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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新荣经常不劳而获，花车荧的钱，伊志行已经知道这一点。
但他有偷窃行为这件事，让伊志行着实没想到。
“你以后还是少跟他来往。”伊志行判断徐新荣不是什么好人，告诫车荧，“他小时候也许还有一丝善心。但从他偷东西开始，就不再是小时候那个人。偷窃是很不好的行为，他做了坏事，所以被赶出去活该，你不要再跟他玩。”
“我没有再跟他玩。”车荧说，“荣哥后来也不跟我玩，他只有花我钱的时候才会找我，要么就是有事或者闯祸了，从我这里拿钱。他很少跟我一起玩，他还嫌我是个弱智，我也是今天才从他女朋友嘴里听见这件事，我没想过，在他心里我是这样子。”
伊志行伸出手，轻轻遮住车荧的嘴唇：“你不是弱智。你是很聪明、很善良的小孩，比他强一百倍。”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车荧笑起来，两只小手把伊志行的大手拿下去，咯咯笑道，“所以我今天发火了，我跟他说我看不起你，以后再也不会给你钱。我把他吓一跳。可能荣哥没想过我会这么说吧，但我以后是真的不想再给他钱，你说得对，他应该自己去赚钱，而不是天天花我的钱。”
“嗯。”
“哎呀，我今天说了好多话，脑袋都晕晕的。”
车荧哑着嗓子感慨了一句，顺势在伊志行团里倒下来，仰头看着，伸出小手玩他的喉结。
“要是没有你，我可怎么办才好呢？我都活不到明天。”
“又瞎说。”
伊志行虽责备语气，脸上的笑却止不住。
“我怎么不知道你有这么好的画饼本领？一天画一个就算了，一会画一个，嘴巴这么甜，谁说你笨蛋？你这不是很聪明，很会讨人欢心。”
“是因为我把你当成了爸爸呀。”小车荧知道伊志行不会生气，抬起白嫩的小脚丫踩在他肩膀上，一说小刺猬般黑漆漆的眼睛充满了明亮的火焰，“那个收养我的爸爸都没有你对我好，我真希望你是我爸爸，我和你相依为命该有多好呢，以后我再也不是孤单一个人。”
“可我不想当你爸爸……”算了，还是别说。
伊志行侧目看车荧的小脚丫，抬手捏了捏他的脚心，在唇边亲了一下，给他放回被子里，“你刚打针，不要受凉，还是暖和一点。听话，好好睡觉，别想那么多，可不可以？”
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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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不想当我爸爸呢？你也觉得我很讨厌吗？”小车荧问。
伊志行说，“我要是觉得你讨厌，哪里会亲你的脚，早给你一巴掌拍下去。谁会亲臭烘烘的脚丫子？”
“我的脚才不臭呢，我是香喷喷的脚，我拿香皂洗了好几遍。”
小车荧想要证明给他看自己是对的，准备爬起来。扯到打针的伤口，又痛到躺平下去捂住了屁股，泪眼汪汪。
“人为什么发烧要打针，就没有一键康复的魔法吗？非得让我挨一下扎，我好痛，我半拉屁股都是疼的，疼的我要哭了。”
“你不乱动就好受点。”伊志行知道肌肉注射很痛，尤其车荧太紧张，刚才扎针的时候他还差点把针头挤出去，嘴唇都变白了，看样子是真的很怕打针，“打针见效快，比输液更见效，更方便。”
“那我明天还要打针吗？吃药行不行？”车荧泪眼汪汪地问。
“你要是赶紧好起来，明天不发烧，你就可以只吃药不打针。”问题撤回，回到“爸爸”两个字，伊志行伸出手掌，把车荧被汗水打湿的乱糟糟的发整理好，看着他。
过了一会，他说：“要是我当你爸爸，就只能当你爸爸，不能再做别的事，我会很有负罪感。”
“我听不懂。”车荧又想把小脚丫子拿出来散热，怕伊志行批评他，只好连被子一团一起迈进他怀里，斜在床上问，“你要对我做什么事？为什么当爸爸就不能做？为什么有有犯罪感？”
犯罪感是什么东西？伊志行在说什么？
车荧认为自己真是烧糊涂，伊志行说的话，他一个字也不明白。
“谁跟你说犯罪感？我说的是负罪感，就是这件事不对。”
“当我爸爸为什么不对？”车荧跟伊志行辩论这个话题，“我没有爸爸，我喜欢你当我爸爸，我允许你当我爸爸，有什么不对的？”
“建立关系当然没有什么不对，但在建立这种关系之后就不能做其他事，那样才不对。”
