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色苍白无华,口唇淡白,臂膊青筋明显,并且体型消瘦,骨节分明,远不如北海境男人健壮。他的身体,很不好。”
裴宥山握住陈淮疆冰冷的手心。
居然全都说对了。这几年陈淮疆病好了许多,但还没完全养好,和普通人比起来还是有些虚弱,不过,从外表上看是看不太出的。况且陈淮疆脱了衣服也和消瘦搭不上边……
裴宥山咳嗽一声。他以为淳于鹰一个北海境人不会懂医术呢。淳于鹰甚少说这么多话,一连串地说完,又补充一句:“他的体力,不如北海境人,满足不了你。”
裴宥山本来还想听他能说出什么话来,这句一说完,他脸瞬间红了:“淳于大人,你说什么呢!”
他说错了吗?淳于鹰眉心又皱起来:“北海境的女人,都会找最强壮的勇士……”
“使者,我们要走了。”陈淮疆再也听不下去了。裴宥山听不出来,不代表他听不出来,这个淳于鹰,分明是对他的伢伢抱有别样的心思。
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难道从去年就……难道那个三王子让他来保护伢伢,也是有不轨之心?
更重要的是,又冒出来一个和他抢人的了。
“之后回城,请您自便。”他撂下这句话,就一手牵着马,另一手牵着裴宥山出去了。感受到他心情不好,裴宥山道:“你生气啦?”
陈淮疆嗯了一声。
“他是北海境人,不会说话,也不是故意的。”裴宥山没意识到他是为什么生气,还以为陈淮疆是不愿别人置喙他的病,开解道,“他之前,连饺子都看不懂呢。我还以为他这个级别的使臣,官话肯定很好呢!哈哈哈……”
他说完,却发现陈淮疆没笑,看着还更生气了。不知道怎么回事,裴宥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突然被抱着腰,举了起来。
他抱紧陈淮疆的脖子,发现对方是要抱他上马,便牵紧了缰绳。陈淮疆也翻身上马,坐在他身后。
“什么时候和他关系那般好了?”陈淮疆凑在他耳边问。
“就是最近。”裴宥山实话实说,“他总去找我买点心,我也是才知道他是要保护我。其实我只是说了两句话,他们还不如报答你呢。”
“……不必重提了。”陈淮疆越听越觉得自己心里醋意大发,酸的要命。要是能化成实质,恐怕能把整个田庄淹了。他还是忍不住,问道,“伢伢,你没发现他喜欢你吗?”
裴宥山懵了:“啊?不能吧。”
算了,没发现也挺好的。瞧他这破嘴,早知道就不说出来了。
“你也拉住缰绳。”陈淮疆拍拍他的手心,“夹住马肚,我教你。”
他们速度更快,很快就超过了裴总管带着的车队。囡囡虽然跑的快,却始终平稳。陈淮疆让裴宥山学着拍拍马颈提示它加速,它也没有发怒,反而极为温顺地蹭着裴宥山的手心。
“它和我一样,很喜欢你。”陈淮疆笑了笑。
此程路远,裴宥山第一次骑马走了这么远的路,到傍晚时就累了。骑马太久,陈淮疆怕他磨得腿疼,就让他先回马车里歇着。路上无聊,他坐在马车里昏昏欲睡,等阿真叫他时,都到王府了。
裴总管带着人去兰遥院外汇报情况,陈淮疆则去了穆王书房。他想起自己出发前就打算和陈淮疆说云婕的事,便开始打腹稿。
一夜过去,陈淮疆没回来。
也许是在马车里睡了一觉,也可能是陈淮疆不在,他罕见的失眠了。天都亮了,陈淮疆竟还没回来,实在不对劲。他想叫人去把陈淮疆请回来,但那些人又进不了穆王的书房,只能干等着。
又是傍晚,陈淮疆才带着一个大盒子回来,脸上是难掩的喜色。
“我找了些父王曾经的信件,对比了上面的印鉴。”陈淮疆将几枚空荡荡的拿给他看,“那些废弃武器上的印鉴仿的很真,但与父王的私印有细微差别。父王用这枚印传递过的书信不多,只要排查几个世家,估计就能水落石出。”
裴宥山点点头,问他:“你熬夜找的啊?”
“放心吧,我小憩了一会。”陈淮疆知道他是在关心自己,顿时神清气爽,连眼睑下的黑眼圈都淡了几分。他把门窗关好,又将手中的小匣子放在茶几上。
然后,他翻身上床,双膝跪在床沿处。
“累了?”裴宥山见他靠过来,还以为他想躺一会,正要伸手,突然被陈淮疆推倒,躺在柔软的被褥上。松散挽着的墨色长发散开,铺了满床。
“让我看看,腿有没有磨破。”陈淮疆说着,就去拽他的中裤。裴宥山捂住自己的腰带:“都一天了,还看什么。我哪有那么娇气。”而且他都还没觉得腿疼,陈淮疆就让他去马车里了。
陈淮疆却抓住他话里的漏洞:“那就是昨天腿疼了?让我看看,我不放心。”
他表情极为正经,神色担忧,却掩饰不住地发出一声吞咽的声音。已是傍晚,屋里更为昏暗。裴宥山的耳垂红了:“你就是想看看腿,对不对?”
