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公公透出伤感,摇摇头。
皇上的身体不宜过多讨论,他一死,权力正式完成更迭。袁公公微弯下身,看着白远山,说:“皇上担忧两位殿下,一位于边疆有益,一位久别寻至。这次劳白公子坐牢受刑,就是想让两位殿下避免纷争。”
白远山微微愕然,没有料到皇帝能做到这份上。两位殿下,自然指严信祯和申陌了。
说到此,袁公公想再难压下话头,又重新看遍附近安静的角落。从外面打开挂着锁,直接进到牢里,半蹲在白远山面前,极压低声音,紧紧盯着白远山,问:“白公子想好和哪位殿下过吗?”
“???”
袁公公瞅到白远山这样,知道二选一没戏了。不过二选一也不好,谁也不让谁好过。
但三人行肯定不能明说,白景是谁,一个下人之子,有什么资格拿皇帝两个儿子。这是皇帝年迈体衰,想出来的下策,要不然他绝不妥协,绝不坑白景入狱。
“白公子,陛下时日无多。”袁公公话锋一转,绕到日后要紧之事。白远山也从巨大的冲击里出来,懵懵地看向袁公公。
袁公公严肃道:“陛下走后,三殿下的安危需拜托在公子身上。太子现下隐忍,但到明年后年,难保不受臣子进言,谋杀三殿下。边境仍需要三殿下握住兵权,抵抗北蛮,然后腾出其他兵力,安定南江匪患。否则时日一长,南江的匪患会变成叛乱。”
白远山震惊住。屏气了半会,吞咽下口唾沫。“这些是皇上的想法?”
袁公公奇怪白远山问法,眯眯眼,又沉下声,“小公子,这是咱家的问题,你回答与否都可以。”
“小公子除了叫白景,还叫什么?”
袁公公是皇帝心腹,上次皇帝盘问白远山,申陌的身世如何。凭皇帝几十年上朝经验,直觉白远山知道更多,但没有线索可查。袁公公也发现端倪,直接借此追问。
白远山的精神绷成一根弦,这是第一次别人发现问题,询问白远山身份。老皇帝担忧的事情,正是原书剧情线。太子即位后,忌惮严信祯兵权过大,就想杀了严信祯。严信祯逃跑,杀回京城。而南江此时已发生叛乱。
袁公公看出白远山困惑,抿了抿嘴。可他和陛下也到这一步,没有其他可说的。人算有尽,天命无时。
“不仅仅是为两位殿下对小公子的感情,也是为两位殿下好,小公子总不想看他们身陷囹圄。”袁公公开导,接着说,“小公子在中间周旋,万不要让两人仇视。如有必要,舍去些自己身体,也得二虎平衡。”
第四十四章
袁公公传达完圣上的话,留给白远山一个人思考的时间。只要是聪明的人,都能嚼出皇帝意思。一人侍二主呗,苦苦白远山的身子。白远山拷着木枷,盘腿坐在地上,默不作声,久而久之累了,重新躺到草堆上。抬头仰望黑漆漆牢房。
他的大脑选择性放空。不讨论这些复杂的关系。
反而琢磨起很久没考虑的问题。
如果告诉申陌,他不是白景,是长“一模一样”的白远山,申陌会不会放过他。他不想告诉申陌,这是一本书。在这活了十多年,“穿书”的概念离他越来越远,更像去新的地方,有了新的人生。那边的世界他已经“死了”。
幸好现代的爸妈有妹妹,他丧事后,妹妹能陪爸妈后半生。
牢房昏昏暗暗,没有具体的时间。可能过了一两个时辰,白远山听到狱卒进来,狱卒给他喂一碗药,说是止疼的,然后带他去刑房。袁公公走前留话,该打得打,要不然不像,但不会让白远山疼着。
刑房火光明亮,建在地下里,如七月仲暑炎热。白远山被按到长凳上,狱卒固定着白远山胳膊。白远山看着周边阴影交叠的五官,像活着的鬼,脸压在板凳上,半点不抬头看。
“呼哧——”
木板落到白远山屁股上,白远山提前喝了止疼药,感受不到疼,但浑身被打得一颤。狱卒接二连三快打,像案板上虾肉,经过锤炼磨打,能立马入锅煮熟。白远山睁开眼一条缝,瞅挨打的地方,看见血流如溪,沿着板凳慢慢淌下,沾湿了砖地。褐黄色的泥地一块块染色,变成湿软,吸满鲜红。
两刻后,木板放了下来。
抓着白远山的狱卒连忙扶起脸色苍白的少年,一边小心翼翼谨慎万分,一边轻声询问:“白大人还好吗?一会扶您喝口水。”
白远山被架在狱卒的手臂上,没有说话,好一会摇摇头。狱卒放心扶他起来,白远山靠着人站起来,走了两步,经到血泡软的砖地,鞋底微陷,顿时有一股强烈的恶心反上心头。他一把捂住嘴,胃里翻涌,呕不出半口水。
“白大人,白大人!”
