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的,朕都给你,你却还不满意。”皇帝皱起了眉。
“陛下,”轩辕长宁一手捂住心口,走到皇帝身边坐下,另一只手抓住皇帝的手,“我恳求你认真地听,明儿他现在还不可能调动玄甲卫,若是镇压失败,那些老将肯定要把所有的罪过都推到明儿身上。我同你讲,我不可能让我儿子去死,那些老将眼看罪过没法推出去,就会心生恐慌,到时候漠北就危险。陛下,我是为了整个王朝考虑。”
皇帝低头看着姐姐与自己交握的手,然后缓缓抽出了手,“可是皇姐,朕不能收回成命。”
轩辕长宁看向皇帝,“所以,陛下是要逼死我们吗?”
“这不就是皇姐想要的吗?”皇帝站起身向殿门走去,临走前,他留下了一句,“你看,这么多年了,你一样是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
轩辕长宁瘫坐在地上,半晌后,她深呼了一口气,站起身说道,“莫霜,你去安排,本宫要出宫一趟。”
守在殿外的侍女快步跑进,刚听得一句,就跪在了地上,说道,“先帝的旨意,殿下您是不能出宫的。”
“本宫已经从轩辕长德那里得到宫牌,怎么还不能出去?”
“若是让那些老臣知道…主…主子…”
轩辕长宁走近,蹲下手掐住侍女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你去给本宫安排,无论如何,本宫今晚就要出宫。”
侍女此时却格外冷静,“主子,若是出了什么事,奴婢可是难逃一死啊。”
轩辕长宁双手捧着侍女的脸,靠近她,“你听我说,莫霜,我这么多年做了很多让你感到不高兴的事,可是我从来都没有后悔过,今晚这件事也一样,我要出宫一趟,就当是为了明儿,好吗?”
“奴婢立刻去安排,”侍女说道,“只是若是当初给老臣们留个退路,也不至于如此战战兢兢。”
“本宫没的选,所有人都想拿本宫的命换西域和平,”轩辕长宁眼中慢慢蕴起水雾,“不是他们死就是本宫死,多方进局,棋差一招,输的一方就是输了,都是在拿命赌而已。”
轩辕长宁抬起头,不让眼中的泪水流下,她深呼吸着平静自己,“莫霜,就这一次,可怜可怜本宫吧。”
“是。”
当大门掩上的那一瞬,侍女才小声说了一句,“可谁来可怜我呢?”
她最得轩辕长宁的信赖,当年先帝驾崩之时,朝中老臣欲要逼宫,就是她拿着虎符调动了北院禁军前来保护皇帝登基。
当那些人将要冲上台阶时,她一手握剑一手抱着襁褓中的轩辕明,挺身护在了长公主身前。
第一次将剑刃刺进别人身体时,侍女就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了。“我不叫莫霜,但我也忘了自己的名字。”
深夜,一个身影悄悄出了宫门坐上了一辆灰布蒙罩的马车。
怡亲王府内,烛火仍未熄灭,随着一声轻轻的木门推开声,坐在桌边看书的轩辕长德抬起了头。
“皇姐,本王就知道你会来。”
“是你做的,对不对?”轩辕长宁内穿半旧布衣外罩黑色斗篷,刚进门就开始质问。
“嗯哼,”轩辕长德饶有兴趣地看着对方这身装束,“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只看结果,不问过程。什么时候起,你先想的不是如何解决,而是问谁干的了?”
“你怎么可以这么心狠,他也是你的儿子。”轩辕长宁没有因为轩辕长德的嘲讽生气,而是继续质问。
“本王只有一个儿子,至于其他的,本王非常乐意帮助外甥学会成长。”
“我知道那个小混蛋在里面躺着,你这些话是说给他听的,”轩辕长宁解开斗篷一把扔在地上,“你不是这样的人,你不会看着自己的亲生骨肉去送死的。”
“我会,”轩辕长德放下了手中书,“另一个约定,凡是不加自称的,都是真心话。我甚至可以让瀚海推迟送粮的时间,就像你曾经做过的一样。”
“不,你不会。你这样做了,漠北怎么办?你要逼反他们吗?”
