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触礁(近代现代)——不让尘

时间:2025-04-11 09:50:57  作者:不让尘
  他默默松了一口气,又看回林喻之。
  林喻之也正看着他。他什么都没说,似乎千言万语都凝结在了这个平静而忧伤的眼神里。周时也感觉得出来,林喻之读懂了他,但也误解了他。
  “我爸来岳城看我。”周时也的神色也恢复了镇定,语气里是恰到好处的疏离,“不好意思,我以为你过几天才回来,没提前跟你说。”
  他伸出手,但在空中顿了一下,最后虚搭在了林喻之的肩膀上。
  “本来想等你回来请你吃饭,但今天可能不行了。”他轻轻摩挲着林喻之紧绷的肩膀,用解释的口气说,“我和我爸很久没见,我想和他单独待一会儿。”
  *
  路灯在黄昏中次第亮起,将林喻之的影子钉在灰白色的石砖地上。他转过头凝视着单元门,狠狠抽了一口烟。
  他能够理解周时也的决定。换作他自己,恐怕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这一刻,他与周时也成为了最隐秘的共犯——一个在楼上与恶鬼周旋,一个在楼下审判自己的良知。
  周勇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渣。这个家暴酗酒沉迷赌博的烂人,非但没有受到应得的惩罚,还靠着亡妻的死亡赔偿金过了这么多年醉生梦死的逍遥日子。
  这样的人,死有余辜。
  可是,值得吗?
  把本该拥有无限可能的未来葬送在一个人渣身上,余生都将失去自由,值得吗?
  烧到尽头的烟头灼痛了手指,林喻之深吸一口气,把烟用力碾灭在了垃圾桶顶。
 
 
第52章 
  那扇厚重的金属门封锁着一场精心策划的自我毁灭。
  不值得。
  林喻之肯定地想。
  他把烟头丢进垃圾桶,可刚走出一步,视线尽头的单元门突然被撞出一声闷响。
  林喻之瞳孔骤然收缩。
  周勇佝偻着背窜出来,往左右看了看,仓皇逃向小区大门。
  林喻之的大脑空白了一瞬,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冲向了单元门。
  *
  电梯门滑开的瞬间,扑面而来的血腥味扼住了林喻之的咽喉。他踉跄着往前走了几步,在转过第一个弯后看到了大敞着的防盗门。
  这不是他预想中的画面。
  周时也蜷坐在玄关墙边,右手死死压着侧腰,血从指缝间溢出来,浸透了他的衣服。林喻之在他身边跪下,小心翼翼地掀开了他的衣摆,眼前的景象触目惊心——周时也的侧腰有两处狰狞外翻的刀伤裂口,血正不停地往出涌。他哆嗦着手去掏手机,却被周时也扣住了手腕,那只手冷得像浸过冰水,掌心却黏着温热的血。
  “120,”周时也喘息着说,“我打过了。”
  林喻之哑声道:“你怎么搞的……”
  扣在手腕上的手突然加大了力气,周时也没让他继续往下说。
  “又不是第一次挨刀子,”他轻声道,“别紧张。”
  林喻之与他对视了几秒,明白了他的意思。
  故技重施。
  房间里装了监控。
  见他不再讲话,周时也动了动失血的唇,扯出个有些惨淡的笑:“别生气。”
  冷汗顺着他的下颌滑落,落在了林喻之的衣袖上。林喻之深呼吸几次,努力找回呼吸的节奏,替他按住了伤口。
  “你别说话了。”他连声音都在颤抖。
  泼洒在地板上的啤酒酒液散发出酸腐的味道,苹果杂乱无章地滚落了一地,横在其中的水果刀上还沾着未干的血。周时也仰头靠墙,快速失血已经让他开始感到晕眩。
  “真不想让你看到这个。”他的喉结在裹满薄汗的脖颈上滑了滑,又猛地攥住了林喻之的衣角,“别走。”
  林喻之刚要起身就被拽了回去,手掌险些压到周时也的伤口。他单手撑住地板,用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周时也冰凉的手背,低声安抚道:“我去看看救护车到了没……”
  “别走。”周时也的手却攥得更紧。
  他抿了抿干燥的唇,一双涣散的瞳孔执拗地锁定着林喻之的脸。
  意识正在沉入深海。
  “那时候……”他的声音在急促的呼吸中只剩下一点模糊不清的气音,“我应该,相信你。”
  *
  “时也,妈带你去改个名字吧,我打听了一下——”
  “为什么要改。”周时也问。
  罗韵兰切洋芋的动作一顿,回头看了他一眼,那一眼里带着几分难以启齿的愧疚:“我觉得,这个名字不好听。”
  “咚”的一声,周时也把削好的洋芋丢进盆里,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他的校服裤脚。
  他在书本上读到过自己名字的出处。他知道这个名字一定是罗韵兰取的,周勇那样的人,取名是不会引经据典的。
  他从来都没有问过罗韵兰为什么给他取了这样一个名字,但他能猜到缘由——如果没有他的出生,他的母亲大概有机会拥有另外一种人生吧。
  “不用了。”周时也垂眼看着不锈钢盆中堆成小山的洋芋,低声说,“只是个名字而已。叫发财的人又不一定真的能发财。”
  罗韵兰的叹息轻得像一阵青烟。
  “话是这么说……”她熟练地把洋芋切成小条,又将切好的洋芋条泡进清水里,“但我还是想给你换个更好的名字。”
  周时也盯着母亲后颈的淤青,固执地重复了一遍:“不用了。”
  他起身将备好的食材桶与酱料罐搬到屋外,码放在小吃车上。罗韵兰却立刻跟了出来:“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周时也被她问得一愣。没课的时候,他都是跟着罗韵兰一起出摊的,今天是……
  今天是星期几?
