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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桥额头因为撞得太狠，假白之后迅速红的透血，他直起腰，沉默着理了下凌乱不堪的散发。
一瞬间判若两人，不知为何，无论他低头时是什么心情，在眼睛看到周镜合脸的那一刻，总是会立刻庄重下来：“对不起，周总。”
他眼睛漆黑，暗潮汹涌，跟那天特意哭给周镜合观赏的状态完全不同，现在可以算得上一种，可以细细品味的，十分有凌虐快感的美。
周镜合说：“你在找我之前就应该想到，你眼中的我这一类人，不会有一个好东西。”
裴桥补偿似的又规规整整的真诚道歉：“对不起，您别把我送出去。”
周镜合坐着，长腿直而有力，这个距离，他只要使力裴桥就能被踹出去。
“不糟践你，你心里不踏实？”
他一挥手，不知道什么东西如第一晚那般从裴桥头边飞了出去，落地一声闷响，咕噜噜滚了一圈。
裴桥叼回来，放到周镜合腿边。
他又踢了出去。
来回了三四次，周镜合问他：“这样你就舒服了？”
裴桥敛首不答，他也觉得自己下贱。
“说话。”
“我错了。”
周镜合又是相同的评价：“你太急了。
裴桥这时才觉得，周镜合只是在观察他，把他当做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可能他从一开始就想错了方向。
积了几代的底蕴才有现在的周镜合，裴桥上赶着求玩，就像是在大摇大摆的羞辱他的教养。
“我想折磨你，完全可以用更多和你爬行一样优美的方式，”周镜合说，“既然清云小筑你待着无聊，那就带你看看其他的风景，以玩物自诩，你还不够格。”
第七章 饭局
从窗边望去，路旁的树枝绿意比来时更浓了，视线沿着主路延伸到大门，一辆宾利停在门口。
西装严谨的男人站在门口等了半刻，约摸有三十五左右，裴桥看到周镜合点了开门，男人得到允许，轻轻推门而入。
他跟着周镜合下楼，中年男人见到周镜合，礼节性的弯了下腰。
“周爷，好久没见了。”
李成功，莫迪传媒股份有限公司总经理，旗下艺人都是近几年的大热流量，其中包括爆火了两年多的顶流赵始，没想到李成功这样的人物见了周镜合也得低头。
“坐吧。”
“您找我，是有什么事？”
“听说你今天有个饭局，人到的挺齐，”周镜合指了下裴桥，“带他去吧。”
男人目光转向裴桥，他素然而立，白色休闲服套在身上，面无表情的对他点了个头。
他又看周镜合：“您的意思是……”
“让他当个透明人就行，其他不用管，年轻人，要多见见世面。”
裴桥容貌年轻，周镜合也未明说他的身份，他没听周镜合养过什么人，况且这年轻人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脸比周镜合还要冷。
李成功应下，没在多问。
裴桥话少，上车后也没介绍自己，李成功猜他是跟周镜合赌气被骂了，虽然他对周镜合毕恭毕敬，但跟周镜音的关系是极好的，他长得糙，被叫叔叔才是常态，那位大小姐却一口一个好哥哥的喊着，眼前这位看着比周镜音还小，可能是周家哪位大人物的私生子也不好说。他本就承了周家的大情，有事没事帮个小忙也是乐意的紧。
“到时候跟着我就好，不用开口。”
裴桥点头，跟在李成功后面进了包厢，一脚迈进去还以为进了古代宫廷，玉石桌紫檀椅，雕梁画栋，屏风立起，李成功转头请裴桥坐：“附庸风雅，您忍忍。”
琉璃盅，琥珀浓，小槽酒滴真珠红。