“如果能看到你痛哭流涕的样子,我愿意让玄甲卫去陪葬。”
“疯子。”
“彼此彼此。”
轩辕长宁抿了抿唇,犹豫着,但还是开口了,“我求你,可以吗?不要为难我们的儿子。”
“换一个称呼,皇姐。”轩辕长德笑道。
“你…你的外甥,”轩辕长宁咬着牙,“我求求你,不要为难你的外甥,我的儿子。”
“现在的玄甲卫可不听我的了。”轩辕长德说道。
“难道你要我去求轩辕冥吗?”轩辕长宁眉心皱起。
“不,我绝对不会让他看到自己母亲为了另一个孩子卑躬屈膝的样子,”轩辕长德说道,“做个交易吧,皇姐,你手里握有很多御史台的罪证对吗?毕竟大多都是你命令他们做那些赃事的。”
轩辕长宁一听就懂,“你要我用刘安的命来换?!”
“你有足够的时间把你自己给摘清楚,在突厥还没打到漠北城墙之前,然后乖乖地把证据交出来,”轩辕长德脸上的笑看起来格外友善,“不是一个刘安,而是整个御史台。”
“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御史台里也有你的人,你就不怕那些证据里连你的人也有份吗?”
“放心,肯定不会,因为我的人生死只会在我手里握着,”轩辕长德看向自己的姐姐,“我相信你也一样,绝对不会假手于人,所以当他们大祸临头的时候很容易就会知道究竟是谁出卖了他们。”
轩辕长宁腰板挺直,“我不会出卖他们的。”
“不要说的这么大义凛然,同样的事情你不是已经做过一次了吗?有没有发现自己在地方官场吃不开了?”轩辕长德双臂伸展,“这次和浙江那次的区别不会很大,反正结果都一样。”
轩辕长宁脑海中思绪滑过,迅速被她给捕捉,“云清!”
“你这个表情真值得纪念,终于除了我之外,你也能尝尝他的那种钝刀子戳心的手段了。”轩辕长德说道,“还有一件事,以后离我儿子远一点,如果你再妄想些不该有的,你会比这次翻的更大。”
第五十四章 挑战
用整个御史台来换儿子的命,轩辕长宁没有丝毫犹豫,尽管她知道做官场的靠山,最重要的就是讲信用,这代表她以后真的要被封在后宫了。
春天已经进入了末尾,桃花开的格外靡艳,轩辕明着一件青灰色长衫,走在花丛中就像是一幅半旧的古画。
“再放高一点。”
不远处,伴随着潺潺流水声传来的是青年爽朗的声音。
轩辕明提了提手中的礼盒往声音传来处走去,眼前花枝逐渐稀疏,鼻间花香也慢慢变成水打青草的味道。
走出桃花林,眼前豁然开朗,一抹阳光洒满了青色的河岸,河中有天鹅并鸳鸯嬉戏,岸边绿石覆青苔,远处粉墙半露面。
轩辕明自然看出这是仿照桃花源记所布置的园子,京城邻近宫城,寸土寸金,满朝权贵中也只有怡亲王有这种财力能把大片土地闲置专门建造农家小院博人一乐。
“你母亲昨夜来过了,”轩辕冥放下手中的纸鸢线筒走了过来,“她是真的把你当儿子看待,如何,心中没有一点愧疚吗?”
“若要说一点没有那是骗人的,”轩辕明唇角弯起,露出习惯的假笑,“怎么没有看到怡亲王?”
“父王说让我们两个单独相处,抛开我们的身世,血缘上我们可是世界上最亲的一对兄弟了。”轩辕冥梳理着手中的风筝线。
“下次撒这种会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谎之前,能不能拜托你先让自己手下的将领说几句我的好话,你知不知道你很虚伪?”轩辕明翻了个白眼,“我刚在军营挨了一顿臭骂,包括粗俗无礼的直接问候和用词高雅的讽刺。我不想随便猜测他们的这些举动跟你有关,但是在这数十种不同的怒骂中,我没有听到一条指责我父亲的,所以你禁足在府中是一直在写我的坏话了吗?”
“啊,也不是一直。”轩辕冥笑了笑,“闲的时候会写一两句,不过不好意思我闲的时间很多。”
“果然,你这人卑鄙无耻至极。”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轩辕冥转回头,“当初抱错孩子了,我才应该留在宫里,而你才应该做一个正人君子的怡亲王世子。很抱歉,如果是这样的话,很可能还没等你长成君子,你的尸体就已经在臭水沟里被发现了。”
“一定要说的这么吓人吗?”轩辕明表情很是无奈。
“当然,”轩辕冥说道,“而且我也知道你想说我无恶不作不是个好人,但是我挺满意自己现在的样子。你休想用你那套从书里搬出来的孔孟之道来侵蚀我现在这奢靡享受的日子,我再说一遍,休想!”
“我什么时候尝试要去侵蚀你了?”轩辕明一脸无奈。
“无时无刻不在。”
“好吧,我们说回正题,我要去漠北了。”
轩辕冥扭过头,先是嗯了一声,停顿片刻后又说道,“你母亲知道你其实有拒绝的权力吗?”