  罗韵兰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笑得温柔又无奈:“你忘了?今天要去上学的呀。”
  母亲围裙上的油渍在柔光里泛着一层珍珠般的光泽,又像一片将散未散的雾。周时也在雾中怔怔地望着她,张开嘴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哎呀。”罗韵兰朝他伸出手,温暖的掌心覆上了他的脸,“傻孩子,你哭什么呀。”
  她将儿子颤抖的手指妥帖地包裹进自己手心,柔声催促道:“时间不早了,快去吧。”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蜈蚣百足,行不及蛇;雄鸡两翼,飞不过鸦。
  马有千里之程,无骑不能自往;人有冲天之志,非运不能自通。
  盖闻:人生在世,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
  文章盖世,孔子厄于陈邦;武略超群,太公钓于渭水。
  颜渊命短,殊非凶恶之徒;盗跖年长,岂是善良之辈?
  尧帝明圣,却生不肖之儿;瞽叟愚顽,反生大孝之子。
  张良原是布衣,萧何曾为县吏。
  晏子身无五尺,封作齐国宰相;孔明卧居草庐,能作蜀汉军师。
  楚霸虽雄,败于乌江自刎;汉王虽弱,竟有万里江山。
  李广有射虎之威,到老无封;冯唐有乘龙之才,一生不遇。
  韩信未遇之时,无一日三餐,及至遇行,腰悬三尺玉印;
  一旦时衰,死于阴人之手。
  有先贫而后富,有老壮而少衰。
  满腹文章,白发竟然不中;才疏学浅,少年及第登科。
  深院宫娥,运退反为妓妾;风流妓女,时来配作夫人。
  青春美女,却招愚蠢之夫;俊秀郎君,反配粗丑之妇。
  蛟龙未遇,潜水于鱼鳖之间;君子失时,拱手于小人之下。
  衣服虽破,常存仪礼之容;面带忧愁,每抱怀安之量。
  时遭不遇,只宜安贫守份;心若不欺,必然扬眉吐气。
  初贫君子,天然骨骼生成;乍富小人,不脱贫寒肌体。
  天不得时,日月无光;地不得时,草木不生;
  水不得时,风浪不平;人不得时,利运不通。
  注福注禄,命里已安排定,富贵谁不欲?
  人若不依根基八字,岂能为卿为相?
  吾昔寓居洛阳,朝求僧餐,暮宿破窖,
  思衣不可遮其体,思食不可济其饥,
  上人憎,下人厌,人道我贱,非我不弃也。
  今居朝堂,官至极品,位置三公,
  身虽鞠躬于一人之下,而列职于千万人之上,
  有挞百僚之杖,有斩鄙吝之剑,
  思衣而有罗锦千箱,思食而有珍馐百味,
  出则壮士执鞭,入则佳人捧觞,
  上人宠,下人拥,人道我贵,非我之能也,
  此乃时也、运也、命也。
  嗟呼!
