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触礁(近代现代)——不让尘

时间:2025-04-11 09:50:57  作者:不让尘
  “那种动作,除了帅一无是处。”林喻之不屑道,“就是拍给你们这些门外汉看的。”
  宋忆文与林喻之自记事起便玩在了一起,两家不仅生意上往来密切,私交也甚笃,他早已习惯了林喻之这张不留情面的嘴,毫不在乎地继续道:“对我们这种门外汉来说,帅就够了。”
  他话音一顿,忍不住旧事重提:“你真不考虑往职业运动员的方向发展发展?”
  “不考虑。”
  “为什么?”
  林喻之又在房间里溜达了几圈,但没找到什么特别的个人物品,语气因遗憾而显得格外敷衍:“我爱帆船爱得纯粹。”
  “你说得比唱得好听。”宋忆文嗤道,“我看你就是吃不了训练的苦。”
  林喻之没反驳。不想吃苦确实是原因之一,但不是全部。他的帆船教练是位退役的职业运动员,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建议过他走职业这条路,但林喻之觉得,一旦有了胜负欲,喜欢的东西就不总是令人快乐了。
  人生短短几十年,何必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但说他吃不了苦,林喻之是万万不能同意的。他走回窗边,举起手机现拍了一张自拍,给宋忆文发了过去。只听电话里安静了几秒,宋忆文嚷嚷道:“我去——你把头发染回去了?”
  他的关注点居然是发色,林喻之语气平平地“哦”了一声,把手机从耳边再次拿开,在照片里打量着陌生的自己。
  他已经好几年没染过这么乖巧的发色了。
  这头黑发怎么看怎么不习惯,可之前那一头银白灰毛实在是太过扎眼,最关键的是——不太符合他目前给自己设定的人设。
  “真是活见鬼。”宋忆文评价完他的发色,终于意识到了这张照片的奇怪之处,“你在哪儿?”
  “宿舍。”林喻之说完,又补了两个字,“厂里。”
  宋忆文不可置信地问:“你真去你爸的厂里上班了?”
  大学毕业后,林喻之没心没肺地在世界各地疯玩了多半年,今年三月不知哪根筋抽住了,突然说跟他爸说——他要进厂。
  宋忆文一直以为他只是随便说说,没想到竟来真的。他断言道:“你可真能折腾。我打赌,不超过一周你就得灰溜溜地跑回来。”
  林喻之问:“赌什么?”
  宋忆文随口一说:“你之前看上的那副Oakley太阳镜。”
  “哦。”林喻之道,“那你可以准备订购了。”
  宋忆文笑了:“林喻之,你摸着你自己的良心说,你是个能在办公室里坐住的人吗?”
  “谁说我要坐办公室?”
  “啊?”
  林喻之抬头看了眼头顶摇摇欲坠的电风扇,不紧不慢地丢出六个字:“我要下流水线。”
  宋忆文一惊,大吼一声:“你要下哪儿?”
  “你聋吗?”林喻之皱起眉,把手机拿远了一点。
  电话那头又安静了片刻。
  在宋忆文看来,林喻之从小到大做出的每一个选择都令他不解。小时候林牧为让林喻之选个业余爱好,他选了单人帆船。高考时林牧为让他选个实用的专业,他读了哲学。现在林牧为让他继续念书,他说他要进厂。
  宋忆文苦口婆心地劝:“想接你爸的班,犯不着非得从车间干起,你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
  林喻之没回话。
  说实话,他脑袋里的想法真没宋忆文想的那么高尚。他低下头,整理了一下自己在网上经过一番精挑细选,花三十五块钱买下的素白T恤,又猛地一个激灵,朝房门的方向看了过去。不待宋忆文再开口,他直接挂断了电话,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手机揣进了短裤口袋里。
  太阳西斜,下午五点半的温暖光线透过窗玻璃洒进来,给窗前的人勾勒出一个金黄色的轮廓。林喻之转过一点头,眼睛微微弯起,嘴角向上勾起了一个极浅的弧度。
  “你好。”他微笑着,嗓音与阳光同样温暖,对推门而入的那人说,“我叫林喻之。新来的。”
  *
  周时也撑着门,在门口短暂地愣了几秒,然后一言不发地走进了宿舍。
  林喻之很清楚,这是自己最帅的角度,他也很清楚,这是自己最完美的笑容。他又问:“你怎么称呼?”
  周时也依旧没回话,背对着他脱掉了夏季工服外套。被汗洇湿的黑色T恤紧贴着他的后背,令流畅的背肌线条无处可藏。林喻之望着他的背影,拍了拍手边的上下铺直梯,接着问:“我可以睡这张床吗?”
