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对方身边,陶汀然语无伦次地跟他说奶奶走丢,眼眶猩红更显他脸色苍白病态。他无意识咬唇,破皮的地方冒出血珠。
“会没事的。”周其律右手钳住他的脸,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大拇指撬进唇齿,摁了摁那颗尖牙,“乖一点,别再咬唇。”
急匆匆来又拖着行李急匆匆走,他们有太多的羁绊与不舍得,自出生起就被囚在名为亲情的黄金笼。
不死不休。
第51章 不要自责,我没关系
乡里旧站台在两个小镇的分岔口,旁边是一家综合便民服务店。店老板说好像看见过老太太,但打完一局牌,再扭头,发现站台已经没有人了。
天色越黑,众人的心越沉。岔路口离恙塘少说也有一公里,她杵着拐杖沿路而去,村里有人看见,不少人都和她打过招呼。
这段时间她身边总有儿子孙子看着,所以大家也没太放在心上。
陶汀然随时保持电话畅通,和周其律一起拿着手电往邻镇的方向找。
至他回家,陶川东都没说多余的话,他眼底发红,面色灰蒙蒙,眉头就没松开过。
他无视周其律,也不知是默许还是没精力管,随便两人朝一个方向,走同一条路。
村委会带领村干部漫山遍野地找,去到陶奶奶可能会去的任何地方。
荒山野地,陶川东经过自家祖坟跟前,跪下磕了三个头,久久不起。
“她会去哪儿呢?”
陶汀然找不到,他们沿着马路走了半个小时,找不到人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运。
车水马龙,周其律走在外侧,攥着陶汀然的手,几次收紧,像是生怕他看错什么灌木影子,猛地窜出去。
“会找到的。”周其律说。
车灯在眼中模糊,手电光扫过路边排水沟,甚至往树上照了照。陶汀然满身冷汗,额头和鼻尖冒着小汗珠。
他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早中都是在周其律哄劝中勉强吃下一点,晚餐两人一直没顾上。
陶汀然忍了一路,此刻终于忍不住,猛地蹲在路边吐了。
无论攥得如何紧,手心还是空了。周其律心里顿时一紧,顺着陶汀然的背一下下地轻轻拍,他往水沟里看了眼,吃进去的那点东西几乎全吐了出去。
周其律明白不能再这样下去,他探了探对方的体温,灼人的高温再次反复。
兜里揣着陶汀然的药,他原想在路上买点什么给他垫垫肚子,然后服药。
路口便民点速食品品种少,口感看着就差,一两块钱一个红豆馅面包不知是哪年哪月的存货,面上蒙着一层灰。
周其律不可能给陶汀然吃这种东西,于是买了一瓶水,结账时顺便拿了一包旺仔牛奶糖。计划在路上遇见一些骑车卖三角粑或者其他热乎点的吃食,再买来让陶汀然垫一垫。
然而一路上还没碰到过,平时好似随处可见,总能听见播放着喇叭叫卖。
离镇上还有很远,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周其律等他吐完,拿纸给陶汀然擦了擦嘴,随后拧开瓶盖递过去:“漱漱口,舒服点。”
陶汀然吐得眼角流下生性的泪,鼻子不通气使他呼吸听上去有些缓重。
他没对着瓶口,嘴角溢出水,没等滑进领口,周其律便帮他擦干净。
“对着喝。”周其律边说边拿出一袋子药,从里找出一包医生给备的退烧药,往四周望了望。
乡下闭门关户早,幸好不远处有一家小洋房一楼还亮着灯。
“你在这儿等我一下。”话落,周其律大步跑开。
陶汀然慢半拍转头看向他的背影,嗓子火辣辣的,呆呆蹲在原地。
视线飘忽不定,他站起身,目光越过公路边的灌木丛,看见滑坡下方池塘中间似乎漂浮着什么。
手电筒照不到那么远的地方,陶汀然心惊不已,陡然跨过水沟,不看脚下有没有路,不管不顾地往下走。
恙塘有许多大大小小的荷花塘,每年淹死过不少人。陶汀然脚步虚浮,体力和精神处在崩溃边缘。
“奶奶!”他大声喊,脚被杂草网住,身体失重的瞬间,他被人猛地拽了回去。
“你疯了?!”手中温热的冲剂药洒了一半,周其律怒不可遏,头一次对陶汀然这么大声说话。
他将人带回公路边,陶汀然失去智一般,挣开他又要冲下去。
这天晚上也是周其律头一次对他使用信息素控制。带有压迫和使对方绝对服从的气息,也称为信息素暴力。
待陶汀然冷静一些,他把一次性纸杯碰到陶汀然唇边,冷硬道:“先喝药。”
杯子里一滴不剩,周其律脸色稍霁,这才收敛信息素,让人不适的感觉渐渐柔和。他撕开一颗糖喂陶汀然嘴里,脱下外套披在他身上。
