨认,以指尖轻敲,果然,石壁内是空的!
他将寒川放在一边,沉腰曲膝,双手大力推门,不久,一道裂缝出现……
“啪”一声,曲浅之脸上落了一个红红的巴掌印,他被满目怒容的赵明棋一脚踢翻在地,“你竟背叛本王……”
第48章 48、花月留痕亭下离魂
曲浅之摇头,捂着脸,看向几步外的小山洞口。
那里,胤红星紧紧抱着曲寒川,他们身后是已经自动合拢的石壁,在昏暗掩护下,那石壁宽阔完整,看不到一丝缝隙。
“简容……”曲浅之眼中的泪快盛不住了,但他还是回头望那自13岁起,便出现在他生命中即近在咫尺又高高在上的人。
“世界上最无能的人便是对自己人动手的人,”胤红星盯着赵明棋冷冷道,“所以你是九王爷又如何?还不是个只会用下三滥手段,对付手无寸铁之人的懦夫?”
他环顾四周,整个王府已被重兵包围,火把一簇簇,照的这片暗夜如白昼。若是他一人,从千军万马中闯一闯,哪怕负点伤却能通过,但怀中抱着寒川。
胤红星不想让他再受任何伤害,哪怕一点点。
“赵明棋。”胤红星道,冰冷的眸子盯着他,“天禧六年、九年,还有十一和十三年,你四次上落星山都被拒,你可想过那是为什么?”
赵明棋看向他,手一抬,身后的侍卫们皆放下手中即将拔起的刀,他沉声:“你知道落星山?”顿了顿,“我都忘了,你大哥说你从落星山来,你同山上的人是什么关系?”
胤红星道:“你放我们走,我让你第五次如愿进山。”
赵明棋摇头,“我信你?”他轻蔑一笑,道,“再说,你怀中之人可是我的,放你可以,他不行。”
曲浅之眼中的泪滑下,他低头,看向手边毫不起眼的小石子。
胤红星怒不可遏,胸腔和眼中燃了火,恨不能扑过去与赵明棋拼命,哪怕尸骨无存的同归于尽,也是另一种畅快。可他已不是孤零零一个人了。
抱人的手紧了紧,他绝不要再让寒川落单。
既然往前无路,胤红星便只能往后,往花月留痕亭上退。亭上有一棵树冠巨大的梧桐,那是靠近东墙最近的地方。胤红星想,只要没有弓箭手,就不用担心地面上的围追堵截。
更何况,平沙度月一定会想办法在府外接应他。
“不行的是你赵明棋……”胤红星突然道,“你想要的永远都得不到,因为你不配!”他大喊,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又忽然低身,以脚力横扫一圈,将身前的尘土高高溅起。
赵明棋以及身后的侍卫被灰尘迷了眼睛,忍不住抬手遮挡。
只一错眼的功夫,胤红星已抱着曲寒川跃到花月留痕亭上的廊下。
“胤红星!你看看这是谁?”一道声音响起。
胤红星落定后,回头,看到突然出现的赵枝玉,他将一把弯刀架在了桃良的脖颈上,而桃良双手被缚,满目泪痕的摇着头,“救公子少爷先救……”
“胤红星!”赵枝玉抬手指他,仰头道:“当初在王府,你乔装成红芸欺骗本王感情,现在一报还一报,你把曲寒川还给我九哥,我便把这小丫头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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