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缄默,不知发生何事,照老大的脸色来猜,左相当没有讨到好处,可两人说了些什么,无人晓得。
至午后,两人不快的消息便散了,无人在意。
傍晚时,左相卧房门前的雪人比昨夜大了些,肚子格外胖,看着十分喜庆,与沉寂得没什么生气的卧房格格不入。
而这个雪山寿命还算不错,没有人敢去推毁,就连陈卿容看到了,都会诧异地说一句:“也只有循齐敢在她娘门前搭建这么丑的雪人。”
明目张胆的偏爱才让循齐有恃无恐,但她不会恃宠而骄,十分乖巧。
陈卿容心中的不满逐渐被循齐的乖巧的驱散了,有了孩子后,家里热闹许多,若是以往,死气沉沉,她女儿回府笑都不会笑下,如今见到循齐,脸上满是笑容,还会询问几句。
陈卿容今日又出门听戏去了,她是不敢带着循齐出去鬼混,循齐的课业重,每逢休沐日还要去右相府上课,一月间也没有时间休息,但她不会叫苦,每日里都是乐呵呵的。
颜执安归来时,循齐蹲在雪人前给雪人手中换了把剑,浅色衣裳不大显眼,如同一湾江水,不奔腾却十分热烈,汇入了春景中,慢慢地吸引人的目光。
“忙活得怎么样了?”颜执安玩笑道,看着胖嘟嘟的常胜将军,顿时起了玩心,摸了摸胖胖的肚子。
胖雪人经过今日的加工,更大了些,添了些眼睛、鼻子,更为生动。
循齐很满意自己的杰作,拍了拍身上的雪,“好了,您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早啊。”
“回来有话与你说。”颜执安的好心情被这句话浇灭了,想起要与循齐说一说亲事便愁得头疼。
她低着头,转身进屋去了,循齐见状,也跟着进屋。
两人一前一后进屋,颜执安方坐下,无情自门外而来,“家主,十七娘寻到了。”
两人皆是一惊,颜执安立即起身,循齐询问:“在哪里?”
“距离京城百里地。”无情回答,她看向家主:“不过,颜家的人也在,六爷去了。”
“阿娘,我与无情去一趟,如何?”循齐当机立断,眼神清湛,“阿娘,我希望将十七姨娘带回来,交给您处置。”
六爷是心疼女儿,但在家族利益面前,他不一定能守得住父女情分。
颜执安本欲不答应,但想起上官礼的话,颔首道:“我将无霜无情都给你,注意安全,循齐,你记住,你的命是最重要的,万事都可抛弃,我等你回来。”
“好。”循齐点点头,上前抱了抱母亲,立即转身与无情一道走了。
她第一回出门,颜执安还是放心不下,又添了几名好手,给了相府令牌,就连女帝的信物都给了,只要她不闹腾,一路上无人敢招惹她。
循齐立即出门,手持令牌,颜执安一路追出去,看着她利落地翻上马背,自己上前嘱咐道:“别惹事,将人带回来即可,只有带回来,才可保你十七姨娘无碍,你告诉她,无论她嫁给谁,我都可以做主,要嫁妆给嫁妆,我决不会食言。”
这就是颜家家主的底气!
循齐闻声低头,璀璨的明珠下是母亲那张清艳绝伦的脸颊,风姿楚楚,她不是柔弱的女人,不是无奈的疯子,她的底气让循齐震撼。
“好,我记住了,会快去快回,外间风大雪冷,您快些回屋。”循齐握住缰绳,朝母亲淡淡一笑,“相信我,我不会给您丢脸的。”
说罢,她夹紧马腹,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
越行越远,直至看不见。
颜执安神色不变,只袖口中双手握紧,徐徐转身,回府去了。
循齐离开后,左相府安静下来,陈卿容玩耍回来,至主院,里面一派安静,她疑惑地止步,小东西犯错被罚了?
门前的胖将军还在,她走过去,看了一眼胖将军,不禁笑了起来,恍惚间看到了循齐的笑脸。
“这孩子。”她轻叹一声,抬脚进屋。
一进屋,里面安静如无人,偏偏她女儿坐在案牍后,她疑惑道:“循齐呢?”不会真受罚了吧?
“十七娘有消息了,六叔也赶去了,我让循齐去将人带回来,万一十七娘落在了六叔手里,我怕会出事儿。”颜执安面色沉沉,“当真是麻烦。”
更麻烦的还是循齐的亲事。
陈卿容走过去,望着女儿的脸色:“你倒是提醒我了,我近日出门,有人探话,询问循齐的亲事,我说还小不急,可过年就十五了,也不小了。”
颜执安想起那些人的算计,心中厌恶,不觉冷笑道:“当真是多管闲事,与他们何干。”
“怎么没有关系呢,她们想娶你女儿,你傻呀,打听就是想娶你女儿。”陈卿容忍不住埋怨女儿,“你自己不嫁人,难不成还不让她嫁人吗不成就招一个过来,你觉得如何?”