在自己的妻子面前,陈淮疆也不装了,直接点头:“对。”
“看腿就直说想看,还找借口。”裴宥山垂眸,却没再制止他的动作。陈淮疆抱住他说:“我是真的担心。我刚学骑马时,总是磨破皮,戴了护具也疼痛难忍。我怕你疼,总得看一眼才放心。”
“啊?那你怎么没说过。”裴宥山疑惑。陈淮疆的大小事他都记得,没记得陈淮疆说过腿疼啊。
“伤处在腿间,那样的地方,怎么好意思和你说?”陈淮疆道。
他自己都拿小时候一起洗过澡说事,倒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裴宥山觉得好笑。腿上凉飕飕的,中裤褪下,陈淮疆低头,高束的马尾从肩侧滑落,发尾扫过他的大腿,痒痒的。灼热的视线在一处停下,紧紧地盯着,冰凉的手缓慢地抚摸过里侧,酥酥麻麻的。裴宥山莫名有点羞,此时才觉得,陈淮疆刚才那句话还挺有道的。
“别看了……”他把手放在陈淮疆胸前,用力推了两下。
没推动,陈淮疆反而低下头,几乎要贴上去,吓得他一动也不敢动,耳朵烫的都要烧起来了。温热的气息铺洒下来,他的腿莫名有些打颤。感觉过了许久,陈淮疆才抬头,在他大腿上捏了一下:“好白,一点都没红。”
腿倒是白白净净,再一看,裴宥山用袖子挡住脸,脸已经红透了,通红的眼角无端泛着一股媚色。他忍不住笑起来,脸贴着脸道:“害羞了?”
裴宥山瞪了他一眼。
怎么这么可爱。他亲亲裴宥山的嘴角:“伢伢,好喜欢你啊,好喜欢。”
他特别喜欢说这些肉麻的情话,曾经把他关在雁雪阁的那几个月,翻来覆去地说了千百次。但那时候听到,和现在听到的心情是不同的。裴宥山还没回应他,就听陈淮疆又道:“怎么那么多人喜欢你,我不高兴,伢伢,你一定要只喜欢我一个……”
原来在这等着他呢。裴宥山拍拍他的头:“我只喜欢你。”
“以后,少于淳于鹰来往,好不好?”陈淮疆又问。
这是当然了。裴宥山点头:“淳于大人很快就要回北海境了,以后也不会与我们有交集了啊。”
话音落下,细密而炽热的吻铺天盖地地落了下来。
裴宥山没想好怎么和陈淮疆说云婕的事,有预感他一定会生气,就找了个借口说自己想出去,让陈淮疆陪自己一起。
一开始陈淮疆还挺高兴,伢伢出门愿意叫上他一起,肯定是极为在意他的感受。裴宥山拉着他往茶楼里跑,他也听话地跟上。直到进入楼上的包房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才沉声道:“伢伢,怎么回事?”
“云小姐有话想和你说。”裴宥山低着头,躲避他的视线。
陈淮疆看明白了,今天裴宥山就是故意让自己和云婕见面的,他分明都说过不愿和云婕见面,怎么还背着他,偷偷答应了?
他转身就要走,云婕见状,一下子站了起来。裴宥山也拦着他:“她远道而来,你就听她说两句……”
“她远道而来,我就一定要看在这份上,和她见面吗?”陈淮疆压低了声音,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伢伢,下次提前和我商量,好吗?”
“我怕你生气啊。”裴宥山绞着手指。
先斩后奏,他就不生气了?陈淮疆叹了口气,觉得有话回去再说。他转身对云婕道:“云小姐有何事找我?”
云婕的眼神瞟向裴宥山,示意他出去。裴宥山刚要走,陈淮疆道:“有什么话,请云小姐直说便是。我们夫妻一体,有话不必避讳。”
他这么说,裴宥山却道:“不如,不如我还是出去吧。”他觉得云婕应该是有些小女儿心思想和陈淮疆吐露的,自己留下不合适。而且,陈淮疆好像更生气了?
