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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风月(古代架空)——尔元

时间:2025-04-23 08:32:28  作者:尔元
  画上这会儿,他是自己,不是睐儿。
  *
  肖少卿的心情好像不错。
  他轻揽着美人的肩头,眉眼里全是笑意。
  “睐儿。”他轻唤。
  “听说他给你画了小像。”
  睐儿顿时身子一僵。
  “紧张什么?”肖启蛰温柔地抚摸着对方的腰背。
  “人有所爱,才有活下去的念头,你这是帮了大忙了。”
  睐儿自然顺着他的话接:“我可是少卿的人了,这不是怕您一个不高兴砍了他,顺手又砍了我么?”
  肖少卿顿时哈哈大笑,咬住了怀中人的唇瓣。
  “画在哪儿,我看看。”
  终究没有糊弄过去,睐儿只好去取画。
  肖启蛰盯着画看了许久,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浓。
  “怎么,你不喜欢吗?揉成这样。”
  “画得丑死了,歪七扭八的,我哪里就差一副画儿了?”
  “哈,还真是你揉的。”
  睐儿不着痕迹地蹙了眉,少卿今天咋了,怎么一直试探自己。
  “我看这画可是非常不错,比此前所有的画都要好。”
  肖少卿好似颇有闲情:“要是你知道谁要求他的画,就不会如此嫌弃了。”
  睐儿配合地露出好奇的神态,但看到对方的手势以后就一点不想知道了。
  那一位的事情,岂是自己这等人可以打听的。
  肖启蛰却不愿放过他。
  “既然你不喜欢,我就献上去了,知道你立了这么大一个功,说不得要怎么赏你哩。”
  “还是别了,这画还是留给奴吧。”
  睐儿却没有抢到。
  “怎么又忽然想要了?”
  “少卿不是说吗,那一位都想要的墨宝我岂敢怠慢,只盼您别笑我眼拙罢了。”
  “这可怎么好。”肖启蛰手指夹了画眯眼看着他。
  “过了这么长时间,上头可催呢。”
  “这样吧,睐儿还是尽快让他把画作出来,这一幅我就先替你收着。那一位问起,我也好有东西交代不是。”
  说到这,还贴心地捏了一把睐儿的脸。
  “你放心,小爷我尽量替你周全,只要那画尽早出来,这一幅总还是你的。”
  要死!
  肖启蛰走后,睐儿咬唇发狠。
  多么狡猾的一个人,就这样捏住了自己。
  无论是什么原因,让皇帝如此隐秘索要的画是他可以见到的?
  怕不是当场就要灭口。
  不,不仅如此,知道这件事了很可能就留不下性命。
  如今也只能小心讨好肖启蛰,盼着他能看在自己的用心的份上瞒下来。
  这是唯一的活路了。
  他得逞了很高兴吧,都叫了自己的本名。
  睐儿不轻不重地打了自己一巴掌。
  真是够贱,原本还存着好好伺候他一辈子的心。
  方才他是怎么戏弄自己的?
  可恨自己还当他是要吃醋了。
  对着这样一个蛇蝎之人表情,岂不是够贱!
  可此后要怎么办呢?
  睐儿摸着脸颊上红肿的痕迹陷入了沉思。
 
 
第4章
  初秋的清晨凉气丝丝。
  睐儿踱着步子挪到了顾眇门前。
  踌躇再三,刚抬脚准备走进去,房门倏地打开了。
  小厮端着盆子跨过门坎,喜气洋洋地唤了睐儿一声。
  “丹桂公子,您来了。”
  睐儿嗯得一声就朝房门里看。
  那人端坐在软垫之上,腰背挺直,身上意外地穿戴齐整,连头发都梳得一丝不茍。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睐儿狐疑地迈步而入,走到近前就停住了。
  他眼珠转了几圈,又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说话,只低了头,用脚尖碾着地上干涸了的墨点。
  “睐儿。”干涩的声音响起。
  思绪飘远的人倏然抬眸,只怔了一瞬便摆出最适宜的笑容。
  睐儿缓缓在顾眇身前的软垫上坐下,轻启朱唇:“顾先生可是记岔了,奴唤丹桂,可不是什么赖儿好儿。”
  然后他就看到顾眇唇边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
  “睐儿。”对方依旧坚持。
  睐儿心中泛起几许烦意,他无意识地握紧了手边的衣袖。
  这名字被顾眇知道可不是什么好事,万一再传到了那一位的耳朵里……
  嗓音又响了起来,打断了他的思考。
  “可以为我弹一曲吗?”顾眇说。
  这就更奇怪了,此人不是只喜欢偷听吗?