他一个严肃沉稳的男人，平生第一次被搞得眼神恍惚。
裴桥终于知道周镜合时不时摁下眼角的习惯是怎么来的了。
人陆陆续续的进来，桌没坐满，还剩几个空位，圈中分量颇重的男导演女制片人也来了几位，其余人他都不认识，裴桥听他们寒暄称呼，看李成功的态度，他在这群人里应该是靠上的位置。
他还想听听李成功是怎么介绍自己的，不料完全没人问，大佬带来的人别人不会过问，想表现自然会表现，犯不着去打听底细。
不一刻又进来几位。
露背礼服，皮质项圈，真空西装，乳环痕迹，怪异走姿，裴桥反应不大，这些都在他意料之内。
三位一线女明星，两位二线男明星，各个明眸皓齿倾国倾城的，瞬间让这富丽堂皇的宫殿奢靡腐烂起来。
但最后一个人进来时，李成功明显感觉到裴桥本就不温和的气场骤然凝霜了。
他长相偏韩式，单眼皮但很有神，身材长相俱佳，两年前机缘巧合因为一部网剧爆火，一夜之间成为无数网友心中的大众情人，直到现在也仍然享受着那部剧角色的魅力光环，是断层式屠榜的存在。
赵始，近两年被媒体大肆吹捧的顶流，在这也只不过一碟下酒菜。
几位拿了酒杯，转着圈挨个敬。
赵始过来敬酒时，阿谀谄媚的叫了声成总，李成功点头，赵始一饮而尽。
轮到裴桥时他也弯了腰，陪笑问道：“请问您怎么称呼？”
他得到的名单里，并没有这个人。
两人对视的一瞬间，赵始寒意袭来，面前这个年轻人眼神像尖刃，漆黑又危险，赵始还保持着一个敬酒的姿势，西服里面的乳环若隐若现，裴桥睨了人一眼，一言不发。
李成功拍拍赵始，示意他可以走了。
酒敬了一圈，没一个人开口让他们坐下，空着的座位依然空着，六个人分开站着，替人倒酒布菜。
裴桥看各位的表情，该吃吃该喝喝，没什么不妥。
“听说小刘的舞蹈出圈了，吸了不少粉呢，我们有没有机会看一眼啊。”
被叫小刘的女演员媚骨天成，含情如水般表示：“冯导，能被您们这些前辈点评，小蔚荣幸之至呢，就是跟您选的电影里的舞蹈演员比起来，差多了呀。”
这是求角色来了。
“哎，话不能这么说，你先跳一段，今天这房间多应景，我特意让人找的。”
李成功收到一条消息后开始低声跟裴桥说话，“等下还要换地方，周总让我带您去。”
裴桥看着前方动作幅度过大的舞蹈，问：“赵始为什么来？”
李成功回：“金奖的评委在这里。”
“为什么不找你？”
“没人敢找我。”
“他不是你旗下的吗，他拿奖你好处更多。”
李成功满不在意的笑了一声：“我旗下，可以拿奖的很多，都是靠真功夫吃饭的。”
一舞毕，拍手欢笑声贯穿了整场宴席。
美食佳酿，越吃越冷。
这群人如李成功所说换了场地，吃饭的人走了一大半，剩下的人经过七拐八拐层层关卡，进了一个娱乐场，高档夜店规模大小，有一二十人在等，只有不到十个能坐下的人，其中还包括李成功跟裴桥这样的，纯欣赏者。
氛围随着震耳欲聋的音乐开始癫狂，人们在坐着的人面前大献殷勤，浓妆艳抹看不清颜色，只有白花花的肉体，宛如晦暗潮湿地下挣扎蠕动的蛆虫。
他终于知道了什么是返璞归真，裴桥有些恶心。
大人物随意指挥着地上的人群互相交配，随手可见的玩具被轻松插入身体，难以想象的姿势被人创造出来，背景音渐息，眼前摇动摆晃撞击出一声声喘息跟哀鸣，和着金属玩具叮当作响，谱成一曲高端玩家才能享受到的天籁。
这或许就是周镜合讽刺他时说的，分享价值。
裴桥从酒池肉林中看到了赵始，金奖的评委坐在他面前，手心向上搭在膝盖上，赵始在舔。
他冷眼看着，评委似乎说了什么，赵始站起来把下身衣物全部脱掉，又跪下，双腿夹住了评委翘起的脚，在鞋尖上往来反复的摩擦。
