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触礁(近代现代)——不让尘

时间:2025-04-11 09:50:57  作者:不让尘
  周时也知道,那就是灯具厂老板的儿子。今天早些时候,他在工厂里亲耳听到这个男生喊林牧为:“爸。”
  他将目光从那男生身上移开,重新看向前方辽阔无垠的大海。
  听说生活在海边的小孩都会游泳,这让他觉得有些棘手。
  周时也不会游泳。
  但那男生长得瘦瘦小小,看起来比他小几岁。周时也想,自己的个子比他高,力气也一定比他大,只要他不放手,对方是绝对不可能挣脱掉的。
  他站在原地深呼吸了几个来回,这才抬步向前,拳头在前行的同时无意识地攥紧了。可等他走到近处时才突然发现,那男生没在玩沙子。他双手抱肘蹲在地上,脑袋低埋进手臂里,瘦弱的肩膀向前弓起,随着时断时续的抽泣声微微地抖。
  周时也眉眼间的阴郁又浓了几分。
  不仅身板弱不禁风,还是个娇气的爱哭鬼。
  “你哭什么?”周时也低头看着他问。
  *
  林喻之抬起头,与周时也对上了视线。
  他生得眉目清秀,唇红齿白,晶莹剔透的眼泪仍在通红的眼底打着转,让周时也想起了那种价格昂贵的洋娃娃。
  长得漂亮,没什么用,还很脆弱。
  他大概徒手就可以拧断这洋娃娃的脖子。
  也许是他的模样太凶,又或者是出于对陌生人的警惕,林喻之没有说话,只是抬手抹了一把沾满泪水的脸。现在临近晚饭时间,夕阳正缓缓沉入海面,周时也环视一周,漫步在海滩上的人群已经离开了大半。渐涨的潮水逐渐漫过二人所在的位置,泡湿了周时也的鞋袜。
  但他浑不在意。
  不论如何,得想办法把这洋娃娃骗进海里才行。
  周时也心里暗暗盘算着,迎着浪往海里走了几步。他还不适应走在浪中的感觉,只觉得鞋子比平时重了许多倍,脚下一步深一步浅,可还没走出多远,有人从身后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危险!”
  周时也皱眉闷哼了一声。
  林喻之小心翼翼地挪开一点手,低头看了过去,竟在自己刚才抓握的位置看到了一片肿成鼓包的骇人淤青。
  周时也抽回了自己的手臂。
  三天前,父亲周勇带他来到岳城,说要为他那死在厂里的母亲讨个说法。但周时也心里清楚,周勇想要的根本不是真相。刚到岳城的第二天,他就从父亲的眼皮子底下溜走了,直到昨天夜里才回到他们临时落脚的小旅馆。周勇白天没能堵到灯具厂老板,晚上又在厂区附近的棋牌室里输了钱,一腔怒火正无处发泄,抄起手边的玻璃烟灰缸就往周时也头上砸。但周时也反应得足够快,抬臂护住了自己的头。
  这块淤青便是那时候留下的。
  可林喻之似乎被这块在周时也眼里不足为奇的皮肉伤吓住了。他呆呆地盯着那块淤青,片刻后才移开视线。
  “起风了。”林喻之抬头望着他,一脸严肃地对他说,“往前走,很危险。”
  *
  周时也还在思索如何接话,林喻之却猛地看向了自己刚才所在的位置。他露出一抹慌张之色,大步折返回去,低头盯着被海水淹没的一片细沙,再一次红了眼圈。
  周时也不明所以地跟了过去。
  “你怎么又哭?”他被这动不动就掉眼泪的娇气包搞得有些烦躁了。
  “我的……”林喻之抽噎着说,“我的许愿池,被我踩坏了。”
  周时也一怔:“你的什么?”
  潮水没过了两个人的脚踝,林喻之低头看着水中的细沙,一板一眼地向他解释:“我堆的许愿池。我在等涨潮,本来,等潮水漫过许愿池,我就可以许愿了。”
  周时也张口无言。
  娇气爱哭就算了,还幼稚透顶。
  “你要许什么愿?”他面带讥嘲。
  眼泪顺着林喻之精致小巧的下巴滚落进海里,在翻涌的浪花中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我想,”他垂着脑袋,低声说道,“见见我的妈妈。”
  “妈妈”,这两个字让周时也脸上的嘲讽笑意瞬间消失。他沉默片刻,问林喻之:“你妈去哪儿了?”
  “不知道。”林喻之缓慢地摇了下头,“我爸说,她在天上。但我更希望,她在风里。”
  周时也静了静,语气也软下来一点:“为什么?”
