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的只是对你的新鲜感。”江酌霜偏要恶劣反驳,“般不般配,我说了算。”
卡斯帕蓝色的眼睛里一闪而过阴翳。
“就算你真的和别人在一起,也没关系。”
艾德蒙森家族的祖训便是,只要没有尘埃落定,你想要的都会是你的。
和别人在一起了又怎么样?
只要江酌霜不结婚,他就有机会。
无论是用卑劣下作的手段,还是再次将自尊碾烂,他都不会在乎了。
和江酌霜分开的第一年,血脉里的暴戾被刺激,他患上了很严重的精神疾病。
他害怕自己发疯伤到江酌霜,甚至连远远看一眼对方都不敢,很快就转学走了。
后来是他的父亲,如今艾德蒙森家族的家主——理查德·艾德蒙森找他谈话了。
理查德并没有怪罪那位“东方美人”。
一切苦果都归咎于卡斯帕自身不够强大。
当时理查德·艾德蒙森是这么说的。
“如果在对方没有配偶的情况下退缩,卡斯帕,你的懦弱真是让我难以置信。”
卡斯帕没有给理查德任何回应。
但自那天起,他就开始配合治疗,在病情稳定的时候,会去江酌霜的音乐会。
直到这个月,他病情才彻底稳定。
这也是他敢主动出现在晚宴的原因。
担心被江酌霜看出端倪,卡斯帕俯身将对方放到沙发上,主动转移话题。
“如果以‘Frost’为主题作曲,我会写空谷和风。”
“为什么呢?”江酌霜转了转手中的笔,“我以为你会说……月亮?蝴蝶?玫瑰?”
他社交平台评论区喊什么的都有。
小蝴蝶小月亮老婆霜霜宝宝……
随着江酌霜抬手的动作,他身上松松垮垮的墨绿色衬衫衣袖滑落,露出一截藕白的手臂。
卡斯帕被这抹白晃了眼,等对方不满地打了个响指,他才堪堪回过神。
“或许是因为,从我认识Frost起,他身上就有一种很自由的感觉。”
艾德蒙森家族虽然没那么迂腐,禁止家族成员学习乐器,但也不算支持。
第一次听到“Frost”这个名字,他下意识觉得对方一定是被家族“流放”到国外的。
当对方乐团缺人,托人邀请他加入当小提琴手时,他只觉得不屑。
——反正也和之前的二世祖一样,只是拿音乐当标签,玩玩而已吧。
所以卡斯帕拒绝了江酌霜。
对方倒也没有继续找他,微妙的被轻视感让卡斯帕有点不自在。
贵族学院的联欢晚会上,一名新生的小提琴乐声夺得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
卡斯帕问:“这是谁?”
“Frost啊,就是你拒绝的新生~”
对方语气里的揶揄让卡斯帕不太自然。
“Frost不是竖琴手吗?小提琴也……很专业。”
对面那人一脸看透,戏谑开口。
“得了吧,你也被我们Frost迷倒了吧。”
从对方的口中,卡斯帕得知Frost擅长作曲,每种乐器都得了解一点。
至于有多擅长……
所有人只知道,Frost精通竖琴。
或许这场为人惊叹的小提琴演奏,在Frost那,也只算得上是“了解”。
台上最后一个音符落下。
台下响起热烈不绝的掌声。
Frost优雅地完成谢幕礼,紧接着他直起身,视线在台下扫过,似乎在寻找什么。
最终他的目光停留在了卡斯帕的方向。
两人隔得太远,卡斯帕不确定对方是否在与自己对视,但他的心脏狂跳不止。
似乎想到什么,江酌霜垂眸一笑。
旋即重新将小提琴架在肩膀上,拉动琴弓,挑衅一般,划出一声尖啸的不和谐音符。
他意气风发地勾起唇,眼神不屑。
所有人都知道,Frost发给卡斯帕的邀请被拒绝了,不难猜出这是在挑衅谁。
后者的冷酷众人不是第一次知道,但前者的狂傲他们的确第一次见。
江酌霜笑吟吟地挥挥手,转身下台。
卡斯帕在众人的起哄声中,兀然起身。
离席后,他往Frost的休息室方向走去。
走到门口,却听见里面响起“窣窣”的声音。
……像是有谁在晃动药瓶。
休息室的门没有关紧。
卡斯帕推开门,发现刚刚在台上意气风发的少年,此刻仰靠在沙发上。
面色惨白,嘴唇紧抿。
额头上渗出薄薄一层冷汗。
因为手在细微地发抖,连倾倒药片这么简单的举动都没办法完成。
明明每说一个字都艰难无比,他听到有人进来,开口第一句话却是——“把门锁上。”
卡斯帕锁门后,迅速帮他倒了一杯温水。
江酌霜就着温水吞服药片,等错乱的喘息平复,才慢慢睁开眼。
他有些意外。
“……原来是你啊。”
卡斯帕将一旁的毯子盖在江酌霜的身上:“需要帮你叫医生吗?”
