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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一定，俺家祖上都是大字不识的农民，俺上学的时候跟听天书似的，但是俺弟就考上大学了，现在在城里教书，这就是你说的凡事没有绝对。”
“您不要妄自菲薄，看得出您是有大智慧的人。”
“呵呵，俺就是个大老粗。”
快到集市的时候，老乡用手给邵寒州指了一下放向，“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大概一里地就到了。”
“好，谢谢您。”
“没事儿。”
老乡走了以后，刘寻还把头埋在邵寒州肩膀上一动不动。
邵寒州没说什么，他大概能想象如果自己撒手不管，刘寻以后的人生会是什么走向——被记者曝光，被公众非议，被村民排挤，性格本就有缺陷的他几乎必然会走上一条灭亡之路。
如果现在不拯救他，以后就没有机会了，但是拯救他不是那么简单的，因为他和一般的孩子不一样，想把他教好需要付出更多的心血和精力，还要找对合适的方法。
邵寒州原本的计划是把他带离这里免于被曝光，然后给他找一家可靠的领养人，现在他突然有了另外一个想法——由自己领养他，亲自教育他，引导他走上正途。
但是一时半会还拿不定主意，毕竟这不是儿戏，他没有任何经验也没有任何准备成为一个父亲，而且他的工作又太忙，没有充足的时间陪伴照顾他，他担心自己无法尽职尽责。
不知不觉到了集市，发现还挺热闹的，吃的穿的用的玩的，一应俱全。
路过包子摊，邵寒州买了一个大肉包子，举到刘寻跟前，“吃吗？”
刘寻禁不住诱惑，终于把头抬起来，对着热气腾腾的包子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邵寒州把包子塞他手里，“趁热吃吧。”
刘寻张大嘴正要咬，又把嘴闭上，把包子递给邵寒州，他早上还没吃饭呢。
邵寒州有些意外，“我不饿，你吃吧。”
刘寻便不客气地啃了一大口包子，随即露出了幸福的小表情，只有这个时候，邵寒州才觉得他像个同龄孩子，其他时候他都表现得过于成熟。
刘寻吃了两口包子，又盯上了隔壁摊位的馅饼，邵寒州又给他买了个馅饼，他左一口包子右一口馅饼，开心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之后每路过一个小吃摊，邵寒州就给他买一样吃的，到后面刘寻两只手都拿不下了，“别买了，我吃不下了。”
“没事，剩下我吃。”
各种食物的香气糅杂在一起引诱着味蕾，邵寒州渐渐有了些食欲，“包子给我咬一口。”
刘寻喂他吃了一口包子，接着又喂他吃了一口馅饼，油脂滴到他下巴上，刘寻伸手帮他擦了擦，被他下巴上的胡茬扎了一下手，“好扎啊。”
“抱歉，早上没来得及刮胡子。”
“没事。”
刘寻把每样食物喂他吃了个遍，然后喂他喝了几口豆浆，发现他喝豆浆的时候喉结一动一动的，故意把豆浆洒出来，看着豆浆顺着他的下巴流到脖子上，借着帮他擦豆浆趁机摸了一下他的喉结——单纯觉得好玩。
邵寒州差点呛到，“好了，我吃饱了，别喂我了。”
说完捂着口鼻扭头打了个喷嚏，早上的时候刘寻就听着他有点鼻音，准是昨晚着凉了，“你是不是感冒了？”
邵寒州吸了吸鼻子，“没事儿。”
“一会儿去药店买点药吧。”
“不用，回去喝杯热水就好了。”
邵寒州接着给刘寻买了几套衣服和鞋，内衣和袜子也买了，还买了帽子围巾和手套，看到有卖玩具的，问他要不要。
“不要，我不喜欢这些幼稚的东西。”
刘寻对玩具的确不太感兴趣，而且不想让他再乱花钱了。
邵寒州不由地笑了，“小屁孩，你才几岁。”
“我们回去吧。”
“等一下。”
邵寒州看到有用玩具枪打气球的摊位，职业病犯了，顺便也想帮他赢个礼物，便抱着他来到摊位前，指着墙上的玩偶说：“想要哪个？我给你赢过来。”
刘寻一眼看穿了他，“我看是你自己想玩儿吧。”
“嘿嘿，被你看出来了。”
这幅嬉皮笑脸的样子和刚才面对记者时凶神恶煞的样子判若两人，刘寻心想这人怎么还有两副面孔。
“选一个吧。”
刘寻本来想选最大的毛绒熊，但是他们已经买了太多东西，实在拿不下了，便指着最小号的兔子说：“那个。”
“好。”
邵寒州跟摊主买了一匣子弹，共二十发，只有全部打中气球才算成功，可以任选一个玩偶当奖品。
