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笙心砰砰跳,忍不住扬起个笑,违心道:“我方才说的不过是玩笑话,陛下不会真要赏我什么吧?”
秦玅观不说话。
唐笙覆上了她的指节,带着她慢慢展开掌心。
颅顶传来轻笑声,唐笙定睛去瞧
——秦玅观的掌心明明是空的!
“陛下!”
被逗弄了的唐笙恼羞成怒,竟大逆不道地拍开了秦玅观的掌心。
秦玅观忍着笑去摸她的面颊,唐笙从左边转到右边,又从右边转到左边,就是不让她碰。
单手难碰,秦玅观干脆收起念珠,双手去捧她的面颊。
秦玅观带着唐笙起身,先前需要垂眸查探的神情的人,一下升到比她还高半个脑袋的位置。
“上回不是赏了扳指吗。”秦玅观轻声细语,“朕瞧你老盯着它瞧,以为你喜欢它。”
“我那时只是好奇,这戒指为什么那样大。大到晃眼。”唐笙被她哄得只会眨眼了。
“扳指是射箭戴的,所以戒面宽些。”秦玅观给她顺毛,“改日朕亲自教你。”
第74章
秦玅观允了诺, 一直惦念着教唐笙箭术的事。
唐笙在幽州确实是累着了,晚间她批折子时,唐笙抱着胳膊倚在客座便睡着了。
她害臊, 也怕给秦玅观惹麻烦,内殿若是有人, 连坐都不敢。秦玅观本想唤人给她取条薄毯来, 手抬了一半又站起身,亲自替她去取了。
座椅硌人,唐笙斜身倚着,仰着脑袋,下巴微扬。这个姿态, 她的脖颈舒展着,上次受伤留下的疤痕依稀能瞧清。
秦玅观轻轻抚了抚,唐笙悠悠地睁开眼睛。
“既然醒了,就到榻上睡。”
“几时了?”
“快子时了。”
唐笙一听便来了精神,她坐直了身:“陛下快些休息。”
“快批完了。”秦玅观道, “你先去,朕批完就来。”
唐笙知道她一向以国事为重, 撇了撇嘴, 乖乖洗刷干净去榻上等她了。
不得不说,皇帝姥儿的床榻就是舒服,软软的,枕间还有秦玅观的发香。唐笙抱着棉衾滚来滚去, 心里痒痒的——她好想抱着秦玅观睡,透过屏风凝望那模糊的身影, 心里就好像有只猫伸着爪子挠啊挠。
但是皇帝姥儿许久不来,她就只好抱着被子, 在期待中睡去。
秦玅观梳洗完已近四更。
唐笙睡在床榻外侧,抱着被衾蜷着身,只占了一角。她心细,与秦玅观同寝了几次就知道她不靠着挨着墙壁的内侧,不能顺手摸到枕下的匕首便睡不安稳。
秦玅观抚着她的眉心,在她额上印下一吻。
翌日没有早朝,凭着习惯醒来的秦玅观在瞧清枕的人后又睡了个安稳的回笼觉。
两觉睡醒,被人拥着的秦玅观变成了拥人的那个。唐笙钻在她怀里,紧挨着心口,只露出一点发尖,丝毫没有要醒的迹象。
日照三杆了,再睡下去秦玅观教她习箭的工夫就没有了。
“唐笙。”秦玅观掌心搭在她的额上,将她推高。
唐笙哼哼唧唧,贴她贴得更紧了,呼吸和唇瓣一齐糊在秦玅观喉颈间。
春衫轻薄松垮,这触感弄得秦玅观面颊发烫。她横下心来,拍了拍唐笙的面颊。
“起身,朕要教你箭术。”秦玅观拍着拍着就开始揉了,揉着揉着就开始捏了。
唐笙终于是睁眼了,但瞧清眼前人又阖眼了。
带着恼意的热气窜了上来,秦玅观加重了力道:“朕昨日批完折子就是为了腾工夫教习你,你再不识好歹呢。”
唐笙倏地睁眼,一骨碌坐起身,掀得秦玅观半身后倾。
肩膀被人按住,心怀愧疚地唐笙动作一僵,偏首来看枕边人。
秦玅观散着发,单肩披着,未施粉黛,因睡了个好觉气色好了许多。这样的她举手投足间没有压迫感,唯余温柔,唐笙心又开始痒了。
她现在超想亲亲秦玅观。
“不睡了?”
唐笙摇头。
“怎么又发呆?”
