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不看了，小心翼翼，一定不给伊志行弄坏。
车子开了有一个多小时。
终于，来到市区边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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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孩子。”伊志行看他就像个求夸奖的小刺猬，揉了揉车荧小脑袋，随手揽住他的肩，“出来玩开不开心？”
车荧冲他笑，“还不知道呢。我现在还没玩，所以不知道开不开心。”
“有道理。”
奶油小布丁脑回路清奇，逻辑满分。
伊志行一天不知道要感慨多少次小车荧天真可爱，跟他来到检票口，把两张票递过去。里面的工作人员很快扯掉右面一半，从正方形窗口递出来，还给他们：“来，手给我。”
“怎么还伸手呢？”小车荧没经历过这样的环节，躲在伊志行棕色的飞行夹克后面，“怎么过动物乐园还要打手心？”
“谁说打手心。”这孩子真是天真无邪，伊志行好笑，率先做榜样，将袖子折上去，手臂放进窗口，递给工作人员，“你看看在干什么。”
车荧从他背后露出一颗小脑袋，只见工作人员将一枚章啪的往伊志行手背上一扣，停留两三秒拿开：“好了，欢迎你们来动物乐园玩。”
“我看看，我看看。”小车荧迫不及待从伊志行背后闪出来，两只小手握着他的手臂，看他手背上的图案，“哇，真好看啊。”
“这是什么？”伊志行逗孩子，捏一捏小布丁那软乎乎的脸颊，笑问，“我手背上印了只什么？”
“是一只，一只。”小车荧歪着脑袋还没说出来，工作人员已经替他回答，“是一只panda哦，是我们动物乐园里的吉祥宝宝，它叫小竹笋。”
“胖达。”车荧学工作人员讲一遍，小脑袋上当当当冒出三只问号，问伊志行，“胖达是什么东西？胖达也是动物？”
“熊猫。”伊志行知道他听不懂，“你是个国产小布丁对吧，是不是一讲英语就听不懂了？”
“是呀。”小车荧问，“为什么熊猫叫胖达，它有名字呀，它叫老竹笋。”
“小竹笋。”伊志行纠正他一句，忍不住按了按太阳穴，快笑出来，“是小竹笋，不是老竹笋。哪只熊猫会叫这么难听的名字？老竹笋。”
窗口里的几个工作人员穿着橙红色的马甲，都在笑。
车荧不明白他们笑什么，过了一会，把自己的袖子也撸上去，露出一只白白净净的小手，递给工作人员：“我也要一只胖达，谢谢你。”
他长得可可爱了，讲话也很好玩。
今天阳光非常好，从背后照过来，在小车荧身上镀了一层淡淡的金。他的头发变成了金棕色，眼珠也变成了琥珀，睫毛那么长，皮肤还白白的，乍一看像个小洋娃娃，真是要多好看有多好看。
“我们这儿有好多印章呢，一般都是随机盖，不过你这么可爱，可以让你挑一个。”漂亮的卷发姐姐把几支印章推过来，问小车荧，“你看看要哪个？”
“都要。”车荧宝宝从左往右巡视一圈，山大王式的小手一背，很好讲话的样子，“我也不挑呢，我都要，哪个我都喜欢。”
动物乐园的印章作为纪念，每人只有一个，不可以多要。
但这会没人，加上检票姐姐人美心善，于是就偷偷跟小车荧讲：“你看这样好不好？我在你手背上印一只胖达，其他的的印章印在宣传页，你可以带回去做纪念。但是不可以告诉别人，因为大家都没有。”
“好！”当然好了，车荧开心的不行，扯住伊志行的大手摇摇晃晃，“你看我有多幸运！”
“就是，真幸运。”伊志行跟小车荧一起笑，“哪个小朋友有你幸运？你是最幸运的宝宝。”
漂亮的检票姐制作完一本印章收集册，交给车荧：“要拿好啊，欢迎你来动物乐园玩。”
“谢谢。”车荧捧着宣传页，开心的不得了，“你人真好，谢谢你。”
从台阶上跳下来，他忍不住跟伊志行炫耀自己的好东西：“你看看多厉害，我有那么多印章。”
“就是，你有那么多印章，简直是个印章小王子。”伊志行笑着说。
“给我看看你的呢。”
“我没有印章册。”伊志行以为车荧要这个，“她只给了你一份，忘了？”
“没有，我想看看你手上那个。”车荧说。
伊志行就把手伸过去。修长的手指攥起来，给他看自己手背上的熊猫印章。
车荧看看自己的又看看伊志行的，片刻得出一个结论：“一模一样的，这个我们俩是一模一样的，真好看。”
伊志行问，“你喜欢吗，我们俩是一样的？”
