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他已经彻底把刘建勇忘在了脑后,如果别人问起他爸爸是谁,他第一反应是邵寒州,并且只有这一个答案。
旅途无聊,邵寒州把鲁班锁拿出来,把刘寻抱到腿上,手把手地教他拆解和组装。
刘寻很聪明,学了几遍就学会了,昨晚他老担心自己尿床,睡得很不踏实,中途醒了好几次,早上起得又早,邵寒州怀里又暖和又舒服,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邵寒州从行李包里拿出一件外套裹在他身上,免得他着凉。
睡着的刘寻和平时不太一样,显得格外稚气,邵寒州看着他乖巧的睡颜,油然而生一种初为人父的喜悦和满足,奇怪了,在这之前他从未想过成为一名父亲,而且他们两个没有血缘关系,才认识没几天,就感觉跟他特别亲近,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投缘吧。
对他而言,这趟旅行最大的收获不是破案,而是白捡了个儿子,挺好,以后家里会热闹不少,但是他不知道,等待他的是鸡飞狗跳。
到了晚饭时间,邵寒州买了两份盒饭,然后把刘寻叫醒。
刘寻揉了揉眼睛,发现窗户外面天快黑了,以前他最怕睡完午觉醒来发现太阳已经落山了,会让他感觉特别孤单,但是现在他有了家有了家人,看到这幅景象反而有种温馨和踏实的感觉。
车上有卖瓜子和零食的,等吃完饭,邵寒州给他买了一堆瓜子和小零食。
刘寻无所事事,看到别的家长有的照着童话书给孩子讲故事,便也爬到邵寒州腿上,撒娇让他给自己讲故事。
邵寒州有些诧异他怎么突然间变得幼稚了,“你都多大了。”
“我小时候没听过嘛。”
“好吧。”
邵寒州努力搜刮肚子里的童话故事,“有了,从前海里有一条小美人鱼……”
“海的女儿,太老套了,换一个。”
“从前有个人骑着一头小毛驴……”
“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盗,下一个。”
“从前,有个人砍柴的时候不小心把斧子掉进了河里……”
“然后河里冒出来一个河神,问他你掉的是金斧子还是银斧子啊?”
邵寒州没耐心了,“不讲了。”
刘寻在他怀里一顿蛄蛹,“讲嘛讲嘛,我保证不插嘴了。”
邵寒州忽然发现他和别的孩子也没什么区别——一样磨人。
“你都听过了还让我讲什么?”
“你讲点有新意的嘛,讲点别人没听过的。”
邵寒州想了想,“我给你讲我办过的案子吧,你想听吗?”
刘寻顿时来了兴趣,“想听!”
邵寒州挑了几个比较吓人的案件,把细节做了一些改动和模糊处理后,给他讲述了起来,故意渲染恐怖的气氛,本想吓唬住他他就消停了,没想到他一边嗑瓜子一边听得津津有味,甚至还猜起了凶手,而且分析得头头是道,这孩子不光聪明,逻辑思维也很好,邵寒州很是满意,这孩子随他——他也完全把刘建勇忘在了脑后,也忘了刘寻的高智商是遗传自他的亲生父亲。
讲述的过程中,他注意到了一个细节,当刘寻听到罪犯杀人手法和受害者死亡情形的时候,表情透着股异样的兴奋,还追问细节,明显不只是感兴趣的程度。
邵寒州的心情顿时有些微妙,这时坐他们对面的小男孩可能是听到他们说话的内容,吓得哇哇大哭,小男孩的父亲一边安慰孩子一边斥责邵寒州,“你有毛病啊,当着孩子说这些。”
刘寻想说关你屁事,话还没说出口被邵寒州一把捂住了嘴。
邵寒州意识到自己没有注意场合,向父子二人道了歉:“对不起,影响到二位了,后面我会注意的。”
男孩父亲翻了邵寒州一个大白眼,“长得人模人样的,原来是个心理变态。”
刘寻顿时火冒三丈,骂他是变态可以,骂邵寒州不行,张牙舞爪要跟这人干架,邵寒州死死按住他,“听话。”
刘寻只得暂时安分下来,心里却在盘算着怎么报复对方。
他原本坐在靠窗户的位置,邵寒州则坐在靠过道的位置,他先找了个借口跟邵寒州交换了一下位置,然后等男孩父亲抱着男孩去上厕所的时候,腿从桌子下面伸出去绊了他一下。
男孩父亲顿时重心不稳,身体向前倾倒,刚好衣服刮到他桌子上的保温杯,杯里是刚接的开水,为了给水降温没盖盖子,眼看着热水杯的热水要洒到男孩身上,邵寒州眼疾手快扶住了杯子,里面溅出来的热水洒了他一手。
男孩父亲最终站稳了,男孩也安然无恙,倒霉的只有邵寒州,这个结果是刘寻万万没想到的,他本想替邵寒州出口气,结果反而坑了他。
他心里十分自责,赶紧抓起他的手看了看,皮肤烫红了一大片,心疼地给他吹了吹,“疼吗爸爸?”