  人生在世,富贵不可尽用,贫贱不可自欺。
  听由天地循环,周而复始焉。
  ——《寒窑赋》
 
 
第53章 
  握在掌心的手指又抽搐了一下。
  林喻之伏在病床边缘,额头抵着周时也的手臂。他机械地揉了揉对方微凉的手背,那几根手指却突然收拢,反握住了他的手。
  林喻之猛地直起身,朝床头看了过去。
  周时也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他苍白的脸陷在枕头里,干裂的唇翕动着试图发声,但卡在喉咙里的气音最终只化作了一串闷咳。
  林喻之伸手要按呼叫铃,却被扯住了袖口。
  “我睡几天了。”周时也虚着声音问。
  林喻之跌坐回去,后腰撞得折叠椅吱呀作响。
  “周勇被抓了。”他抬手捏了捏僵硬的颈椎,轻描淡写地说,“你睡了四天。”
  他的脸瘦了一圈,眼下浮着一层浓重的青黑,周时也又朝他抬起了手。
  林喻之无动于衷。
  “又不是没我的号码。”这个抬臂的动作牵动到了侧腰的伤口,周时也只好把手放下,“提前回来,怎么不告诉我。”
  林喻之俯首逼近:“你怎么想的?”他直视着周时也的眼,压低声音问,“准备让我回来给你收尸是吗?你什么时候往家里买过啤酒?还有那把刀……”
  家。这个词终于让周时也有了回到人间的实感。他轻轻勾起唇角,却惹得林喻之更生气了:“你还笑?”
  周时也在ICU整整躺了四天,昨天才脱离危险转进普通病房,刺入侧腰的那两刀伤到了腰动脉,林喻之手上还残留着他血往出涌的触感。他盯着病床上那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强压着怒气问:“你就不怕自己真被捅出个三长两短?”
  “我死了,他才有被判死的可能。”周时也望向输液管里缓慢坠落的透明液体,语气中竟有几分平淡的遗憾,“现在这样,估计三年不到就出来了。”
  林喻之咬牙盯着他,最后从牙缝里蹦出了五个字:“你这个疯子。”
  “我没有更好的办法。”周时也说,“我得让他付出代价。”
  林喻之攥住床栏,讲话的声量几乎失控:“代价?付出代价的是他还是你自己?你拿你的人命换别人的刑期?”
  金属床架发出细微的震颤,周时也望着他眼底的血丝,沉默了。
  答应与周勇相见的那一刻,他以为自己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可当周勇的刀真正刺入身体时,求生的本能还是让他紧紧抓住了对方的手腕。
  有一个瞬间,他以为他真的会死。
  死亡竟令他恐惧。
  告别得太潦草了。
  他再度抬起手,指尖触上林喻之紧攥的拳头,轻声问:“你希望我死吗?”
  林喻之立刻道:“我怎么可能希望别人死?”
  周时也换了个问法:“你害怕我死吗?”
  压抑的呼吸声填满了沉默的裂隙,林喻之的手背绷出一条条青筋,脑海中再一次回响起周时也昏迷前那一句遗言似的自白。
  ——那时候,我应该,相信你。
  他松开床栏,按下了呼叫铃。
  “警察应该很快会找你问话。”他别过脸,避开了周时也的视线,“我只说了我知道的。”
 
 
第54章 
  “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那人好像对我有意思。”王尧在电话那边犹犹豫豫地小声嘀咕。
  林喻之蹲在电视柜前,把一瓶过期一年的褪黑素丢进垃圾桶,不走心地应了一声:“嗯,替你开心。”
  “你还能再敷衍一点吗?”王尧笑着叹了口气,说回了正事,“还没找到?”
  林喻之把翻出的杂物一件一件收回去,解释说:“搬家的时候不是我收拾的东西。”
  电话那头传来了打火机清脆的“咔哒”声。王尧咬着烟嘴,声音有些含混:“你直接问他不就行了。”
  林喻之合上了抽屉。
  自从周时也醒来后,他就再也没有和周时也见过面,只为他雇了一位有经验的年轻护工。
  不仅没见面,这一个月里,他们连一条短信都没给对方发过。
  明天周时也就要出院了。想到这里,林喻之只觉得头痛。
  王尧想了想,提醒道:“重要的工作文件,他应该会帮你收在书柜里吧。”
  “书柜里没有。”
  这套房子的收纳空间有限,巴掌大的客厅已经被林喻之翻了个底朝天。他走去卧室,拉开了衣柜门。
  淡淡的樟脑丸味道扑面而来。
  之前去医院给周时也送衣服的时候,他记得——
  就是这个。
  林喻之把衣柜最下层的塑料收纳箱搬了出来。掀开盖子的瞬间,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那艘“石先生”送给他的手工帆船,然后是那只白色纸船。
  “找到了。”他把那两份手工制品推到一边,从下面取出一个文件袋,里面有一摞整理好的发票,“我一会儿叫个同城急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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