“喜欢。”车荧喜欢就是喜欢，蹦蹦跳跳到他面前去，张开两只小手抱住他，像个小萝卜窜天一样跳来跳去，“我好喜欢呀，我们俩是一样的！”
伊志行蹭了蹭车荧小脸蛋，笑着说：“好好走路，前面还有好多动物，再磨蹭就看不全了。”
车荧只好放开他，捧着自己的小手册往前面跳远了。
伊志行插兜跟在他身后，看着小朋友那天蓝色的小帽衫一甩一甩，像这些可爱的小弹簧，连头发都飞起来，唇角笑意倍增。
车荧这孩子总是这么可爱。跟他在一起，好像岁月都到底退了几十年，让他又像父亲一般为他骄傲，又像毛头小子心跳有佳，体验感直接拉到满，真是太有意思。
风吹的真好，沿着门前的一片丛林进入区域，很快就出现了许多动物。
这边的动物乐园主打的就是一个能散养就散养，散养不了也不会完全关进大铁笼子里，而是建立安全玻璃墙，猛兽在内人在外，可以近距离观赏，但双方都不会受伤害。
位置得天独厚，里面的动物也很多，绿景区域都没怎么过分开发，而是保留了原生态，远处还有不少深山荒林，完全模拟了动物们原始的生存状态。
沿着大道往前散步，车荧看到了好多小动物。
奔跑的小鹿，小羊，大大小小的兔子，鸡鸭，往前面走还有羊驼袋鼠，一只又一只聚在一块超级大，尤其袋鼠，站起来比人都高，完全可以俯视渺小的人类。
一只小袋鼠从妈妈的育儿袋里钻出来，很快跳到一边去吃萝卜。
车荧看见了，急忙跑到伊志行身边去拉他的手：“你快看。”
他的小手拽的很紧，隐约还有些颤抖。伊志行反过来握住车荧，低声问：“害怕吗？”
“不害怕。”车荧跳起来，两只小脚丫在地上踩来踩去，一脸兴奋，“它那么大一只还可以钻进妈妈的口袋，真厉害。这里也厉害。什么都很厉害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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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害吧。”不是害怕就好，伊志行笑了，“没见过袋鼠吧，是不是觉得很神奇？”
“神奇，太神奇了。”车荧神奇没两秒，突然扭过来小脑袋，一本正经地问，“我钻进去？”
“什么？”
“我钻进那个袋子里去，行吗？”
伊志行目测车荧的身高，又看了眼袋鼠妈妈的育儿袋。没嘲笑小车荧的奇思妙想，很认真地说，“应该不行。可能装不下你，会坠到地上。”
车荧眼珠转了转，还没讲话，后面一个小朋友跟着爸爸妈妈跑过来，也来看袋鼠。
“真厉害！”虎头虎脑的小男孩跑到他妈身边去，问，“袋鼠的育儿袋长什么样？我能钻进去看看吗？”
然后就惨遭拒绝，“不能。”
顺带还挨了顿骂，“脑瓜子里天天不知道想点啥，你又不是袋鼠，你钻人家育儿袋里干啥？要想研究育儿袋长啥样，将来当科学家就行了。科学家啥都知道，这问题不用问人家都明白。”
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垂头丧气地跑了。他父母跟在后面追不上，气喘吁吁又是一顿抱怨，“来这地方干啥，一张门票150块，那么老贵。有这钱不知道能买多少书看，真是浪费。”
车荧大眼睛眨巴眨巴，看那对父母骂骂咧咧走远，半晌沉默，不知所言。
国内像这样的家长不在少数。伊志行在香港的家是名门望族，虽然没这么极端，但表弟表妹父母也是一样的，总是觉得做什么都没有功课重要。
可以花1000块钱买一本书看，绝不可以花1000块去外面体验一次社会活动，意义不同，约等于浪费。
但小车荧是在沉默什么呢？
伊志行看着这孩子想，他是觉得小男孩有这样的爸爸妈妈很惨，出来玩都挨骂，还是羡慕他有爸爸妈妈，可是自己什么都没有？
伊志行内心叹了口气，对小车荧充满了圣父般的慈悲。
“伤心吗宝宝？”他问车荧，“是不是在想你的爸爸妈妈？”
“不想。”车荧摇了摇小脑袋，低下头去看伊志行给他买的小兔子粘带鞋，“没有什么好想的，我又不知道他们是谁。”
他看上去像说真心话，可伊志行又预感，他是在用说真话的方式撒谎，隐藏内心的失落。
车荧发烧的第一晚哭了，量体温的时候伊志行被他抱着，听他哭着叫爸爸，叫妈妈，问他们为什么不要自己，那时候他就知道这孩子内心还是很难过的，有些东西不可能释怀。
世上有太多难以讲清楚的事。
伊志行也是某个瞬间才发现老天真的有很多不公，譬如父母，就不是人人都能平均分配。
心中的怜悯让他情不自禁溢出父爱，握住了车荧的肩安慰：“不必难过，你这么勇敢的漂亮宝宝，没有爸爸妈妈怎么了，不还是长到十九岁，既开心又健康？”