明知池塘里并没有陶汀然想的那些,却也还是让他等在路边,自己打着电筒下去看。
两人通着视频,就为了让陶汀然放心。
池塘上除了漂浮着的荷叶,什么都没有。
“这下放心了吗?”周其律上下一趟,坏情绪在途中自我消解。
陶汀然自知刚才的行为有多危险,他过于急切,忍不住胡思乱想,或许有些魔怔了,“对不起。”
“我说过别说这个。”周其律在陶汀然面前蹲下,说,“上来,背你走。”
“不用。”陶汀然脸颊不正常的泛红,像是烧得稀里糊涂的状态。
现在赶他回去肯定不会回,再者家里也不是什么清净地儿。周其律强势地拉住他往自己背上趴,用略显轻松的语气打破这一再下沉的气氛。
“我衣服都给你了,你现在就是个挡风被,没资格拒绝。”
早晚温差大,背上的人像个烤红薯,烫乎乎,软绵绵的。周其律一路上和他说着话,就怕他睡着了经冷风一吹加重感冒。
他去别人家讨热水冲退烧药时,不忘问陶奶奶,“本来没抱希望,但是那个婶儿正好有点印象。她说奶奶往这条路经过,后边还跟着一条狗。”
“是黑背?”陶汀然恹恹的。
周其律“嗯”了一声,“应该是。”
他们走了许久,月亮尾随一路。忽然前面堵起车来,一群人叽叽喳喳,说着什么“送医院”“碰瓷”之类的话。
分外喧杂的人声中混着狗吠,陶汀然眼睛倏然一亮,看见了坐在路边,手足无措的奶奶。
黑背护在老人身边,谁靠近便冲谁龇牙,发出威胁的低叫。
终于找到人,等待陶川东开车来接的时间,三人一狗就站在路边安全的地方,陶汀然和周其律上上下下把奶奶检查个遍。
万幸没有受伤。
“奶奶,你好端端跑这边来干什么?”陶汀然紧紧拉着她,气完又内疚,缓和下语气,“饿了吧?”
“没饿。”奶奶说,“最近不消化,总不觉得饿。”
老太太从兜里翻出一张银行卡,转手交给了周其律,认老了:“年纪大了记性差,你们走我也给不了什么帮助,中午瞧见其律回来,就想把这笔钱给你们。”
她自嘲地笑说:“奶奶不顶用了,踏出门就忘了要去做什么。”
于是她一边走一边回想,最后连回去的路都想不起来了。
她暂时性地忘掉许多记忆,开始需要借助外界刺激才能重新想起。
“你们快走吧。”奶奶推了他们一把。
陶汀然鼻尖酸涩,重新回到她身旁,说:“不走了。”
他垂下眼睛不敢与周其律对视,仿佛背叛、抛弃了对方。
他逃避问题,周其律却在上车时偷偷捏了捏他的手,轻声说:“不要自责,我没关系。”
大家都疲惫不堪,回家请石医生夫妻俩上门给奶奶检查一番后,周其律才回家。
陶汀然送他被陶川东叫住,他爸像在看什么道德败坏的东西,眉头下压:“就待在家里,你还不嫌累?”
气氛剑拔弩张,周其律率先打破沉默,温和地对陶汀然说:“不送。你身体不舒服,早点休息。”
陶川东的视线一直盯着他们,仿佛稍有不顺意的地方就要发狂。陶汀然突然就不怕他了,一把拉住周其律,在两人都意外的目光中牵着对方的手出了门。
周其律每一次设身处地的为他着想、妥协,给了陶汀然无尽的勇气。他平静地对陶川东坦白,尽管他爸已经知道这个事实。
“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怎么会累?”陶汀然无比郑重地说,“我喜欢他。”
【作者有话说】
读者朋友们,你们在吗( )
中,恁们已经不喜欢俺了(;Д`)
有读者朋友指出俺ABO写得抽象的问题,俺一天自省八百遍,俺再也不搞抽象了(;`)
第52章 等我就好
说送人就真是送周其律回去,他看着周其律进门,点亮屋内的灯。
一个没像往常那样自觉跟进屋,一个没开口留。两人相隔不远,中间只隔着一个门槛,彼此相望无言,没说出口的话全从眼睛里跑出来。
如果说对视是精神上的接吻,那他们早在很早之前就纠缠在一起,吻过千千万万次。
“我回去了。”陶汀然张开手,心口不一地跨过门槛给了周期律一个实实在在的拥抱,笑着说,“抱一个。”
他短暂的在男朋友身旁停歇,好似只有在周其律身边才能畅快地呼吸。
有时候陶汀然感觉他就像一条狗,他爸、妈、奶奶,都是牵制他的绳儿,他们收一收手中的狗绳,他就不得不返回。
现在,周其律也是能拽住他的一根线。不过比起拽回,陶汀然更怕他松开,断了这条能连接他们的纽带。
长辈们望子成龙,爸爸妈妈希望他成为一只乖小狗,而他清楚,周其律只希望他自由。
“你不该跟你爸说这个。”周其律抱住他,语气没半分指责,每个字都透露着浓浓地担心。
激怒陶川东的后果就是新添遍布身体各处的淤青,周其律说:“可以不走吗?”