又是几声尾音微扬的语调,唐笙脑海里放起了烟花,魂都要被秦玅观勾去了。
唐笙抱着被子埋首其间,蹭着脸颊,发出小兽一样的哼唧声。秦玅观听着心也要化了。
“衣裳昨日备了新的。”秦玅观揉她的发,“试试合不合身。”
唐笙抱着被子抬眸,满含秋水道:“陛下,我好想亲亲你。”
“你这点胆子都没有么?”秦玅观凑上前,被唐笙这句话逗得心情明媚。
唐笙小心翼翼地啄了她的面颊,一下不够,又来了一下。见秦玅观还没直起身,又大着胆子啄了几下。
“怎么跟百福似的。”秦玅观忍笑道。
“百福?”唐笙蹙眉,这名儿怎么听着跟“来福”似的,“不会是狗吧?”
秦玅观笑而不语。
唐笙掀了被子,双手拍腿,扬着脑袋盯着秦玅观。
“起来,起来。”秦玅观哄道,“试试衣裳。”
磨蹭了好一通,她们终于是起了身,洗漱了一通。
秦玅观坐在榻边瞧唐笙更衣。
雨后天晴,落入内殿的日光宛如色调柔和明净的泼墨。
春衫下的身体线条流畅朦胧,展背时有独属于唐笙的力量感,轻盈却不失有力。
秦玅观有些后悔,方才没有将唐笙摁下,有那么一瞬她是真起了色心,很想沿着她的腰背摩挲。
绸制丹艧色的暗纹圆领袍很衬贵气。唐笙穿完袍,三两下束起发,系紧玉版小带。
人靠衣装马靠鞍,不过是换了身衣裳,唐笙便添了几分轩昂的气度。
秦玅观摊手:“来。”
她牵着唐笙坐在妆台前,亲自替她挽发束冠。
“俊俏。”秦玅观俯身,和她一同望着镜中的彼此。
那日唐笙一身黑袍,系着蹀躞带立在佛堂外,身姿英挺飒爽,秦玅观隔着帘幕瞧她,就隐隐升起了打扮她的念头。
唐笙头次被秦玅观这么直白地夸赞,脸红了:“陛下,我还有些不习惯。”
“那我怎么夸。”秦玅观嗔道,“夸你俏王八?”
唐笙:“……”
秦玅观直起身,指尖探在了唐笙颈间,轻轻画圈。
片刻后,她替唐笙理好了交领。
*
十二道诏旨下发后,辽东各府衙的风气焕然一新。
沈长卿在秦玅观的允许下,撤换了一批贪官墨吏,但她只动了布政官,没有动军官——临阵换将是大忌。
眼下辽东局势焦灼,林朝洛还未就位,沈长卿不敢轻举妄动。
她是文官,又是朝中少见的女官。军中有官衔高些的老油条,不受京中世族掣肘,私下敢轻视她,赵尚恪便是其中之一。
那日此人派人抢夺了发往逐人村的药物。沈长卿叫他,他称病不来,派人去查,他拖了军士顶包。
京中派往辽东的药物都是紧着军中用的,此人两次申报,要求添加药物,沈长卿也允了。后来捉账,发觉他这一个军营消耗了其他军营近两倍的药物。
沈长卿着手调查,竟发现此人有倒卖药物之嫌,再细查下去,竟发现了许多辽东军官吃空饷,冒领抚恤的实证来。
本月十六日,沈长卿思忖再三,终于决定抓大放小,只处置他来震慑辽东诸兵官。
赵尚恪称病不来,反倒带着一帮在新政推行前买来的贱籍姑娘在府中寻欢作乐。
他手中有兵权,且僚属众多,沈长卿不便大肆捉拿他,干脆摆了宴席,以为林朝洛接风洗尘为由,召集了辽东所有四品以上的文武官员和与军备粮饷筹措有关的布政官和辎重官,以防他们串通作乱。
此外,沈长卿和林朝洛通了气,设好了局,就待他入瓮了。
灾荒年间,一切从简,宴席也并不铺张。到席者,依制只得穿官服,不得佩戴任何兵器,随从亦不能超过二十人。
开席后,沈长卿和林朝洛一齐到场。
众人起身朝她们行礼。
“诸位同僚,今日不拘礼节,各位随意。”沈长卿笑容温润,颔首回礼,一派谦谦君女的作风。
林朝洛常在军中,作风刚猛些,她不像沈长卿那样爱寒暄,落座后便指着对面的空位道:
“这是哪位大人,如此不给朝洛面子啊。”
她军功颇大,又带着大齐最精锐的两营兵。方才她先坐下,沈长卿再坐下,众官员才敢落座。
她一发话,邻座便有武官起身恭敬道:“回林大将军话,赵将军病着,已经告过假了。”
林朝洛朗声笑:“大敌当前,他倒是病了,未免太巧了些。”
她一点面子没给赵尚恪留,说话者两边不敢得罪,只敢陪了几声笑。
“他不来,是想本将亲自去请么?”林朝洛目光锐利。
“牧池、鹤鸣。”林朝洛唤来两位女副将,“你们代本将,请赵大将军来。”
“是!”两位女将齐齐应声。
众官员皆觉察到了氛围有些不太妙。
沈长卿环顾四周,含笑举杯,众人随着她的动作起身,唯余林朝洛坐着。
“诸位将军、大人,都知晓我是陛下派来彻查贪墨,整顿吏治,平息疫病的钦差。这些日子,长卿感念诸位的鼎力相助,请诸位同僚共饮此杯,往后,还望诸位多多帮扶。”
一杯酒下肚,气氛稍显缓和。
“张将军、朱将军、周将军。”沈长卿忽然点名,“新拨的药物可还够用?”
