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揉面吗?我来揉。”周劲暂时不知哥儿抓了白面是要做饼还是要做面,但做面食的第一步都是要将粉揉成絮再揉成团,他能弄。
付东缘想了想说:“你去帮我切两小块的咸肉出来好吗,不用太多,每块就一个指节这么粗。”
周劲应下。
“还要地里的一些小葱。”付东缘又说。
“好。”周劲都应下。
往面粉里加入一小勺的盐,和面粉一半量的水,付东缘上手揉了起来。等这面揉好了,盖上一块粗麻布醒的时候,周劲回来了,将取回来并洗净的东西交给付东缘。
付东缘接过,将葱白葱叶分开,一刀面下去,将葱白拍碎,而后切起葱花来,弄好之后放在一旁备用。
再拖过咸肉来,切成长条,再按齐,切成小块。
随后去酸菜坛子里取了几片酸菜叶子出来,盖子掀开的那一刻,浓郁的腌菜香味袭来,付东缘看见周劲的喉咙吞咽了一下。
“饿了?还是你喜欢吃酸菜?”
周劲是既饿了,又喜欢吃酸菜。
他看着哥儿娴熟地将酸菜洗净,切成丝,嘴巴里已经泛起中午吃的用酸菜炒的笋块的味道。
他呆立了半晌,才想起来,哥儿让他帮着生火,他得赶紧将火生起来。
周劲坐在了灶口前,用火石点燃了细棕毛,然后将扎成捆的豆秸推进去,烧出熊熊的火焰来,再添柴,将灶膛里的火控制住。
用水和竹篾锅刷把锅清洗了一遍,周劲将洗锅的水舀走时,付东缘那边已经揉好的面团擀平,切成面条了。
周劲将洗净的锅烧热,付东缘这边便可往锅中舀入一勺的菜籽油,用锅铲搅开,烧热,加入拍碎的葱白、切好的咸肉和一些干辣椒末,用油煸一煸便可加入酸菜,炒出香味来。再倒入一瓢的水,烧开后,加少量的盐调味。
随后下面条,用筷子搅开,盖上锅盖焖煮,煮熟便可出锅。
出锅前,付东缘特意问了周劲,是想吃汤清一些的,还是想吃浓稠的。
周劲说了后者,付东缘就多煮了一小会儿。
掀开锅盖,晚饭酸菜咸肉面出锅了,咸香扑鼻,色香味俱全,勾人食欲,吃起来酸辣开胃,又爽又热乎。
周劲头回吃这么有滋味的酸菜面,想着自己之前也做,但为什么就是没有哥儿做的好吃呢?
“还要吗?我吃不下了。”付东缘肚量小,但每次添东西,周劲给他那碗里添的,都是多的。他吃一半就吃不下了,剩下的不还得找周劲。
周劲看着哥儿的碗,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点点头,接过了。
“你吃,我去外头走走。”
“嗯。”
晚饭两个夫夫合力,赶在太阳下山前做好了,这会儿吃完,天还亮着。
与此相对的村东头大牛家,因为家中人多,活也多,负责伙食的刘桂花焖了饭,煎了鸡蛋,又炖了白菜豆腐汤,还烧了半只鸡,弄到天麻麻黑才弄好。
这个点了,家中的几个爷们还在田里忙活,刘桂花就打发了小的——大牛的弟弟春田,去自家地里叫人。
等人到齐开饭的功夫,大牛从卧房里出来,来到灶房给他娘分担活计:“娘,您忙了这么久了,坐下歇会儿,添饭的活儿我来。”
刘桂花憋着一肚子的火呢,要跟大牛算账,没等大牛碰到那碗筷,就脱下鞋,用鞋板子抽他,边抽边咬牙切齿道:“小兔崽子,娶了夫郎后,你就变了!以前都全心全意地孝敬我的,现在你心里都偏向夫郎那头了!从你老娘这拿桂花糕给他,你可知你老娘看了心里有多伤心!”
刘桂花芥蒂的是大牛拿了两块她爱吃的桂花糕给杨三岩的事。
大牛边躲着他娘的鞋板子,边辩解:“娘,谁娶了夫郎以后都会变的啊,自然要偏向夫郎!你看那周劲,以前多闷的一个人,对什么都淡淡,怎么惹他,他都不你。娶了夫郎以后也知道发火了,今天在牛车上,吼我吼得那叫一个大声。”
“什么?周劲冲你发火了?”刘桂花关注的点立刻转变,马上将对儿子的怒火转移到周劲身上,气涌如山,“他那个短命的敢吼你?吃了熊心豹子胆啦!”
大牛解释:“那是我急刹,差点把他夫郎甩出了车外,我害得他夫郎差点受伤,他当然要吼我了。”同样的事要换在了大牛身上,他一定会将那个赶车的骂得狗血淋头。
闻言,刘桂花更是脸色大变,气不打一出来,她将放下的鞋板子又高高举起来,边抽大牛边说:“你差点将付家那哥儿甩出车外?你什么胆啊,敢这么做!那付家哥儿多金贵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要是有个好歹……他要是有个好歹,他那个在府县里当官的舅舅会弄死你的知不知道?你是嫌自己命短还是怎么的!”