Frost下台的时候他就发现了。
对方的脚步似乎有些不稳,曲子演奏到后半段,节奏快了许多。
江酌霜锁骨凹陷处有未褪的潮红,精致苍白的脸上也漫起病态的红。
他靠在沙发上,嗓音沙哑地说:“不需要,等一会就好了。”
沙发上七零八落散着药片,卡斯帕帮江酌霜把药片重新装进药瓶里。
瓶身上印着晦涩的专业名词,他查了一下,这是一种罕见病的特效药。
卡斯帕以为Frost是自由的风,其实对方也被困囿于两侧狭窄的峡谷之中。
偏偏少年生命力旺盛,在狭窄一线天中,不息地寻找出路。
第16章 Never apart
江酌霜将竖琴抵在肩头,随手拨了几个音符,模出山谷的空灵感。
卡斯帕的想法与他设想的旋律不谋而合,编曲过程还算顺利。
江酌霜负责专心创作旋律,卡斯帕则在一旁帮他画简易的音乐草图。
碎片化的旋律单拎出来都很出彩,但要组合在一起,又欠缺一些协调性。
江酌霜按住轻颤的琴弦,思索后问:“如果你在山谷里,会是什么?”
仅仅是短暂的思索,卡斯帕便有了答案。
“或许是一块从高处坠落的石头?落到山谷底部,产生短暂的回音。”
石头只能靠坠落与山谷产生一点联系。
“好悲观的回答。”江酌霜起身走到他面前,“或许你可以把自己想象得更重要一点?”
卡斯帕问:“怎么样才算重要?”
江酌霜想了想:“比如说,偶然路过的雀鸟在这块石头上安了家?”
卡斯帕捏捏江酌霜的鼻子,“怎么可能,雀鸟怎么会喜欢在低处安家?”
“怎么不可能?”江酌霜坐进卡斯帕的怀中,“就像我喜欢你一样,这只雀鸟就对那块石头情有独钟呢?”
卡斯帕的手托住江酌霜的大腿根部。
对方靠得更近了,胸膛几乎要贴在一起。
“就这么放心我?”卡斯帕摩挲对方的锁骨,蓝色的眼睛里沉着笑意,“小少爷应该知道,我们艾德蒙森家族,没一个好东西。”
“我是不介意啦。”江酌霜笑嘻嘻,“但是你要小心一点哦,这里有监控,我哥本来就不喜欢你,看到你调戏我,肯定更生气。”
只有被冤枉的人才知道自己有多无辜。
卡斯帕问:“你哥不会阻挠我们吧?”
懂行的人都知道这句话里茶味有多重。
江酌霜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外面铁栏门被打开的声音——江邬回来了。
江酌霜还坐在卡斯帕怀里,附耳问:“你说,待会要不要让我哥进来呢?”
卡斯帕眉梢微挑,半开玩笑:“这么早就打算公开我们的关系了?”
“是呀,小心一点。”江酌霜笑嘻嘻,“介绍以后,小心我哥把你腿都给打断。”
卡斯帕动作轻柔地拨了拨江酌霜的头发,带着薄茧的手指抚摸过少年的额头。
“被打算什么,只要你愿意给我一个名分,我愿意现在就吞下砒.霜。”
江酌霜一本正经:“你中文不好,其实砒.霜是糖的意思,不要奖励自己哦。”
卡斯帕唇角扬起,瞥向一旁的糖纸,“这么说,你刚才喂我吃的都是砒.霜吗?”