裴桥一时走神，被腥臭刺鼻的味道反扑，快跑了几步到洗手间吐了。
他又听到有人在命令别人吃什么东西，污秽淫乱的词语清晰的传到耳朵里，裴桥又是一阵反胃。
李成功进来找他，给他递了一张纸巾。
“还好吗？”
“可以走了吗？”
两人穿过漫长的连廊夹道，眼前的昏暗一点点变亮，裴桥不知走了多长时间才看到了天空，他抬头，眼前恍若万千蝴蝶在飞。
里面是个深夜，外面还是春天。
第八章 不得章法
车缓缓驶到清云小筑门口，裴桥已经恢复了神色，李成功没有下车，将人送到门口他的任务就算完成，没必要再进去打哈哈。
裴桥朝他低了下头，李成功一摆手，功成身退。
他走到门口按了门铃，没有门即将拉开的启动音，周镜合可能不在，或许也在。
他转身坐在门前的石墩上，静静的看着远方山林，不知何时山林也成为虚影，裴桥冲到一边又吐了。
天色暗下来，洒金的绸缦无边无际的挂在枝头上，裴桥坐到地上，染了金的眸光被眼睫遮住，迅速归于虚无。
不知多久，小筑院内灯开了，大门嗡的一声，缓缓向内侧打开。
裴桥站起来回头，周镜合一身便服站在道路中央，身后昏黄的路灯蜿蜒到小楼后面，他站在周镜合的阴影里，看着黑色的衣摆影子随风摇动。
他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周镜合那一刻，被扼住喉咙几近窒息的自己，会有种得救的感觉。
裴桥一松气，胸腔猛的荡出一丝酸意：“周总。”
周镜合望着他低垂的头，碎发散乱，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肩膀里抽了出来，在他面前碎了一地。
“害怕了？”
“嗯，”他声音有些细微的抖，再次恳求，“别把我送出去。”
周镜合让出路，身后的光没了遮挡，一下投在裴桥身上，门内门外，光影斑驳，头顶还有被晕染透了的如血残阳。
“还要进吗？”
周镜合不知是什么一直吊着他的气，这人一直倔的厉害，想都没想就提起膝盖跨了进去。
一楼厅内，餐桌上已经摆好了菜。
周镜合问：“吐了吗？”
裴桥点头，几天不到，周镜合似乎就已经将他的承受能力拿捏的分毫不差。
周镜合轻笑一声，过去座位坐下。
“下次要知道为你的金主拉开座椅。”
裴桥弯腰表示歉意：“知道了。”
周镜合让他坐，他就贴着边坐了。
裴桥挺直脊背，低着眸子，随后听到主座人问：“还装吗？”
他苦笑，脑中画面还在激荡，他说不出话，只摇头。
“我说过，当玩物你还不够格。”周镜合总是用随意的语气说着让人胆颤心惊的话，他总是笑着问：“你自己不觉得吗？”
裴桥心底残余的恶心消去一些，开始陈述心情，似乎也在认错：“周总说的对，是我太急了。”
周镜合问：“你在门外几个小时想什么东西，我听听。”
裴桥恭敬回答：“我这样的人有很多，比我豁的出去的也有很多，我毫无特点，为什么周总会给我机会？”
“你运气好。”
敷衍的这么理所当然，但在周镜合嘴里说出来就很像真的。
“还有呢，我想听新鲜一点的。”
“看着这些在大众眼里不可一世的人物在这里卑躬屈膝，确实会放大一个人的恶意，想看脚下人绝望的表情，想把酒浇他头上，把他的头踩进泥里。”
周镜合轻笑，裴桥说的对，人的劣根性几千年都擦不掉，道德更像是它的伪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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