老板将子弹上好后，把枪交给邵寒州，邵寒州一看就知道这枪被动过手脚，准星是歪的，不过他用不着这玩意，用肉眼就能瞄准。
他一手抱孩子一手拿着枪，眯起一只眼睛一口气连射二十发子弹，全部命中，围观的人群爆发出喝彩声，刘寻却觉得毫无悬念，敷衍地鼓了两下掌，“哇，好厉害。”
老板知道自己遇到职业选手了，脸色不太好看，“要哪个？”
“最后一排最右边那只兔子。”
老板把最大的熊和兔子一起拿给他，“看得出您是高手，我这是小本生意，您就别为难我了，这两个都给您。”
邵寒州只接过了兔子，“您放心，我就玩这一把。”
老板松了口气，“谢谢。”
“没事，祝您生意兴隆。”
刘寻看不惯老板的做派，小声跟邵寒州吐槽了一句：“玩不起做什么生意。”
“他们也不容易，都是为了养家糊口。”
邵寒州把兔子塞进刘寻怀里，“走，回家。”
刘寻心想宾馆哪里是他的家呢，刘建勇死了，他还有家吗？也许他从来都没有过家，将来也不会有。
到了宾馆门口，刘寻突然想起早上尿床的事，估计整个宾馆的工作人员都知道了，死活不肯进去。
“自尊心还挺强，这样吧，我去替你把罪扛了，待会儿你再去房间找我。”
刘寻同意了。
邵寒州走进宾馆，忍着尴尬对前台说：“您好，我是302房间的住户，我不小心把床垫弄脏了，需要赔多少钱？”
前台早上听保洁员说302的客人尿床了，万万没想到是这么一个大帅哥，唉，好好的大帅哥怎么尿床呢。
“我给您记在账上就行，到时候一块结账。”
住宿费回去可以一起报销，但邵寒州不想用公家的钱为自己的错买单，虽然错不在他吧，“我还是单独结吧。”
“那好吧，给您按成本价格，再加上折旧，一百块钱。”
“好。”
邵寒州赔完钱，快速上了楼梯，站在楼梯间等刘寻，过了一会儿，小家伙上来了，脸上明显憋着笑，邵寒州把他抱起来，拧了一下他的小屁股，“你还笑，我是替谁背的锅？”
刘寻也没想到他肯背这个黑锅，毕竟大人都是很爱面子的，而且刚才看到邵寒州交给前台一百块钱，估计是赔的床垫钱，在那个年代，一百块钱是一笔巨款，可以下好几顿馆子，刘寻有点替他心疼，同时又觉得好笑——一个堂堂警察竟然被自己给坑了，不光被人笑话还要赔钱，真是太有成就感了。
第六章 赔你一个爸爸
到了房间以后，邵寒州让刘寻把新衣服换上，看看合不合适。
刘寻知道分别的时刻就快到了，没心情换衣服，“你什么时候回去？”
“证据今天应该就能收集完，快的话今天就能回去。”
“哦。邵寒州，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你不用赔我钱了。”
邵寒州愣了一下，“为什么？”
“不为什么。”
刘寻说不清为什么，也许是因为他的怀抱很温暖，也许是因为他给自己买了好多好吃的，总之，看在他态度这么好，即使是装的也无所谓，就放他一马吧。
其实他知道邵寒州没有赔偿他的义务，而且他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如果当时他不开枪打死刘建勇，那么死的就是自己，他无非是看中这人心软，想利用他的愧疚心理敲诈他一笔补偿费，但是没想到自己被他传染了心软的毛病，也许过不了多久，等自己饿的头晕眼花的时候会后悔放过他，但是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从衣服口袋里取出一颗蓝宝石，这是有一次学校组织来县城里看电影，他在电影院里捡的，他没见过真的蓝宝石，不确定是真的假的，但是看起来很漂亮，所以一直把它当做幸运物带在身上。
他把蓝宝石塞进邵寒州手里，“我不知道这是真的还是假的，大概率是假的，但这是我最值钱的东西了，我把它送你，当作是你送我兔子的回礼。”
其实送他宝石的真正目的是希望他以后看到宝石能想起自己，虽然不知道这样有什么意义。
邵寒州看着手中的蓝宝石，轻飘飘的手感一看就是假的，但是在另一种意义上，它真得不能再真。
明明前一天还吵着让他赔钱，今天却突然放弃了，还把自己仅有的最宝贵的东西给了他。
邵寒州本来还在领养他或者帮他找个领养人之间摇摆不定，这一刻他突然下定了决心。
“你不是让我赔你爸爸吗？我可以赔你一个，你看我怎么样？”
刘寻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你……你说什么？”
