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远向错开了重点,问:“你在大学的时候,是不是很受欢迎?”
白舟忽然想起当年白桨的话:“哥,或许你没有发现,但从小到大有很多人喜欢你,我能保证,以后只会有更多。”
白舟抬眸望见裴远向目光专注,正认真地盯着自己。
白舟是下班以后拐来看裴远向的,所以没戴口罩,此刻他很不自然地摸了摸脸颊,“应该吧,我好像长得还可以——”
“这哪是还可以啊?!”裴远向打断道,“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然后他叹了口气,嘟囔道:“长这么漂亮干什么……”
在一些遥远的记忆里,贺望泊也问过类似的问题:“为什么要长成这样?”
贺望泊……
白舟的胸腔里猛地惊动了一下。
“你恢复得很好,”白舟忽然道,“以后复健不需要有医生时时在旁边看着了。”
起初,裴远向没能理解白舟的意思。
渐渐地,他本来飞扬的神色消失了。两人在路口停下,裴远向问白舟:“你下班后还特地来看我,原来只是因为我是你的病人,这算什么?你加班的一部分吗?”
他失去光亮的眼神,令白舟不禁做出了多余的解释:“不只是病人,我也把你当弟弟看的。”
裴远向的表情在听到“弟弟”两个字后,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变化,他的语气沉了下去:“弟弟?”
“我曾经有个妹妹……可能我太习惯做一个哥哥了,”白舟越解释越慌张,“对不起,我没有别的意思。”
裴远向盯着白舟看了会儿,忽然笑起来,“没事,别慌,白医生,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你不用对我这么小心翼翼。要是忙的话,就不用来看我了,下个月门诊见。”
裴远向说完这句,就一边挥手,一边朝的士站走去。白舟站在原地目送他上了车,才懊恼地叹了口气。他不该说那些多余的话,他们的关系不可以再复杂下去了。
微信提示这时候响起,白舟掏出手机一看,是裴远向的消息。
很短,只有一行字:
至少来看我打一次球吧
【作者有话说】
正如文案排雷,小白是万人迷哈,第一位选手是明白人生苦短所以爱打直球的弟弟。
小贺醒醒,还要不要老婆了
第37章 纸船
方应雅不是南淳本地人,事实上她是从西北一个小县城出来的,在北方一间知名学府完成了教育,今年刚毕业,就拿到了中光的offer。这个身材格外矮小的女孩,有着强到可怕的学习能力。
她所工作的部门男女比例严重失衡,男同事们各个都很有个性,要不就是孤傲得难以接近,要不就是聒噪得惹人生厌。唯一一个称得上相熟的女同事,又因为原生家庭与工作压力等种种,去了长云医院。
方应雅在南淳算得上举目无亲,是故遇见容易相处、又同样不是本地人的白舟,就非常希望能和他做朋友,偶尔会约他去试试不同的餐厅。
两人相熟以后,白舟在一个周末邀请方应雅来他家吃饭。方应雅当然答应了。
她把快修完的白米饭也带来了,于是画面就变成白舟在厨房里切菜,她窝在沙发里写程序。
白舟今天做的是他拿手的海鲜。方应雅北方长大,来了南淳才开发出吃海鲜的爱好,刚尝一口白舟的清蒸鲫鱼,立刻就原地蹦了起来,“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鱼!”
对于称赞白舟向来不懂如何回复,只轻轻笑了笑。
白舟还做了道他在伊尔伯斯学的点心,音译的话叫卡木沙,很简单,大致是用伊尔伯斯当地产的一种无花果酱涂满面饼,再加上一些黄瓜、苹果之类的清甜蔬果。
方应雅顺道问起白舟在伊尔伯斯的三年,白舟神思漫游,想起了许多,最后只简明地用了“平静”两个字。
“我喜欢海,”他说,“伊尔伯斯是个海岛,我经常沿着海岸线骑自行车。”
“听起来好舒服,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去伊尔伯斯玩呢?”
白舟笑道:“会有机会的。”
“你在伊尔伯斯一定交到了很多朋友吧?”
白舟点了点头。
伊尔伯斯是个多种族国家,白舟心里过了一遍,发觉他每个种族都认识了一些人。有些是在大学里认识的,有些是在打工的地方认识的,有些是邻居。白舟回国前和他们约告别饭,约了整整一个月才约完。
“他们一定都很喜欢你,你看,连去趟精神病院都有人冲上来抱你,”方应雅笑道,“你可能没发现,其实你很神奇,你能让身边的人都放松下来,愿意亲近你。”
白舟想起裴远向。
“你这么受欢迎,有谈过恋爱吗?”方应雅问。
白舟犹豫片刻,道:“嗯,不过是男生……”
方应雅一点都不惊讶,很自然地继续问了下去:“你喜欢男生多,还是女生多?”