  周时也没回头,但终于出了声:“没人用的床位,你随便睡。”
  他看起来比林喻之预想中还要孤傲。林喻之背靠直梯,看着他经过自己,径直走到阳台,把脱下来的外套挂在晾衣架上,又钻进了洗手间。
  林喻之望着洗手间的方向,提高了一点声音:“你应该比我大一些吧?我叫你哥行不行?”
  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水龙头被关上,周时也走了回来。他的头发湿漉漉的,有水珠顺着发梢往下淌,滑入了他的T恤领口。
  “叫我名字吧。”他说。
  林喻之却不接话了。他转身去门口拿起自己的行李包,站在储物柜前,对着那四个一模一样的柜子犯了难。
  “可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他漫不经心地说。
  “我以为你知道我的名字。”
  林喻之拉柜门的手一顿。
  他当然知道周时也的名字。
  他不仅知道他的名字,还知道他今年二十五岁,邬州人,本科毕业,在他爸的厂里已经工作了整整一年。
  他第一次见到周时也是在厂里的财务室门口。他从没见过能把厂服穿得这么帅的人。他当时就想,这样的人如果去当服装模特,什么样的衣服都能卖出去的。
  但是,他怎么知道——
  周时也平静地问:“你不是叫预知吗?”
  林喻之反应了一下,默默地松了口气。
  好冷的笑话。
  这冷笑话如果是从宋忆文嘴里冒出来,他一定会骂宋忆文几句。但这是周时也。长成周时也这样的人,讲冷笑话是可以被原谅的。
  “我的名字不是那样写。”他叹息着笑笑,耐心地向周时也解释,“林喻之,不言而喻的喻,求之不得的之。”
  周时也看着他没说话。
  他当然知道林喻之的名字怎样写。
  他不仅知道他的名字怎样写,现在,还知道了同寝的那两个工友为什么突然被安排去了新的宿舍。
  他的人生中从没遇到过这样的好事。
  本来已经走进了死胡同,甚至连辞职信都准备好了,可这傻乎乎的小少爷竟然主动送上门来。
  “周时也。”周时也走到林喻之身边,抬手帮他拉开一个空无一物但一尘不染的储物柜,也对他微微笑笑,“时也命也的那个时也。”
 
 
第3章 
  周时也与他肩抵着肩,林喻之这才发现,周时也好像比他要高一点。他转过脸看周时也的时候,嘴唇几乎蹭到了他的下巴。
  他身上有一种淡雅的清香,带着明显的化工感。
  不知道是香皂还是洗发水的味道。
  “周时也。”像孩童学舌似的,林喻之轻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周时也往后退开了一步。
  林喻之不再看他。他用手拂了一下柜底,又翻过手掌看了眼,没看到什么灰尘。又原地蹲下,拉开了行李包的拉锁。
  “哥,”他边往出拿东西边说,“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你能不能带我出去长长见识?”
  “你和谁都这样自来熟吗?”周时也问。
  林喻之反问:“自来熟不好吗?”
  周时也看着他把几件夏装装进柜子里,又从包里拿出牙膏、牙刷、塑料杯,洗发水,还有一盒香皂。
  都是超市里常见的平价品牌。
  这衣食无忧的小少爷还为这场角色扮演游戏精心准备了一套道具。
  他想要扮演的角色,是别人拼了命想要逃离的人生。得活得多么轻松,才会生出这种幼稚又愚蠢的念头。
  温柔的粉色霞光洒落满地,周时也的目光却更冷了。
  “你是第一次进厂吧。”他对林喻之说,“这种地方什么样的人都有。你这样的,容易吃亏。”
  “吃什么亏?”林喻之抬头看他。
  他笑得很灿烂,语气却认真。但周时也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
  林喻之也没有追问。他抱着洗漱用品去了洗手间,把东西一股脑放在一个合金置物架上。简陋的置物架不堪重负,微微摇晃了几下。他拆开牙刷与牙膏的外包装,把它们一同放进塑料杯,摆在洗手池的台面上,与另外一套牙具紧紧挨着。
  这个画面让他有了即将在这里开始一场新生活的实感。
  从未体验过的全新生活。这个念头让林喻之感到兴奋,一如第一次踏上帆船时那样兴奋。
  他又从置物架上拿起那盒未开封的香皂。这是他在超市货架前挑三拣四后才选出的味道。台面上那块周时也刚刚用过的香皂还是湿的,因为被用掉了大半,已经看不出品牌LOGO。
  林喻之怔了怔,在这间连转身都有些困难的洗手间里重新环视一周,笑容渐渐僵在了嘴角。