邵寒州蹲在他面前，诚恳地看着他的眼睛说：“我说，我想领养你，做你的养父，你愿不愿意？”
刘寻脑子有点晕，“这……这能行吗？”
“年龄上有点问题，法律规定要到三十岁我才有资格领养，不过这不是问题，我先把你带回家养着，等到了年龄再办手续，不耽误什么。”
在这之前刘寻一直把他当哥哥，现在他突然要给自己当爸爸，刘寻一时间有点转变不过来，不过想象了一下和他一起生活的画面，顿时无比憧憬。
但他怕邵寒州只是一时冲动，“可你不是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吗？”
“你是什么样的人？”
“刚才去集市的路上，你不是都听那个老头说了吗？他说的都是真的，我偷过抢过，也烧过别人的房子和庄稼，我还往同学水杯里吐口水，往老师衣服里放虫子，总之，我干的坏事可多了。”
邵寒州不禁莞尔，“这些都没到罪不可赦的地步，过去的就过去了，我有信心把你教育好，只要你肯给我一个机会。”
“可是……”
刘寻并没有信心变成他希望的好孩子，“你将来后悔怎么办？”
“我会努力不让自己后悔，希望你也努力别让我后悔，我们一起努力。”
“如果你还是后悔了呢？”
“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
“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可别怪我。”
“嗯。”
刘寻知道这是自己唯一可以改变命运的机会，如果不抓住邵寒州这根救命稻草，自己早晚会饿死冻死，或者被唾沫淹死、石头砸死——刘建勇杀了那么多人，现在他死了，人们的愤怒总得有个发泄之处。
虽然认自己的杀父仇人当爹可能有点大逆不道，但刘建勇死得不冤，就算邵寒州不开枪，他早晚也会被枪毙，而且当时他想杀了自己，如果没有邵寒州，自己就被他像杀鸡一样割喉放血了。
刘建勇活着的时候没尽过当爹的责任，死的时候却想拉他垫背，死了还连累他受人唾骂，既然如此，那就别怪他不讲情面。
至于将来自己会变成什么样的人，会不会令邵寒州满意，他不能保证，不过他会努力去改变，争取不让他后悔，如果他后悔了，那只能怪他自己，他又没逼他求他领养自己。
想到这，刘寻便下定了决心。
“我先简单介绍一下自己，我今年二十五岁，单身，父母不知去向，也没有别的亲人。我存款不多，工资水平也一般，但是养活你没问题。我一个人住在单位分的房子里，房子有点旧，是两室一厅，不过只有六十多平，两个人也能住下，我偶尔抽烟，但不会当着你的面儿抽，除了应酬，平时基本不喝酒，除此之外，无其他不良嗜好。我平时工作比较忙，经常早出晚归，有时候会出差，所以没太多时间照顾你陪伴你，但我会尽我所能做一个好父亲，虽然不能给你提供富裕的生活，但是我会在精神上做你的有力后盾，在生活中做你的良师益友，努力把你培养成一个正直向上的人。我的基本情况就这些，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刘寻已经迫不及待要跟他走了，“没有。”
“那你考虑一下？”
“不用考虑了，我同意。”
说完，刘寻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给他磕了个清脆的响头，“爸爸！受儿子一拜！”
邵寒州傻眼了，愣了一下赶紧把他扶起来，“你……你这么快就考虑好了？”
刘寻现在反而担心他反悔，催促道：“是的，爸爸，我们什么时候回你家？”
邵寒州一脸慈爱地摸了摸他的头，纠正说：“是回我们家。”
刘寻用力点了下头，“嗯，我们家。”
“别急，我得先带你回趟家，把户口本拿出来，然后去派出所把你的户口迁出来，不然你到了那边没法上学。”
“好，我们这就回家吧。”
“现在你家周围全是记者，被他们拍到你就麻烦了，等天黑以后我们再偷偷回去，放心，我答应你就不会反悔。”
“嗯。”
邵寒州看了下手表，“我要去跟同事讨论一下工作的事情，天黑前应该能回来，你自己在房间别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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