白远山推开扶着的人,腿上虚浮,一脚摔在地上。头撞地面,意识顿无。
*
“这么年轻,太可惜了……”
“谁能想到一块奶冻噎死人啊……”
消毒水味道熏进白远山鼻腔,空调微微制冷的温度,正好适合盖着薄被睡觉。从周围人絮絮叨叨里,白远山久违地听见“奶冻”二字,这个在他噎死后,再没出现的万恶之源。浑身的疲惫像黑夜压住的阳光,沉闷闷,他睁开两张眼皮,都要废半天的劲。
“呀,人动了。”
“哇,哥哥!”
白远山睁开眼,看见一周边的静脉导管、监测仪,护士正抱着本子记录,神色平平淡淡,毫无惊讶。对面病人的家属站得稍远,刚才那阵惋惜就是从他们口里出来的。十一岁小妹妹率先站在床头,父母在后面,发现他醒了,面上改悲为喜。
脸蛋圆圆的五年级小学生趴到白远山枕边,嘟嘟囔囔地,如打开话匣的百灵鸟,高兴地叽叽喳喳:“哥哥,爸爸知道你晕过去后,在外面摔了你给我买的吧唧。可凶了,他叫我不准看了。吓死我了……我以为它害了你……”
说着,妹妹声音渐低,话里话外泡着委屈。像要溢出泪来。
白远山看一圈周围,十分熟悉的亲 澜曻 人,心里按耐不住高兴,好像从某种鬼门关闯回来。但莫名的,脑后有一种执念告诉他,熟悉的人里少了谁,让他觉得不安。像踩在棉花上,没有回到实处。
“哪有?”白远山偏过头,看向长得相似的妹妹。
妹妹掏出摔烂的吧唧,展现给哥哥看。双人图碎成两半,边缘磕掉,两张动漫脸划得模糊,与白远山记忆里对不上。
“哥哥,你好了后,再陪我去玩吧。下个周有作者的签售会。”
第四十五章
因为抢救及时,白远山很快出了院。同学和辅导员问候他一顿后,免了一个周的课。下个周周六,他带着妹妹去漫展的签售会。
现实里看到小虐文的作者,与刚毕业的差不多。戴着黑帽子黑口罩,瀑布似的直发,挡在脸颊两边。白远山拿着实体书,替妹妹排队签名,到他时候,妹妹在跟别的人集邮,只能由他坐下来,把书交给作者。
作者抬起头,扫了眼白远山,忽然停住。
白远山以为自己的脸沾上东西,不自在地碰碰鼻子,然后开口道:“我妹妹喜欢您的书。”
作者眨了下眼,好像不是因为“喜欢”惊讶,而是见到白远山说话,开口的声音让她有些恍若隔世,穿越到另一个世界。
几秒后,作者低下头,拿起钢笔在书的扉页上签字。作者签售需要写一句原文的台词。作者一边签,一边慢声道:“我以前想加一个角色,后来删了。看到你的时候,好像又见到他。”
“这本书的?”白远山不介意唠唠。签售时候,留给读者和作者几十秒交流。
作者抄完一句台词,是“申陌”告白的话。她将书交给白远山。
“谢谢你妹妹的喜欢。”作者在口罩后笑了笑。白远山接过书,也向作者点头,作者望着白远山面容,规划好的神情陡然卸下,怅然可惜。憋紧的话头忍不住泻开条缝,提醒道:“书里加了新的番外。”
白远山再点下头,表示知道,将位置让给下一个人。
嘈杂的漫展热热闹闹,白远山带着拆开的实体书,靠到中庭的栏杆上。他妹妹就在视野里,碰到自己的同学。白远山盯着点妹妹方向,趁空闲时候,翻到书的最后一节。环境中声音模糊起来,纸上的字跃入白远山脑海。
【申陌将一个柒元殿侍卫调进自己宫内,日久亲切,近如手足。严信祯知道后,亲自到凤梧宫探查,抓出小侍卫,赶到宫外去。他与申陌冷战了半个月,最后妥协,将小侍卫留在自己这,每天只能跟着他出现】
白远山读到哪,番外的内容自动浮现。小侍卫的名姓家世不知道,变成主角间插曲,最后回归到大团圆结局,主角们和和美美。小侍卫成为两人的随从。
虽然书上这么写,但白远山感觉怪怪的,靠在围栏上思考。附近的嘈杂声越来越远,像潮水褪去岸边,海滩的沙子露出来。白远山的手背碰到个微凉的温度,贴着的皮肤能感受到人类的纹理,不由得转向自己身旁。
骤然,脚下的实地变成窟窿,白远山失足坠下。手里的书松开,掉到旁边的平地,现代的白光灯飞速离他远去,眯成一个白点。一身冷汗湿了白远山后背,白远山从现代的梦里惊醒过来。
靠蜡烛照亮的牢房飘摇着影子,刚到初春,牢房仍有些冷。白远山从梦中醒过来,懵懵地盯着近侧的申陌。如雕如琢的侧脸美若瓷像,眼尾处小小落一颗红痣,像没有擦完的胭脂。
他不会在做梦吧?