“唉。”车荧有模有样叹了口气，“唉，唉。”
“唉什么。”伊志行笑道，“有什么烦心事，唉声叹气的。”
“你也不让我叫你爸爸。”车荧一边说，一边看伊志行脸色，确认他不会生气，才啧啧地说，“要不然我就有爸爸了呢。从此我是单亲小孩，不是父母双亡的孤儿。”
“……”
“叫——”
“不行。”车荧小勇士刚说一个字也遭到伊志行拒绝，“这是铁律，绝对不允许。不要想了，我不会同意这件事。”
“不同意算了呢。”车荧小嘴巴朝下撇了撇，酸不溜就，“你以后可不要后悔。”
“让你叫爸爸我才后悔。”伊志行揉乱车荧头发，看他那炸毛的样子又笑，“你是个很让人心疼的孩子。相遇也是缘分，没什么难过，我会加倍对你好，让你体验到被爱。”
车荧抱着两只小手点头：“那当然了，我都同意和你结婚啦，你对我不好不怕我跑呀？”
“瞎胡说。”伊志行戳他小鼻子，“结婚这么简单，想结就结？”
“怎么不行，我都同意了，为什么不行？”
“结婚不仅仅是每天一起吃饭，还有很多一起做的事。”
“比如呢？”
“这要怎么比如？”伊志行顿了顿，说，“比如了你也听不懂，就别想这些了。”
他一只手插进口袋，往前面走。
车荧追在身后，“结婚不就是一起吃饭，一起睡觉，还能做什么？你给我买衣服给我买鞋，还找医生给我看病，你对我这么好，要不是喜欢我你图什么呢？总不能因为你是大好人，你对谁都好。”
伊志行目视前方，悠闲漫步，说：“谁说我不能做好人？想没想过是因为你本身就是个好小孩儿，所以我才对你好？”
“没想过。”车荧跑到伊志行面前，看着他，背朝后，倒退往前走，“因为在你之前没有一个人对我好，荣哥也不对我好，都是我对他好，所以我想和你结婚，我也觉得开心。”
隔壁的玻璃之外传出奇怪的叫声，车荧转过小脑袋，两只狮子叠在一起正在做运动。
他没见过这样的场景，一时看愣了，嘴巴张着，不知道它们在干什么。
玻璃外还有好多游客，有些带小孩的刻意避开这个场景，匆忙带孩子离开，去看别的动物。
只有很少数的人停下来，大部分都保持沉默，对这光天化日下的日行为不做评判，但也津津有味。
伊志行觉得尴尬，手掌遮住车荧的眼睛：“往前走，小孩不宜。”
“宜！”小车荧把他手摘下来，拿自己两只小手紧紧握着，不让他捂眼，“它们在干什么？为什么做这么奇怪的动作，下面那个还一直在叫？”
“……”伊志行一时难以回答这个问题。
“你怎么不说话？”车荧肩他不吭声，蹭到人身边去，踮脚跟他说悄悄话，“因为你不是科学家，所以你也不了解？”
“……”
“怎么不讲话？”小车荧不好奇狮子，开始好奇伊志行，“不得了啦，原来还有你不知道的事！”
不是所有野兽交配行为都一帆风顺。这只母狮子显然没兴趣，被那么多人盯着也不开心，嘶吼一声挣脱，狠狠咬了公狮子一口，迈着步伐走回洞穴，再也不出来。
看热闹的人群三两散去，只有几个继续等待，想让两只狮子再出来。
伊志行视线一直落在车荧脸上，看他小眉毛往上飞，也不知道高兴个什么劲，像个小缺心眼一样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静默后终于开口。
“谁说不懂？”总有些话题要谈明白，伊志行指着玻璃里的两只狮子，对车荧说，“它们就是在做结婚后要做的事。这是一种很正常的繁衍行为，通过交配繁育子嗣，从而壮大家族后代，一代成好几代——听没听明白？结婚不是儿戏，小布丁。结婚是很复杂的事，其中之一，就包括但不限于多次这样的行为。”
“如果不只是一起吃饭，一起出来旅行，一起玩，还要做这样的事情。”
“你还要结婚吗小布丁，还要和我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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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生之年狮子也可以变成生理课老师，完全超出车荧的认知范围。
伊志行看车荧发愣，知道他肯定接受不了。
“有些话说出来很容易，但如果真的去做，尤其做不到，就会变得言而无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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