“没事。”陶汀然还是了解他爸,让周其律放心,“他今天不会打我,奶奶睡下了,他有顾忌。”
抱了一会儿,陶汀然动了动,准备回家,禁锢着他的手臂却纹丝不动,还加大了几分力度。
“你干嘛?”陶汀然拍拍周其律腰侧,挣扎笑了。
周其律不吭声,半晌后松开他又把手攥上了,拉着往里走,听不出什么语气道:“我给你倒点水把感冒药吃了再回去。”
陶汀然眼睛微微弯着,珍藏他们独处的每一分每一秒,乖顺地应:“好。”
保温瓶里还有热水,周其律边拿出一包药拆开,边对陶汀然说:“回家不要陶叔,他说他的,你不要听。”
“嗯。”
周其律怕他不当回事,“别跟他起冲突,你打不过他。他骂你就上楼回自己房间,知道吗?”
“知道了。”陶汀然把杯子里的水全喝完,顺手放回桌子上,笑了笑说,“你也早点休息,今天很累了。”
“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怎么会累。”周其律拿他的话说,领他出门,“我看你房间亮了灯再睡。”
“五分钟内没开灯我就过来找你。”周其律捏捏陶汀然的指尖,盯着人看了会儿,忽然低头往陶汀然嘴角亲了一下,松手了,“回吧。”
按陶川东的暴脾气,陶汀然回去,对方不是已经上楼睡下,就是拿着细长藤条或者竹条等着揍他。
条形的东西打人没棍棒动静大,看着不唬人,实际比棍子打着痛多了,使足劲儿挥一鞭子下去,皮肉能瞬间渗出血来。
可能家里没那种东西,全是些当柴烧的长棍长棒。陶汀然见他还坐在出门前坐的位置,手上什么都没有。
陶汀然忽略他的存在,进侧屋看了看奶奶,他弯腰帮熟睡的小老太太了下头发,目光在奶奶脸上停留。
此刻快到十二点,陶汀然轻手轻脚退出房间,转头,陶川东还在椅子上坐着,似乎在回邮件。
视线一掠而过,陶汀然自顾自上楼休息。
“你过来。”
陶川东叫住他,“我们聊聊。”
为避免吵醒奶奶,两人约在二楼阳台。陶汀然上楼先跑进屋开了灯,打开窗户往楼下瞧,猝不及防地和披着一身冷光的周其律撞上视线。
对方朝他扬起一抹笑,低头摆弄手机。
陶汀然微信跳出一条新消息——
「男朋友:快去休息,晚上捂捂汗,感冒好得更快。」
陶汀然回“好”,担心晚上太黑周其律看不见,他打开手机电筒,握在手中冲对方挥了挥手。
他半天不舍得进屋,净趴窗户吹风了。周其律无奈,给他发消息:在开演唱会?
「陶陶:是啊大明星,我是你粉丝,今晚唱什么?」
周其律说不唱,先转身进了屋。他不走陶汀然估计可以在窗台趴一宿。
“咚咚咚——”
房门敲响,接着陶川东在门外问陶汀然好了没,“换件外套需要这么久?”
陶汀然随便扯的借口,出门还是进去时的模样,敷衍都嫌麻烦。
但是在阳台站久了身上还是会有些冷,微风拂面,他忍不住将外套拉链提到最上方。
“你和周哑巴儿子是认真的?”陶川东点燃第二根烟,语气复杂。
二手烟难闻,陶汀然往一旁站远了点,瞥他一眼,道:“他叫周其律,他有名字。”
陶川东扭头看他几眼,忽地嗤笑一声,过了半晌,说:“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他爸差点要了你爷爷的命,你转头跟他儿子搞在一堆儿。”
“村里的风言风语压得我都抬不起头。”陶川东抖抖烟灰,灰烬洋洋洒洒被风卷出去。
陶汀然闭口不言,不想和他争论爷爷被砍那件事谁对谁错,也不愿意听他说周其律不好。
“你就想聊这个?”陶汀然问。
41/56 首页 上一页 39 40 41 42 43 4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