白远山不动枕边的手,挨近两人的距离,用另一只手,轻轻放过去『摸了下申陌的眼尾。胭脂似的红痣落在他指尖。
第四十六章
白远山触碰到的肌肤细腻光滑,如玉瓷外的釉质。他在他哥的眼尾多磨几次,不小心揉醒人儿。
申陌睁开眼,一眨不眨,盯着白远山。
指尖的温度骤烫,白远山一边撤退,一边给自己尬解:“我看你眼尾脏了,擦擦……”
申陌没说话,靠近身,攥回弟弟撤退的手,压在自己身边,轻声道:“我是你哥哥,是由你摸……身上怎么样?”
说着,申陌用另一只手摸白远山额头。白远山闻到拂过的浓厚药味,盖住了申陌本身的衣香。
手掌完全覆盖住额头,掌侧护在眼皮前。白远山在手心阴影里眨眨眼,几息后,阴影被移开。申陌将他揽进怀里。
怀抱交融的体温比做梦还真实,白远山贴着听几秒沉稳的心跳,完全回到现实里,埋进申陌衣襟前。
“后天我带你出来。”申陌轻声道,“我和严信祯洗清你污蔑。”
白远山从衣襟前抬头,瞅申陌眼神。提到严信祯,申陌目光冷淡淡的,看起来没心思多谈。真不像书里描写的,与严信祯“琴瑟和鸣”。
白远山支开怀抱,躺到草床上,宽心道:“在这挺好的,你和宁王小心,不要再沾上坏名声。”
和他在一起无所谓,但不能让这关系拖后腿。申陌有个断袖弟弟,也不容易脱身。
申陌皱起眉,几乎扑过来抓住白远山的手,攥住,厉声道:“什么是坏名声?小景,别人污蔑你,我……”申陌一顿,攥紧白远山的手,贴在自己脸边,迟迟不松,望着白远山的眸,轻声道,“我不是你亲血缘的哥哥……”
“如果……”
申陌连说两声“如果”,看着弟弟:“如果,我真的因为日久生情,喜欢你……”
白远山骇然,嘴巴上下一碰,没接上申陌的话。他不是因为“告白”,而是觉得“日久生情”离谱。仔细算算,两人就呆了四五月,零七零八日子一加,只到半年。而且隔了十年。十年了,应该有人给说亲吧。白远山也知自己没惊为天人容貌,值得挂念十年。
不过,他哥真真漂亮。过了十年,见到第一面依旧惊艳。
白远山飞离思绪,考虑两人“爱情”的可能。但他的神情落在申陌眼里,无声解释以前的性,以前的床事,是由于过于模糊的亲情,才导致的“犯错”。申陌捏住手心下的五指,眼神暗沉,轻轻俯下身,靠在弟弟颈前,垂眸盯着白色的枕边。
白远山正琢磨着,没留意到申陌动作,斟酌说:“那说服不了别人,我们不是亲的。那——一见钟情,打死别人,也不信吧?我对你还差不多。哥,你在外面顾惜好自己名声,刚进翰林院,那文人名声,不得跟羽毛一样。我无所谓了……打也打了,在牢里关百八十天,便就出来。断袖又不是罪名。”
皇帝收拾白远山进牢里,不就想两个儿子消停阵,一致对外。
“嘎吱——”
房门再被推开,白远山抬起首,看向牢房火光走出的人,瞬间被吓起。但屁股上有伤,支起一胳膊,就再难起来。他一把回握住申陌手,透出紧张。申陌抬起点身,扶住弟弟肩头,像已知道后面来人,轻缓的动作安慰白远山躺下。
白远山立马回头,惊讶地看向申陌。
“你一言我一语,两人的时间可够了吧。”严信祯进来,开头的话酸到牙缝,像从深宅大院侧屋出身。白远山看回严信祯眼神,差点要嘴回严gay没把门的嘴。谁像“抓奸”的样子,阴阳怪气他和申陌。
眼下不好吵架,白远山离开申陌扶倚,问严信祯同样的问题,他怎么来了。
严信祯抱着手臂,站在床尾,看了眼白远山屁股,整洁的下袍盖住。应该是上好了药。严信祯看了半会,忽然坐下来,坐到白远山臀边,掀开衣摆,拉下白远山裤子。
“我哥还在这,你给我留点面子!”白远山死拽住裤子边缘,后腰露出块白白的肉,坚决不让严信祯当申陌面脱裤子。
这俩人,无论是谁,一对一脱,都无所谓。可不能三人一块见,太丢脸了。
严信祯笑而不答,反盖住白远山拽住裤子的手,一根根手指握上白远山提裤的手。意有所指,偏题回问白远山:“你知道谁答应申大人上的药吗?为你上药的问题,我还争了下。”
夹在俩人中间的少年呼吸顿了下,空气暂时静默,不出一会,他听见身边的哥哥搂上自己,轻轻握住他抵抗严信祯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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