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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时也问：“你醉成那样，我发脾气有什么用？”
林喻之又说：“今晚，你明知道我在装醉，不仅没有戳穿，还背我回来。”
周时也说：“只背了一半路。”
林喻之安静了几秒。
他朝周时也凑近一点，眼中忽地闪过一抹狡黠。
“刚才，最后的时候……”他悄声问，“你是不是听我喊痛，所以自己打了出来？”
周时也的呼吸倏地顿住。
他条件反射地想往后躲，但林喻之像一条行动敏捷的蛇，抬起一条腿缠上了他的腿。两人的身体紧密相贴，任何细微的变化都无处可藏。林喻之知道，周时也硬了。
“这难道不叫温柔？”他看着周时也问。
周时也的喉结重重一滚。他闭了闭眼，语气严肃道：“我看你的腿是不痛了。”
“痛。”林喻之诚实地说。
但他有些享受周时也因他而身体失控的感觉，用脚背蹭了蹭周时也的小腿。
“还来吗？”他不知死活地问。
“还想给隔壁听活春宫？”周时也无动于衷。
林喻之瘪瘪嘴，松开了紧扒在周时也身上的手脚。周时也立刻翻身换了个仰躺的姿势，还屈起一条腿，让腿间撑起的那物看起来不那么显眼。
“你呢？”林喻之好奇地问，“你大学读的是什么专业？”
“你这么擅长洞察人心，还需要问？”周时也抬起手臂，挡在了自己脸上。
林喻之盯着他下压的嘴角思索了片刻。周时也家里的经济条件不太好，他应该会选择一个容易就业且有发展潜力的专业。可是，如果真是那样，他为什么要放弃自己的前途，来灯具厂做普工？
“猜不出。”他想不明白，坦诚道，“但我觉得，你的成绩应该挺好的。”
“为什么？”周时也对这个判断来了点兴趣。
林喻之说：“自律的人，成绩都不会太差。”
他说完后一直看着周时也，像在等待一个答案，但周时也没说什么，只低声说：“睡觉吧。”
林喻之意兴阑珊地“哦”了一声。
他答应了，身体却纹丝未动，周时也抬起手臂看了他一眼，直接逐客：“回你床上睡。”
林喻之问：“你觉得挤吗？”
周时也说：“挤。”
林喻之又“哦”了一声。他往床边挪了挪，给周时也让出了一块地方。
周时也沉默几秒，把手臂又压在了自己脸上。
单人床上只有一个枕头，睡得太靠边便枕不到枕头，林喻之枕着自己的一条手臂，重新观察这间寻常普通的工人宿舍。
与住进来的第一天相比，这里几乎没有变化，但眼中的一切突然变得十分新鲜。
他与周时也不再隔着一层床板，不再是一人睡在上铺，一人睡在下铺。
他与周时也共享了同样的视角。
“周时也。”林喻之的语气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你看那儿。”
“看什么。”
“那儿。”
周时也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是林喻之光洁的后背，他枕着自己的手臂，微微仰着头，看的是阳台的方向。
周时也探过身子，也朝阳台看了过去。
“怎么了？” 他没能看出任何异样。
“你看月亮。”
林喻之有些困了，低下头打了个哈欠。
待哈欠打完，才喃喃地说：“月亮，在云里游泳。”
周时也愣了一下。他还没回过神，林喻之已经摸到了他的手臂，又顺着手臂摸到手，把他的手按在了自己腰间。
这样一来，周时也便不得不抱着他睡了。
这小白兔还是挺狡猾的。周时也想。
他又朝阳台看了回去。
在这里住了一年，他好像还是第一次抬起头看月亮。
房间忽明忽暗，月亮在滚滚云波中若隐若现，仿佛真的在游泳一样。
第13章
林喻之好像谈恋爱了。
半个月前叶青青就发现了一点端倪。从某个中午开始，林喻之不再跟她和张梅一起去食堂吃饭，紧接着，她在食堂撞见了林喻之和周时也面对面坐在同一张桌子上。
她在这里工作了大半年，此前从未见过周时也和其他人一起在食堂吃饭。
不仅是食堂，这半个月里，他们二人总是出双入对，周时也甚至还来他们工作的车间等过林喻之几次。
这些在旁人眼里不足为奇的小事，在叶青青的脑袋里却拉响了警报。为了打发时间，她在下工后喜欢用手机看免费的网络小说，看的最多的就是那些浪漫到脱离现实的爱情故事。不知道是不是拜这个爱好所赐，她在这方面总是比其他人更敏锐一点。