  “可是我的琵琶坏了。”睐儿开口。
  “坏了?”顾眇皱眉,“不能弹了吗?”
  “不能弹了。”
  “那真是可惜了。”
  顾眇挺直的脊背松懈了下去,额角垂落的发丝一下又一下地从他灰白的眼珠前拂过。
  睐儿忽然觉得有些心酸,他在心里鄙视了一下竟然会生出如此情绪的自己。
  前两天对方才作践过自己呢。
  可他最终还是去捧来了那一把琵琶。
  强忍着不去注意那缺了一角的琴轸。
  五指轮划,清泉一般的琴声倾泻而出,泉水幽幽,抚过青草、跃过石头,流经一对相爱之人的脚边。
  曲调转柔,如恋人的轻声呢喃,丝丝缕缕,扰动心肠。
  “不好。”突然闯入的两个字打断了情人之间的蜜语。
  睐儿的动作骤然一停,琴弦刮疼了指腹。
  他没好气地瞪了闯入者一眼。
  “琴音诉衷肠。”顾眇的嗓音低沉,“睐儿,你在哪里?”
  “什么?”睐儿有点不能理解。
  “这是你想弹的曲子吗?”
  “不然呢?”
  顾眇抿唇,过得一会儿才又开口。
  “换一曲。”
  虽然依旧不解,但睐儿还是依言换了曲子。
  金戈铁马的沙场之曲。
  “不好,换。”
  瑟瑟秋风的肃杀之曲。
  “不好,再换。”
  望穿秋水的闺怨之曲
  “再换。”
  ……
  “再换。”
  ……
  “顾先生,你到底想听什么?”
  睐儿手指按于弦上,银牙紧咬,恨不得一巴掌扇在对方脸上。
  顾眇却尤自摇头。
  “睐儿,你告诉我,这些曲子当中,你在哪里?”
  “我在哪里?”睐儿头一次听到这样的问题,不由得头大如斗。
  对方依旧追问不停,美人生起薄怒,恨骂道:“我在教坊,我在暗房,我在师父的竹鞭之下,我在嬷嬷的冷眼之中!”
  这人古怪异常,亏得自己还以为他懂琵琶,他懂个屁!
  睐儿起身就走,却又被叫住。
  “这便对了,你就弹教坊、弹暗房、弹竹鞭、弹冷眼。”
  顾眇说着,身子渐渐往睐儿这边倾斜了过来,他脸上神采飞扬,连凹陷下去的血肉仿佛都在这一刻长好。
  若不是双目已眇,此时的眸子说不定也是璨若星辰。
  睐儿有些发愣,但下一瞬就沉了脸,他并不想陪这个疯子玩。
  “先生累了,奴这就告辞。”
  说完,也不管身后的呼唤,他抬脚就走出了房间。
  *
  天色转暗,可睐儿的脑子里却一直重复着顾眇说的那一句话。
  “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与此同时,教坊、暗房、竹鞭、冷眼……
  过去许久的画面争相从眼前闪过。
  年长伎人嫌恶的目光毫不掩饰地打量着孩提时哭泣的自己。
  封闭的房间里没有食水、没有光亮,甚至连一丝声音也无,一旦踏入非死即疯。
  师父将蘸了水的竹鞭抽在他身上,不能打手,得弹琵琶;不能打出血痕,会留疤。
  师父这一项手艺也是绝佳,痛得刻苦铭心,身上却了无痕迹。
  一旁伺候的教养嬷嬷云淡风轻,只是木着一张脸细细给他抹药,冷声道:“这人吶,得认命。”
  认命吗?睐儿握紧双拳,黯淡的眸子里闪着倔强。
  他若认命,早死在了进教坊前的那一场高烧中。
  他若认命,不会在伤了腿以后苦练琵琶。
  他若认命,顾眇也就不会在他的琵琶声中听出暗藏的愤恨。
  怎么能不恨呢?有谁生下来就是给他人做玩物的?