“其他事是什么事？是跟我一起吃饭吗？”
“不是。”
“那是什么呢？”
“……”
伊志行手掌盖住车荧一双黑亮的眼睛，拒绝他在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探索：“现在讨论这个问题没有太大必要。如果你想知道，就赶快好起来。”
“好起来你就可以跟我说了？”车荧没有拿下去伊志行的手，红彤彤的小嘴巴就在他手掌之下张开，“有什么话是现在不能说的，一定要等我好了才能说？我是发烧又不是耳朵不管用了，我可以跟你聊天。”
“你困了，要睡觉休息。”伊志行放下手，给车荧盖好了被子，摸了摸他湿漉漉的眼睛，“打了针就要多睡觉，才能尽快好。”
“我不困。”车荧才蹦出来两个字，对上伊志行的眼神又怂了，自己改口，“我困了，我现在睡。”
他的一颗小脑袋往旁边一栽，本来是在装睡，装着装着真的睡着，连呼吸都变得很均匀。
伊志行手指去探车荧的鼻息，药物起的效果，他呼吸没那么热，脸上的红也减退了好多，看样子明天能康复。
坐着看了一会，伊志行关掉床头灯只留了地面上的一排灯照明。
然后重新在床边躺下，挨着车荧睡。
小朋友生病来的快，去的也快。车荧第二天早晨起来，发烧已经好的差不多，虽然还有点流清水鼻涕，但症状比昨天好太多。
茶室关门三天，伊志行也不必操心客人会来。
煮了一碗白粥，两份小菜，专门烤了一个无油牛肉小饼，给车荧补充能量。
这还是车荧第一次生病后吃早餐。以前他一个人生活病了之后就是躺在床上硬生生熬过去。生病是很痛苦的事，他当然没有力气爬起来吃东西，像这么好吃的饭菜更不用讲，只在梦里才能吃到些。
伊志行看着车荧坐在高高的椅子上，拿小勺子一口一口喝饭，一边咬饼吃，偶尔吃高兴了还晃荡晃荡小腿，随便一个小动作都很可爱。
“咸淡可以吗？”伊志行问，“感冒不能吃太重口的东西，但味觉会失灵，不知道能不能尝到咸味。”
“正好，不咸也不甜，非常好吃。”
车荧回答了一句，想起来把牛肉饼转过来一半，问伊志行：“你要不要吃？”
“我不吃。”伊志行端起杯子，“我的早餐已经吃过了，两片吐司，一个水煮蛋，还有这个。”
调羹敲了敲玻璃杯，发出清脆的响声。
车荧两只小手撑着桌子站起来，朝他杯子里看看，问：“你喝的什么呀？怎么黑黑的呢？”
“黑咖啡。”伊志行看他像个好奇小猴子，举起杯子放在车荧小鼻子下面，让他闻闻，“要不要尝一口？”
“好喝吗？是什么味道的？”
“酸苦。”
“不喝了。”好奇小猴子1秒钟落进凳子里，乖乖拿起自己的牛肉饼还有香喷喷的白粥，“我还是吃这个吧，我觉得我这个更好吃。”
伊志行被他逗得哈哈大笑，小孩就是小孩，说话永远是根直线，那么可爱。
昨天晚上下了雨，今早空气很好，天气意外放晴，温度也很高。
伊志行透过窗户向外看。发觉阳光不错，喝掉杯子里的黑咖啡，打开了茶室的门。
温暖明媚的阳光照进屋子，车荧伸出小手挡了一下，很快咧嘴笑开：“哇，今天阳光真好，好暖和。”
“暖和吧？”伊志行靠着茶室的门，目视防盗栅栏升上去，“今天气温还是很高的。最近一段天气很奇怪，一天冷一天热，昨天下雨，本来还以为今天会凉一些，没想到出了太阳。”
“是呢。”车荧喝了两口粥，咬一大口牛肉饼，香的不得了，“今天真的好大的阳光哦，我被晒得脑袋痒痒的，感觉自己要发芽了。”
伊志行忍俊不禁，顺着门口往回望，看见那次奶油小布丁吃的满嘴都是饼渣子，又可爱，又好玩，眼神软了许多。
“那你要是发芽，什么时候开花？会开什么花？什么颜色的？”
“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花，但一定非常漂亮。”
“是吗？”
“是呀，你觉得我好不好看？”
“好看。”伊志行回答车荧这个问题，很认真，“你非常好看。你是我见过最有混血感，最漂亮的宝宝。”
车荧被他夸的好开心，又咬了一大口牛肉饼，小腮帮子吃的鼓鼓的，脸上尽是羞羞的神色：“谢谢。我也觉得我是个漂亮宝宝。但是被你夸我更开心。”
伊志行笑道：“是吗，可我怎么觉得，夸你这件事反而让我自己更开心？”
车荧放下小勺子又要跟他讨论问题，忘记吃饭。
“你赶快把饭吃掉，现在不准讲话。”
小车荧乖乖说“好”，真的听伊志行，专心吃饭，没再讲话。
他觉得伊志行可真好啊。
伊志行还说他是聪明漂亮的宝宝。
他真是，真是太好太好了。