“她不知道,不然她昨夜会去找我而不是来王府,”轩辕明说道,“虽然我不知道老师他打算做什么,但是我明白他想要刘安滚蛋,而你想要刘安的脑袋,合作愉快。”
“咦,伪君子,”轩辕冥说道,“听说了一点点的小事,你是不是在御史台和皇宫之间挑拨离间了?”
“没有。”
“承认吧,除了你我想不出第二个人。”轩辕冥眼睛往一边瞥,好半晌后才不情不愿地说了句,“平安回来。”
“我应该会,以及谢谢你那封信,不过我很好奇你在信里写了什么,为什么那些将领们竟然真的愿意听话了。”
轩辕冥撇了撇嘴,“我告诉他们,等到军队拔营时领兵的会是我,毕竟我们两个长的一模一样。”
“你真这样写的?”
“你猜。”
轩辕明将手中的礼盒放在石桌上,“一个小物件,送给你玩玩。”
“别买兴德街荣德斋的古董……”轩辕冥下意识说出了口,过了会儿稍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他…他们家的东西不太好。”
“你觉得我会用古董行贿?你在想什么,我才不会给你送这钱呢!这是宫里的物件。”
“咳咳。”轩辕冥咳嗽了两声,扯着风筝线不愿再搭理对方了。
风吹着桃花,一阵阵香气从身后飘来,上空的素白色纸鸢在随风上下起伏,世界仿佛在一刹那间落入了画卷,世间诸般美好在眼前一一展开。
“御花园很美,这里也很美,只可惜都不是我想要的。”轩辕明看着眼前美景感叹道。
“那你想要什么样的日子?吃不起酥酪,穿不起绫罗,生病时自生自灭的日子吗?”轩辕冥说道,“为什么不能老实承认呢,你和我都是靠百姓养活的,天下赋税三分之一供皇亲国戚日常开销,你想要的自由是什么,被官吏天天在屁股后面追着要人头税吗?”
轩辕明垂下眼帘,“那你能向苍天发誓,日后有一天你大权在握时保证一辈子都不会动我吗?”
“你在开什么玩笑,司马懿当初指洛水发誓有用吗?我现在指苍天发誓,你是向让老天的名声也跟着我的名声一起变臭吗?”
“所以你会杀我?”
“心里有数就行了,不过放心我下手绝对快,不会有一点痛苦的。”
“这就是为什么我不想留在这里的原因,说不定哪一天命就没有了。”轩辕明苦笑了一声。
“在外面坐船可能会遇到水匪,走路可能遇到劫匪,就算你吃饭还有可能遇到黑店呢,处处都是危险。相比起来,最起码在皇宫你不用担心吃的包子里参有人肉吧。”轩辕冥说道,“留下来,别想着跑。”
“别把软禁说的这样温情脉脉的,刚刚有那么一瞬间我真以为和你兄弟情深呢。水匪和土匪我说不定还有个逃命的机会,要是日后有人在你面前说几句我有造反的意图,说不定你掘地三尺都得把我挖出来给扬了。”
“怎么可能。”轩辕冥打着哈哈糊弄了过去。
书房里,轩辕长德正在跟下属商量事情。
房门突然被推开,一个身影走进来,所有人一同站起来行礼。
“见过世子。”
“你们忙你们的,不用在意我。”轩辕冥走到书架前随手扯下来一本书看。
虽然他话是这样说,但是书房里的众人怎么可能真的不在意他,几人对视几眼后纷纷告辞。
“看来还是有很多儿臣不能知道的事情啊。”
众人走后,轩辕冥放下书,来到轩辕长德身前弯腰吻在他的唇角。
轩辕长德手抚着儿子的腰加深了这个吻,“这些事情你不必烦心。”
“呵呵,说的好听,其实是指不要问东问西的让你烦心吧?”轩辕冥扯着父亲的衣领跪坐在他的双腿上,“吏部官员审查就要开始了。”
轩辕长德双手抓住轩辕冥地大腿往两边一拉,原本跪坐的轩辕冥倏然成了跨坐。
“本王说了别急,刚杀了一批人,现在就往漕运里安你的人,只会让人起疑心。”
“谁说是安儿臣的人了,”轩辕冥仰头轻咬着轩辕长德的喉结,“风口浪尖上自然是先找个挡箭牌了。”
“谁又惹你不高兴了?”
“当然是父王。”
轩辕长德叹了口气,“本王也没说拦你,以后你都可以在书房旁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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