“你想招谁?”颜执安耐着性子询问母亲,原来外面的人都在打循齐的主意,一个个都在打算盘。
她岂会让这些人如愿。
颜执安试探的话,陈卿容还是可以听懂的,当即红了脸,道:“你说得我就是恶人一般,你还真想留她一辈子吗?”
“我不习惯府里添人,母亲。”颜执安沉眸,“旁人若是再问,您便说家里不急以此作为推辞,我颜家嫁不嫁女儿,与他们没有关系,一个个老狐狸。”
都在打循齐的主意,可她还是个孩子!
陈卿容叹气,十多年前也是这般,旁人前来旁敲侧击,询问她女儿一事,只那时她们夫妻做不得主,便以此为推脱,可如今循齐的亲事就在执安手中。
她叹气,疑惑道:“你究竟想要什么样的女婿,我给你打听打听?”
女婿?这个词语太生疏了,是颜执安一辈子都没有想过的问题,一时间,当真将她问住了。
其实,不是她想要什么样的女婿,而是什么样的人才与循齐般配,可以待她好。
沉默半晌,她无奈地望向母亲,“我也不知。”
“你也不知,看来你还没想好,等循齐回来,你自己问问,别让她走你的老路。”陈卿容站起身,叹息一句,“你这条路看似显赫,可我知道,你没有一个贴心的人,这些年来,我想着不论是男是女,你带一个回来我也足矣。”
颜执安凝眸,脸色烫得发红,“您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喜欢原山长吗?我都知道。”陈卿容老神在在,一口咬定女儿有意中人,“你二人呀,一个是原氏山上,桃李满天下,威望足矣,一个是颜家家主,官居左相,同样有显赫的学生,你二人但凡动一动,都会影响我朝半壁江山的学生,我知道你心里苦,但不能让循齐走你的老路,那样太痛苦了。”
颜执安感受到母亲的心疼,但这股心疼的风吹得她浑身发烫,“母亲,您想错了,我与原浮生并无您想的那种感情。”
“她对你的感情,我看得很明白,若不然,她怎么会至今不嫁,你为何又不嫁人、不对啊,循齐怎么来的?”
陈卿容说着说着,自己终于反应过来了,她女儿还有个孩子呢。
不对不对,关系理错了。
颜执安捂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难以理解母亲的脑回路。
陈卿容顿了半晌,忽而又问:“你就这么过下去了,不找一个吗?你才二十八岁。”
“母亲,您喜欢男人,您自己去找。”颜执安起身,抬脚走了,步履匆匆。
下一息背后传来母亲的呵斥声:“你说的什么混账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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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百里外,有一小镇,镇上今年新开了一家学堂,只招收女子,教授琴棋书画。学堂里有两位女先生,一人书画一绝,其中一人棋艺一绝。学堂开业后,附近的人家便将女儿送过来读书。
短短两月,就将附近的学堂逼得开不下去了,而新学堂人多还很便宜。这时,颜家的人收到举报,对方拿着画像找到了寻找女儿的颜六爷,告诉他,镇上来了一位女先生,与画中人十分相似。
颜六爷立即令人杀到镇上,果然见到了女儿,不仅见到女儿,还见到一熟悉的姑娘。
原家书院的人,原浮生的堂侄女。
学堂之后只一间卧房,两人早就睡在了一起,颜六爷似乎想到了什么,气得将女儿捆住,派人去通知原家。
原家来人很快,迅速将人接走了,十七娘突然撞门,拼死不让原家将人带走。
颜六爷气得头晕目眩,指着十七娘骂道:“你再闹,便不是我颜家的女儿。”
“你以为我想做颜家的女儿吗?”十七娘罕见地反叛,怒视自己的父亲,直勾勾地看着他:“你一辈子无能,指望从我的亲事上给你带来好处,你以为你是什么慈的父亲吗?”
“颜十七。你放肆。”颜六爷气得眼前一黑,“那你不嫁给方家,我给你退婚了,哪怕嫁给乞丐,我也会给乞丐买房置办田地,风光地将你嫁出去,可你呢?你喜欢一个女人,还是原家的人,你让原颜二家的人有何面目见人?”
他气急败坏地痛骂女儿,颜十七渐渐安定下来,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喜欢的人被家里人带走,她怒极却无用,眼神涣散。
当原姑娘消失后,她跪下来求父亲:“您别找我了,当女儿死了,好不好?”