  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对生活品质没有过高要求的穷小子,他很刻意地没有准备洗面奶、沐浴露、润发乳,甚至没有带任何用在脸上的护肤品。但在这一刻他才突然意识到,原来洗发水也不是生活的必需品。
  周时也是不用洗发水的。
  他在潮湿阴暗的洗手间里望着那块沾过水的香皂发了一会儿呆,再出去的时候,房间里已经没有了周时也的身影。
  *
  太阳已经落山了,房间里影影绰绰,什么都看不清楚。林喻之在吊扇开关旁边摸到吸顶灯开关,按下,让房间再次恢复了光明。
  林喻之想,这盏灯也许是这个宿舍里质量最好的家具。
  牧为照明是岳城有口皆碑的灯具品牌。林牧为并不支持儿子这个玩票性质的决定,可还是让秘书小马安排了林喻之的入职。宿舍管理员听说来的是老板捧在掌心里的独生子,一点不敢怠慢,连忙为他在管理层宿舍楼里腾出了一间条件最好的单间。
  但老板的宝贵儿子却主动要求住在普工宿舍,还向他提出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要求——他希望舍友比他稍微大一点,但不要大太多。他还希望舍友在厂里工作的时间不要太短,最好是个大学生。
  宿管很快给了他几个符合要求的选择,周时也这个人则被他排到了最后。
  “他这个人的性格呀……”宿管是个四十多岁的本地人,提起周时也的时候,对着林喻之连连摇头,“很难相处的,你还是换一个人吧。”
  如他所说,新舍友到来的第一天,周时也连个招呼都没打就走了。凌晨一点,林喻之在黑暗中听到宿舍门被人缓慢推开,来人的脚步虽轻,却一步都没有停顿,摸着黑径直走进了洗手间,像是已经对这条路线熟稔于心。
  这座工厂坐落在郊区,不像市里有灯红酒绿的夜生活,林喻之不知道周时也这一晚上去了哪里,但他很清楚,现在还不是能够提问的时候。
  他是玩帆船的。帆船是一项格外需要耐心的运动。无风的时候,要耐心地等待风来;逆风的时候,要耐心地走Z字,曲折地前进。
  林喻之望着洗手间的门缝透出的那一抹暗黄灯光,百无聊赖地想——
  逆风航行也没什么的。
  不了解帆船的人一般都不知道,逆风航行的帆船,比顺风跑得更快。
  *
  住进工厂宿舍的第一天,林喻之失眠到了后半夜。
  他在厂区的小超市里买了一套便宜的床品,可即使铺了一层床褥,床板依旧硬得让人难以入睡。他不知道自己是几点失去的意识,只觉得眼睛好像才刚闭上,手机的闹钟就已经响了起来。
  身体酸痛得仿佛被压路机碾了一遍。
  清晨六点,下铺已经没了人影,空余一床整洁的床铺。林喻之浑浑噩噩地起床,洗漱,连早饭都没有吃,直奔工厂车间。他不知道是不是马秘书提前跟车间主管打过招呼,主管给他安排了一个既不用费脑子也不用费力气的工作——刷散热胶。
  在流水线上,制造流程被精细地切分成一道道易于掌握的简单工序,每一个工人都是流程的一部分,却无法掌握流程的全貌。林喻之被钉在工位上,又浑浑噩噩地度过了一天。他感觉自己像是希腊神话中惹恼诸神而受到惩罚的西西弗斯,必须要将一块巨石推上山顶,可每当巨石即将抵达山顶的时候,就会向下滚落。
  他不得不永无止境又徒劳无功地重复这项枯燥的苦役。
  这样的工作,周时也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啊。林喻之出神地想。
  “你怎么连吃饭都走神啊。”
  林喻之回过神来,对着叶青青客气地笑了笑。周时也虽然冷淡,可同一生产线上的工友倒是热情,白班才刚结束,他就被坐在他两边的工友拉到了食堂。一听说他的舍友是周时也,张梅的话匣子就关不上了:“再说了,堂堂大学生来应聘一个灯具厂普工,不求升职不求调岗,一干干了一年,你们不觉得奇怪吗?我跟你们说……”她压低声音,煞有介事地说,“他肯定犯过什么事,不方便找其他工作。”
  叶青青笑着叹了口气:“张姐,你别瞎说。”
  林喻之用筷子扒拉着不锈钢餐盘里颜色寡淡的酸辣土豆丝和清炒豆芽,只觉得愈发生无可恋,他也不把这种程度的八卦当回事,只应付着问:“他犯过什么事?”
  “那谁知道呢,他也不可能跟我们说呀。”张梅说得头头是道,“你看他性格那么孤僻,在厂里待一年了,没见他交过什么朋友。跟他一起住过的都说他怪得很,在宿舍里连句话都不爱说。”
  叶青青说:“人家怎么没有朋友,财务小邱不就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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