“不清楚,只和一个男生谈过。”
“我能好奇一下你们最后为什么分开了吗?”
白舟面露难色。
方应雅马上摆着手道:“不方便的话可以不用说,对不起。”
“没事的,只是太复杂了,我不知道怎么解释。”
“……白米饭,是他摔坏的吗?”
那颗电子宠物背后的裂缝,很难是无意中摔出来的,更像是有谁用了大力气,将它狠狠往地上投掷。
方应雅知道白舟是做不出这种事的,现在得知白舟曾有个前男友,她难免有这种猜测。
而她的猜测也被白舟证实了:“我惹他生气了。”
白舟怎么会惹人生气,方应雅并不相信。她盯着白米饭看了会儿,问:“你想修好白米饭,是因为他吗?”
白舟却摇了摇头,“这是我小时候一个好朋友送的,和他没关系。”
方应雅拿起白米饭。白舟重情,幼时好友相赠的一个小玩具,若不是因为前男友,白舟今天一定把它保管得很好。于是她郑重地对白舟承诺:“我一定会修好它的。”
方应雅说到做到,约半个月后,当她再来白舟家做客时,白米饭已经重新在那小小的像素荧幕里活蹦乱跳了。
方应雅没有发挥自己的创意,给白米饭安装一些新的功能。她完全是按照白舟的口述和图纸,复刻了白米饭还没被摔坏之前的样子。
白舟盯着白米饭睡觉的模样,一时百感交集,眼眶竟然有些红,方应雅顿觉自己团队那几百亿的大项目,都不及修理一个电子玩具来得值。
-
林玉芳联系上白舟是两个月后的事,大概贺望泊的情况真的不乐观,连她也无计可施了。
白舟来到长云医院后才知道,自从上次贺望泊从一楼看见他以后,他的病情就每况愈下,能开的药都开了,甚至尝试过痉挛疗法,还是无法阻止他逐渐失去行动能力,镇日躺在病床上,纹丝不动。
林玉芳拨通了白舟的电话,向他说明了情况。她说贺望泊起先还愿意折纸船,现在已经连纸都不再多看。
白舟本来不理解为什么是纸船,刚要开口问,忽然就想通了。纸船,白舟。
“我随时能来看他。”白舟说。
-
林玉芳很担心贺望泊会像上次一样激动,在白舟来之前,还给贺望泊打了镇静剂。
护士们将贺望泊从床里扶起来,他的肌肉紧绷着,她们废了很大的工夫才勉强将他掰成了坐的姿势。白舟进来房间的时候,贺望泊就以这种很不自然的方式坐着。白舟立刻就明白贺望泊到底有多差了。
贺望泊没有抬眼,他的目光坠落在跟前的地板上,是故他看不见白舟。
白舟看向林玉芳。林玉芳朝他点了点头。白舟上前,半跪下身,仰头,主动地进入了贺望泊的视线。
因为镇静剂的关系,贺望泊处于一种昏昏欲睡的状态里。起初,他似乎辨认不出眼前的人是谁。渐渐地,他感觉到一种类似肌肉、骨头、内脏甚至是灵魂,都重新回到身体里的感觉。
林玉芳惊喜地发现,贺望泊的手指动了动。
而后是手掌、手臂、肩膀处的肌肉,都在进行自主的动作——贺望泊缓缓地抬起了已木僵许久的右手,碰了碰白舟的脸。
白舟看似一动不动,其实连形骸深处都在索索发颤。贺望泊的指尖在他脸上留下了深入血肉的创口。白舟的心脏一记又一记地痛苦收缩,泵出冰凉的血液淹没了他的全身。
他盯着贺望泊的眼睛,那一对布满红血丝的双眼,令白舟无可避免地联想到梦里那片猩红的大海。
“对不起,”白舟握住了贺望泊的手,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听得到的音量,说,“是我杀了你。”
事到如今,他还有借口可以为自己洗脱吗?难道三年前,在他离开水木上居的时候,他没有预见贺望泊会变成这样?