“我可以当你死了,你能保证不去找原家的姑娘吗?”颜六爷冷静地问她,“我当你死了,你去找她,丢了我颜家的脸面,原家还以为是你勾引她,是你纠缠不清,那样,我情愿你死了。”
父亲的话,当头棒喝,激得十七娘良久不语,就算是死了,她与阿元也不能在一起。
她阖眸,痛哭流涕,哭得跪下来,形状疯魔。
而颜六爷无动于衷,挥挥手派人将她带下去,“关起来,我们明日就回金陵。”
原家的人先行一步,颜家的人为避开,便选择明日离开,这样两家就会错开了,这样的事情,谁都不愿揭露出来,能掩盖就掩盖,就当从来没有发生,就当两家的女儿各自离家出走出来玩儿的。
颜六爷将女儿关了起来,立即给家里写信,掩盖此事,只说十七娘出来贪玩,如今已寻到,不日将归来,好在平安无事。
冬夜寒冷,马上的风吹得人肌肤生疼,循齐马术一般,紧赶慢赶,赶到了镇上。
到达驿馆时,颜家的人已经走了。她立即调转方向,往金陵方向而去,她敢从颜六爷手中夺人,但不敢与老太爷对上。
又赶了两日路,终于追到了驿馆,可颜家的人不在,但驿馆里住了一伙人,神色匆匆。
循齐警觉,立即派人去问驿丞。
“是金陵原家的人。”驿丞不敢隐瞒。
循齐询问:“金陵颜家的人可来过?”
“未曾。”驿丞回答。
循齐摆摆手,驿丞便退下了。她认真思考,按理来说,颜家的人先走一日,应该到驿馆了。原家的人是什么意思。
她立即招呼无情过来,“你去夜探原家,看看原家搞什么名堂。”
夜探对无情来说,不过是简单小事。她颔首领了吩咐,“少主今晚好好休息,属下后半夜便回来。若真有缘由,便在出门前拦住对方。”
无情跟随颜执安多年,深得其心,查案也十分厉害。
循齐日夜赶路,也累了,闻言便躺下休息。她太疲惫,沾上枕头就睡着了。
天色蒙蒙亮时,无情小心地唤醒少主,“查清楚了,原家也丢了女儿,特地来寻的,看着方向与我们来时一致。”
“找个借口,将人扣下。”循齐登时就醒了,神色沉着,“就说我的玉佩丢了,要求原家接受检查。”
为何两家的姑娘一起出走到此地,又一起被捉回去呢?
无情立即领命,带上人,半个时辰内就围住了原家居住的院子。
“我家少主的玉佩丢了,还请留下。”无情抱着剑,走到原家的人面前,故作嚣张,“请你们接受我们的检查。”
原家的人勃然大怒,“你们是谁?”
“颜家少主,左相独女。”无情禀明身份。
对方的怒气当即消失了,脸色为难,主事人当即与无情笑着说话,“原来是左相府上的人,我们是金陵原家的人,也是姻亲。”
颜谢王原四家都是姻亲,因此,四家根深蒂固,互相扶持,多年屹立不倒。
无情闻言,朝紧闭的屋门看了一眼,道:“原来是原家的人,这是怎么了?”
原家的人守口如瓶,只道是从此地路过,今日便赶回金陵。
明显是不说实话,无情也不客气,幽幽道一句:“我家少主东西找不回来,还请各位静心等待。”
说完,无情便走了,惊得原家众人不知如何是好,半路上怎么杀出个颜家少主。原家的人无奈,即刻派人去给颜六爷传信。
原家人走不开,在此耽误一日,晚间的时候,颜家的人便来了,恰好三方聚集一起。
循齐闻讯去见六祖父,对方哑然,家丑不可外扬,循齐却笑着上前,“阿娘让我来接十七姨娘去京城,她的亲事由家主作主。”
“不可。”颜六爷闻声色变。
循齐疑惑,“六祖父,我们进屋说。”
颜六爷正有此意,闻言大步进屋,循齐随后跟上,在入屋后,关上屋门。
循齐疑惑道:“六祖父何至于变色,十七姨娘做了什么事?”
颜六爷难以启齿,可家主已然插手,好在循齐不回金陵,她知晓也无妨,他无奈下将事情说了一遍。这一说,惊得循齐良久说不出话来。
果然是私奔!但私奔对象不是郎君,而是原家的姑娘。
循齐当机立断,道:“交给我,我阿娘会有办法让她回心转意的,您若这么带回金陵,闹得满城皆知,也与您的想法违背,待去了京城,无人知晓她的前事,您觉得呢?”
“可……”颜六爷不放心,家主就是不靠谱,做事随心,万一给她将人放了,日后该如何是好呢。
他犹豫之际,循齐保证道:“在京城,我阿娘可以给她找一桩更好的亲事。在金陵,她甘心嫁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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