这么想着,他甩开陈淮疆的手跑出去了。蹲在门外,他总觉得,心里不太好受。
似乎,几年前,云婕初次找上门来,要和陈淮疆告白时,他也是这样的心情。
不想让云婕和陈淮疆完婚,不希望雁雪阁迎来一位素不相识的女主人。
自那时起,他就不想让陈淮疆娶妻了。是不是从那时,他就已经喜欢陈淮疆了呢。
好烦,好烦好烦好烦。
他在门外蹲了许久,腿都有点麻了,陈淮疆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的都不知道。被人在头顶敲了一下,他吃痛抬头,陈淮疆的语气稀疏平常,看表情,似乎也不生气了,道:“伢伢,回去吧。”
裴宥山哦了一声,追了上去。他都不知道云婕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这一路上,陈淮疆一言不发,只在回到雁雪阁,靠近卧房时,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把他拖了回去。
“为什么生气?”裴宥山心里堵着一股气,问出的话也带着莫名的怨气。
陈淮疆道:“你还问我?伢伢,你不觉得我才应该生气吗?”
“你还生气。有云婕喜欢你,非要嫁给你,你气什么。”裴宥山抱着枕头埋怨道。听出来他在吃醋,陈淮疆心里那点火突然就消失了。
原来伢伢是会吃醋的,这说明伢伢在意他,说明伢伢爱他。
但有些事,他执意和裴宥山说明白:“为何不和我说云婕到容城了?她身份有多特殊,若是出了问题该怎么办?”
裴宥山不说话,陈淮疆又问:“我早就说过,我不愿见她,不想和她牵扯上关系,你为何还要我们见面?在这之前,你与她私下见了几次面?”
“就一次。”裴宥山嘟哝着,“我以前还不愿意和你在一起呢,你不是一样强迫我……”
一听他提这个,陈淮疆就熄火了,声音也放轻许多:“是我的错。再说其他的,你刚才非要离开,放任我和云婕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传出去,对我与她的名声会有多大的影响?你的外子与其他人独处,你也不在意吗?还是说,你根本不在意我?”
他说到最后,看上去都快要哭了。裴宥山拿不准他是装的还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再加上他自己也不高兴,便大声反驳:“她有话和你说,我怎么知道那些话是不是我能听的?”
“你有什么不能听的?”陈淮疆问,“伢伢,我知道你一向不在意男女大防……”
他本是想说自己会与其他女子注意距离,以后洁身自好,再表一次忠心的。没想到裴宥山突然跟点着了的炮仗似的,喊道:“不注意又怎么了?谁都像你们似的,非得把人都拘在家里才算懂礼仪吗?我就是没规矩的平民,我思想就是和你们不一样怎么了?你们没人懂我就算了,凭什么还要质问我!”
他说到最后,自己眼眶也红了,眼泪要落不落地蓄在眼眶里,乌黑的眼珠亮晶晶的。陈淮疆赶忙用手去接,蹲在他脚边道:“我不是那个意思,都怪我,反而把你惹哭了。我从不觉得你没规矩,你很好,但云婕和我们不一样,她是世家女子。我知道你想帮她,我没有质问你。”
裴宥山止住了哽咽。见把人哄住了,陈淮疆再接再厉,牵住他的手:“我本想说,对你绝无二心。”
“我相信你的。”裴宥山眨了眨眼。
“那你究竟在不在意我?”陈淮疆起身,将他堵在床角。两人的脸挨得极近,“你知道云婕喜欢我,却还是要帮她,你是不是没那么在乎我,如果云婕真的非要嫁我,你也觉得没什么?”
裴宥山又不说话了。
陈淮疆没有让开,两手撑在他的腰两侧。裴宥山心痒痒的,还是有点忍不住了,问道:“她和你说什么了?”
“她说非我不嫁,一定会赶走你,做世子妃。”陈淮疆如实说了云婕方才和他说过的话。并不是什么小女儿吐露心意的话,还是在针对裴宥山。裴宥山心里难受的厉害,陈淮疆还不依不饶道:“她这样说,你还要帮她吗?”
裴宥山是相信陈淮疆的,相信他对自己的感情。他自己对陈淮疆感情也很深,已经说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对方了。
但他心里总是觉得,自己和陈淮疆不一定会长久,怕穆王和穆王妃还是会逼着陈淮疆娶一个出身高贵的夫人。
“要是,王爷王妃逼你娶一个世家子弟呢?”裴宥山的声音发着颤,“如果你一直没有子嗣,没有人继承爵位呢?”
“到那时再说吧。真到需要我传位的时候,也没有人能管我们的事了。”陈淮疆扯了扯嘴角,“实在没有子嗣,就没有吧。每年因为各种原因,被收回爵位的宗室贵族不在少数,没有继承人是再普遍不过的原因了。我又不喜欢孩子,何必为此给自己找麻烦。”
裴宥山抽噎着打了个嗝。
“为了和你在一起,多少顿打我都挨过来了。又怎会在此时功亏一篑。”陈淮疆又卖惨似的掀起袖子,露出自己被鞭打留下的伤痕,“伢伢,你还会帮云婕吗?”
裴宥山摇了摇头,把脸埋在他的衣领里。他偷偷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又道:“我和你说过很多次,我去过另一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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