他早就清楚贺望泊体内那不稳定的精神病倾向,他抑郁,偏执,敏感,易怒,极其恐惧被抛弃,得到了一生一世的诺言就紧紧抓在手里。
白舟清楚,可他最后还是选择了白桨,离开了贺望泊。
这三年来白舟一直说服自己,说不定贺望泊能够走出来。他的父亲贺择正失去了伊遥,不依旧活得好好的。
此刻他眼前的贺望泊如同一具行尸走肉。愧疚与罪恶感如同海浪一样袭来,将白舟打入了深海。
哪怕贺望泊现在要掐死他,他也愿意接受。
白舟自欺欺人了三年,现今终于不能再继续对自己说谎,他得还债了,他没办法按照白桨的遗愿过上幸福的一生了。
到头来,他谁的承诺都没有遵守。
-
白舟不再主动加班,这是柯兴怀首先发现的,白舟的私人生活突然变得极其丰富,丰富得要他一下班就赶着换衣服离开医院。
柯兴怀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白舟是不是恋爱了。白舟摇摇头,道:“有朋友住院,我去照顾。”
“有我们全院最受欢迎的医生照顾,也太有福气了吧?”柯兴怀出于职业习惯,顺口问道,“什么病啊?住哪间医院哪个科室?”
白舟迟疑了,可要是藏着掖着像有个不可告人的秘密,好像更奇怪,于是他坦白:“住在长云……”
然后这消息不止怎的就传到了程桑柳的耳朵里。
别的人只以为小白医生真有个精神病朋友——这也不能算错,但清楚内情的程桑柳立时就明白那个“朋友”是谁了。
她愤怒地打电话来的时候,白舟正坐在贺望泊的床边看文献。贺望泊的情况虽然没有好转,但总算是没有继续坏下去。只是他始终不曾开过口说话,仿佛被人夺走了声音。
白舟听见程桑柳电话的时候还不知道大难将至,毫无防备地按下了接听键。
“白舟!”程桑柳在骨科一群男医生里练出了骂人的气势,“我跟你说过以后不要再去长云医院!”
白舟一颤,手机差点就要从手中滑落。贺望泊挣扎着坐起身。白舟将贺望泊按下去,说他去外面接个电话。贺望泊条件反射地握住他的手腕,不许他走。白舟只得无奈地朝电话里的程桑柳说等等,然后程桑柳就听见白舟温声细语地跟贺望泊说:“我接完电话就会回来的。”
“没有骗你。”
“望泊,我会回来的。”
“……好吧,我不走了,我就在这里,哪也不去,好不好?”
等白舟再拿起手机,程桑柳已经挂了电话,只给他留了一条微信:
你他妈别再和我讲话了!!!
【作者有话说】
只有小组长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最近更新会勤快一点哦
第38章 白米饭
程桑柳进了骨科以后学会了讲脏话,但还从未跟白舟讲过。她这次是真的气疯了,她程桑柳何德何能,能体验一回有个不听劝的恋爱脑朋友是种什么滋味。
白舟带着他亲手做的饭菜来骨科赔罪,程桑柳借口刚吃过,一口没动,全被骨科的其他人分走了。
第二天程桑柳休假,白舟又笨笨地送吃的来,直接送到程桑柳家里去。这回挑在了三四点的下午茶时间,送的是程桑柳最喜欢的提拉米苏。
程桑柳打开门,瞟了一眼白舟手里卖相诱人的甜品,别开脸,没好气地说不吃。
“我连夜学的,”白舟巴巴地盯着她,“试一口吧。”
“你还有时间学这个?”程桑柳乜斜着眼,“不忙着照顾贺望泊吗?”
白舟窒了窒,低声道:“对不起……”
“你对不起的不是我,是你妹妹。是你亲口告诉我,你妹妹的遗愿是希望你幸福。那我请问你,和一个情绪不稳定的精神病人,你打算怎么过得幸福?”
“他自杀过,我不能再丢下他。”
“白舟,你得学会为自己着想,你得自私一点。”
“……可是,桑柳,如果你是个只为自己着想的人,你不该这么生气的。”
应该随便白舟重陷泥潭,不在乎他的一生还能不能够幸福。
说到底,这又关程桑柳什么事呢?可她还是为此动怒了。
“你从大学开始就帮助了很多有困难的同学,包括我。这也是为什么我回国以后第一个找的就是你,我知道你很乐意帮助我。我们是一样的,如果我们的身份对调,我也会很乐意帮助你。”
“所以,桑柳,其实你能理解我的,对吗?我不能装作没看见,他看起来都不像一个人了。如果你是我,你也不可能毫无罪恶感地继续过日子的。”
白舟的陈述缓慢但清晰。程桑柳缄默了一时,最终叹了口气,让开路,叫白舟进门。
程桑柳和父母住在一起。她的父母也是医生,但已经退休,现在在周游世界,所以这房子实际只有程桑柳在住。她为白舟沏了杯茶,两人一起分享提拉米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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