今天晚上在食堂吃晚饭的时候，她亲眼看见林喻之从自己的餐盘里挑挑拣拣地夹出几块胡萝卜，丢进了周时也的餐盘里。
周时也面不改色地吃掉了。
这一幕险些让叶青青惊掉下巴。
“我们只是关系好而已，兄弟之间都是这样的。”林喻之从容不迫地向她解释。
叶青青一脸狐疑地盯着他看了半晌。
兄弟之间做这些虽然肉麻，但硬说起来，还真算不上逾矩。只不过，要说林喻之把周时也当哥哥，叶青青是信的，毕竟，林喻之在谁面前都是一副自来熟的模样。但是，周时也把林喻之当弟弟？她在林喻之坦坦荡荡的目光中忍不住开始怀疑，这个心大的家伙是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现。
“他以前对谁都是爱搭不理的。”叶青青正色道，“你不觉得他现在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吗？”
“哪里不一样？”林喻之的嘴角都要压不住了。
不再总是冷着一张脸，更鲜活了。但叶青青没能想出合适的形容词，只好如实描述：“他会笑了。”
林喻之噗的笑了。笑了几声，又找补道：“谁不会笑啊？”
“林喻之，你长点心吧。”见他不当回事，叶青青直替他着急，“你在他面前滔滔不绝有说有笑的时候，就没有注意过他看你的眼神吗？”
这一个大长句完完全全戳到了林喻之的心尖上。他看向别处，强撑着镇定问：“他什么眼神？”
“他那个眼神，可不是看弟弟，是看……看……”叶青青说不出口。
她小脸一红，急得想跺脚：“我在老家认识几个朋友，男的，也喜欢男的，这事我可比你有发言权！回头别怪我没提醒过你，你傻乎乎地把人家当哥哥，人家可不一定把你当弟弟！”
林喻之揉了揉自己泛红的耳朵。
周时也看他是什么眼神，他当然知道。
他这所谓的“哥哥”，昨晚在他的软磨硬泡下，正是用那样的眼神一边与他接吻一边释放在了他的手心里。
他更知道周时也有什么样的变化。
半个月前，两人刚睡上一张床的时候，不论睡前是什么姿势，每次睡到一半，周时也总会重新靠回墙边。那张单人床太过窄小，他的右肩紧压着墙面，没过两天，肩头就被压出了一块淤青。
在那之后，林喻之在睡觉时总是刻意给他让出更多位置。可睡得太靠边缘，有时候昏昏沉沉间几乎要真的掉下床去，但每当他快要掉下床的时候，一条手臂总会适时伸过来，将他捞回到一个硬实的怀抱里。
不记得是从哪天开始，周时也不再靠着墙睡了。
林喻之被动地参与了一场与一堵墙抢男人的竞赛，又被动地取得了全面胜利。
再聊下去迟早露馅，林喻之连忙摇头摆手：“别瞎说，是你想太多了。”
与叶青青匆忙分别后，他在脑袋里反复回味着刚才的对话，连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摸着良心说，周时也并不是一个糟糕的恋爱对象。他虽然性格冷淡，但是情绪稳定。虽然说得少，但是做得多。上次吊扇坏掉，林喻之还没来得及找宿管，周时也借了台梯子，三下五除二就修好了。
唯有一点令林喻之很不适应——周时也的边界感太强了。每周五晚上他都会离开厂区，直到深夜才会回来。林喻之出于好奇问过一次，他只说自己是进城办事，至于办什么事，却讳莫如深。
今天又是周时也进城办事的日子。
想到这里，林喻之的脚步又拖沓起来。他挪着步子走回宿舍，却在打开宿舍门的一瞬间愣住了。
*
“马叔叔？”
话音还未落，林喻之就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他做贼心虚地往走廊里左右看看，直到确认没人听到，这才向前跨了一大步，把门紧紧合上。
“你怎么来了。”他朝周时也的床铺瞟了一眼——还好周时也手脚勤快，今早换了床单。他暗暗松了口气，嘟囔着说：“都跟你们说了，我不想让大家知道我是谁，你来这里不是拆我台吗？”
宿舍唯一的一台书桌前有一把椅子，但马俊没有坐，他站在阳台门口，冲林喻之温和地笑了笑：“林总这段时间实在太忙，抽不出身，他让我过来看看你有没有什么需要。”
“我挺好的。”林喻之边往洗手间走边说，“什么都不需要。”
马俊跟着他走进阳台，见他没什么耐心与自己寒暄，便直接切入正题：“去新厂区参观学习的事，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了。你什么都不用准备，带上几件衣服就行。生活用品什么的，那边都有现成的。”