  “这样,她来看我的时候,会方便一点。”林喻之仰脸看向头顶,云在夕阳中烧成了火的颜色。他轻轻地说:“天空,太远了。”
  一阵劲风低啸着刮过,不自觉地,周时也在风中闭了闭眼。待他再睁眼的时候,林喻之竟然又哭花了脸。
  周时也这回有点无奈了。
  这娇气包是水做的吗?哪里来的这么多眼泪?
  “你有纸吗?”他看着林喻之背上的书包问。
  林喻之抬手抹了把脸:“什么纸?”
  周时也说:“随便,写字的纸。”
  林喻之想了想,从书包里掏出一个本子来。
  周时也看着封面上“草稿本”三个字,无声地笑了笑。潮水已经漫上了他们的小腿。他从中撕出一张白纸,踏上干燥的沙滩,单膝跪地,把本子垫在下面,开始折纸。
  林喻之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但还是在他面前蹲了下来,偷偷打量这个在不合时宜的时间与地点做手工的男生。
  他看起来比自己的年纪要大一点。虽然看着有点凶,但不可否认的是,他长得很帅。这么丑的运动服,穿在他身上,反倒显得酷酷的。
  他又忍不住往周时也的手臂上多瞟了几眼。
  他很想问问这块可怕的淤青到底是怎么来的,又觉得这个问题似乎有些冒昧。
  他和人打架了吗——
  “好了。”但周时也没给他太多胡思乱想的时间。
  林喻之从他手中接过了东西。
  那是一只白色的帆船。
  纸帆船的折法是母亲罗韵兰离开邬州前教给周时也的。她对他说,她要去一个有海的地方,“只要乘着它,就可以找到妈妈。”
  “我妈说了,”见他不再哭了,周时也不走心地糊弄道,“只要乘着它,就可以找到妈妈。”
  “你骗人。”林喻之听得傻了眼。
  当然是骗人的。
  但你都愿意相信许愿池了。
  “真的。”周时也说,“你不信就算了。”说完,他拍拍手上的沙粒,从沙滩上站了起来,说,“我走了。”
  “你要去哪儿?”林喻之连忙跟着他一起站了起来。
  “学校。”周时也觉得这个问题实在好笑,“还能去哪儿?”
  邬州到岳城,一千四百公里,乘坐长途汽车的话,要花费十九个小时三十分钟。不论周勇如何打算,周时也已经下定了决心——他要坐上明天最早的一班长途汽车,回到他花费了许多努力才考上的邬州一中。
  他和眼前这个用崭新白纸当草稿纸的小少爷不一样。他很清楚,只有读书,他才看得到自己的未来,也只有读书,他才有机会为母亲讨回真正的公道。
  他转身就走,林喻之欲言又止:“那个……”
  他深吸一口气,在他身后大声喊了一句:“你以后还来吗?”
  周时也脚步一顿,回过头朝林喻之看了一眼。
  “当然。”他肯定地回答。
  海平面上只剩下几抹血红色的余晖,林喻之捏紧手中的纸船,目送他离开了海滩。
  周时也没有回第二次头。
  后来,林喻之在那片海滩独自等待过数不清多少个傍晚。那段记忆随着时光的流逝开始变得模糊,而那个承诺过会再来的男生,一次都没有回来过。
 
 
第8章 
  屏幕光幽幽地打在周时也脸上,他没有想到,十一年后,年少时随手折出来的纸船竟会以这样的形式出现在自己眼前。他还记得那日沙滩松软,光线昏暗,这只帆船他折得并不完美,甚至可以说,这是一个敷衍了事的手工作品。
  它不是一个值得被人视若珍宝的物件。
  他尚在发呆,一通电话突然打了进来。
  周时也看着那串没有印象的电话号码,略微犹豫几秒才按下接通,可电话那头却迟迟没有人说话,只能听到嘈杂的环境噪音。
  短暂的沉默过后,电话里出现了一道陌生的男声:“手机给我。”紧接着,是一句礼貌而温和的询问,“是林喻之的室友吗?他喝多了,能不能给我发个你们宿舍的定位?我一会儿送他回去。”
  周时也没有立刻接话。对方似乎把手机拿远了一点,用打商量的口气和另一个人说:“算了,我给你找个酒店吧。”
  林喻之坐在宋忆文对面,紧张到连呼吸都屏住了。桌上那八个空啤酒瓶,只有一个是他喝的,他眉眼间有一点醉意,神志却清醒得很。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宋忆文的脸,试图从他的微表情中窥探出电话那边的反应。
  片刻后,宋忆文在惊讶中扬起了眉毛。
  周时也冷淡的声音也从手机听筒中传了过来——
  “你们在哪儿。”
  *
  林喻之趴在桌上,内心五味杂陈。他问周时也要电话号码,本意只是想加他的微信,结果微信没加上,反倒派上了更大的用场。