江酌霜坐在卡斯帕身上,点点头。
一本正经的样子差点给卡斯帕萌化了。
“你就算喂我吃砒.霜,我也会咽下去。”
卡斯帕忽然低头凑近少年,动作很慢,像是在给对方拒绝的时间。
可江酌霜只是笑吟吟地看着他,也不知是笃定他不会做什么,还是默许了。
但最后卡斯帕也没能做什么。
因为音乐房的门被人敲响了。
来的速度太快了,就像是有人在监控上看到某些画面,急不可耐地赶了过来一样。
隔着厚重的木门,江邬的声音不辨喜怒:“霜霜,我可以进来吗?”
江酌霜搂着卡斯帕,同时说:“可以呀。”
江邬推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那两人亲密地待在一起,反倒显得他才像是那个不识趣的闯入者。
江邬站在门口,指腹摩挲着袖扣的纹路,心脏中仿佛流淌出阴暗的淤泥。
听见门口的动静,江酌霜偏头看他。
紧接着,少年像一只小精灵,轻快地从卡斯帕身上离开,转而扑进了江邬的怀里。
江酌霜语气和撒娇似的:“哥哥,欢迎回家。”
就像魔法一般,江邬心中的烦躁瞬间被抚平,他伸出手掌,揉了揉江酌霜的头发。
亲疏远近,一眼分明。
卡斯帕脸上没什么情绪。
江邬避着江酌霜的视线,冷漠地看着卡斯帕:“艾德蒙森少爷,你没家吗?”
江酌霜适时打了个哈欠,拍拍江邬的肩膀,示意对方把自己抱上楼。
如果把江邬留在这里,这两人说不定又会打起来,这可不行啊。
江邬抱起江酌霜,大掌扣住对方纤瘦的腰肢,掌心的温热透过薄衫传递。
然而他刚走没两步,怀里的少年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挣扎着探起脑袋。
江酌霜趴在江邬肩膀上,和卡斯帕告了个别。
卡斯帕迅速收拾好自己的表情,露出委屈又隐忍的模样:“晚安,小少爷。”
江酌霜哪能不知道他什么心思,但他今天心情很好,便纵容了对方。
少年温软的吐息略过江邬的耳廓,亲密无间的话语却是对着另一名男人说的。
“卡斯帕,我想好这首曲子叫什么了。”
“你觉得叫《Never apart》怎么样?”
江邬面色不变。
心却瞬间沉了下来。
永不分离……
谁和谁永不分离呢?
难道就这么喜欢他吗?
卡斯帕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好。”
“我等着您……等您给我一个名分。”
曾经求而不得的美梦,如今似乎触手可及。
他过去能等得了三年,现在却因为有了期待,等不了一个月,三十个昼夜轮回。
*
有了主题方向,江酌霜用最后一周,熬夜赶出了老教授布置给他的任务。
最后的成曲,卡斯帕是第一位听众。
在听见江酌霜说“这首曲子是送给你”的瞬间,卡斯帕身上差点冒出了粉色泡泡。
两周不见,老教授还是老样子。
他照例在课上“折磨”了一下同学们。
午休时,老教授带着江酌霜去竖琴房考查。
有学生听到消息,故作不经意地跟在两人身后。
其实江酌霜并不在意自己被人围观,毕竟音乐需要分享,但他有一点很担心。
“可以不要排成一条队伍跟着我吗?我怕待会有人过来,误会我们聚众游行示威,把我举报到系部,我不想留级。”
老教授忍俊不禁,畅快地笑出声。
这是江酌霜的专属竖琴房,里面的竖琴是江家按他身高专门定制的。
老教授拿着手写的曲谱,朝江酌霜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拨动第一根琴弦时,江酌霜的气质都变了。
从散漫不羁,逐渐转变为认真专注,指尖流淌下的每一个音符都力求至臻。
琴房的门特意开着。
门外细碎的声音并不能影响他。
空谷溪流,明月流霜。
碎石落地,回音响彻谷底。
微分音滑奏模拟风声,泛音制造晨雾的朦胧感,各种技巧融合得恰到好处。
高潮部分运用了大量复杂的技巧,处理得不得当就会显得像堆叠难度炫技,但江酌霜很巧妙地处理好了。
整首曲子并不长。
一曲结束,周围无声。
紧接着,爆发出各种低声讨论。
“有人录像没?我开头没录上。”
“谁发我一份完整版?有偿有偿。”
“我去!一份两百,这么黑!”
“你去碰瓷算了……走什么,我有说不买吗?”
“谁在哄抬市价?谁在哄抬市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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