三位武将出列,夸耀了一番沈长卿的办事效率,林朝洛瞧着他们的嘴脸便觉虚伪。
“可本官却听说,你们三位营中的药物却不够用。”沈长卿的笑容依旧温和,视线掠过,却令人不寒而栗。
三位武官打着哈哈,面上自在,后背已渗出冷汗。
席间恢复了谈笑。
牧池、鹤鸣许久未回,沈长卿同林朝洛对视一眼,微颔首——这么久没有动静,想是赵尚恪卷了东西准备投奔瓦格了。
她们在沿途已布下军士和差役,由林朝洛调派。
酒过三巡,林朝洛离席,从侧门出去。
属官来报,果如沈长卿所料,赵尚恪狗急跳墙,竟真携着辽东守军布防图扮作小厮出府。
“抓住了?”林朝洛问。
“回将军话,已经押来了。”属官道。
林朝洛挥手,颤得厉害的“小厮”便被带到了檐下。
林朝洛瞧着这人,眉心渐蹙。
她拿匕首挑着他抬头,“赵尚恪”看了她一眼便吓得哆嗦起来,连说话都打结。
林朝洛揪起他的手腕,没在他手上看到习武之人该有的茧子。
双手白净,指甲很长——这分明是一双富家公子的手。
“你是谁!”林朝洛喝道。
“赵尚恪”双腿发软,跪在地上:“大人,大人莫要杀我……小人是赵尚平……”
林朝洛丢了布袋,冷声道:
“沿途追捕赵尚恪,不得将他放出城!”
第75章
扳指有正反之分, 唐笙初戴时弄错了方向,秦玅观替她调整过来。
这还是唐笙头回试戴秦玅观赏的扳指。拇指被温润的触感包裹着,内壁逐渐染上她的体温。
唐笙适应了一会才习惯。
秦玅观教她如何搭弓, 如何瞄准,给了她充足的时间来适应。
唐笙试弓的时候, 秦玅观亦在试射。
箭矢飞出, 正中把心。
周遭一片喝彩声。
秦玅观再试了一次,亦是正中靶心,喝彩声更大了。
她尝试了两次便有些累了,干脆搁弓,帮身边人调整握弓姿势。
唐笙臂力还算可以, 并没有因为开弓太久而发颤。
秦玅观一说话,鼻息便扑在她的后颈,唐笙整片肌肤都酥酥麻麻的。
“再侧些身。”秦玅观道,“臂膀放平,不要收着。”
“拉满。”秦玅观贴近了些, 和她一起瞄准把心。
她本想覆住唐笙的手背,同她一齐拉弓, 但碍于周遭还有宫娥和侍卫, 并未出手。
秦玅观静了片刻,沉声道:“放。”
唐笙张指,弓弦蓦地收缩,震起了空气中细微的尘埃。
飞矢击中靶边, 发出一声闷响。
“离靶心还差一些。”秦玅观微颔首,“你不过初学, 未曾脱靶便很好了。”
唐笙回望秦玅观,欲言又止——她本可以射得更准些的, 但秦玅观方才一靠近,她就有些两眼发花,瞧不清靶心了。
“有什么话便直说。”秦玅观行至华盖下,准备啜口茶。
方才她用了三力半的弓,不过射出了两箭,举杯时手臂便有些发软。
她的神色暗淡了些,扶着桌案落座了。
“陛下?”唐笙觉察出她的异样,担忧道。
秦玅观低低道:“你练罢。”
唐笙搁弓,巴巴地瞧着她。
看到她这样的眼神,秦玅观心中的烦闷被冲淡了。
她语调放缓,温和道:“朕歇息片刻,你继续练。”
唐笙还是不放心,她靠近了些,替秦玅观整理一通袍服,垂眸时,又瞧见了她云纹靴面上的草屑。
“陛下。”方汀托着匣子上前,“辽东送来的折子,八百里加急。”
“谁的。”秦玅观问。
“沈太傅。”方汀答。
秦玅观匆忙起身,往宣室殿去。唐笙和众宫人匆忙跟上,华盖和五明扇一同升起,在极短的时间内汇成了长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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