邵寒州刚才余光看到他伸腿了,所以他很确定刘寻是故意的,但是看到他内疚的表情,怒气瞬间消弭,“没事。”
男孩父亲虽然也怀疑刘寻是故意伸腿绊他的,但是他爸爸毕竟帮了他们还因此被烫伤,所以还是对邵寒州表示了感谢,“谢谢你啊同志,你的手不要紧吧?”
“没事儿,把杯盖盖上吧,不然太危险了。”
“好,都怪我太大意了。”
男孩父亲把杯盖盖上,抱着男孩去上厕所了。
邵寒州虽然不生刘寻的气,但是该有的教育不能少,“你是故意的吧?”
刘寻知道瞒不过他,点点头承认。
“为什么?”
“他刚才骂你。”
如果骂的是刘寻本人,他根本不会在乎,但是骂邵寒州不行,他一定要让对方付出代价。
报复心重,也是反社会人格的一个特征,邵寒州心情有些沉重,“首先,人家骂我是因为我吓到人家孩子了,骂我是应该的,其次,人家只是骂了我一句你就要报复人家?如果我没有扶住杯子,被烫的就是人家孩子,孩子皮肤娇嫩,很可能会留疤,如果他没站稳,孩子摔到地上或者磕到哪,有可能受很严重的伤甚至有生命危险,而你也会为你的行为付出相应的代价,这些严重的后果你想过没有?还是你觉得无所谓?”
刘寻低着头,声音发闷,“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但他心里想的却是,那他们也是活该,至于付出什么代价他无所谓。
“知道错就完了?”
“我以后再也不犯了。”
邵寒州无法判断他是真心悔过还是敷衍应付,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但是让他在短时间内改正是不可能的,这是由基因决定和控制的本能行为,从某个层面讲,其实也不能全怪他,而且也不是那么好改的,所以对他的教育任重道远,并且光批评是没用的,关键在于引导,至于怎么引导还得从长计议。
估计对面的父子俩快回来了,邵寒州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好了,把头抬起来。”
刘寻抬起头,忐忑不安地看着他,“爸爸,你还生我气吗?”
小心翼翼的样子令邵寒州顿时心软,“不生气了。”
刘寻松了口气,重新拿起他的手吹了吹烫伤的地方,“还疼吗爸爸?”
他眼里的关心让邵寒州充满矛盾,说他漠视他人吧,但他又会关心自己,长时间从事刑侦工作,邵寒州练就了一套识人的本领,基本看对方两眼说几句话就能判断对方的性格,但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难以捉摸的孩子,“不疼,我是大人皮糙肉厚。”
这时对面的父子回来了,男孩父亲主动跟邵寒州攀谈了起来,“你看着还挺年轻的,孩子都这么大了。”
刘建勇的案子破获的消息估计已经上新闻了,说不定无良记者已经把挖掘到的关于刘寻的信息曝光了,为了避免刘寻的身份泄露,邵寒州不得已撒了个谎,“对,我结婚早。”
“孩子看着跟你长得不太像啊。”
刘寻心想这人会不会说话,碍于邵寒州在场没有怼他。
“他长得像妈妈。”
“哦,男孩一般都像妈妈。你家孩子上小学了吗?”
“上了。”
“几年级啊?”
“四年级。
男孩父亲重新打量了刘寻一眼,“呦,看着不像啊,你家孩子几岁了?”
刘寻敢怒不敢言,只能冲他翻了个白眼。
邵寒州为了保护刘寻的自尊心,撒谎道:“八岁,我家孩子上学早。”
刘寻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八岁这个头有点矮啊,我家孩子七岁,看着比你家孩子还要高一些。”
“有的孩子发育晚,再说我身高在这儿,不怕他长不高。”
男孩父亲看着只有一米七左右,刘寻不知道邵寒州是不是故意这么说的,但是看到男孩父亲面露尴尬,心里暗爽。
“那倒也是。你家孩子成绩怎么样啊?”
“数学还行,基本每次都能考满分,语文差点。”
“你儿子好聪明啊,我儿子愣是搞不明白加减法,每次都得掰着手指头数,愁死我了,你儿子是怎么学习的?能不能传授一下经验?”
邵寒州拍了拍刘寻的肩膀,“告诉叔叔,你是怎么学习的?”