  他也曾是……
  啪地一声,琴弦断了。
  睐儿看着指尖上渗出的血珠,才惊觉已不由自主地弹了许久,背上不由冒出一层冷汗。
  还好,还好这处别院里都是粗人,没有人能听出他曲中的意思。
  而此时,隔了一重院落的顾眇正临窗而立。
  听到那声弦断后,良久,他嘴角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
  *
  此后,睐儿再没出过自己的院子。
  心上仿佛破开了一个口子,闷闷地疼。
  一天里,他总有大半的时间抱着琵琶出神。
  直到肖启蛰再次踏足这西郊别院。
  任务、小像、画画、皇帝……
  现世的一切在某个阴暗的角落蛰伏许久,此刻养足了精神猛扑过来,惊得人浑身战栗。
  睐儿的手心冒出一层薄汗,他对着镜子调整了几次,才将一双眸子蓄满媚意。
  “少卿,您可算来了……”
  婉转的尾音未延伸到头,就被对方眼角露出的一抹厉色生生斩断。
  “这几日怎么连院子也不出,可是不舒服?”
  故作轻柔的句子从耳边传来,睐儿被揽在怀里,却只觉身后肖启蛰的胸膛冰凉异常。
  “那厮说我的琵琶弹得不好,我何必自讨没趣!”
  本是一句托词,说到后面竟真的动了情绪。
  睐儿双眉微蹙,想起那日顾眇一句句干脆的“不好”和“再换”,不由心头火起。
  “玉手琵琶,京城共推,看来顾先生只识丹青,在琴韵上造诣不足。”
  肖启蛰边说着,便伸手穿过层层绢布,一路探到睐儿衣裳的最深处。
  腰上的软肉被冰冷的指尖一触,激得睐儿瑟缩出声。
  耳后随即传来闷笑:“万千曲调不如这一声。”
  布料撕裂的声音响起。
  秋风萧瑟,袒露在外的肌肤立刻倒竖了汗毛。
  “少卿,求您,回房。”不知为何,睐儿竟有些慌张。
  肖启蛰看了一眼束手站在一旁的小厮,那人方后知后觉地顺着墙角溜走。
  睐儿被按在栏杆之上,汉白玉的横栏冰冷坚硬,胸前瞬间麻木。
  “你看……“肖启蛰贴在他的耳边调笑,“水映冷月、风拂残荷,可不是别有野趣?”
  睐儿抬眼,见回廊外的水池中只余枯枝败叶。
  凋萎的荷叶皱成一团,弯折在水面不断摆动,将池中好好的一轮圆月分割零碎。
  秋风乍起,池中清冷的月被吹得不断颤抖。
  “是啊。”
  他眼圈微红,苦笑着勾起嘴角,叹道:“可怜九月初三夜,露……”
  “错了!”身后的人猛地一顶。
  后面半句诗就碎在睐儿嘴里。
  “此时月圆,哪里似弓了?”肖启蛰纠正。
  睐儿忽然勾起嘴角。
  他站直了转身,将背靠在柱子之侧,而后抬脚勾住肖启蛰的腰,把对方扯到近前。
  “奴只识乐曲,不懂诗句,少卿教我?”
  睐儿语气朦胧暧昧,一双眸子波光潋滟,媚得恰到好处。
  肖启蛰眸中炽热,垂首啃上美人脖颈,附耳道:“那他,可也识得乐曲?”
  又是试探,睐儿心头发苦,但也只能强打精神应对。
  “都说我弹得不好了,自然是蠢牛一头。”
  听得这一句,肖启蛰顿时乐不可支,笑了几声后身子歪倒,将头倚靠在睐儿的肩窝,直说他促狭。
  睐儿神色倦怠,垂眸看着对方颤动的脊背,心中一片冰凉。
  不一会儿,肖启蛰的笑声戛然而止。
  而他只觉肩头一痛,却是对方的手紧捏着自己的肩头。
  “睐儿,你可不能动心哦。”
  对面之人笑意未至眼底,一双漆黑的眸子仿佛染了层薄霜,勾起的嘴角皆是讥讽之意。
  过了足有半刻钟,睐儿才惊觉肖启蛰已然离开。
  下雨了,密密匝匝的雨点打在败荷之上,枯枝弯折得更加厉害了。
  秋风挟着湿冷之意缠上睐儿的脚腕,攀上他的脊背。
  他不禁打了个寒颤,而后着急地裹好衣服赶回房间。
  那究竟是怎样的一幅画,值得他一点风吹草动就忙忙地赶过来敲打自己?
  你们高人斗法,为何要将我一个无关之人卷进来?
  我哪里得罪你了,要生生被你这样利用作践?
  睐儿红着眼,将一室的古董花瓶、摆件珍玩全掼在地上。
  就在这一地狼藉之上,他闲抱了琵琶,信指弹奏。
  曲调阵阵转急,好似千军万马狂奔而来。
  奏曲之人玉面含笑,一双明眸空洞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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