刘桂花气得狠了,话都说不利索了。
大牛在屋里一边跳一边说:“娘,我知道错了。在牛车上,我就和周劲及他那夫郎道歉了,那俩人儿也没放心里啊。”
大牛皮厚,他娘抽的这些鞋板子也没下狠手,痛不到哪儿去,只是家里就他们三个,他和他娘在灶屋打得这么大声,夫郎在卧房里会听见的。
他在他娘面前可以不要面子,但在夫郎那,面子一定要守着住的!
杨三岩站着他和大牛的卧房里,什么都听见了。
这人用蛮力将他背回来后,直往卧房奔,杨三岩以为这人在外头受了什么刺激,要霸王硬上弓,没想到进了卧房,他将他放下,便往他怀里塞吃的。
山药糕、桃花酥、枣泥块,山楂糕、绿豆糕、云片糕……还有特意拼凑起来的两块桂花糕,一齐塞给他。
和给刘桂花的那份不同,杨三岩的这份什么都有。
从前大牛去城里,也会带吃的,只是带回来了便拿给他娘,让他娘在茶余饭后拿出来分给大家吃。他们又没分家,赚了钱也是该给家里花,东西自然不能偷偷拿到房里,吃独食。
可大牛这回却让他单独在房里吃,想吃多少吃多少,不要给别人分。
杨三岩被塞了东西以后,盯着怀里的这些糕点,愣了一会儿神,灶房那边却是已经打起来了。听到婆母火冒三丈,说起被自己分走的两块桂花糕,杨三岩抱着怀里的这些糕点,往门口走,欲将这些吃的交了,免得婆母总是说他“乞食身,皇帝嘴”。
可到了门边,又听陈春福在乱叫,说什么“人娶了夫郎后就是会变的,自然要偏向夫郎”,杨三岩又将脚步停了下来。
后头那些争吵的东西杨三岩也听清楚了,他不是很关心,他现在要想的是,怀里的这些东西,该何去何从?
放在房里,他就坐实了贪嘴的罪名,若被发现,日后会被说得更难听。拿出去,陈春福又得讨一顿打了……
第28章 惊蛰
“进屋泡个脚吧。”
付东缘今日在院子里溜达了很久,看看水塘泛起的涟漪,看看地上冒出的新绿,看看椿树和枣树光秃的枝丫。
周劲吃完面,洗了碗,烧了水,又兑了凉的冲进木盆里,付东缘还站在枣树下,研究枣树枝丫上会长新叶的芽点。
周劲唤他,付东缘转过身子应道:“就来了。”
又问周劲:“周劲,咱这院里的这棵枣树甜吗?”
“这是酸枣。”周劲说,“非常酸,掉在地上连鸟都不吃。”
要是一颗甜的枣树,它就不会留在这了,周劲心里这么想到。
他阿爹在时,在老屋的周围种了许多果树,这些年被周大成移的移,砍得砍。能留下来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付东缘倒是挺喜欢这棵枣树的,因为它树形很好,主干也粗,能看得出它地下根系长得很好。酸不打紧,后续可以通过嫁接来实现品种的改良。
屋内相较屋外暗很多,周劲点了蜡烛。付东缘过来时,周劲就守着那个木盆,坐在一张和床等高的小木凳上,什么也不做,就等着他过来。
付东缘问:“你怎么不脱鞋?”
手架在膝盖上的人愣了一愣:“什么脱鞋?”
付东缘:“不是泡脚吗?我们一起泡。”
“我……”这水是烧给哥儿泡的,周劲没考虑过自己。而且泡脚是为了缓解脚上的疲累,他又不累,哪需要泡?