刘寻骄傲地扬起下巴,“不用学,我天生脑子聪明,随我爸。”
邵寒州笑着揉了揉他的头,“这孩子,一点也不谦虚。”
第十章 回家了
邵寒州跟男孩父亲聊天的时候,注意到有个别的车厢的男的来他们车厢走了两趟,眼睛暗戳戳地盯着一位女乘客打量。
那位女乘客身上穿着貂,脖子上和手上都戴着很粗的金链子,怀里抱着个鼓鼓囊囊的皮包,里面好像装的是现金。
以他多年的经验来看,这男的八成是个扒手在踩点,显然这位女乘客被他盯上了,成了他的目标,估计等晚上大家休息以后这男的会采取行动,邵寒州决定守株待兔,等他作案的时候抓他个现行。
刘寻嗑了不少瓜子,有些口渴,但是怕晚上尿裤子,而且火车上这么多人到时候会非常丢脸,一口水都不敢喝。
邵寒州把一桌子的瓜子皮给他收拾了,然后把热水倒进杯盖里吹凉了给他,“喝点水。”
“我不渴。”
嗑了那么多瓜子能不渴吗,邵寒州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凑到他耳边小声说:“喝吧,爸爸每隔两小时叫你一次。”
两小时刘寻觉得不太安全,“一小时一次吧。”
“行。”
刘寻这才放心地喝了。
时间不早了,座位太硬邵寒州怕刘寻睡着不舒服,把他抱进怀里,让他靠着自己睡。
刘寻在他怀里找到最舒适的位置,很快就睡着了。
邵寒州等他睡着了,也闭上眼睛假寐。
随着夜深了,车厢里逐渐安静下来,呼噜声开始起此起彼伏。
忽然,一阵窸窣的脚步声传入了邵寒州敏锐的耳朵,他悄悄把眼睛睁开一条缝,果然那个男的出现了,只见他走到那位女乘客座位前,把手伸向她怀里的包。
邵寒州轻轻把刘寻放在座位上,从包里拿出手铐,悄无声息地走到扒手身后,一把抓住他正在行窃的手,“咔嚓”一声手铐上锁。
一套操作云流水,对方都没看清他的动作,手上就多了一副明晃晃的手铐。
邵寒州压低声音道:“我是警察,跟我走。”
扒手只能认倒霉,被他押着走了。
整个过程只有短短十几秒钟,而且悄无声息,周围的乘客甚至毫无知觉。
邵寒州把扒手带到了乘务员室,向乘务员表明了情况,乘务员叫来乘警,邵寒州把扒手移交给乘警,然后返回车厢回到座位。
对面的男孩父亲刚才听到了动静,看到了他抓小偷的过程,顿时对他肃然起敬,“原来你是警察啊?”
邵寒州做了个嘘声的手势,然后点了点头。
男孩父亲一脸崇拜地冲他比了个大拇指。
邵寒州看了一眼座位上的刘寻,还好没有吵醒他,小心翼翼地把他抱进怀里。
睡梦中的刘寻不安地弹动了一下,邵寒州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低声道:“爸爸在呢,睡吧。”
刘寻便又踏实地睡过去了。
一觉醒来,发现天已经亮了,刘寻第一件事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裤子,看到是干的后松了口气,“爸,你昨晚怎么没叫我?”
邵寒州把他放回他自己的座位上,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肩膀,“我看你睡得太香,不忍心吵醒你。”
男孩父亲道:“你不知道吧,昨晚你睡觉的时候,你爸爸抓了个贼。”
刘寻往四周看了看,“啊?在哪呢?”
“交给乘警了。”
“你爸抓贼的动作一气呵成,跟拍电影似的,老帅了。”
刘寻很遗憾自己错过了这么精彩的画面,“爸,下次记得叫我。”
“叫你干嘛,你能帮我抓贼吗?”
“怎么不能,别小看我。”
此时的邵寒州完全没把他的话当回事,没想到后来刘寻真的帮他抓了不止一个贼。
男孩父亲惭愧道:“原来你昨晚是在讲述案情,对不起,是我有眼不识泰山。”
“您别这么说,昨晚的确是我不对。”
过了没一会儿,火车缓缓到站了,邵寒州跟父子俩告了别,领着刘寻下了车。
刘寻感觉这里的车站和小城市的明显不同,小城市哪里都是破破旧旧的,这里到处都是新的,人们的穿着也都很时髦,等出了站后,看到和电视里一模一样的高楼大厦和车水马龙的街道,刘寻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这就是江北市,他的新家乡。
以前他做梦也不敢想,他能从贫瘠的农村来到繁华的大城市,此时的他还没意识到,他的命运已经悄然发生了转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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