  他觉得,周时也应该是在意他的。
  如果完全不在意的话,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周时也可以对他醉死在哪里无动于衷,又或者单纯出于道德上的顾虑,把宿舍的地址告诉宋忆文。
  但他亲自来了。
  可是,这一周以来,周时也一直拒他于千里之外,似乎并没有想与他更进一步的意思。
  林喻之搞不懂这个男人。
  宋忆文客气地朝周时也点了下头,算是跟他打了个招呼,然后站起身,伸手拍了拍趴在桌上装睡的林喻之:“醒醒,你室友来了。”
  林喻之没有反应。
  宋忆文还没来得及说第二句话,周时也已经走到了林喻之身边。他半蹲下身,扯过林喻之的左臂挂上自己的左肩,然后是右臂,再拉着两条手臂往下一拽,林喻之的上半身便全部压在了他的背上。
  “抓好。”周时也说着,站起身的同时托住了林喻之的两条大腿。林喻之的身体重心随着他起身的动作蓦地后仰,险些从他背上滑下去。
  他条件反射地收紧了手臂。
  这回没法继续装睡了。
  心脏跳得飞快,林喻之老实巴交地扒住周时也的脖子,在他耳边用刚睡醒的语气哑声低语道:“你来了。”
  宋忆文目瞪口呆。
  平心而论,林喻之追求的这个室友确实是个无可争议的帅哥。但宋忆文觉得,这个人与温柔耐心细致体贴这些词大约没什么关系,举手投足间还透着一股狠劲儿。要不是林喻之素来喜欢运动,把身材练得有模有样,他都要担心林喻之和这个人在一起会挨打。
  他快走几步追上去,不太放心地说:“我陪你们一起回去吧。”
  “拜——拜——”林喻之冲他懒洋洋地摆了摆手。
  周时也脚步不停,宋忆文也走得快了一点。“林喻之,”他按住林喻之的肩,一本正经地提醒道,“我觉得,你还是认真考虑一下。”
  林喻之对着他连连点头,心中却无限感慨——
  不愧是好兄弟,铺垫得真到位。
  宋忆文不去演戏真是可惜了。
  *
  从餐馆走回宿舍大约需要一刻钟,但周时也背着一个分量不轻的成年人,一刻钟后,路程才走完一半。路上的行人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任林喻之脸皮再厚,此刻也有些害臊,他忍不住把脑袋埋低一点,趴在周时也的肩膀上小声说:“明天,他们又要说你带坏我了。”
  周时也闻言停下了脚:“酒醒了就下去,自己走。”
  林喻之立刻道:“我的头还好晕。”
  周时也知道他在胡说八道,但也没有戳穿,抬脚继续往前走。林喻之又问:“你怎么一直不通过我的好友申请?”
  周时也反问:“哪一个是你?”
  “哪一个?”林喻之一愣,惊道,“每天有多少人加你啊?”
  “很多。”周时也面无表情地说,“网络诈骗,防不胜防。”
  从某种角度来说,林喻之自己也是个“诈骗犯”。他心虚地咽了口唾沫,没回话。周时也偏头瞥了他一眼,又问:“头像是纸船的那个?”
  提起那只纸船,林喻之更加心虚了,视线不由自主地往远处飘了飘。
  周时也追问道:“那照片是你拍的?”
  那张照片是林喻之在自己的书房里拍的,只要不瞎,就能看出房子装修得不差。他咬了咬牙,强撑着镇定:“我在网上找的图,怎么了?”
  周时也终于打消了这些天来盘踞在心头的疑虑。
  看林喻之这个反应,他并不知道自己就是当年折纸船的那个人。而这个头像,也不是因为他才换上的。
  林喻之生怕他还要再问自己的事,连忙把话题转移到了他的身上:“周时也,你母亲原来也在咱们厂里工作过吗?”
  *
  周时也猛地顿住了脚。
  他沉默数秒,缓缓转过头,看着林喻之问:“你怎么知道?”
  林喻之被他背着,二人的脸离得极近,可周时也的语气却异样的冷。林喻之感觉得到,自己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
  “我……”他小心翼翼地说,“我在车间里听了些传言。”
  不可能。周时也把他从背上放了下来。
  邱芝早已在厂里打探过,即使在管理层里,厂龄超过十年的员工也屈指可数。车间的工人们根本不知道十一年前发生的那件事。
  周时也立刻明白,他背着不省人事的林喻之回宿舍的事已经传到了林牧为的耳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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