车荧好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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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很好，天气又不错。伊志行走到水吧旁边，打开音响，随意找了一个音乐电台。悠扬绵长的女声唱着歌，嗓音很有辨识度，歌曲本身也很舒缓，听上去仙气飘飘，充满了幸福感。
“这世界有那么多人 人群里 敞着一扇门”
“我迷蒙的眼睛里生存 初见你 蓝色清晨”
“这世界有那么多人 多幸运 我有个我们”
“这悠扬命运中的晨昏”
歌曲动人，歌词美妙。配上伊志行花百万买回来的顶级音响，效果更是难言的好，仿佛真人歌手就在耳边唱着，离他们如此之近。
车荧低头吃饭，一边听着歌。
一碗粥全都吃的干干净净，牛肉饼也消灭掉，他从高脚椅上爬下去，收拾了自己的碗筷拿去厨房收拾。
他还在生病，伊志行跟过去，要告诉车荧，“你不用收拾，放在水池就好，不要碰凉水。”
步伐刚刚迈过去，门口响起一道找茬的声音：“车荧，给我出来！”
来人很不客气，连名带姓，叫的是车荧。
伊志行脸上表情变了，脚下方向转一百八十度，过去寻找声源。
徐新荣昨天回到家越想越生气，越想越丢脸。
车荧从小到大一直听他的，分明就是个唯唯诺诺，好欺负的软柿子，他什么时候拒绝过自己的要求？在茶室上两天班给他嘚瑟的不知道自己姓什么，竟然对他发火，还不给他钱了。
徐新荣一晚上翻来覆去，越想越觉得火冒三丈。想起来车荧昨天说什么茶室老板说的对，他就是这样的人，顿时觉得都是有人恶意教唆，于是一大早就过来闹事。
徐新荣来到门口要进去，伊志行出来，高大身影直接将他挡了个严严实实。
“你找谁。”
“我找车荧。”伊志行个子高，肩膀也很宽。他不笑的时候面容很冷，当了几年财经频道的一把手，什么大场面都见过，自然气势不用讲，随便一句话就充满了官威，让人望而生惧。
体型压制，徐新荣从台阶上退下去，仰头看着伊志行，嚣张收了几分：“我找车荧，你把他喊出来，我有话说。”
“什么话？”
“……”
伊志行：“什么话一定要跟他说？”
“……”徐新荣感受到他的敌意，觉得这人莫名其妙，“我是他哥，跟他聊什么还得给你汇报汇报？”
原来这就是徐新荣，那讨债鬼。
伊志行点了下头，眼神从上往下缓慢一扫他，不太客气：“我是他老板，他工资是我开的，你要找他要钱，自己觉得用不用跟我汇报？”
徐新荣这次来找车荧就是为了要钱。伊志行一拆穿他，加上他自爆身份，新仇旧恨叠在一起，徐新荣引爆炸弹，歪嘴翘眉毛指着伊志行：“原来你就是那个挑拨离间的人啊。我说我弟弟怎么突然跟我翻脸了，感情就是你捣的鬼！”
伊志行没表情，看着徐新荣指着自己的手指头，“你不要指我。”
“我指你怎么了？我就指你，你能怎么着我呀？”徐新荣一副市井无赖的德行，骂骂咧咧，“你他妈牛气什么？要不是车荧说，我还不知道他老板是个这么缺德的玩意儿。竟然从中挑拨离间，破坏别人兄弟感情……哎哟！”
话没说完，一声惨叫，被伊志行掰着手指头连连后退，“干什么？你他妈干什么？你动手是吧？信不信我报警啊？”
伊志行个子很高，活了四十来年，脾性已经磨练的很好，轻易不计较。
徐新荣比车荧大不了几岁，言语轻浮举止傻逼。
他这种毛头小子早20年放香港街头，就这臭德行，早晚背古惑仔打死。也是赶上和平好时代，咋咋呼呼没人跟他一般见识。
掰着徐新荣手指头，伊志行一只手插兜，一步一步压着他往后走。到马路中间，他才停下，问：“手指头还要不要？年轻人，你要再指着我，而且没大没小的，我就给你掰折。听见了？”
他讲话没狠劲，语速也不快，不发火。
偏这种人最是狠茬，似森蚺，无声无息，一旦确认猎物却一击毙命，从不留生存余地。
徐新荣一个二十多的毛头小子哪能干得过伊志行。
他一松手，整个人往后趔趄了将近一米，差点没站稳摔了。
伊志行看着徐新荣，另一只手也抄进兜里。
头顶烈日他就那么站着，低着头，看徐新荣，一双眼半天都不眨，仿生人一般眼珠子漆黑无底，气场阴森森的，让人害怕。
徐新荣从地上爬起来，嘟囔着骂了句神经病，绕过伊志行，要去茶室找车荧。
分明是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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