林喻之拧开了水龙头。
早在一周前，马秘书就把去新厂区的行程发给了他，但他一直假装没看见。
没想到马秘书竟会直接找上门来。
“我跟我爸说过了。”他在唰唰的水流声中果决地说，“我不去。”
他囫囵洗了一把脸，又走回屋内，习惯性地想往周时也的床上坐，好在及时反应过来，多走了两步，坐在了对面的空床位上。
马俊跟着他走了回来。
厂里的工人流动性太大，周时也刚进厂的时候，他和林牧为都不知情。但没过多久，他在车间主管提交上来的表彰名单中看到了周时也这个名字。这名字隐约有些印象，他去调查了周时也的家庭背景，终于确认，他就是曾在厂里跳楼身亡的那个女工的亲生儿子。
但他们谁都没有把这个明显别有用心的年轻人放在心上。
直到林喻之住进这间宿舍。
“喻之。这么多年你一直叫我马叔叔，那叔叔今天跟你讲几句心里话。”马俊把书桌前的那把椅子拉出来，坐下，语速不疾不徐，“进厂这个事，林总从来没有强迫过你。他知道现在很多厂二代都不愿意接手家里的厂子，他也不想让你吃这个苦。”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但这些话他不会对你说，我得替他说。林总年纪大了，他年轻时拼了命打拼出来的事业，最后得有个人来接班。你和宋家的小少爷不一样，他毕竟有个大他十二岁的哥哥，他想怎么玩都行。”他看着林喻之，语重心长地说，“但你不一样，你是林总唯一的儿子。”
宋忆文有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兄弟俩不仅年龄差得多，性格更是天差地别。但也多亏了精明强干的宋忆武，宋忆文才能没心没肺地当个富二代纨绔。马俊说的这些话林喻之全都明白。他也明白，自己不可能一辈子在父亲的厂子里当一个普通工人。
况且，既然决定与周时也认真交往，那自己的真实身份总归是要向周时也坦白的。
他想了想，说：“这里的工友都很照顾我，你们得给我一点时间，让我请他们吃个饭，道个别，表达一下我的感谢。他们迟早会知道我是谁，和基层员工搞好关系，在他们心里留个好印象，也是为了我自己好。”
他这个理由合情合理，马俊不好再说什么，只点了下头，催促道：“那就尽快吧。”
第14章
马秘书离开后，林喻之一直心事重重。
隐瞒身份不是长久之计，马秘书来宿舍的事情应该很快就会传到周时也耳朵里，他想着，不如趁这个机会，顺水推舟，把一切全盘托出。
但他又觉得忐忑。
他不确定周时也知道后会怎么想。他会不会觉得自己被玩弄了？会不会因此而讨厌他？
他们的关系才刚好起来一点。
林喻之很少会如此优柔寡断。
“你听到我说什么了吗？”周时也拽住了他的胳膊。
下午五点的太阳依旧火辣，此起彼伏的蝉鸣伴随着周时也的质问一起涌入耳朵，林喻之茫然地回过头，“啊”了一声。
他这一整天都在走神，周时也耐心地重复了一遍：“明天休息，今晚去市中心吃晚饭吧。”
“市中心？”现在正值晚高峰时间，去市中心至少要花费一个小时，林喻之心不在焉地问，“你想吃什么？”
“吃完饭，”周时也却没说吃什么，“可以看个电影。”
林喻之仍在状况外：“看电影？”
周时也问：“不想看？”
林喻之连忙说：“没有不想。”
他突然想起，今天是发工资的日子。但生活中零娱乐的人居然想要看电影，这可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
“看电影没必要去市中心，我记得附近就有个电影院……”厂区附近的那家电影院虽然设备老旧，但电影票至少能比市中心的电影院便宜接近一半，林喻之边说边从裤兜中掏出手机，在购票应用程序上翻了翻正在热映的片单，“你想看什么？最近好像没什么好看的电影……”
“带上你的身份证。”周时也也没说看什么。
林喻之纳闷地抬起头：“看电影还要身份证？”
“看完电影，”周时也用手盖住他的手机屏幕，往下按了一把，“太晚的话，就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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