付东缘不听他的这些“狡辩”,只是说:“要泡就一起泡,不然就都别泡。”
付东缘爱笑,笑起来就跟雨后的新阳一样,干净、清新,又和煦,但一板起脸,也挺唬人的。能不能唬到别人不知道,反正周劲是被他唬住了。
周劲弯下腰默默将脚上的鞋脱了。今天进城,他穿的不是草鞋,而是一双麻灰色的布鞋。这双布鞋他穿很久了,鞋面上都是补丁,鞋底也被磨损得几乎要见底了。还能穿,他就不会丢。
付东缘忽然想起要给周劲换双新鞋的事,今天在城里挑挑拣拣翻到的那双大尺码的鞋底,就是给周劲的。
只是他不会缝,改日到了凤姨家,还得向她请教一番。
“先擦擦脸。”特意烧的水,那可不能浪费,付东缘扯了干净的布来,用水打湿,然后拧干,擦了擦自己的脸及脖颈,又放进水里重新打湿一回,拧干,递给周劲。
周劲脱了鞋,将有些不知该往哪放的脚踩在鞋面上,局促地放着。哥儿要他擦脸,他自是接过麻布就擦了起来,只是动作很不自然,这里擦了那里却漏过了,不是刻意求快,他一想到着麻布是哥儿用到过的,贴着布的手就有些不受控制。
付东缘在旁边监工,看到周劲擦得不到位,立刻要求他返工。
周劲只得局促着身子,再擦一遍。
将布洗净,收起,付东缘率先将脚伸入木盆里。
这木盆,用来一个人洗脚,那是绰绰有余,可一旦放人了两个人的脚,就显得有些拥挤了。
周劲看见哥儿已经将脚泡上了,而自己这双大脚,若是放进去,势必会挤着哥儿的脚,他就想寻个由头,出这间屋子,让哥儿一个人泡。
由还没找到,付东缘就注意到了周劲迟迟不放入举动,他将自己的一只脚抬起,示意周劲:“你放进来。”
“我还是……”
“快点,再放不水都凉了。”付东缘催道。
周劲抬起脚来,放进木盆中。
付东缘评价:“你怎么跟个小媳妇儿一样?我又不会吃了你。”
周劲心想,哥儿确实不会吃他,但是他会把他的脚放在自己脚上,这比吃了他更让他窘促。
周劲脸红得不像话。
夫夫俩洗完了脚,周劲将水倒了,付东缘就留在了床上,把被子铺盖整一整。
周劲锁好灶屋的门,进来的时候,付东缘发现二狗也进来了。
以往二狗都睡屋檐下,今日居然进屋来了,想必是主人同意的。付东缘问周劲:“二狗今晚睡屋里?”
“嗯。”周劲点头,“夜里可能会打雷,打了雷就会下大雨,不好叫二狗睡外面。而且二狗……挺怕雷声的。”
打雷?付东缘想了一想,问:“是不是惊蛰要到了?”
“明天就是惊蛰。”周劲说。
惊蛰到,春雷响,万物生,可以种瓜种豆种辣椒种好多东西了,是一让人干劲满满的节气。
付东缘很期待,板板正正地在床上躺下,将被子压在腋窝下,采取一种临危不乱的睡姿,美滋滋地迎接明天的到来。
站在床沿的周劲,瞧瞧哥儿的被子,再瞧瞧自己的,脑袋里不可抑制地冒出一个念头,问付东缘:“阿缘怕打雷吗?”
付东缘转头看周劲,眨眨眼,一副毫无畏惧的模样:“不怕啊。”
周劲再次认识到,他家中的这个哥儿,真的和别的哥儿不一样。
别的哥儿胆子小怕打雷,受到惊吓会钻到夫君怀中,他家的这个哥儿不会。
*
西头的这对夫夫已经上床休息了,东头的那对还在饭桌前吃饭。
只是今日这饭,好似和往常不一样。
“大牛,吃鸡蛋了吗?一人一个,别忘了吃。”刚刚打得再厉害,到了饭桌上,刘桂花还是心疼儿子在外忙活一天,要他多吃点。
大牛捧着碗,将碗中的饭扒拉得超快,咽下后告诉他娘:“吃了,一早就吃了,我夫郎还没吃呢,我给他夹一个。”
既然是一人一个,杨三岩要吃,刘桂花自然不会多说。倘若他吃了不止一个,这事儿就不一样了。她在这盯着呢,谁也别想从这盘子里多夹。
杨三岩在桌上默默吃饭的时候,发现了两件奇怪的事。第一件事是,他今日这碗里的饭,添得比往常实在,看着不像添满的,实际是冒尖的饭压实的,粒与粒之间挤得毫无间隙。这一碗下去,比往常的一碗半还多。
谁会有这个闲心,特意弄他碗里的饭?
第二件事是,陈春福明明没有吃煎蛋,却骗他娘吃了。自己看得分明,这人夹蛋时,筷子飞快地在盘子里点了一点,就沾了个油水,然后就送进了嘴里,根本没碰盘子里的鸡蛋,为什么告诉他娘他吃了?
难不成他今日不想吃鸡蛋?可不想吃,实话说就是,为什么要这么说?
这两点很反常。
杨三岩低下头,默默吃着碗里的饭,并不去碰桌上的其他菜。
他将碗里的这颗蛋吃完,又吃了几口的饭,竟意外地发现,这碗被压得严实的米饭底下埋着一颗油滋滋的蛋。像是故意藏那的。
发现以后,杨三岩震惊不已,立刻抬眸看了陈春福一看,那人并未看他,而是伸着手捞着白菜豆腐汤里的豆腐吃。
他记得他不爱吃豆腐,爱吃这油滋滋的蛋。现在他碗里没有,自己碗里却凭空冒出来了一个。
这也成了杨三岩发现的第三件奇怪的事。
“大哥,帮我添碗饭。”大牛弟弟春田今年才五岁,个子没那灶台高,吃完了一碗米饭,还想吃,便央求他娘再给他打。刘桂花正嚼着肉呢,没空给他打,说今日的饭都是他哥装的,要吃找他哥去。春田这就跑来找大牛了。
大牛起身,给弟弟舀了一大勺米饭进碗里。
春田甜甜地说了声:“大哥真好。”就跑回了他娘身边,坐上了自己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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